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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分後娘 第六章 心動沒有道理(1)

「阿鎮。」一聲嬌喊,薛蓉快步從椅子上跳起來,沖到他跟前。

薛蓉一身武人打扮,穿著雪白箭袖緊身衣,雙手束有黑護腕,腰間一條黑色寬腰帶斜插一柄短劍,腰細胸挺,眉眼間有幾分英氣。

韓鎮拍拍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黑了,離美人的標準越來越遠。」

「哈哈!」薛蓉動動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看著俊朗無邊的帥臉,心暖了。「長得美不厲害,厲害的是嫁個大美男,怎樣?有沒有向皇上請旨?我這輩子可是嫁定你了。」

「孫相爺的事還沒完呢,請什麼旨?」

「最看不慣你們這些人,做事慢吞吞的,依我的法子早就解決了。」

「你能有什麼法子?」

「一刀砍過去,把孫相爺那顆裝滿壞心思的腦袋剖成兩半,看他還能不能做怪。」

「文官的斗法和武官不同,剖了他,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孫相爺冒出來,何況打仗講究師出有名,斗爭也得找個能讓大家都認同的名目,皇帝不好當,千古明君更難。」

「沽名釣譽,就算大開殺戒又如何?頂多被罵上幾句暴君,但只要能讓百姓吃飽穿暖、不受戰事威脅,百年之後,我就不信青史敢違心批評。」她性子爽利,最見不得齷齪。

韓鎮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就是我想的這麼簡單,是你們搞復雜了。」

韓鎮寵溺一笑,模模她的頭發。

薛蓉頭一偏,躲過。「客氣點啊,別像模狗似的,這頭發我可弄了老半天。」

「不是一心想嫁我嗎?連模都不能。」

「賜婚聖旨還沒下來,嫁不嫁得成還難說。」

薛蓉的父親薛晟華是個大將軍,皇上和韓鎮的武學、兵法都是他帶出來的,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韓鎮失笑,問︰「真想嫁給我?」

她捧起他的臉,笑道︰「不嫁你嫁誰?我連作夢都在想你這張大帥臉。喂,都講好的事,你可別想賴啊,等那麼多年要是再嫁不成,先說羅,我會哭給你看!」

濃眉微蹙,滿面抱歉,師父為他而死,這是他該承擔的責任。「知道了,準備繡嫁衣吧。」

「繡嫁衣?你想廢了我十根指頭啊,可不可以換個差事?」

「你想換什麼差事?」

「我幫你砍了孫家上下的腦袋。」

「事情全都安排好了,你不要自作主張,打亂皇上的計劃。」

「殷鄴畏首畏尾,能成什麼大事?」薛蓉撇嘴。

想當初在邊關打仗,那人何等豪情、何等大氣,如今坐上那把龍椅,換了頭餃也換腦袋。

「皇上有他的為難。」

「什麼為難?不就是想要搞平衡……」

「朕要是不換顆腦袋,早就被人請下台了。」殷鄴推開門走進屋里,他穿著青色常服,一身少年公子打扮。

小彰子還是弓著身子,使出凌波微步,嘴角笑意不減。真好啊,舊人全湊在一塊兒,皇上不會孤單了。

小彰子往薛蓉身前一跪。「小彰子給大小姐請安。」

當年殷鄴入門的時候,就是他跟在旁邊伺候。

「起來起來,這套別在我面前使。」薛蓉將他托起來,和他比了比身高,道︰「小彰子,你怎沒長高啊,都快二十了吧。」

「回大小姐,奴才二十五了,奴才個子不高沒關系,可奴才志氣高啊,如今奴才可是宮里的總管太監。」

「瞧你得瑟的,就這點志氣。」

「能一輩子跟在萬歲爺身邊,就是奴才最大的志氣。」

「咕!一年不見,還是個馬屁精。」

「這馬屁精性子,奴才這輩子改不了了?」

「好啦,你同小彰子斗什麼嘴?快過來讓朕看看,有沒有長高。」

皇帝朝薛蓉招手,她是他們幾個師兄弟從小哄到大的,師父更是拿她當眼珠子看待。

那年一場戰爭,初生之犢不畏虎,他們小瞧敵軍戰力,若非師父舍命,將他和阿鎮從敵軍手里救出來,現在哪有他們。

那時薛蓉才十五歲,看見師父的尸體,連哭都不會了,只是愣愣的,不吃不喝,不讓人把師父下葬。

從那日起,他和阿鎮便明白,這個女孩是他們一輩子的責任。

「我都二十啦,還能再長?再長下去就頂天啦。」笑咪咪地走到皇帝跟前,她很高興,殷鄴沒在自己面前擺架子。

「這次回京,不準再走,知道沒?」

「我能走去哪兒?你們一個個都回京城,我一個人待在邊關多無聊啊。」

「先進宮住幾天,再讓阿祺帶著你到處玩玩。」

「阿祺那小子不是要議親了?我跟著他到處跑,不會破壞他的姻緣?」

「哪有那麼快,得等選秀過後,再從當中挑個好姑娘,他旁的不行,京城里哪兒有好它好喝好玩的全知道。」

「我不能跟著阿鎮,住他家里嗎?」

「他家被抄了,你住哪兒去?何況他最近忙得很,哪有時間陪你。」皇帝意有所指地瞄韓鎮燚衍。

她點點頭,殷鄴打定主意要將孫常方的人馬拉下來,阿鎮忙得理所當然。

「好吧,我不吵他。」

「這才乖,等事情處理完,我立馬給你和阿鎮賜婚。」

薛蓉不像一般女子嬌羞臉紅,反倒落落大方說︰「也找個人幫我繡嫁衣吧,這活我可攬不了。」

聞言,皇上和韓鎮呵呵大笑,這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比楚誠璋估計的更順利,年前畫的三幅畫像,主人翁是皇帝的親兄弟,他們把畫帶進宮里炫耀了。

這樣畫技在過去從未出現過,假使送進宮里的秀女圖都長成這副樣兒,與真人無半分違背,那麼皇帝皇後更好挑人。

夏掌櫃原本打算再做幾波宣傳,沒想宮里傳話出來,雖沒要求秀女圖只能這樣畫,卻暗示這樣的畫法不會在第一輪被淘汰掉。

話一傳出,上門求畫的人如過江之鯽,然後連號碼牌都甭發了,直接喊價。

因此元宵一過,星星忙得天昏地暗,原本說好一個月不超過二十幅的,但抵不過位高權重的人家,那些人不競標,直接砸錢,頭一次……星星被錢砸怕了。

為了趕畫,她的胃痛反覆發作,三天兩頭吃藥。

鄭遠山看不過去,問︰「你這麼拚命做什麼?」

她一面畫,一面比出六根指頭,說︰「我有六個兒子,光是養大他們就耗資不小,現在他們被你勾得一個個想往仕途上奔,我能不想盡辦法賺錢?」

「這錢我付。」

「行!好朋友的兩肋本來就是用來插刀的。」她笑盈盈應下。

他抽掉她的畫筆,說︰「既然如此,就甭畫了!」

「那可不能,我還得多攢些身家。」

「不是說好錢我付,你還擔心什麼?」

「我不想他們當貪官,就得攢下足夠的身家財產,讓他們對別人口袋里的東西不起貪愁。」

她竟是連這個都想到了?

鄭遠山說不出什麼滋味,幾個孩子的親生娘,跑的跑、溜的溜,只當這塊肉不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偏她這個沒血緣關系的處處替他們著想。

看著她熬夜熬出來的黑眼圈,心悸動。

他把粥湯放到她面前,逼著她喝完,他逼人的時候超有氣勢,星星不得不乖乖拿起湯匙。

「誰教你畫畫的?」

星星一愣,怎麼解釋小小庶女突然間會畫畫了?愁眉三秒鐘後,她說︰「你相信天賦異稟嗎?我就是。」

「夸口。」

「真的,我從不打誑語的,我猜……肯定是前世印記還留在身體里,所以無師自通。」

她打哈哈。

鄭遠山想笑,卻笑不出口,他想起自己的調查結果。

她的親生母親是個家道中落的官家千金,出生當天便血崩而亡,府里為她批命,算出「天煞孤星」四個字,從此她被厭惡、欺凌,被丟到偏僻院落自生自滅。

六歲時以惡疾為藉口,她被送到莊子上,直到孫府需要一個女兒嫁進將軍府,孫芹雀屏中選,才又被接回孫府,可這場婚姻並沒有帶給她盼望中的幸福,韓鎮在洞房花燭夜進了姨娘屋子,從此雖貴為夫人,韓家後院卻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這麼艱苦的人生,為什麼能養出光明性格?

心被撩動,他伸手將她額前散發順到耳後,順過後手指沒有離開,輕輕滑到她唇邊。

她習慣他的親近,也喜歡他的親近,反正地盤都被佔了,不過……

她瞪大眼楮,佯作驚慌,問︰「你在做什麼?」

「看不出我在做什麼?」手指停在她紅潤的唇上,他記得那滋味,很甜。

「你做的事很簡單,但背後的心情……很復雜。」

他失笑,掐掐她的臉蛋,問︰「哪里復雜?」

「你說大殷以肥為美,你對一個丑姑娘做這種事,其心可議。」

「也許我的審美觀與眾不同,青菜蘿卜各有所好。」

「我是青菜還是蘿卜?」

「青菜蘿卜是重點嗎?重點是「各有所好」。」

意思是,她是他的所好?

很好,她喜歡當他的所好……

將兩本厚厚的書放在桌上,先交疊五頁,讓孩子將兩本書拉開,韓歲使一點力氣便拉開了。

她將交疊的頁數不斷增加,到最後分成兩組人馬合力也無法將書拉開。

罷進門的鄭遠山看見孩子們拉得臉紅脖子粗,他不信邪,走過來接手,沒想到即使他使上內力,也無法把它們拉開。

星星笑問︰「知道這是什麼原理嗎?這不是幻術,更不是魔術,而是一種物理現像,當兩本書交疊時,中間部位要比兩端的書脊來得厚,每張書頁從書脊延伸到交疊處時會產生一個傾角,施力往外拉時,書頁繃緊會造成傾角變小,產生向內壓的正向力,進而增加摩擦力……」

她侃侃而談,試著舉更多的例子來解釋磨擦力。

講解的時候,她的眼楮閃閃發光,專注而認真,不管是大人小孩都听得入迷。

在現代,星星是個又胖又丑的邊緣人,她也期待被看重肯定,只是事與願違,她很少被人所注意,所幸她念書時很認真,基本的知識都沒忘記,過去無法實現的事,在這里得到了,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適合當老師。

「昨天做蜂蜜冰棒,娘把鹽巴和冰塊攪和一起,也是為了增加磨擦力?」韓為年紀小,仍停留在外行看熱鬧的階段。

「當然,任何東西在攪拌踫撞的時候都會產生摩擦力,但昨天我那麼做的目的和摩擦力無關。冰塊融化時,表面有一層薄薄的水,我透過攪拌,讓鹽巴在里面溶解,當鹽溶化同時會使得溫度下降,于是我們放在中間的蜂蜜很快就會結成冰沙……」

鄭遠山被她的課堂深深吸引了,年後他越來越忙,但總會抓緊時間趕在上課時回來,他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學到這些,但每件都奇妙得讓他想要深究。

她知道他在看她,那眼光不單單是崇拜,還有其他,她很喜歡,因此有意無意間朝他拋去勾人媚眼一枚。

他收到了,臉紅紅、耳朵紅紅,恨不得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再佔一次地盤,只不過在孩子面前不可以明目張膽,太防礙風化。

「娘,明天要做什麼實驗?」韓暮興致勃勃問。

「明天我們來破解道士吐火、下油鍋的騙術。」

那竟然是騙術?鄭遠山望著她,一瞬不瞬,臉上的笑意更甚,她腦袋瓜子里面到底裝了多少東西?

「好啦,把數學考卷寫完就可以下課。」星星把卷子發下去。

孩子們相當聰明,不到一個月時間,韓為韓客已經能認出所有的阿拉伯數字並且進行數量配合,韓暮韓遠已能做簡單的加減。

至于韓歲,此子乃神人,百位的加減法已經難不倒他,已經開始在背九九乘法。

「阿歲,弟弟們考卷寫完後幫我收一收,我出去一趟。」

「娘要去哪里?」韓歲防備地看一眼鄭遠山。

他越來越過分,說好只是演戲,可他跟娘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和娘說話越來越投機,娘常常被他逗得臉紅紅、眼眯眯,再這樣下去,等爹回來,就真要人去樓空了。

「我上山一趟。」

「馬上要天黑,娘上山做什麼?」韓歲擋在門口不讓她出去。

避這麼多,搞得她不像娘,他才是爹。

她耐心道︰「上回我好像看到幾棟咖啡樹,不是太確定,我過去看看,如果是的話,就讓陳大叔幫著挖回院子里種。」

上回滿腦子想著踉五品官爭監護權,視而不見,這幾天日日熬夜,對于咖啡有強烈求,當天的匆匆一瞥便時時記掛在心。

「我陪你去。」鄭遠山道。

「我陪娘去。」韓歲說。

兩人異口同聲,視線對上,誰也不讓誰。

「我去,如果根不深,可以順手挖回來。」鄭遠山有身高優勢。

「我腳程快,如果確定,可以去陳大叔家喊人。」他有環境優勢。

「山上有野獸,我踉著比較安全。」鄭遠山的武功強。

「孤男寡女上山,會引人口舌,娘得顧慮名聲。」韓歲半點不讓。

韓歲後悔,當時就不該插手,應該讓兩人繼續爭吵。

自從娘開始幫他們上課,自從鄭遠山在這里越住越久,他事事都想作主,搞得好像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娘竟然也沒意見,太氣人了。

星星如果曉得他的想法,肯定會哀嘆一聲,稚子無知,因為他家娘已經被人圈了地、佔去地盤。

要不,怎會夜夜牛郎織女見面會?要不,怎會時時眉目傳情、小鹿瘋狂?

看兩邊僵持不下,星星打著和事佬的旗子,笑道︰「行了,野雞兔子可算不得野獸,路程不遠,我也沒打算現在就挖樹,我只是去確定看看,保證半個時辰就回來,你們該做啥做啥去,別理會我。」

丟下話,星星快步出了門,留下鄭遠山和一群孩子眼對眼。

「你在提防我?」鄭遠山開門見山問。

「不應該嗎?」韓歲頂嘴。

「愚蠢。」鄭遠山輕斥。

「那是我娘,我爹早晚要回來的。」韓暮站到大哥身邊撐腰。

「你別打我娘的主意。」韓客挺起小胸膛也跟著站過去。

「娘?這話哄哄那個蠢女人還行,想騙我?」鄭遠山嘖嘖兩聲,眼底帶上兩分輕蔑。

他……知道?韓歲心頭一驚。「你是什麼意思?」

「你們確定她還是你們的娘親?」他皮笑肉不笑,一臉陰險。

一句話,五個小男孩猛然倒抽氣,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

難怪他肆無忌憚,難怪他沒拿娘親當嫂子看,難怪一提議他就點頭答應,願意配合他們演戲、阻卻外敵,因為他早就存了心思,想要搶走星星。

韓歲眼底凝冰,寒聲道︰「朋友妻,不可戲。」

鄭遠山臉龐結霜,酷聲言,「大人事,小孩別插手。」

于是,結盟失敗,雙方開始第一波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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