「梁恕蕊,你知道我是誰的!」
對方終于出了聲,那如同冰鑽的聲音毫不留情地猛鑽著她的耳膜,讓她腦中頓時一片混亂。
是恕堇?她什麼時候來的?又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里?
恕蕊心神一定,緩緩地說道︰「你倒是滿神通廣大的嘛!有本事找到這里來。」難怪今晚的天氣看來黑雲沉沉,原來是來了她最不想見的人。
「恕蕊,你假扮我四處瞞騙的行為也該可以停止了吧!你這樣欺騙季敖,他不會真心愛你的。」恕堇還是和顏悅色的用姐姐的立場來開導她。
恕蕊當然是一句話也听不進去。「只要你乖乖的待在台灣,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季敖就會跟我相守一生;其余的,用不著你來多嘴。」
「恕蕊,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你為何每件事都要做到趕盡殺絕的地步,小時候我不是每樣東西都會讓你,就連季敖也曾讓過你一次,是你們兩個的個性不合,這又能怪誰呢?你就不能放過季敖,讓他活得開心一點嗎?」恕堇苦苦相勸,她多不希望他們姐妹倆走向瀕臨絕裂的局面。
「你放屁!我不想再听你滿口的胡說八道,我也不需要你的憐憫,有本事你自己來把季敖搶回去,沒必要像個懦弱無能的小怨婦,只會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要別人同情你;不過我可告訴你,你想要跟我搶季敖,還是最好死了這條心,下輩子也許會有機會吧!」說完,她便毫不猶豫的掛斷電話,一時間,內心不斷涌出如何來因應恕堇的良策。
「誰打來的電話?」季敖走出浴室,邊擦著濕淥淥的頭發邊問著。
恕蕊心生一計,故意憂心忡忡、神色凝重地說道︰「是我在台灣的同事品蓉打來的,她透過蒲賽隆的關系知道這兒的電話。」
「那她究竟說了些什麼?」
恕蕊再次繃緊了臉,「她說……她說……」她頓了一下,故弄玄虛︰「恕蕊已經找到這里來了。」
季敖手中的毛巾頓時自指間滑落,有一刻的時間,他的心髒彷佛停止了跳動,這個夜夜在他夢中吞蝕他靈魂的女人,還真是有過人的本事,竟能追到這里來;果真如此,他們自是不能坐以待斃。
「那我們是不是要想出個因應的對策來?」季敖正襟危坐的思慮著下一步的棋。
恕蕊早就想到季敖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對他的心思可是清楚得很,于是不疾不徐的對他說︰「我看我們連夜趕回泰國,我在普吉島有個老朋友,我們可以去找他,這樣一來,恕蕊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再回泰國,你看怎樣?」
「只要能離開她,到什麼地方去都可以!我看你先將隨身的衣物收拾一下,我去聯絡交通工具。」季敖匆忙的套上便服,草草先交代了一下大致的行程,便立即去辦理退房的事。
恕蕊心中暗自不停的竊喜著,看來老天爺似乎是站在她這邊為她搖旗吶喊的!這下子,看恕堇還有什麼辦法找到他們;這一場愛情戰爭,她是絕不容許自己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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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恕蕊狠狠掛上電話的恕堇,實在後悔自己不該那麼早出聲來驚動恕蕊;這麼一來,憑她對事情的敏感度,一定會做出緊急的防備。
她巨細靡遺的將剛剛在電話里對談的內容告訴在場的人。這下子若不早些采取行動,遲疑耽擱得越久,事情勢必會更為棘手。
品蓉急切的說道︰「那我們趕緊趕到金色海灘去找他們,否則再遲疑太久,不知又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而品蓉提了建議,卻換得蒲賽隆一臉難色,他望了望窗外,看到烏雲漸漸密布,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久久,他開了口︰「今晚看來會有暴風雨發生。你們有所不知,在東南亞這一帶,平常是很少有這樣的怪象;但若真的有這種罕見的現象,天候一定會壞到令人難以抵抗。」
恕堇往蒲賽隆面前一站,似乎在表明自己的決心。「為了季敖,就算世界末日要來,我也要搏一搏。」
「這個嘛……」蒲賽隆頓時陷入兩難中,他若是以危險為理由來制止恕堇,勢必得不到她的認同;要是照著她的意思去做,又怕這段不算短的路程,不知會潛藏著多少的危機。
「恕堇,我看他們就算要走,今晚也一定走不成,不如明天一大早我們再過去,說不定也還來得及。」品蓉自是以安全為由來考量,她也不希望恕堇因為一時的情緒失控,而讓自己又掉進另一個危境。
大伙兒都看著恕堇,希望她能听他們的勸告;不過,很顯然的,恕堇心中的那份焦慮已掩過了她的理智判斷。
「要是你們覺得麻煩,不必陪我,你們有這份心意就夠了。我這一生就愛這麼一個男人,為了他,不管這趟路有多麼的坎坷艱辛,我也要將他帶回我的身邊。我已經傷害過他一次了,絕不容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恕堇的堅決如金石般難以撼動,這是她自己的幸福,沒理由讓別人來陪她吃這種苦。
窗外的風雨開始呼嘯了起來,窗欞上的木條也嘎吱嘎吱的發出巨大的沖撞聲,每一個人的心情皆是沉重無比,最後還是恕堇開了口說︰「小水牛,我和季敖的感情你是最清楚的了,你應該不用懷疑了吧!」
蒲賽隆點了點頭,對著庫瑪道︰「準備一輛吉普車,我們立即前往金色海灘。」
不一會兒四人已起程前往度假小屋。一路上風雨愈來愈強,顛簸的山路加上滂沱大雨,讓車內的恕堇不停地望向窗外,希望這趟路程平安順利,她能早點投向季敖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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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邊,由于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風雨,讓金色海灘也陷入一片淒風苦雨中。不但路上的交通難行,海上的船只更是全數系在碼頭,別說有人敢開船出去,就連到碼頭的這條路也是窒礙難行。季敖與恕蕊將行李都打理妥當,無奈櫃台人員死都不願讓他們離開。
「我再警告你們最後一次,我一定要離開這里,事關重大,我不想多做什麼解釋,听到了沒?」季敖猛捶了一下櫃台,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靜靜的等候拆散他們倆的恕蕊又來搞破壞。
癟台人員也是語重心長的勸阻著︰「先生,你也是看到的,這種天氣有誰敢出門替你們開車,何況海上風浪這麼大,更別說是開船了。」
「少廢話,反正你們要的也不過就是錢,我們給你就是了。」季敖將身上所有的美金全掏出來,一掌拍在桌上。
這時飯店經理也過來勸解,恕蕊看看手上的表,已沒有多少時間好供他們磨蹭了,她立即拿起櫃台上的一把拆信刀,對準自己的胸口說︰「要是你們再不幫我們準備一輛車子,就等著讓這家飯店鬧鬼吧!」
「恕堇,你不要這樣,有話慢慢說!」季敖看著金光閃閃的拆信刀在恕蕊的手中揮舞著,一顆心都涼了半截。
「跟他們說太多道理他們是不會听的,喂!叫你們準備車子你們是沒有听到嗎?」說著,恕蕊往自己的胸前劃了一刀,沁出一條血絲,嚇得飯店經理連忙吩咐下去,將車子開到大廳外等候。
由于沒有人願意在這種大風大雨的天候下幫他們開車,因此季敖不得不充當司機的角色,兩人匆忙的上了車後,飯店內的人全都搖頭看著他們離去,認為他們一定是瘋了,這趟路開出去,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車子開出了飯店後,季敖才發現恕蕊剛剛劃破的那道傷口有一枝鉛筆的長度左右,而且下刀之深,讓季敖一邊開車,一邊想著該如何幫恕蕊止血。他不懂為何她要這麼做,不過是嚇嚇他們,沒想到她竟然玩真的。
「恕堇,你還好吧?干嘛那麼認真呢?看你把自己都弄成這樣子。」季敖索性先停下了車,撕掉一截襯衫的袖子,替恕蕊止住了血。
「季敖,如果今天是恕蕊為你而受傷,你也會這樣著急嗎?」她看向他,好希望他是以對待恕蕊的心情來關愛她。
季敖只顧著替她包扎傷口,並未听出她這席話里的不對勁,因此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現在別說那麼多了,你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還有那麼多的時間顧慮到那個壞女人。」
壞女人?恕蕊心中一沉。會成為一個人人憎惡的壞女人也是因為上帝的不公所造成的。
為何同樣都是從娘胎生出來,她們的際遇就差這麼多。恕堇的美、恕堇的溫柔、恕堇的善解人意,讓她成為人人喜歡的天之驕女;而她,就因為當時母親生產上的不順利,造成先天性的紅發、體質的孱弱和智力上的些微偏差。難道只因為這樣,就什麼大好的機會也不留給她,這算是公平嗎?
「季敖,如果我是恕蕊,你還會這樣對待我嗎?」在季敖又要開車之際,恕蕊抓住他的手臂問道,想听他的真正想法。
「要是恕蕊也能跟你一樣,我也會善待她的,你好好躺著不要說話,到了機場旅館我再叫醒你。」他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讓她安心的將生命交到他的手上。
「季敖,真的嗎?你說的都是實話,不是在敷衍我。」恕蕊一時忘了自己現在的身分,還在欣慰著自己的努力已獲得了諒解。
「閉上眼楮,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他發動引擎,小心翼翼的在狹窄的樹林里穿梭。這是一趟前途未卜的不歸路,季敖也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跟上帝來好好的賭上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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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二點,一陣陣的滂沱大雨像是忘了關閘門的水般猛泄而下,路面早被山里沖刷下來的黃泥破壞得坑坑凹凹,整條路早就泥濘不堪。恕堇一行人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只能緩緩前進,他們雖是心急如焚,可是老天爺就是不幫忙,讓他們也是莫可奈何。
「報告二皇子,前面好像有山崩,道路全被石頭擋住,我看車子是過不去了。」庫瑪驚覺情勢不對,立即踩了煞車。
「怎會這樣?那這下真的是麻煩大了。」蒲賽隆透過玻璃朝外看去,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整個橫亙在山路中間,土石奔流的情形令人觸目驚心,似乎提前宣告著絕望的到來。
「恕堇,車子只能到這邊,沒有辦法過去了,你也毋需著急,這條路是通往外頭唯一的一條聯外道路,他們也沒辦法離開,就等雨勢小一點,我們再作打算吧!」蒲賽隆說出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的方式了。
看著這場雨似乎沒有減緩的跡象,恕堇不禁在心中狂喊著,這是公平的嗎?自己有這份心要尋回以往的愛,但為什麼要她承受這些嚴厲的考驗?她已明白要積極的把握真愛,為何還不給她一個機會?恕堇緊咬住嘴唇,默默地讓淚水順著臉龐滑落。
她擤了擤鼻子,說︰「我要去找他,不管如何,這是我欠他的,說什麼也要我來償還。你們送我到這里我就很滿足了,剩下的,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
恕堇推開車門,正要跨出去時,一把就被蒲賽隆和品蓉雙雙拉住。
「你這不是去送死嗎?」身為好姐妹的品蓉紅著眼看向她。「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白白送上一條命,你要想想你在美國的爸媽呀!」
「季敖已原諒我了,你沒听見恕蕊在電話中那種得意愉悅的口氣,可是那不是我啊!懊擁有他的愛的人是我而不是恕蕊,我要親口告訴他,我才是他日夜思盼的恕堇呀!」激動的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很急,可是這種情形你也看到了,道路被堵死,過不去就是過不去,你跟天斗是斗不過的。」
品蓉的話讓恕堇的心脈加速跳動。「斗不過,斗不過也要試試看。」
恕堇不顧兩人的拉扯,一把掙月兌他們的束縛,冒著大雨,一人堅持要爬過石堆。
正當恕堇在濕滑的土堆中找尋可供攀爬的立足點時,山上又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隆隆石塊滾落聲。
車上的三人遠遠的目睹這可怕的山崩景象,全都嚇傻了眼,隔著層層雨網朝恕堇吶喊,希望上帝能保佑她逃過一劫。
「恕堇!別過去,危險呀!」
當恕堇听見品蓉撕破喉嚨的警告聲音時,眼前如瀑布狂瀉的壯觀景象讓她一時忘了移動腳步,那奔騰而來的土石流夾雜著千軍萬馬之勢直撲恕堇而來,那畢生難忘的恐懼襲滿她的全身細胞;這一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季敖,來生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