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堇、恕堇!」
慌張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一路傳到餐室,只見品蓉一手拿著報紙疾步走進餐室,焦躁的神情看來似乎發生了什麼驚人的大事。她走到恕堇的位子旁坐下,二話不說便將報紙給攤了開來——
美國商業鉅子之女梁恕堇與前男友重修舊好,于仰光南部金色海灘漫步夕陽中……
這是泰國唯一一家中文版的八卦小報所刊登出來的頭條消息,上頭的照片清清楚楚的是兩人相擁的親密畫面。
恕堇目不轉楮的將視線焦點凝聚在照片中的恕蕊身上,發現她一身的裝扮好像重新復制出的另一個梁恕堇,無論發型、衣著、表情都跟她本人如出一轍;夸張一點的說法,簡直就是從鏡子里跳出個有靈魂與軀體的自己,那種恐懼感從腳底沿著小腿慢慢爬升而上,刷白了恕堇臉上僅存的一絲紅潤。
「恕堇,我看我們不用再費心去查了。」品蓉明白事情已真相大白,之前所做的假設在此時全得到了應證。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置我于死地?我是她親姐姐啊!她連老天爺給我的一個重生機會也奪走,她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從小到大,我讓她讓得還不夠多嗎?」恕堇激動得捶著桌子,立刻引來周遭客人的側目。
「你別太激動,現在知道了不也很好,我們就有一條比較明顯的路可以走,只要我們馬上趕到緬甸去,拆穿恕蕊的假面具,不就可以讓她知難而退。我想季敖也不是故意的,說不定他真的將她當作是你,這也表示他還是很愛你的,你應該高興才對呀!」品蓉清楚的知道雖然恕堇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一旦知道事實真相,還是有著萬針扎心般的疼痛。
恕堇看著他們兩人被狗仔隊偷拍到的親密照片,心中熾烈的旺燒著火焰,她不能原諒恕蕊用她的身分來欺瞞大家,絕對不能原諒……
「走,我們現在就到機場,我要立即趕往緬甸。」恕堇這次不再猶豫了,她不想再任由恕蕊恣意妄為,這回她堅決要贏回季敖,無論用任何的方式也要贏回他!
***
在仰光南部的一處私人度假中心,金色的海面綴著波光粼粼的小浪花,遠處的小風帆在暮色漸沉的海平面上浮晃著輕盈的船身,听著南風在椰樹旁呢喃;此般良辰美景,教人不禁心醉陶然。
「季敖,我們別回去了,就一直住在這里好嗎?」恕蕊將頭斜靠在季敖的肩頭,臉上布滿著幸福的喜悅。
季敖捏了捏她的臉頰,溫柔的笑道︰「以前就不見你這麼浪漫,說說看,是不是跟我分開的那段時間,有男生對你大獻殷勤,讓你嘗到愛情的甜蜜滋味?」
「你以為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人家心里永遠就只有你一個人,以前不懂得珍惜你,現在我才不要讓任何人再從我身邊搶走你。」恕蕊將他摟得更緊了,在她的心中,想得到季敖不僅是對恕堇的一種優越感的作祟,也是因為嫉妒他們的感情,她也想要有這般令人欣羨的神仙佳侶生活。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快要跟你妹妹一模一樣了。」季敖的一句無心玩笑話,倒讓恕蕊心中一陣驚悸。
恕蕊一把推開他。「你不要老提那個殺風景的人,好嗎?」
季敖從後擁住她。「你生氣了」
「明知道我不喜歡她,你又偏偏提她來嘔我,我能不氣嗎?」恕蕊一坐上海灘椅。
「我也不想提到她,可是,她確實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一段難以磨滅的恐怖記憶,那些個惡夢,有時還會嚇得我半夜驚醒;想要忘記她,也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季敖望向天邊的一抹橘色彩霞,仍舊心有余悸的說著。
她听出他孤冷的語氣,一時之間竟還涌出一點惻隱之心,她情緒復雜地問︰「你真的這麼恨恕蕊嗎?」
季敖沒有回頭,沉聲道︰「我們的幸福險些就毀在她手中,這樣的一個惡魔,教我能不恨嗎?」
听到他這麼說,恕蕊愣坐在海灘椅上,望著他的背影說︰「也許她這麼做也是有她的苦衷。」
季敖轉過身,因恕堇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詫異不已,他發現她眼中淌著晶瑩的淚珠,不解地問︰「你怎會幫恕蕊說起話來了?」
恕蕊一時慌了神智,趕忙急急的用手抹了抹淚,連忙擠出一絲笑意說道︰「我……我怎會幫恕蕊說話,我們別談她了。」
她了解季敖對自己的那種永遠不能諒解的心,就算再過半個世紀也不能化成雲煙,這讓她必須分秒保持謹慎警覺,絕對不能露出一點的破綻,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恕堇,而是他痛恨的……恕蕊,那這一切又要回到最初的情況,她又會被排擠在他的愛火之外,這當然不是她所樂見的。
「恕堇,我們去浮潛好不好?听說這一帶的熱帶魚很漂亮,不去看看會遺憾終生喔!」季敖拉起陷入自己思緒中的恕蕊,直奔大海而去。
不一會兒,剛才不愉快的話題已被兩人拋諸腦後。
兩人恣情悠游在水底的奧妙世界,在深幽的海洋里舞擺出絢麗的身影。在潛水鏡後的恕蕊一心貪戀著這些美景,更不想讓屬于她和季敖的這段時光變成曇花一現般的幻影,心里暗想要是能夠讓恕堇從這世界上真的消失,那她就再也無後顧之憂,能盡情享受這來自季敖的溫柔。
一直到夜幕低垂,兩人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度假小屋。
同一時刻,離他們兩百五十公里左右,正有兩個人急匆匆的出了機場,她們直奔蒲賽隆皇子下榻的旅館。恕堇決定要展開與恕蕊的一場爭奪,一場姐妹鬩牆的情愛之爭。
***
「二皇子,門外有兩位小姐求見。」侍衛長庫瑪進入蒲賽隆位于緬甸皇室內的書房,欠身稟報,臉上布滿疑惑的神色。
蒲賽隆見庫瑪眉頭糾結,于是質疑的問道︰「有什麼問題?」
庫瑪將頭壓得更低,他百思不解地說道︰「梁小姐這時候不是跟孫先生正在金色海灘的度假小屋里,怎會又和一個陌生的小姐跑來這兒找你,我想不透的就是這點啊!」
「你是說其中的一個人是梁小姐?」蒲賽隆登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麼晚了,恕堇不陪季敖,跑來這里做什麼?「快請她們進來吧!」
不消片刻,恕堇和品蓉便被帶到一間以高級檜木裝潢的書房。
「你這個調皮的小丫頭,不跟季敖好好的待在小木屋里濃情蜜意,跑到這邊來找我,不怕他醋壇子打翻了。」蒲賽隆端了兩杯威士忌,遞到兩人面前時,還仔細的看了品蓉一眼。「你什麼時候多了這一個朋友,我怎一點都不曉得?」
「二皇子,我想,叫你小水牛應該比較恰當,你仔細的看看我,我究竟是誰?」恕堇面不改色,走到蒲賽隆身前約兩步左右的距離,讓他瞧個清楚。
蒲賽隆被搞胡涂了,他忍不住笑道︰「你還會是誰?這些日子我們天天踫面,怎麼今天你有點反常?是季敖欺負你了嗎?」
「我是梁恕堇,你相信嗎?」
她又冒出了一句讓蒲賽隆啼笑皆非的話。「恕堇,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好了,不要跟我拐彎抹角,我不想玩這種猜謎游戲。」他有點不耐煩,夜已深,恕堇不睡覺還跑到這邊來問這種怪問題,不知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我直截了當告訴你好了,我才是真的、如假包換的梁恕堇,這幾天和你們相處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的妹妹——梁恕蕊。」
啪的一聲,蒲賽隆的酒杯瞬間摔落在地,彷佛覺得自己被愚弄似的看著恕堇,對她投以嗤之以鼻的笑聲說︰「恕堇,這種玩笑不好玩,要是你晚上睡不著就是要來跟我玩這整人大爆笑的游戲,對不起,我覺得很不好笑。」
「二皇子,恕堇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和季敖在一起的人是恕蕊,她喬裝成恕堇的模樣來哄騙他,目的就是要以恕堇的身分來搶走季敖;幸好我們這次雜志社有這個泰國的旅游專欄,才因緣際會知道季敖在這里。誰曉得恕蕊也跟來了,才會造成現在這樣混亂的局面。」品蓉說得振振有辭。
蒲賽隆一時間還意會不過來,他悶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是恕堇、誰是恕蕊?我都被你們搞混了。」任誰踫到這種懸疑的問題也不可能馬上就厘清真偽。
恕堇不多作解釋,而是走到他身邊,從自己身上掏出一枚泰皇加冕時的紀念銀幣,亮在蒲賽隆的面前說︰「這是我和季敖上次要離開泰國的前一天晚上,你說要留給我作紀念的,我一直都帶在身上,你不會忘記吧!」
蒲賽隆接過一看,的確是當年他送給恕堇的銀幣,他再次抬起頭來看向她時,語氣已比剛才緩和了些。「那現在跟季敖在一起的人真的是恕蕊了。」
他那略帶擔憂的語氣讓恕堇明了,他一時間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所以我們必須要趕快通知季敖,免得他又被恕蕊耍得團團轉。」品蓉認為爭取第一時間要緊,拖越久對季敖越不利。
蒲賽隆拿起筆來寫下了一組數字,立即交到恕堇的手上。「這里是他們小木屋的房間電話號碼,你親自打去跟季敖說,要他一切小心為妙。」
恕堇拿著那張小紙片,心里一陣撲通撲通的跳,她就要再听到季敖的聲音了,希望一切的過程能順利無礙,別再橫生枝節才好。
***
濃濃的黑雲像是一群張著羽翅的怪鳥,將小木屋附近的天空籠罩得看不清一絲月光,原本蛙鳴蟲叫的四周,突然間也變得靜謐蕭瑟,連椰子樹也被陰陰的怪風吹得沙沙作響;過沒多久,從雲層中乍現金光,一條電龍急劈而下,將寧靜的度假小屋震得雷聲隆隆大響,看來今晚又要不安寧了。
恕蕊站在窗口向外看,不知怎麼搞的,總覺得今晚老是心神不寧,她緊抓著花格窗簾,看來有些不自在,這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好像在每回事情要發生前特別強烈。從小就謹慎行事的她,自然懂得如何消弭這樣的不安,照這樣的跡象看來,今晚要打起精神,絕不能有任何的閃失才行。
「親愛的,你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季敖從身後一把環住她的腰,並在她細白的頸項上啄了一口甜吻。
恕蕊的思緒突然被打斷,心倏地漏跳一拍,臉色立即刷白,不過她很快又恢復了鎮靜自若。
「沒……沒什麼!」她走到梳妝台前,想看鏡中的自己是否自然如昔。
季敖站在她身後,對著鏡中的恕蕊說︰「這些日子以來,你變了好多。」
恕蕊停下手中梳頭的動作,微微的被季敖的話震了一下心神,她迅速揚起一抹撒嬌的笑容說︰「還不都是你害的,人家想你想得緊,當然憔悴了;我不管,你以後要加倍對我更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頭發中間的顏色怎麼變成暗紅色?以前好像不會這樣的。」季敖詫異的問道。
恕蕊猛然想到季敖站在自己身後,當然將她的發根看得一清二楚。大概是染發已有一段時日了,原始的發色又慢慢從毛囊中冒出來。
她靈機一動,氣憤的將梳子往梳妝台一丟,站起身說︰「我最好病死都沒人知道!」
「你怎麼了,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有沒有去看醫生?」季敖一听,神情開始緊張了起來,他不能讓他心愛的人受任何的傷害,他太粗心大意了,怎會連她不舒服都看不出來。
恕蕊窩進被窩里,嘟著嘴作可愛狀。「都不關心人家,還說呢!」
季敖也跳上了床,親密的摟著她,兩腿也往她身上一跨,簡直準備要惡虎撲羊了。「那我現在就來關心你好了!」
「嗯!不要,你味道好重,先去洗個澡,要不然我不準你踫我一下。」她推開季敖的軟語溫存,往小床頭櫃靠去。
季敖壞壞的笑著。「跟以前都不一樣了,好吧!去洗就去洗,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看你怎麼補償我這些日子來的損失。」
隨著嘩啦嘩啦的水聲從浴室傳出,恕蕊才暫時松了一口氣,直撫著胸口說︰「天啊!這小子越來越精明了,連頭皮都注意到了。」
她正思索該如何找個機會再染一次頭發之時,床頭旁的電話再次攪亂了她的心思,正猶豫著該不該接的時候,季敖的聲音從浴室里傳來︰「恕堇,電話在響了,你怎麼不接呢?」
為免季敖起疑,恕蕊還是手心冒汗的將話筒拿了起來,除了蒲賽隆知道他們在這里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知道,若這通電話是蒲賽隆打來的,那又是有什麼重大的事,非得要在深夜十二點才打來。重重的疑慮就如同窗外朵朵厚如棉襖的黑雲團籠罩著她,讓她一顆心惴惴不安。
「喂!你哪位?」她終于開口說話。
對方沉默了半晌,只有呼吸聲回應著她,這不免令恕蕊冷汗涔涔,又大聲的喊了一句︰「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