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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冤家要成親 第四章 高手身邊繞(1)

「世子……」

「嗯。」沉著。

「公子……」

「嗯……」輕聲。

「公子,你酒別喝太多,明天還要接見縣里的大戶人家及下屬。」這一身的酒氣不宜見客。

「我還要應付那些人?」謝漪竹一臉的不耐煩,比起剛才的和顏悅色,此時就像進入冰天雪地,面色冷然,微帶譏誚。

這才是真正的他,冷峻傲慢、張狂邪肆,唯有他才是真理,其他人是一坨……堆肥,又稱屎。

「初來乍到總要打聲招呼,不然對您日後的行事會有所阻礙。」安撫地頭蛇得先懷柔,不把他們掘平了,他們暗中使絆子,縣衙的運作便會有困難,好些政策無法執行。

「我會怕他們扯後腿?」謝漪竹冷哼。

「不是怕,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尤其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他話留一半,下面的話不用說公子也了然于心,心知肚明,何必多言。

謝漪竹鼻子一哼,發出冷笑。「是我得罪人,還是有人不識相招惹我?我已經手下留情給他們留點顏面,要是自個兒找死就別怪我痛下狠手,以為我是吃素的嗎?」

丙然第一天的風平浪靜只是假象,上任十多日,接連幾回的刺殺他會不知曉是誰出的手嗎?

他只是懶得理會,由著他們蹦,看誰會先跳出來受死。

「公子,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趕盡殺絕,你身上的戾氣太重了。」這次的殺手無一人生還,就地喂了野狗,死無全尸。

「嚴亮,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人,皇後娘娘把你給了我是幫我出主意,用你的腦子辦事,不是讓我洗淨脖子等人橫抹,讓我饒人,你怎麼不跟那個人講道理,叫他別把我當眼中釘、肉中刺,我這人非常和善,從不與人一爭長短。」

「你和善?」

爆里出來的嚴亮兩眼一瞪,他不是太監,而是飽讀詩書、任職皇宮書庫管理的三品官員,卻因一時疏忽打翻燈油,致使書庫內的藏書被燒毀百余本而遭貶職。

他是皇後的親信,皇後惜才,不忍心他被貶至底層看人臉色,故而讓他隨謝漪竹外放,充當他的師爺。

雖然謝漪竹只是小小的七品官,可是跟對人和跟錯人有極大的差別,謝漪竹明顯有皇上、皇後護著,往後定會越爬越高,跟著他的人也會步步高陞,甚至成為皇上近臣。

目前謝漪竹的職位是讓他歷練、累積功績,好不落人口實,否則一名小縣令怎敢指使知府上司,給了人家一腳對方卻有苦難言,挨踹的人還得反過來哈腰諂媚、低聲下氣。

「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打斷你的腿,你看我是多麼良善。」他能忍受一路上的嘮叨都要佩服自己了,這個家伙最擅長的是念經,宏揚敵人的好,強調自己人的壞。

換言之,吃里扒外。

嚴亮眸光一縮,微有顫意。「公子……不,大人,你已是為官之人,不該再有昔日的狂妄之氣,今日治理一方百姓當以朝廷律令為主,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省得危及社稷。」

「廢話太多。」他做了什麼不當的事嗎?也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人知道他還有一拳打死老虎的本事。

「大人……」他太輕忽潛在的危險。

嚴亮的出發點是好的,當今太子是皇後所出,自是受萬民愛戴,他的民間聲望也很高。

可是太子是二皇子,上面還有個大皇子,大皇子是劉妃之子,雖然劉妃使了手段入宮並不受皇上寵愛,但人家有個權傾半邊天的宰相父親,在劉相的操縱下,大皇子也有一爭天下的能力。

于是大皇子和太子之間便各有擁立者,每個人都想要從龍之功,因此朝廷上分成兩派,一是立長一是立嫡,官員們紛紛選邊站隊,唯恐遲了會落于人後。

謝漪竹不用說定是太子一派,皇後是他姑母,太子是他親表弟,就算他說不偏頗也無人相信。

不過定遠侯府內也不如外人所想的和平,光一個世子之位就風波不斷,府中有人因此投向大皇子那方,想藉由劉相和大皇子的勢力扭轉干坤,將劣勢改為利己的優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擔心我殺戮太多反而招來更多的敵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要保留更多的實力好應對日後的變故。」將來會發生什麼事無人能預料,做好萬全的準備以防萬一。

嚴亮欣慰的一頷首。「大人還是把我的話听進去了,孺子可教,我們剛到渡江縣,對縣里的情形還不甚明了,因此不宜太張狂,盡量低調些,讓人感受到我們的善意。」

「你是說一旦站穩腳步了就能開宰?」謝漪竹目光森森,透著一絲嗜血的冷意。

嚴亮一噎,連咳了好幾聲。「是嚴謹治縣,讓百姓過更好的日子,毋枉毋縱,用心育民。」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育人比育樹難。

「如果有人擋了我的路呢?」他出了一題。

「循循善誘,加以教化……」人性本善,引導回正途便是大善,沒人天生善惡不分。

「嚴亮,你是師爺,本官的左右手,不是教書先生,請記好你的位置,要是你無法勝任,別說我不看皇後的情面,照樣送你回京。」他不需要之乎者也,向他教訓大道理,只要听話辦事的下屬。

「……是。」嚴亮面上一訕。如果被送回去了,他往後真的無顏繼續在朝為官,連個京中小霸王都不肯用他,他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還有,你不用勸我寬以待人,人家將劍架在我的脖子上時,我會做的事便是將手中的匕首插入他心窩,別跟我說什麼仁不仁善,沒有誰的命比我還重要,我不會為了仁義賠上自己。」那所謂的仁慈只是笑話,助長敵人的氣焰。

謝漪竹口中的敵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至親的二弟、三弟,一庶一嫡雖未聯手,但都有意讓他走上黃泉路,尤其是庶出的老二謝見錦,他暗中使陰招讓嫡親兄弟反目成仇,他再漁翁得利,坐享其成。

謝見錦的母親原本是定遠侯老夫人娘家庶弟的女兒,也就是定遠侯的表妹,深得定遠侯老夫人的喜愛,表兄妹有著青梅竹馬的感情,本來想兩家聯姻,喜上加喜,撮合這對小倆口。

可是定遠侯早已定有女圭女圭親,是唐大學士之女,因為不能悔婚,唐氏為正妻,表妹只得為良妾,相隔半年入門。

而後嫡長子出生,接著是庶二子,嫡庶之間只差三個月,又隔了兩年,嫡三子也來了,三人年紀相差不多。

世子之位只有一個,差三個月和隔兩年都一樣,嫡長繼之,其他人再有不滿也不能改變既定的事實。

但是謝漪竹若不在了,那這位置落在誰手中還有待商榷,不一定嫡子就有優勢,謝見錦的背後是大皇子,謝見瑟卻不受太子和皇後待見,因為皇後和唐氏向來姑嫂不睦,唐氏養大的嫡子自然也不入皇後的眼。

「大人,我一葉障目了。」既然他跟了大人就該事事以他為主,為他設想,不應有婦人之仁,同情對方。

「嗯,想清楚了就好,不要糊里糊涂犯傻,我好你才好,我有事,你肯定出事。」一條船上的人,船一沉,所有的人都得淹死,沒人可以逃出生天,別想幸免于難。

聞言,嚴亮露出苦笑,他也明白世子爺的話不是空口威脅,而是提醒他一榮榮、一損損,勿要有僥幸心態,權勢之爭一不小心就是血流成河,就看死的人是誰。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謝漪竹揮手讓人回屋,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不急于一時。

「大人,你的酒……」不宜酒。

酒壇子一拋,落地前一道玄色身影倏現,伸臂一勾,一斤重的酒壇子穩穩落于窗旁的案幾。

見到此人的出現,嚴亮目光又是一縮,躬著身子,一步一步倒著往外走,出了門,再行一禮,這才離開。

「黑劍。」

謝漪竹剛一喊,平空又出現一名身著紅衣的男子,他與玄衣男子並立,兩人年歲相當,二十四、五歲左右,一黑一紅,殺氣銳利。

「後面都收拾干淨了?」

「是的,主子。」

「一個不留。」

「好,做得好。」這才是斬草不留根,焦土一片,讓對方的人馬有去無回。

「孟良堂呢?」他的縣尉。

「還在後頭慢慢走。」玄衣人回話。

「慢慢走?」謝漪竹挑眉。

身著紅衣的黑劍身背一把厚重長劍,劍重百斤,開口道︰「趙子清被突如其來的刺客嚇到腿軟,請了大夫開了安神藥,不能走快。」

「真沒用,小小的陣仗便嚇破膽。」還好只是主簿,弱不禁風一些尚可忍受,何況這老頭膽小如鼠,沒被嚇死算他命大。

前任縣令將他看重的親信都帶走了,因此新任縣令謝漪竹便自己帶人來了,這是他拼湊出來的雜牌軍,有落第秀才趙子清,五十多歲了還在考舉人;皇家禁衛軍出身的孟良堂,他是忠信伯之子,可惜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身為嫡長子的他居然被趕出自家的大門,只好另尋出路。

這些人湊在一塊也是有模有樣,各有所長,都準備來到渡江縣重新開始,為博一個功名。

「主子,他差點被人一劍斃命。」手持寬身紅刀的玄衣人說了公道話。

「沒死成不是嗎?」謝漪竹冷心冷肺的說道。

「是,屬下多言。」主簿大人的苦日子要來了。

「紅刀、黑劍。」

「是。」

一紅一黑同時拱手一揖。

「以後你們就由暗轉明,充做我的貼身侍衛和隨從。」他還是需要有人代他出手,堂堂

縣令當街打人太難看。

「是,主子。」

面無表情的兩人看不出在想什麼,但由暗處走向明處,對于常年游走刀尖上的他們等于是過了明路,不再是只有代號的暗衛,死了也沒人知曉,曝尸荒野,因此不難看出眼底都隱有喜色。

「改口叫大人,別讓人知曉你們出自暗衛營。」他自己挑的人,送進暗衛營訓練了三年。

「是,大人。」

「將刀痕、劍霸、細刀他們三人也叫上,守在暗處待命,未經傳喚不得現身。」他還備有後手,一明一暗相互配合。

「是,大人,他們正在來的路上。」正當用人之際,缺一不可,主子的安危由他們守護。

「隔壁的縣丞府邸也稍做留心,別讓宵小搗亂。」

棒壁也要留心宵小?主子這是什麼意思,不過是區區縣丞,也需要特別關照嗎?這對他們根本是大材小用。

不過主子既然這麼叮囑,他們也只好多分點心,把霍府當縣衙的一部分,夜里巡邏多晃一圈。

一名叫「紅刀」卻穿玄衣,大名「黑劍」則穿著紅衣,兩人的行為也夠怪了,名不符實,恰恰相反。可他們的武功絕對排得上江湖人士前幾名,紅刀一出,斬人近百,黑劍奪魂,死傷無數,光是這兩個人就能橫掃千軍,將敵人斬殺,不讓人有機會靠近。

謝漪竹出京後一共遭遇三次的刺殺,每次不下百人,而他一滴血也未沾身,坐在馬車內看渡江縣縣志,一邊由小廝搨涼、一邊飲著菊花酒,一腳抬一腳放斜,倚在榻上,神態慵懶間看馬車外頭的刀起刀落。

只是謝漪竹身邊這些暗藏的刀光劍影影響不到一牆之隔的霍府,一大清早,廚房燒起柴火,一鍋白米被往灶上放,添了水,水滾後抽柴小火慢炖,等炖得軟女敕再加入雞絲和細蔥,打幾個蛋更添香味,最後灑上切碎的芫荽。

綠油油,看起來就美味,引人食指大動,此外還有醬菜、腐乳、腌荀、小魚干、炒馬鈴薯絲和小蔥拌豆腐,加上一點皮蛋碎……咸、酸、辣一應全。

這是霍家的早膳,他們習慣一早喝粥,有時是魚片粥,有時是皮蛋瘦肉粥,今天吃的是雞茸粥。

「大姊,我們過幾天去莊子玩好不好,听說我們種的東西都長得不錯,可以采收了。」老二霍青雲十三歲了,看來略微沉穩些,但眼中仍有一絲稚氣。

「你們不用上課嗎?」整天讀書,一個個悶得像倭瓜,呆頭呆腦,沒什麼生氣。

十一歲的霍青風搶著說話。「我們放春假,過半個月才收假。」

「咦?到這時候了?」日子過得好快。

「你呀!就光忙著酒樓的事,完全忘了時間,又是春天的季節呢。」周氏眯眼笑著看向她的兒女們,一手拿著針線,一邊縫著女兒的衣裳。

日子好過了,霍府也添了不少下人,廚娘劉嬸和她女兒小草、車夫兼門房的老趙、灑掃婆子張大娘、和幫著做些雜事的小丫頭兜兒,但縫縫補補的事周氏還是不願假手他人,她自個兒做得來。

至于海棠和木棉則是霍青梅的貼身丫頭,她的年歲大了也該有人服侍,加上她是一間酒樓的東家和勁報的幕後創辦人,和人談生意或出門在外也要有人跟著,獨自一人難免引人非議。

霍青霜還小,原本要給她配個小丫頭看著她,可她不要,嫌煩,小小年紀已有自己的主見,不肯讓人安排。

「娘,我也不是只忙酒樓的事,城東上個月又開了間賣吃食的鋪子,我去看了一下,飯食還算不錯,雖然不會影響到酒樓的生意,可還是要做好準備,多添一兩樣新菜色。」她打算上鍋子,試賣酸菜白肉鍋。

莊子上種了二十多畝的白菜,她想酒樓用不了那麼多,便請人將剩下的白菜全腌了,整整一百個大缸每口缸五十斤,她上次去看了已有酸味,再過十天半個月便熟成了。

這麼多的酸白菜夠吃上三年,可明年還會繼續長,霍青梅想了想決定弄酸菜白肉鍋,她也饞了,由酒樓來賣,當是另一道新菜,天熱吃鍋發發汗,促進新陳代謝,冷天吃鍋更好,暖了身子熱了心。

「我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又錯過了飯點?咱們不缺銀子,你別把自己累壞了,早跟你說過錢夠用就好,你爹每個月也會拿幾錢回來當家用,咱們不窮。」心疼女兒的周氏輕撫她的臉龐,在她看來不胖便是瘦,嫌棄女兒不夠豐腴,沒什麼肉。

「哪里瘦了,娘眼花,我腰都粗了。」她以手量腰身,捏出個小贅肉,縴縴細腰,也難為她硬擠出一塊肉交差。

「這叫粗?那娘的不就是水桶腰。」這些年吃得太好,她身子一天天的發福,腰月復全是肉。

周氏這話一出,全家人都笑了,當了幾年官的縣丞大人也不老實了,拍著大腿取笑妻子。

「水桶腰也是腰,放心,我不嫌棄……哎呀呀!我的耳朵,你別揪呀!快掉了……」痛痛痛,他家的母老虎十數年如一日,剽焊無人及。

「你還敢嫌棄,怎麼,是想去外面拱小白菜啊?」她手指用力一轉,听到丈夫的哀嚎聲才收手。

「才不拱什麼小白菜,就吃你這老菜脯。」少年夫妻老來伴,到老還是兩老為伴,他這糟糠妻在他心中比什麼小白菜都水靈。

周氏一听臉都紅了,推了丈夫一下。「死相,說什麼胡話,沒瞧見兒子女兒都在嗎?真是老不修!」

縣丞大人呵呵直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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