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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千金 第十章 泄漏預知能力(1)

葉曦已經低調再低調,卻無法控制靖王妃和外祖母在看見自己那刻噴淚,兩人都罵她沒良心,一飛出去就忘記家門在哪里。

幾句再親昵不過的責備,讓與會的婦人姑娘們有了底——這個葉曦,不容小覷,就算沒有縣主身分也不能輕看,她在靖王、靖王妃面前依舊分量極重。

更別說這陣子舍人真實身分傳出,誰都想不到一個小姑娘竟能寫出那樣的書,更別說那些畫得比實物更真實的圖。

這段日子,多少人想要模仿她的畫法,卻都不得其門而入。

葉曦的作品不但受到眾多儒生臣官的推崇,連皇帝也看重,听說還取當中律法在朝堂上討論過數回,這樣的葉曦誰敢保證,哪天皇帝會不會心血來潮又封她一個縣主當當。

于是恭親王府千金、瑾王閨女、宰相千金……幾個過去交好的小姊妹上前,她們都是身分高貴、不屑在梁瑀晨身邊討好的,幾句開場話之後,又聊出過去的熱絡氣氛。

這讓冷眼旁觀的梁瑀晨氣瘋了,憑什麼?不就是一個賤民。

眼看葉曦和那些瞧不上自己的人說說鬧鬧、笑容洋溢,而她這邊人雖多,場子卻冷爆了,好像她是塊冰,一呼吸就沒人敢吐氣,更生氣的是,竟還有人頻頻朝那邊使眼色,也想過去。

自從成為王府千金,截然不同的生活並沒有她想像中愉快,處處規矩時時限制,連大吃大笑都要被嬤嬤一頓管教,其實她是非常憋屈的,再加上從小經常挨打挨罵,造就她的敏感自卑及善于察顏觀色的性格,因此旁人的鄙夷目光和言不由衷討好,她一一看在眼里。

她痛恨被拿來和葉曦做比較,她總覺得自己活在葉曦的陰影底下,即使葉曦不存在,她都深感威脅,何況葉曦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面前,接受眾人的追捧。

對于生活的不滿,令她將憤怒轉嫁到葉曦身上,她認為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葉曦造就,葉曦不僅僅是她的假想敵,還是她怨恨的源頭。

于是在對面又發出一陣響亮笑聲時,她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走到葉曦面前,啥話都不說,直接伸手朝她臉上撓去,尖銳指甲頓時在她臉上留下兩道抓痕,這一幕嚇得姑娘們驚呼不已。

葉曦在短暫的錯愕之後明白,若不想示弱、不願梁瑀晨得寸進尺,她應該立刻回擊,但她沒有這麼做,真假千金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她不想再成為旁人茶余飯後的談資。

她退開兩步,輕聲問道︰「你很希望旁人拿你的囂張跋扈作文章?」

梁瑀晨當然知道自己太沖動,這里不是鄉野鄰里,潑婦吵架可以抓頭發賞巴掌,但名門閨秀不興這種作法,只是在面對葉曦時,她就是無法控制。

「今日是我外祖母作壽,你憑什麼出現?你這個冒牌貨以為自己還是靖王府千金?」她不管不顧,一心想要發泄心中怨慰。

李姑娘低聲笑道︰「我覺得冒牌貨比正貨更像王府嫡女。」

本就瞧不上梁瑀晨的陳姑娘,掃了眼她頭上分量極重的金簪銀簪外加金步搖,冷笑,「不富三代,不懂吃穿。你看她的頭,插得像不像糖葫蘆帚子?」

「王府還重金聘孫嬤嬤去教養呢,看來孫嬤嬤寶刀已老。」李姑娘道。

嘲笑聲浪鑽進梁瑀晨耳里,恨得她攥拳咬牙,數月來的積恨爆發。

為什麼大哥二哥疼他、爹娘看重她,連這些女子也都護著她,葉曦到底有哪里好?

她氣瘋了,怒指葉曦,「娼婦、婊子,你立刻給我走,不然我就打爛你的臉,撕爛你的嘴!」罵完轉頭怒指眾女。「看清楚,我才是靖王的女兒,她只是個又丑又爛的賤女人,是她偷走我父母兄長,是她頂著我的身分長大,我才是可憐的那一個!」

安靜听完她的吼叫,葉曦輕問︰「你覺得生命虧待了你嗎?如果你不願改變視野態度,我保證生命會繼續虧待你。」

語出,有人掩嘴偷笑,可不是嗎?她那種脾氣,走到哪里都不會受歡迎。

「這話講得真好,怨天怪地,也掩飾不了自己糟糕透頂。」張姑娘說。

「閉嘴,你們通通給我閉嘴!」

「嘴巴長在我臉上,誰能叫我閉嘴?」張姑娘又道。

「我是靖王府嫡女、是縣主……」

才開口,王姑娘立刻接話。「這種事要宣布幾次才夠?大家都知道啦。」

「莫怪,除王府嫡女之外,她全身上下沒別的長處了。」張姑娘笑道。

「我們喜歡曦曦和她的身世無關,純粹因為她值得佩服。」李姑娘說。

「她有什麼好佩服的?」梁橋晨大吼。

「她是舍人呀。」不管是她的畫或書,都是家中父兄極推崇的。

「舍人是什麼鬼東西?」

「你不知道?呵呵……是因為不識字吧。」王姑娘笑得張揚。

「本事不大,脾氣就不要太大,否則會很丟人的。」張姑娘說。

丟人丟人,所有人都說她丟人,她樂意嗎?若她在王府長大,會不懂規矩嗎?她才不會,應該長得粗鄙丟人、被嘲笑輕賤的是葉曦!

「通通給我閉嘴,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此話一出,林姑娘掩面而笑,抬起下巴道︰「好啊,我們等著。」

看著怒氣張揚、無法控制的梁瑀晨,葉曦搖頭,算了,還是離開吧,把有意義的時間拿來和沒有意義的人相處,是種浪費。

她剛轉身卻一把被梁瑀晨拉住。「都是你這個賤人……」

「瑀晨,你在說什麼?」梁瑀昊的斥責傳來,止住梁瑀晨的怒罵。

梁璟朱一眼看見曦曦臉上的傷痕,快步上前語氣陰森。「誰弄的?」

「沒事,不痛。」葉曦不願把事情鬧大。

她不想鬧,梁璟朱卻不怕事大。「我再問一次,是誰弄的?」

沒有人回答,但目光齊齊刷向梁瑀晨。

「惡狗就得關在家里,別放出門咬人。」

梁璟朱說得極刻薄,惹得眾人嗤笑,梁瑀晨狂怒卻不敢反駁。

「我知道,她是該待在府里好好管教。」一句話,梁瑀昊決定她的禁足。

梁璟朱輕哼,拉起葉曦說道︰「找個地方給你擦藥。」

兩句話功夫,梁璟朱、梁瑀昊把人給帶走了。

短短一幕,大家都看明白真假千金孰重孰輕,這讓原本巴在梁瑀晨身邊的姑娘深怕被歸為與她同一類,悄悄從她身邊退開。

轉眼梁瑀晨形單影只,輕蔑的目光讓她委屈極了,她扭頭離開。

滿腔怨恨,梁瑀晨走到湖邊,遠遠看見大皇子梁璟樺。

她見過梁璟樺幾次,也從巴著自己的女孩們嘴里知道,大皇子風流,性情卻暴怒不定,後院女子多到數不清,常有被凌辱至死的,有人說那是因為大皇子妃手段凌厲,也有人說是大皇子殘暴施虐,總之皇子府後院進不得。

腦子一轉,她當下有了新主意,她站在原地深吸氣憋住,直到憋出一泡眼淚,才攜起臉朝梁璟樺跟前跑去。她從指縫間看見他時加快速度,下一刻撞進他懷里,她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像只無措的小兔子,漂亮、無辜,讓人心動極了。

「瑀晨,你怎麼啦?」梁璟樺柔聲問。

若不知道他的底子,那張臉確實很能唬人的,長得既好看,目光又情真意切,哪個女人能不掉進陷阱?

梁璟樺貪婪地盯著梁瑀晨那張臉,長得真美啊,在京城也稱得上數一數二了,可惜了……如果不是親妹妹,他定不能放過。

雖不能成就佳事,卻不阻礙他吃一把豆腐,梁璟樺輕撫她的臉,拭去她硬擠出來的兩滴淚水,滿臉的心疼,讓委屈極了的梁瑀晨感到心暖。

大皇子真好,不像四皇子那樣冰冷、那樣令人害怕。

「誰欺負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去。」

她扯住他的衣袖,急道︰「不要不要,她太可怕了,殿下千萬別靠近她。」

「她?是誰?」他只見過可愛的女人,還沒見過可怕的女人。

「葉曦。」她咬住唇的銀牙抖兩下,滿面驚惶。

那個假妹妹?她雖然長得還算清麗,但確實不討喜,過去要不是靖王叔寵得緊,他連敷衍都懶。「葉曦怎麼啦?難不成她還敢欺負你,王叔、王嬌不知道嗎?」

她委屈地轉兩圈眼珠子,柔聲道︰「她能預知未來,所以爹娘兄長都慣著她。」

一听,他興致高昂。「預知未來?是什麼意思?」

「兩個月前,她就預知秋狩會出事,她告訴爹爹,他會受到重傷,要不是她的預知,爹爹無法逃過一劫,所以大家都看重她、在乎她。」

兩個月前賜婚聖旨未下,靖王府仍然保持中立,他尚未計劃刺殺,葉曦就預知了?

突然他想起那本迫他關閉萬花樓的《少年天子》,以及那本滅了榮王府的《尋尸記》,難道她能寫出那樣的書是因為有預知能力?如果是的話,可不可以證明,靖王府在決定與秦家聯姻之前,就已經和梁璟森站在同一邊?

目光陰森,梁璟樺冷冷地看著梁瑀晨,看得她身上寒毛直豎。

她說錯話了?難道是算計失誤?對于想當皇帝的梁璟樺,一個能預知未來的女人,對他幫助不大嗎?咽下口水,她開始感到害怕,看看左右無人的湖邊,他會不會殺人滅口?

下意識地,她一步步向後退,直到退到橋邊,猛地轉身、撒腿狂奔。

望著梁瑀晨的背影,梁璟樺心想,老二知道葉曦有預知能力嗎?如果他比老二搶先一步將她收在身邊,可以掌握多少先機?那麼日後的競爭會否無往不利?

心念動,他眯緊雙眼。

而梁瑀晨跑得飛快,一顆心跳得厲害,她朝有人的地方跑去,卻在心底不斷自問——是不是又說了蠢話做了蠢事?她後悔了,她發誓再也不要同那些貴人打交道,他們好壞、好可怕……

「瑀晨。」梁瑀晟的叫喚聲,讓她停下腳步。

她看見梁瑀晟身旁的秦可雲,連忙規規矩矩上前請安。「大哥、秦姊姊。」

「怎麼了?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兒。」梁瑀晟頭痛,她的規矩該怎麼教?

梁瑀晟的不認同讓梁瑀晨低下頭,輕鄙自賤的感覺再度升起,不舒服極了。

秦可雲朝梁瑀晟輕輕搖頭,柔聲道︰「沒事的,長大就好。」

長大?他突然想起曦曦說的,長大就是學會安靜面對失去的過程。

這話听起來有點鼻酸,卻也實際到令人無法反駁。他不懂,十四歲的曦曦怎能活得像四十歲,而同樣十四歲的瑀晨卻活成四歲。

「有沒有看見你二哥?」

看見了,但她不要說,上趕著挨罵嗎?「沒看見。」

秦可雲見狀道︰「沒事,我陪晨妹妹走走,你去尋二公子吧。」

然葉曦的傷口比想像中深,梁瑀昊和梁璟朱連席宴也沒參加,匆匆向閔老夫人賀壽獻禮後,就帶葉曦大井胡同擦藥,她再度與秦可雲失之交臂。

停下筆,葉曦捧起新稿趴到床上,一頁頁重新讀過。

這本書講述一對不孕夫妻在路上撿到棄嬰的故事,過程中踫到許多意外狀況,她借由這些狀況傳達某些概念,比方在路上看見棄嬰,不撿,即使最終嬰兒凍死、餓死,此人也不構成犯罪。倘若他撿回來,養了幾天之後覺得不想養了,在妻子的唆使下將棄嬰放回原處,造成棄嬰死亡,在這過程當中,因為有了養育關系,就可構成遺棄罪……

整個故事百轉千回卻輕松有趣,夫妻倆踫到許多人,遇到許多意外狀況,通過每個章節的笑點,讓讀者對尊重生命有更深一層的看法。

梁璟朱進屋時,她正捧著書稿看得起勁。

他很喜歡專注的葉曦,每當她專心做一件事情時,就毫無理由地讓人感到振奮,對世間充滿希望。

他不打擾她,走到桌邊拿起那疊畫稿,一張張細看,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為什麼可以畫出這樣的圖?捧著銀子上門求畫的人越來越多,劉掌櫃應付得很辛苦,但嘴巴埋怨著,嘴角卻始終往上翹。

她死後進入的那個世界,肯定很有意思吧?如果他死後別在梁璟森身邊浪費時間,他會不會也有這般奇遇?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若沒有那些流連,他怎知賢明大度的二皇兄內里竟是那般骯髒齷齪?說不定此生還要再為他所利用。

幸好……最終是老七對吧,璟鄴很喜歡曦曦,也許應該經常把他帶到這里,讓兩人多相處。

讀完稿子時,葉曦發現梁璟朱坐在桌旁,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不過她早早習慣了,他沒把自己當外人,她的閨房來去自如,幸好她有現代人腦袋,要不然光是名聲二字,她都不曉得要上吊多少次。

「這些畫稿我帶走。」

聞聲,她連忙跳下床,雙手護住畫稿。

「不想賣?」

「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她再不要當冤大頭。

「怕我賴帳?不是才看過帳本,你已經把宅院的銀子還清,還攢了一千三百多兩。」

「就那麼兩筆字能夠算數?如果能算,我再添個幾劃就變成五千三百多兩。」

「好啊,如果你想要,我讓劉掌櫃添幾筆。」梁璟朱咯咯輕笑。

他知道自己是她嘴邊的剝削者,他從她身上剝下的何止五、六千兩,她太不清楚自己的價值。

「添再多也沒用,我要看現銀。」

「你有沒有一點概念?五千多兩得用多大的箱子才裝得下,要是往你這屋里一擺,引來小偷怎麼辦?要是有個差錯,瑀晟、瑀昊能放過我?」

「就算偷兒垂涎我的美貌,搞到我人財兩失,責任我全權承擔。」

「美貌?你用這兩個字形容自己?」他斜著眼,朝她猛笑。

「好吧好吧,用美貌形容我的顏值,雖不犯法卻有點不道德,但比起霸人財產,我的道德算是站在制高點了。」

「我沒霸你財產,只是好意幫你收藏。」

「看不到的錢不叫錢。」

「不然叫什麼?」

「叫做大餅、叫做鏡花水月,不管,你今天不把錢交出來,稿子不給你、半張畫也不給你。」仰起下巴,這次她要堅持到底。

攤開雙手,他只能妥協。「好吧,轉頭我讓劉掌櫃把你的銀子送過來。」

打贏一仗,她笑得滿臉張揚,松開手把熱騰騰的書稿畫稿往他跟前推去。

「這回拿到銀票,別忙著給瑀昊送錢,他現在也是個富翁。」

「二哥的藥賣得很好?」

「比想像中好,薛神醫看起來確實有幾分本事。」

她指指自己的臉。「二哥給我擦的藥挺好用,應該也會好賣。」

她同他想到一處去了,這種賺銀子的事不需要她提醒,他早早就聞到氣息。

「我拿到方子了,已經交給作坊,等做出來給你送兩瓶。」

話說完,卻發現她一臉警戒,梁璟朱失笑。「不算錢,送你的。」

「那還行。」

他笑了笑,進入正題。「曦曦,前世璟鄴什麼時候加入奪嫡戰局?」

葉曦沉默片刻,在腦子里努力回想。「承元二十七年,那時大皇子、二皇子都倒台了,取而代之的是三皇子和五皇子。」

還有好幾年……「我想把璟鄴送出京。」

「送去哪里?」

「父皇有意給我們幾個年長皇子封地,尚且不知會封哪里,到時我想帶走老七。」封地一事前世並未發生,許多事情已有改變,他無法預知未來走向。

「有了封地,就一定要離京?」

「我不知道旁人會不會想盡辦法賴在京城,至于我……我想離開。」想帶璟鄴、也想帶她一起。

蹙眉抬眸,她的目光直直落入一雙深瞳里,許多話沒說,他卻彷佛都說了,她不敢深究,只能微微一笑,企圖揭過這個話題。

不想逼迫她,他決定順應她的心意,只是在片刻猶豫之後,他拉出另一個話題。「瑀晟的婚期定了,下個月初六。」

定了啊……心想事成,大哥很開心吧,點點頭,她笑著,卻笑得不由衷。「得挑一份好禮,祝賀大哥。」

「是真心祝賀?」

「對大哥,我從來沒有假意過。」即使這樣的真心讓她好傷心。

「不難受嗎?」

她沒回答,卻鼓起雙頰,鼓滿了氣,長長吐掉,然後笑著。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方式就是再度轉移話題,于是他說︰「那天的事傳到王叔和王嬸耳里,王叔很生氣,將梁瑀晨禁足了。」

「這樣做于事無補,只會加深梁瑀晨對我的怨恨。」

「她恨不恨于你有差別嗎?」

「我可以不介意,但爹娘肯定難為。」

「是,不過王叔王嬸腦子清醒,知道依她這種性格嫁入豪門大戶,也斗不過妾室姨娘,日子肯定會很辛苦,于是決定給她找一個寒門士子,目前正在物色中,我給她建議了個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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