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淨完身的蘇子晴才穿上褻衣,一只長著薄繭的手便由後往前摟住她,她驚呼一聲想掙開,撲天蓋地的吻就落在唇上,她先是一怔,而後往後一靠,讓身後的男人恣意妄為。
吻畢,兩人都有點微喘,面紅。
「可惡,你嚇到我了。」她以為有人想羞辱她,讓她無顏見人,同時也讓今日的新郎倌顏面盡失。
「除了我還有誰敢抱著你。」他不以為然。
蘇子晴以手肘頂了他胸口一下,「少說大話,你怎麼不想你還有潛在的敵人,要是你二叔有意讓你難堪,派個人闖進新房,你能為我討回公道嗎?」
他們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這種事不能公諸于世,否則她一輩子就毀了,而他只怕一生活在悔恨中,家將不成家。
歐陽無恕一听目光微沉,卻又微微一笑,「我里外三層布置了暗哨和士兵巡邏,從一早就緊盯著院子周遭的動靜,他的人進不來。」
「是呀,我還真放心,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常常不在府中,要是他挖個地道打通牆什麼的……啊!你干什麼,把我放下,我還沒說完……」野蠻人,動手比動口快。
「你話太多了,沒有可能的事就別胡思亂想,你當幾百名府兵是吃干飯的,他們的職責便是替我看守將軍府,絕不讓人有機可乘。」
突被抱起的蘇子晴脖子讓人啃了一口,她還沒呼疼之前又被甩上喜床,底下大大小小的果子硌得她背疼。
「棗子、桂圓……」她一揚聲隨即被封口。
「早生貴子,我曉得,為夫不是正在努力……」他笑著手揮,一床意喻子孫滿堂的吉祥果子全被掃下床。
「歐陽無恕,你要不要臉——」她低吼。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要臉嗎?不然哪能把你娶到手。」這丫頭特別狡猾,不是合她心意的婚事她自個兒就攪黃了。
他伸手月兌下喜服,再將里外的衣物一口氣剝光,赤條條的往身下的女子覆,大手覆住渾圓。
「你等一等……」她還沒準備好。
「等不了。」歐陽無恕頭一低,含著微微輕顫的紅梅。
夜仍長,春風不解情,喧鬧了一夜。
是天亮了嗎?
嗯……她感覺到陽光的暖熱,應該是天亮了。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很困,不想起床,直挺挺地像尸體,動也動不了,全身僵痛,腰腿的骨頭彷佛被拆解過,而後又一根一根的裝回去似的,還錯位了,沒法正常運作。
只是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做,為何她想不起來呢……
「繡春、剪秋、枯夏、藏冬……」怎麼沒人應她?
蘇子晴以為她喊得很大聲,其實聲如貓叫,喊了一夜的她聲音有點沙啞,有氣無力的勉強發出一絲氣音。
她等了許久無人回應,有些惱火的睜開眼,這些丫頭哪去了,平日她太縱著她們了,縱出一個個像小姐似的。
「夫人,你醒了嗎?」一名貌美女子探頭一問,眼神顯得怯生生的。
「你是?」挺眼生的,沒見過。
「奴婢千染,是原松濤居的二等丫頭。」她是听見屋內傳來細微聲響,這才來瞧瞧。
「你幾歲了?」她笑得無害,嘴兒微彎。
「奴婢十八。」
「被你家爺兒收了房?」這臉蛋長得不差,我見猶憐。
「沒、沒有。」她頭搖得飛快,彷佛听見一件極為可怕的事,令人憐惜的鵝蛋臉白得沒有血色。
「你長得這麼好看他會放過你?」她說得歐陽無恕似個急色鬼,見著稍有姿色的女子便胃口好,一吃下肚。
「沒有,沒有,主子他不喜歡奴婢,主子只喜歡夫人。」千染是個高個子,卻極力把自己縮小,希望把自個兒藏起來。
聞言,蘇子晴忽然笑了,「訂親了沒。」
「沒有。」她又搖頭。
「除了沒有你還會說什麼?」她發現沒事逗逗丫頭也挺樂的,她似乎很怕她。
「奴、奴婢不太會說話……」她口拙。
「不會說話是啞巴。」看千染張嘴不知道能說什麼,她噗嗤一笑,感覺酸痛感消退了些,吩咐道︰「好了,不逗你了,我陪嫁的那四個丫頭呢?怎麼一早就不見人影?」
「回夫人,春姊姊在廚房里給夫人弄早膳,剪秋姊姊說要幫忙生火,枯夏姊姊正準備你泡澡的藥材,藏冬姊姊則在燒水。」她一口氣把事情說完。
「她們都比你小,怎麼一個個喊姊姊。」也不怕繡春幾個折壽,承受不住。
千染漲紅著臉,「她們是一等丫頭,而奴婢是二等丫頭,所以……所以……奴婢不能逾矩。」
「好吧,你去叫她們過來服侍,別瞎折騰了,我這一身散架的骨頭還要她們梳理梳理。」腰酸背疼,這要命的體力活,她天生不是縱欲的命,得讓某人節制點。
「是的,夫人,奴婢馬上去喚人。」千染有如一只受驚的老鼠,飛快的往外退。
須臾,四個丫頭都回來了。
「小姐,你醒了呀!將軍一早叮囑奴婢不能吵你,讓你睡到自個兒醒過來,快把奴婢憋死了。」急性子的剪秋快人快語,忙著告狀。
她力氣大,扶著主子起身,又抱起虛軟無力的身子往注滿熱水的浴桶放,繡春接手解開小姐打結的發絲,一一梳整再用香胰子一抹洗起頭發,枯夏將調配好的活血化淤藥材往水桶扔。
「說說,什麼事讓你憋著了。」她大概很久沒受過氣了吧!在香濤居內每個人都曉得有個能打巨石的丫頭,不好惹。
小姐讓她說,剪秋便一股腦一吐為快。「一大早奴婢們等著廚房送早膳來,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所以奴婢就去瞧了,看看有沒有做好,順便催催他們,早膳不吃沒力氣……」
「嗯!你是個好吃的。」吃得多卻又吃不胖。
剪秋腮幫子一鼓,「小姐,不用這麼損人,奴婢吃的多,干的活也多,奴婢是把自個兒當驢子來使。」
「偏題了。」這丫頭一說起廢話滔滔不絕。
她干笑地又轉回來,「奴婢去了廚房一看,一個人也沒有,冷鍋冷灶,連一點火星也不見,奴婢沒吃飯就走不動,看到昨兒沒吃完的剩菜剩飯便囫圇一吞,這才有點飽意,飯菜的味道都有點餿,難以入口……」
「說重點。」
幾丫頭掩口偷笑,她們都了解剪秋話多的性子,開口是拉拉雜雜的廢話,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說重點?」她怔了一下,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想了,一會又繼續接著說︰「奴婢有力氣了就捉了個人來問,原來老夫人那邊身子不適,吃什麼都沒味道,就把將軍這邊的廚子全叫去了,連燒火丫頭也不留,著能不能燒點有滋味的菜肴。」
原來如此,蘇子晴微閉眼兒,勾起的唇角微帶譏誚。「老夫人年紀大了,牙口不好,那就多派些人去侍候,繡春,你再找十個、八個廚子給老夫人送去,每天變著花樣煮食,能讓夫人吃完一碟子菜我賞一兩,十盤菜全吃完賞十兩。」
「是的,小姐。」小姐又要開涮了。
「什麼小姐,要改口喊夫人,將軍的女人有誥命在身。」剛練完武的歐陽無恕一身汗地走了進來。
「啊!出去、出去,我還在淨身。」蘇子晴連忙往水里沉,只露出頸部以上。
黑眸一眯,燃起火苗,他沉聲吩咐,「該出去的人不用本將軍開口,自覺地往門口走,別讓本將軍送。」
「是。」繡春把手上拭濕發的布巾交給歐陽無恕,幾個丫頭魚貫而出,臨走時還窩心地將門闔上。
「歐陽無恕,你太可恥了,怎麼可以把我的丫頭都趕出去。」光著身子和他面對面多不自在,感覺很羞人。
「叫我夫君或是恕,本將軍親自侍候夫人還有什麼不滿的。」他攏起濕滑青絲,以不弄痛她的力度輕輕一擰。
「歐陽——」她才一張嘴,吻就從頭頂落下。
「喊錯一次吻一次,看你有多麼盼著為夫與你親近。」他笑得奸詐,一手滑向雪肩,沒入水中。
「你……別胡鬧了,白日宣婬……」蘇子晴身子一軟,將他使壞的大手拉出水面,就听他發出低沉笑聲,如窖藏多年的陳酒,惹人迷醉。
「我是想告訴你一聲,該去敬茶了。」
「啊!敬茶!」她就知道忘了某件事,原來是這個。
看看外面的天色,驚覺已經遲了的蘇子晴趕緊從歐陽無恕手中搶走擦發的布巾,遮著身子往屏風後躲,高聲喚丫頭進來為她著衣、梳發,上點能見人的薄妝。
同時,歐陽無恕借著妻子還熱著的水洗漱一番,蘇子晴著裝完畢的時候他也剛好系上腰封,踫踫腰上看似銅環的軟劍,他向來劍不離身,七、八年來都習慣了。
「別急,慢慢來,祖母不會比我們早到多少。」要端架子就端著吧,端久了自己下不了台。
「你的意思是……」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蘇子晴真的不急了,慢條斯理地插上嵌寶石金絲點翠小簪。
「果然聰慧,一點即通。」老太婆不要臉,他們也就不必給她留面子,免得得寸進尺。
她得意地一揚眉,「我天生敏慧,才智過人。」
歐陽無恕一听放聲大笑,摟著嬌妻不放手。
「……夫人,奴婢給你熬了蓮子百合粥,奴婢放涼了,你大口吃不怕燙。」善廚藝的繡春這時端來好入口的甜粥。
「好,我先吃幾口,再去敬茶,剪秋和枯夏跟在一邊侍候,你們一個力氣大,一個擅用毒,哪個敢輕舉妄動就動手,繡春、藏冬先去用膳,等我們回來你們再交換。」蘇子晴三兩口就把一碗粥吃完,因為煮得的夠綿密,不用嚼,像喝濃湯一樣滑順好入喉。
「是的,小姐。」
異口同聲的「小姐」一出,歐陽無恕冷冷一哼,幾人瑟縮地干笑,裝沒听見的兵分兩路。
當小兩口攜手來到認親的廳堂,陸氏也才剛到而已,不過前後腳功夫,兩人還看見她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去的背影,誰知她一坐下,開口的第一句便是責罵。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羞不羞愧,讓我個老人家候了你們大半天,尤其是你,才剛進門就不守婦道,帶壞我將軍府門風,還不給我跪下,不跪足六個時辰不準起來。」哼!看著一副柔弱樣,她哪會拿捏不住,三兩句話就把人震住了。
這老太婆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敢搓磨他的女人。
怒氣沖神的歐陽無恕罷一動,一只小手就拉住他,他低頭一視,面色如常的小女人朝他一搖頭,目露笑意。
「祖母錯怪人了,天一亮孫媳婦就梳妝好等著給你敬茶,可夫君說了你年老體摔,走兩步喘三步仿佛快斷氣,叫孫媳婦體諒你上了年紀,讓你多睡一會兒別累著了,你老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孫媳婦哪擔當得起……」她假意拭淚,好像老人家快不久人世。
左一句上了年紀,右一句老人家,再來個年老體衰,還加上快斷氣、三長兩短,尚且未到五十歲的陸氏氣得人都快厥過去,臉上沒什麼皺紋的她最怕人家說她老,長房的孫媳婦一直說個沒完,宛若拿刀子往她心窩里戳。
「……孫媳婦為新婦,對將軍府的一切不甚明了,所以什麼事都听夫君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君怎麼說孫媳婦怎麼做,孫媳婦一本《女誡》倒背如流,要不孫媳婦背給你听,瞅瞅孫媳婦錯在哪里……」
她一開口當真倒背如流,背完又背女四書,還偏題偏到法蓮經,就著經文又講了一遍,把想插話的陸氏繞得七葷八素,兩顆眼珠子都在轉圈圈。
「叫你跪就跪,多嘴多舌是在忤逆嗎?」定性較佳的歐陽東平一喝,扶著額頭的手輕輕一揉。
「這位是?」她一臉茫然。
「二叔。」不停忍笑的歐陽無恕暗喜妻子的急智。
「啊!是二叔呀!你看起來真是年輕,點也看不出三十多歲了呢,少憂少慮活得長……」
「我才二下九。」他咬牙一瞪。
「欸!祖母真厲害,老蚌生珠,已故的公公和二叔相差十來發,不知你們兩人長得相不相似,二叔也帶兵嗎?是否像公公一樣勇猛,橫掃千軍,你帶過多少兵……」嘖!這樣就變臉,一臉鐵青,更猛的還在後頭。
「咳咳,媳婦,二叔和我爹不是一個娘生的,祖母是續弦。」歐陽無恕在一旁提點。
蘇子晴恍然大悟的喔了一聲。「原來是繼室呀!難怪跟你一點也不像,我還以為你肖母呢!」
「我們這一房和二叔已經分家了。」他再補上一句。
她一副明白了的點頭。「夫君,二叔比你更像府里的主子,吆喝來吆喝去的使奴喚婢,我都以為到了別人府上,要問對方留不留飯,飽食一頓好回府。」
正在使喚奴婢倒茶的歐陽東平忽然一僵,眼神陰沉,他還沒蠢到听不出兩夫妻一搭一唱的嘲笑他反客為主。
「吵什麼,吵得我頭痛,要敬茶還不趕快,要我老婆子給你端茶嗎?」不得不認老的陸氏冷著聲,眼角往上吊,一副刻薄樣。
「是,就來了,祖母喝茶。」蘇子晴取餅自家丫頭準備的茶水,無視一名紫襖嬤嬤遞過來的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