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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分後娘 第五章 教育方式大不同(1)

「巧言令色,鮮矣仁。」韓為、韓客拿著書,搖頭晃腦背著。

還沒過完年,木匠不開工,幾個小子迫不及待想念書,于是她讓出畫畫的桌子,一個個默書默得不亦樂乎,而那個閑閑沒事做的大男人也拿著兵書,坐在孩子們身後看著。

星星懶散的靠在軟榻上看話本,半歪著身子,護著韓邊不掉下去。

听著听著,她越听眉頭越皴,這麼小的孩子能理解論語內容?真不曉得死背這些有啥用?

「阿為、阿客,巧言令色,鮮矣仁,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星星問。

韓為、韓客搖頭。

她的目光落在韓暮、韓遠身上。

兩人齊聲回答︰「令是好、善之意,色為臉色。」

「所以懂了嗎?」星星又問。

韓為、韓客仍然搖頭。

韓歲跳出來幫弟弟們解釋。「此話之意為,花言巧語者,少有仁德。」

「听明白了嗎?」星星三問。

兩人似懂非懂,惹得鄭遠山皺眉。「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文章多讀幾遍,先背下來,長大自然就懂。」

「听你在說例,兒童的認知發展分為四期,感官動作期、前操作期、具體操作期和操作形式操作期,任何人的認知都需要經歷這四種階段,小麼正處于感官動作期,他需要藉由自己的感官動作來得到外界的知識。

「阿為、阿客屬于前操作期,必須借助語文、圖像及符號表徵來從事抽象的思考,論語所闡述的哲學就是一種抽象思考。

「阿歲、阿暮、阿遠則是屬于具體操作期,必須以具體的經驗來學習、認知,並且解決問題。」

「所以?」

「我想不出來‘仁德’這種事,在他們具體的經驗里扮演什麼角色?」

「你的意思是,不要讀論語?」鄭遠山問。

大殷朝的孩子,誰不念這個?何況韓歲兄弟們比旁人更聰明,當然能唸。

「你可以讓他們讀,但必須先讓他們懂,否則就是揠苗助長。」

揠苗助長嗎?鄭遠山回想自己的童年,那時爹娘希望他科考進入仕途,但無聊的書本、刻板的老學究成天逼他坐在課堂上,他感到痛苦,然後試著將痛苦轉嫁到先生身上,于是腦筋惡整先生,最後……挨板子成為童年里最深刻的記憶。

尋思片刻後,他問︰「你能做到嗎?」

「做到什麼?」

「讓他們理解書本所講。」

「是你要他們念的,我干麼要做到?」不懂得教育的男人,憑什麼用錯誤方式荼毒幼兒心靈?

「一百兩。」他直接從懷里掏銀票,豪邁地往桌面一拍。

鄭遠山知道她是意志力不堅定的女人,凡事多講幾次,她會妥協,但他不是個有耐心的男人,他更喜歡簡單粗暴、直接而迅速的方法。

于是在幾次打交道之後,他很清楚,讓她低頭最快的方法是——拿錢砸她。

「一百兩?只要讓他們理解‘巧顏令色鮮矣仁’?」她用疑問句。

「一百兩!只要讓他們理解‘巧顏令色鮮矣仁’。」他回肯定句。

「成交。」她從軟榻上跳起來,沖到桌前,拿起紙筆開始作畫。

星星速度很快,沒多久幾幅畫在她筆下成形。

第一幅,男人聳肩拱背,笑咪咪地對一個貌似無鹽的丑女說︰「姑娘,你長得美如天仙,世間難得一見,能與姑娘結緣,是我此生最大福分。」

第二幅,無鹽女穿起嫁衣到男人家前敲門,男人滿面驚嚇,從後門溜走。

第三幅,奴顏婢膝的男子對腦滿腸肥、正在啃雞腿挖鼻屎的老爺說話,他一面瞄著老爺腰間的大荷包一面說︰「老爺是天底下最厲害、最能干,風度儀態佳、品德高尚的男人。」

第四幅,老爺拿馬鞭抽著男人,說︰「這麼崇拜我,就當我的牛馬吧!」男人淚流滿面。

四幅圖逗得幾個小孩呵呵大笑。

星星問︰「這男人說的話好不好听?」

「好听,但是很假、很惡心。」

「沒錯,虛偽不實卻夸張好听的話叫做巧言。你們說,他笑得好不好看?」

「好看。」

「這叫令色,這樣的人做這樣的事,往往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或好處,不管他有沒有達到,這種人不仁無德,不值得深交。你們想當這樣的人嗎?」

「不要。」

「懂了吧,這就是巧言令色鮮矣仁。」

「懂。」

孩子一說懂,她立刻將一百兩收入荷包,笑得見牙不見眼,星星重新趴回軟榻,拿起話本,滿臉的得意囂張。

鄭遠山還在看著星星的圖,幾個男孩吱吱喳喳地討論圖畫,不必死背,那句話已經深烙在他們心底。

佩服油然而生,她……很厲害啊。

搬起椅子,大步走到軟榻前坐下,鄭遠山考慮著,要怎麼說服她把四書五經全畫下來。

他一靠近,那獨有的味道沖入鼻息,無聲的挑逗在星星心底撩撥起,心養難耐……不行啊,她不能在孩子跟前失控,不能抓住他、親吻他,不能放任心中的野獸沖出柙門。

「有事嗎?坐遠一點。」她縮縮縮,把自己縮到軟榻深處,揮手猛搧,搧掉他的濃郁香氣。

他道︰「做筆生意。」

「什麼生意?」

「把四書五經全畫下來,我幫你尋人付梓,賺得的銀子,三七分帳。」

「你三我七?」

「不對,你三我七。」

「不要,最少五五分成,少一毛都不行。」

「成。」提出三七分帳是算準星星肯定會討價還價,而將書付梓的原意並非為了賺錢,而是想要造福孩子,因此隨口應下。

這會兒他還不曉得五成代表多大的意義,直到若干年後,人手皆有漫畫版四書五經,直到若干年後,星星啥事都不干,成天躺在家里還有拿不完的分成,他才曉得,五成是很驚人的數字。

應得那麼爽快,她是不是少要了?帶著後悔神色,五官擠了擠。「其實這年齡該學、可以學的東西多著,不應該只學那些死東西。」

鄭遠山翻白眼,給她三分顏色,就迫不及待開起染房?竟然批評聖賢言語是「死東西」?算她有種!

他想嘲諷幾聲,但話到舌間轉了彎,他擠出為數不多的虛心問︰「還有什麼?」

「大自然啊,水為什麼往下流?果子成熟為什麼往下掉?為什麼水煮開,蒸氣會往上飄,冰塊散出來的氣卻會往下掉?」

「這是自然而然的現象,沒有為什麼?」

「當然有,因為地心引力把所有的東西都往地上吸,所以東西會往下掉,因為冷空氣密度大、熱空氣密度小,所以一降一飄。」

他听不懂密不密度,卻問︰「不是所有東西都會往下掉,比如鳥在天上飛。」

「那是因為它們用力拍動翅膀,對抗地心引力。」

「太陽月亮也沒往下掉。」

「那是因為它們離地球太遠,不受地心引力影響。大自然的學問很多,如果你明白為什麼雨後天空會出現彩虹,那麼就算沒有下雨,也能制造彩虹。」

她的話大開了他的眼界,他不明白,她怎麼會懂得這些?

他問︰「你能制造彩紅?」

「再給我一百兩,我就辦得到。」

「我給你一千兩,你告訴我,除了大自然的事以外,還有什麼可以學的?」

炳哈哈……太多了,星星美美地笑著,想著即將入袋的一千兩,她忘記穿越是種需要極力隱瞞的事實,開始顯擺二十一世紀人類都會的本事。

「籠子里有二十二顆頭,五十八只腳,請問里面有幾只雞、幾只兔?隻果三十個、梨子二十四個,要分給若干人,每個人拿到一樣多的隻果與梨子,請問最多能分給幾個人……」

她的問題把鄭遠山繞暈了,他雖無法解出,卻也隱約明白,如果能窺得這門學問,必定能應用在各項事物上。

控制不住激動,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從軟榻上抱起來。

又來又來,都說了要保持距離的啊,靠得那麼近,淡淡的竹葉清香強勢地霸佔她的鼻息。她始終認定自己是視覺型動物,從沒想過嗅覺能夠影響什麼,但是他的氣味讓她迷醉、心悸,說不上來的感覺,害得她心跳加速、血壓狂升,腎上腺素快速分泌……

鄭遠山的長相不是她的菜,卻奇異地讓她越來越饑餓。

「我再給你一千兩,你把那個雞兔、隻果梨子的學問,教給韓歲幾個。」

她傻傻的在他的氣味中陶醉,沒听明白他說什麼,卻鬼使神差地說︰「這種事很簡單,哪需要銀子。」

「真的假的?你同意了!」他將她推開幾分,目光迎向她的視線,想確定自己听見的話有沒有謬誤。

失去氣味誘惑,她猛然回神。啥?她同意什麼?有嗎?沒有吧!

「既然你同意,每天定出時間教他們吧。」

啥?教啥?她還在發呆,只是一抬眼,看見滿臉興奮的鄭遠山。

奇怪,分明還是那張普通得看一千次也不容易記得的路人甲臉,他只有眼楮還可以,深邃、奇亮無比,他只有頭發還可以,烏黑柔亮到底,他只有身高還可以,頎長健壯……

他只有東一點、西一點的「還可以」,為什麼嘴巴很討厭的他,讓她欣賞?

不懂啊……

鄭遠山的行動力強,短短幾天就找來一堆人,排好一堆功課。

但她出爾反爾了,因為……眾韓和鄭遠山變成一國,她被排除在外。

啥?任性?對啊,任性本來就是女人的天職,因此她否決掉他聘的所有人。

鄭遠山氣慘了,她怎麼說話不算話?她之前明明就同意的呀。

于是這幾天,兩個人無時無刻都在吵。

星星怕嗎?當然不怕,抽人?他贏!吵架?她大勝!

「我雇的廚娘你不用,你竟然要用秦寡婦?」

「我們家廚房秦姊姊最熟,孩子也跟她相識,她是最合適的人選啊。」

對,她踢爆「君子遠庖廚」這條理兒,她認為新好男人就要能灑掃應對進退,煮飯做菜,疼惜女人的胃。

「那種人可以在孩子跟前晃的嗎?孩子那麼干淨,怎能被那種女人給污了。」他剛剛又被秦寡婦給調戲了……

她老愛往他身上倒,平日里閃開就好,剛才他背著小麼、雙手抱著兩個小萌包,怕砸了孩子,連躲都不敢躲,知道她對他說什麼嗎?

她說︰「你都不來,人家晚上睡不著。」

「鄭爺,人家胸口癢癢,你也不幫著撓一撓。」

「奴家今兒個夜里……蓬門今始為君開。」

你看看、你看看,這女人沒羞沒臊的,肯定會帶壞小孩。

「那種女人?哪種女人?」

「不守婦道,成天跟男人眉來眼去,她……骯髒!」

「如果你所謂的骯髒是指被翻紅浪那回事,對不起,更髒的是男人,她為掙一口飯,不得不出賣身體討生活,男人卻控制不住身下三兩肉,寧願掏錢買一晌貪歡,同樣是為那回事,誰更髒?」

「總之我堅持,她不可以在孩子面前晃。」

星星的回答是哼哼兩聲,然後輕飄飄地丟下話。「等你確定自己玩過的女人比她玩的男人少,再來討論這件事。」

然後……沒有然後了,因為這種事他不敢確定。

「朱星星,你給我出來。」鄭遠山發覺星星肯定在針對他,肯定刻意讓他不爽,肯定想要激出他的暴躁。

「鄭大爺有事?」她涼涼地丟下手中的話本。

他站在院子中間,手里搶過韓歲的斧頭,韓歲無可無不可地看著兩人,等待下一輪爭吵。

「我要雇人打水砍柴,你不準,卻讓孩子做這種事,你好意思嗎?」韓歲手上都磨出賴子了,這是惡意虐待。

「你天未亮就讓小孩起床蹲馬步,為啥?訓練腿力唄,砍柴可以訓練阿歲的臂力、腰力、腿力,全身肌力都訓練到啦,你有啥好反對的?再說了,」她彎腰撿起一段木頭,指著幾個小孩,讓他們通通靠過來。「有沒有注意到,木材中間一圈一圈的,顏色有深有淺?」

「有。」

「這叫年輪,冬天時木頭長得慢,年輪顏色較深,春夏木頭長得快,顏色較淺,因此我們可以從年輪來計算木頭的年紀。」她驕傲地朝鄭遠山抬抬下巴。「看到沒,人間處處皆學問,學習不一定需要先生和課桌椅。阿遠!」

性格溫順的韓遠快步上前。「娘。」

「水提了沒?」建新家時,她在後院挖了口井。

「提了。」

「去井邊教教鄭大爺,何謂定滑輪,以及它的功用。」擺擺手,星星完勝。

鄭遠山雇的人,一個都進不了朱家大門,因此四書五經,鄭遠山教,武功體育,鄭遠山教,家中細活粗活,星星分配,而數學生物……拿走一千兩銀票的星星,倒是挺負責任的。

他憋了再憋,憋到無法憋,再度怒氣沖沖地走到星星面前。

「你缺錢嗎?還是缺吃的?我給銀票還不夠?為什麼要養雞養鴨養兔子又養豬?你愛養我沒意見,為什麼要讓孩子打理?」

她放下畫筆,似笑非笑道︰「不只飼養家禽家畜,我還打算開春讓他們下田插秧,一個男人只懂得關在屋里做學問是沒有意義的,你以為庶務不重要嗎?你以為天地之大,幾本書就能夠囊括所有嗎?

「倘若他們連小動物都會善待,就會懂得善待人,品德不是一天到晚背之乎者也能培養出來的,這也就是為什麼負心多是讀書人,仗義每多屠狗輩。」

說不贏她,怒氣沖沖的鄭遠山只好又怒氣沖沖的往外走,直到看見後院里,和小雞小鴨玩得一身泥巴的韓為、韓客,他們臉上燦爛的笑容讓他怔忡。

書房里,星星趴在桌前繪圖,韓暮、韓遠一個拿拖把、一個拿抹布正在打掃,鄭遠山從外頭回來,一看,火氣蹭地冒上來。

他一掌拍上桌面,凝聲道︰「我已經付錢,你說過要善待孩子的。」

「我哪里沒善待?」

「讓他們打掃家里、做下人的活兒,叫做善待?」

「鄭大爺,你知不知道以前他們整理一間房要花多少陳間,現在花多少時間?你知道要節省下那些時間,他們必須有多少縝密思維才能辦得到?你知道人類的邏輯思考必須透過身體力行,必須從日常生活中慢慢學習?你知道……阿遠、阿暮,告訴鄭大爺,三角形的定理。」

她開口,兩個小孩很有默契地揚聲道︰「兩邊和大于第三邊。」

「四個九十度角,可以變成什麼形狀?」

「正方形和長方形。」

「梯形面積如何計算?」

「上底加下底,乘以高除以二。」數學公式,兩人一面抹櫃拖地,一面畫線作記憶。

她得意洋洋看他,想斗嘴?慢慢等著吧,她肚子里有千百年的知識累積。

即使星星強調從做中學習,鄭遠山仍然認定知識當自書中來,書中自有黃金屋,因此還是使勁兒給孩子們排功課,早上起床先練功,吃完早膳做家事,家事完後背書練大字,午膳後跟著星星學數學、生物,之後再練半個時辰功夫,晚上消食後,洗澡、練字、寫作業、_睡覺。

這是私立學校資優班的日常吶。

見他死心不再到處挑剔,輪到星星不爽了,頻頻嫌棄他的排法不人道,直嚷,「這年齡的孩子,最重要的工作是游戲。」

但是她的意見沒人采納,並且他老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制伏她,只要她一開口反對,他就治。

怎麼治?就是用錢砸啊,砸到星星不得不懷疑,他是中央銀行發行人,還是印制假鈔的首腦。

不過,她無法否認,幾個小孩的智商都超過一百四十,幾乎是一點就通透。

五根手指伸出來有長有短,一窩孩子不可能個個都好,但韓家兄弟就是個個都厲害!她越來越無法否認,他們的親爹確確實實是個英雄人物,否則哪來那麼強大的基因。

不管怎樣,就算被銀票砸得很爽,兩人還是時常為孩子們的教育起爭執。

知道最後的最後,戰爭是怎麼結束的嗎?

是韓歲再也受不了了,一個家庭中充斥小孩的叫喊聲叫做熱鬧,充斥大人的咆哮聲叫做不寧。

所以他拿著一本書在門外默背,等待鄭遠山回家。

他似乎挺忙的,經常往外跑,韓歲還親眼目睹過黑衣人跪在他腳邊,似乎在……請罪?

那不重要,黑衣人要哭要跪,影響不了他們的生活,但兩個大人的對峙已經嚴重影響生活品質。

鄭遠山下馬,韓歲迎身上前。

「在等我?」

「對。」

「有事?」

「嗯,想談談,不能在家里。」

鄭遠山點點頭,一把將他提上馬背,策馬而行。

這舉動讓韓歲鼻子微酸、目眶微潤,以前爹爹也這樣帶過他騎馬,下意識地,他往後靠去,靠進一個寬厚的胸膛,他更想爹爹了。

揚鞭催馬,長風獵獵,衣袂翻卷,風吹干他的眼淚,馬在山腳下停下時,韓歲又是一副酷酷小正太模樣。

雙雙下了馬背,鄭遠山雙手環胸,問︰「說吧,想談什麼?」

「你知道娘吃軟不吃硬嗎?對付她必須滴水穿石,不能大斧鑿山,你越跟她對峙,她就會越堅持,想要她改變態度與你妥協,必須軟著來。」

「我已經給她很多銀子。」

「在天天爭執的情況下?她只會覺得你是付錢的傻瓜。」

「所以……」

「你只要負責對她溫言軟語,其他的我們會處理。」說完,韓歲自信滿滿地朝他一點頭,就當事情敲定。

之後為了「溫言軟語」,鄭遠山經常在晚上闖進她的閨房里。

送一本話本子,送一束花,送幾顆果子……他覺得非常麻煩,但這是隱衛給他的建議,依他的個性,自然是丟銀票最簡單。

在他連送三天禮物之後,星星不淡定了,眼看捧著一匣子「喜味珍」糕點的鄭遠山,她勾起懷疑目光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做什麼,就是出去辦事經過,就順手帶回來了。」

放下糕點,他躺到她床上,她的床超軟,墊子足足有三寸厚,听說里頭放進不少棉花和稻草,以及數十個用鐵絲卷起來,稱做彈簧的東西,當初請工匠做的時候,還有人覺得她瘋了。

但是這種床,不想躺的人才是瘋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圖謀什麼?」她的表情防備、目光防備,連動作也很「防備」,好像他一逾矩,她就要抓起牆角的掃把揍人。

只是……未免太小看他,一根掃把能頂用?就是一堆掃把他也不看在眼里。

「我圖謀你這張床,可不可以也幫我弄幾個。」他有不少朋友要送。

「只要價錢夠漂亮,萬事好談。」

他上了床,她就不敢上了,她很清楚,自己抵擋不了他身上的氣味,明明是視覺型女人,但有氣味加持,即使是對上他那張平凡的臉,心還是會被勾得亂七八糟,她無法解釋這種狀況,只能夠逃。

「你開價。」

「一張一百兩。」

「先給我五張。」

「沒問題。」話題結束。

鄭遠山正在思考,這樣夠不夠「溫言軟語」,需不需要再多講幾句時,星星開口了。

她說︰「你上回那個藥膏,還有沒有?」

「藥膏?你受傷了?」倏地,他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抓住她的手,細細檢查,檢查完手,又將她轉一圈,好像他有X光眼似的。

「不是我,是阿遠切菜切到手了。」她急忙澄清,怕說得不夠快,下一秒他就要月兌衣「徹底檢查」。

鄭遠山直覺想說︰你看吧,我早就說孩子不該做那種事!但想起韓歲叮嚀的「溫言軟語,」,他硬把不爽吞下肚,只是皺起眉心,說︰「明兒個我進城,多備一些在家里吧。」

他不罵她?怎麼可能?那感覺好像……她撒一把鐵釘,等人走過扎得大叫跳腳,沒想鐵釘都扎進腳底心了,那人還是談笑自如,渾然不覺。

他的溫和反而讓星星升起罪惡感。

不知道是不是犯太歲,這幾天不是阿歲被斧子砸了腳就是阿暮被油燙傷,今兒個阿遠又切到手,雖然傷不大,可看在她眼里,心抽吶。

今天早上,她看見阿為、阿客蹲在牆邊扣掌心,走近一看,發現女敕女敕的小手竟然在月兌皮,懊惱、後悔涌上,她覺得自己是炖毒隻果的壞後母。

「過來躺躺。」鄭遠山拍拍床墊。

「做啥?」她防備地看向他。

「有事想同你說。」他坐起身,朝她招手。

她遲遲沒有動作,他跳下床,直接把她一抱、一飛、一擺,她已經在床上躺定,拉起棉被將她裹緊後,鄭遠山順勢在她身邊躺下。

他有很多辦法可以讓她乖乖就範,但……還是最喜歡簡單粗暴的方法。

然後她聞到淡淡的竹葉香,所有的抗議戛然而止。

「我同意你說的,男孩子不可嬌養,得吃點苦頭、受點風雨,日後才能長成參天大樹,只是看他們小小年紀就要做這麼多事,便是大人也受不了,才會時時與你爭執。對不起,他們是你的孩子,你有權利作主。」

他竟然認同她?完蛋,怎麼接話?尤其在罪惡感裝了滿月復滿腔時。

「你說的對,孩子最重要的工作是游戲,我不應該把他們的時間排這麼緊,元宵節帶他們去看花燈,你覺得如何?」

她……想捶死自己。

「你也松散松散吧,不是說過完年後就要大忙了?選秀已經排上……」

「鄭遠山!」她大喊一聲,阻止他的溫情攻勢。

「怎麼了?不行嗎?」他錯愕地趴過身看她。

深吸氣,她握緊拳頭,用力說︰「讓你雇的人過來吧,你想做啥就做啥,只是家里住不下。」

鄭遠山愣住,然後,小小的笑變成大大的笑,一口白牙全露出來。

阿歲很厲害啊……果然溫言軟語對她才有用,他決定了,從明兒個起,禮物照送,夜晚談心的活動繼續進行,因為,他圖謀的,不僅僅是她的床而已。

「沒問題,我給他們在村子里租房,不會住進咱們家里。」鄭遠山沒發現,說「咱們家里」時,他的口氣有多順,表情有多開心。

細細看著她的眉眼,看著她的鼻唇,分明不夠圓潤,可怎會……越看越美麗,越看越可愛,可愛到讓他情不自禁……

他情不自禁,他不想控制自己,于是捧起她的臉,俯,以唇烙唇,他沒有內建照相機功能,卻已經把她給烙進心底。

從這之後,夜闖香閨成了他每日必做的功課之一。

當然,他送的禮物也越來越有變化,當中有不少秦寡婦的建議,雖然他一點都不欣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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