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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花 第十四章 為了大計舍棄她(2)

楚槿走得飛快,她其實很累,每走一步都覺得快要虛月兌,可她咬緊牙關,硬逼著自己往前走。

「小丫頭,要去哪兒?」老樟樹問。

「這些天,他來過這里嗎?」

扮鬼巡山的人天天有,她問的肯定不是他們,氏以……「你想問的,是在我身前抱你,和你一起淋雨的男子嗎?」

「是,他來過嗎?」

「天天來,愁眉苦臉、心事重重。」

天天來?果然,她猜對了,他一直在寨子里,只是不願意見她。

是心中有愧嗎?

傻子,他有什麼好羞愧的,他為她做那麼多,只有她欠他的分,哪有他欠她的理,真該愧疚的人是她,她不該往他心里增添負擔。

一個下午,她越想越明白了,她很清楚他有多重視國家,加入虎賁衛三年多,她親眼看他四處奔忙,始終把國家放在第一位。

他所有的努力,全是為著國家大業。

曾有人當面夸獎,說他升官的速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淡淡笑道︰「都察院右都御史算什麼?」

當然不算什麼,若能扶植上官沐上位,那麼從龍之功肯定歸他所有,到時衛家的榮光會世世代代往下傳,所以不管那個康華公主有多不檢點,有多麼配不上他,他都會娶。

他要麻痹上官謙,讓他不對自己起疑,他要慢慢成為上官謙身邊不能取代的重臣,到時推翻他是輕面易舉。

事情夠凊楚了,這會兒她真的可以轉身走開。

只是她已經走過那麼多的地方找他,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就只差一步距離,讓她掉頭說不過去啊……

于是,她加快腳步,朝寨子狂奔。

下山的路建得很寬,但有些陡,夜色照不亮山路,她摔了幾次,卻依舊堅持,她手腳並用爬下去,跑到他的居處時全身沾滿泥巴,鞋子掉了一只,整個人狼狽不已。

第一個看見她的,是正在守夜的衛愛。

他快步上前,問︰「槿妹子,你怎麼啦?誰欺負你?」

她用力搖頭,說︰「我要見珩哥哥。」

听見她的適,衛愛尷尬,他抓抓頭說︰「上次不是告訴過你,爺最近很忙,會留在京城,不會進寨子。」

楚槿仰頭望向衛愛,眼底浮上淚水,原來所有人都在騙她,把她騙得團團轉。

她即便忙得快死也要來,煮一堆東西當借口,只想著或許這一趟能夠踫上他,沒想到一群大男人竟聯手騙她一個小丫頭。

眼楮眨過,眼淚淌下,她搖搖頭,滿眼失望。

「你不要哭啊,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爺不在,愛哥哥也能替你出頭。」衛愛急了,整個人驚慌失措。

突地,楚槿恍然大悟,如果他把她當成伴侶,怎麼會讓下屬喊她槿妹子?她只是他的、是整個寨子的妹妹,而不是他要攜手過一生的女人。

不對不對,他沒有騙她,是她神經線太大條,沒弄清楚這些彎彎繞繞,他只說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可沒說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是好心的想幫助弱小,卻被她錯誤解讀,如今怎麼可以反要怨上他,她真是不曉得知恩圖報的白眼狼!

咬唇,她再重申一遍,「我要見衛珩。」

「爺真的不在這里。」

「不要騙我,我已經問過風、問過老樟樹、問過……」

話沒說完,衛珩的聲音從屋里頭傳了來。「衛愛,讓她進來。」

衛珩很無奈,又是問風又是問老樟樹的,她竟然就這樣把自己的秘密透漏出來,怎麼都幾年了還沒有長進?

他不見她的理由有很多,因為他忙得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因為康華公主壞了他的過劃,原定後年的事必須提早進行,這意謂著他成功的機會剩下五成。

而他要進行的事不成功便成仁,不是活便是死,在這種情況下,他不願意連累楚槿,更別說現在暗處盯著他的人可多了,張家、文家、上官謙、張皇後、大皇子、二皇子……各路人馬異常活躍,每次出寨子他都得不知得擺月兌多少人才能夠做事。

為了保護她,他連衛忠都斷了聯系,不讓自己親手建立的家面臨半分風險。

因此他不想見、更不能見她,即使知道她早晚會听到消息,知道她會傷心難受。

他懂的,懂她的性子有多驕傲。知道消息後,她肯定會裝作若無其事,會不允許自己被拋棄,會提早一步掉頭離去,就算碎了心,她還是會硬著頭皮向他說一聲恭喜。

他都想好了,卻沒料到她竟放棄驕傲,想盡辦法找到自己。

楚槿走進屋里,她的頭發散亂,衣服皺得厲害,手上、身上、臉上都有泥巴,左腳只剩下襪子。

衛珩不舍,自負的她怎能允許自己這樣狼狽地出現在他面前,是心痛得太厲害,讓她失卻判斷能力,還是眼淚淹死了她的自尊心?

這一刻,他強烈的想把她抱進懷里,可他硬生生忍住了。

就讓她誤會吧,不要解釋,讓她生氣憤怒,讓她親手割斷兩人的關系,倘若之後的事失敗,他寧可她帶著恨、淡漠地看待自己的死亡,也不要她為自己的死痛哭傷心。

因此他冷眼望她,假裝沒有看見她的邋遢。問︰「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他不帶表情的冷漠,往楚槿本就裂開的心髒再插上一刀,頓時碎了一地。

猛然吸氣,她傾盡全力阻止一波波朝她襲來的昡暈,強迫自己的雙腳站穩,強迫淚水停在眼眶里,也強迫自己的口氣和他一樣冷靜。

「我來,是想問幾件事。」每個字她都咬得分外清晰,她握緊拳頭,卻阻止不了停不下來的顫抖。

「問吧。」看見她全身發抖,故作堅強地挺直背脊,他的心真的很痛。

「听說你要娶康華公主?」

「是。」

「你喜歡她嗎?」

「不喜歡。」

「不喜歡卻要娶,因為她和你要圖謀的大事有關,對嗎?」

「對。」

到此為止,證明她的猜測百分百正確,男人永遠把事業擺在愛情前面,只有女人傻傻地為愛情水里來、火里去,相信飛蛾撲火可以撲出一段淒美纏綿的愛情。

「那你還喜歡我嗎?」

這話問得既大膽又無恥,楚家的家教是不允許閨閣女兒說出這種話的,但她來,求的就是一個清楚明白。

衛珩的目光平靜,心底卻是波濤洶涌。他應該說謊的,可是看著她淚濕的眼楮,他說不出口,深吸氣,他回答道︰「喜歡。」

「你會因為喜歡我而放棄公主嗎?」

「不會。」

她想知道的事全知道了,這樣很好,清清楚楚、分分明明,黑是黑、白是白,也沒有模糊地帶。

追出答案,她應該滿足的,像無頭蒼蠅似的忙過大半天,終于達到目的,她應該感到快意的,可為什麼胸口仿佛破掉一個大洞,里頭冷風呼呼地吹著,害她不由自主地顫抖?為什麼心髒好像被誰給硬生生扭下來,絞成碎屑?

恍惚間,她又回到楚家被滅門的那個晚上,火光四起,雨箭密布,恐懼塞滿胸口,死亡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楚槿幾乎喘不過氣,她的心跳時快時慢,景物在眼前搖晃、模糊。

她又要死一次嗎?她要暈過去了嗎?

不要!就算要死要暈,她都不要在他面前。

揚眉,她逼出一個笑容。「我明白了,你不會因為喜歡我而放棄公主,我也不會因為喜歡你放棄驕傲。」

這點衛珩早就猜到了。「那就好好抱著你的驕傲過日子。」

「我會的,不需要你的幫助、你的支持、你的保護,從現在起,我會和我的驕傲過日子。」她點點頭。

「很好,把玉牌交出來吧,從此刻起,你退出虎賁衛了。」

楚槿又是一陣心痛,他就這麼想跟她斷得徹徹底底、干干淨淨,即使她還有他可以借助的能力?

當初她不想加入,是他逼她,現在她不想退出,他又逼她,她就不能自己作主一次嗎?他就非要涇渭分明,非要決裂割棄?

她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硬生生被敲掉一塊,雖然看不見血,卻覺得疼痛難捱。

用力甩頭,楚槿試圖甩掉眼前陣陣昏暗,既然想徹底斷絕關系,那她就順遂君意!

「好。」話出口同時,楚槿心里那根弦斷裂。

她被斷掉的弦打中,一條深深的傷口痛得她無法呼吸、無法舉足,無法驕傲地挺直背脊,瀟灑離去。

「還有其他事?」

衛珩清冷的聲音落在她耳里,像把刀子似的凌遲著她。

「沒有。」

「既然沒有,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明白。」

最後再望他一眼,半晌,楚槿木然地轉身,走出他的房門、他的大廳、他的院子、他的宅子,一路上慢慢地走著,走出有他的世界。

「槿妹子,你怎麼了?」衛愛喊她,她沒听見。

「槿妹子,這麼晚,你要去哪里?」衛孝問她,可她怎麼曉得要去哪里?

這一刻,她又回到那個時候,在空無一人的楚家大宅里頭飄飄蕩蕩,心里空落落的,看不見未來,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她想靠在老樟樹身上狠狠哭一頓,可她太驕傲,驕傲得不允許自己示弱。

她告訴自己,不過是做出選擇,而結果不盡如人意罷了,有什麼好傷心的?

人人都有權利選擇未來的道路,她選擇和他牽手一輩子,他卻選擇放手愛情、追求光明,選擇不同,交集便成為平行,從此天涯一方、各有人生……

這不是壞事啊,真的,沒那麼嚴重,不需要傷心更別難過,愛情沒有想像中那麼重要。

她重新回到山里,顧不得狼狽、管不住哀慟,一個深呼吸,她加快腳步在林子里狂奔。隨著風的引領,隨著花草的指示,她跑得飛快,風在耳邊呼呼地吹著,體力快速消失,但她不允許自己停下腳步。

她鼓勵自己,沒關系,睡一覺就好了,明天太陽升起,又是嶄新的一天。

她說服自己,與愛情無緣的女人不只有自己,她們活得精彩絕倫,憑什麼她不能混個風生水起?

可以的,只要把碎成片片的心掃掃,找個坑埋起來,就能假裝沒事。

誰規定女人的生命里一定要有個男人?誰規定胸腔里頭一定要裝滿愛情?誰規定一個人不能自己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

她可以的,一定可以……

她不斷說著「可以」,不斷抑制胸腔的哽咽,卻管不住自行淌下的淚水。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她耗盡最後一分力氣的時候,她下山了,站在百花村口靜靜地看看家的方向。

楚槿很想癱坐在地上,但她深吸口氣,逼著自己回家,只要回到有爹娘、爺爺、弟弟的家,一切都會好轉……

「居然毫發無傷地從詛咒之山上下來,還說你不是妖魔?」

听見聲音,楚槿轉身,看見一張猥褻笑臉,她直覺轉身往後跑,可是後腦一個重擊,下一瞬,她墜入黑暗深淵。

天亮了,一整個晚上,衛珩屋里的燈始終沒熄滅,衛愛、衛孝守在門口,來來回回、心神不寧地走著。

也們隱約感覺有壞事將要發生,尤其對楚槿更是放不下心,她還好嗎?

衛愛搖搖頭,爺下過明令,槿妹子上山的時候,誰不可以跟。

衛珩原是要保護楚槿的秘密,卻沒想到這回出了差錯。

一匹快馬進了寨子,衛忠翻身下馬,問︰「小槿有沒有來這里?」

「有,但是離開了。」

「多久之前離開的?」

看一眼天色,衛愛回,「至少有三個時辰了,怎麼,她還沒回家?」

三個時辰?糟了!

目光微閃,衛忠看見衛珩臉色鐵青地站在房門口,他急急上前一步,說道︰「爺,小槿她……」

「我听到了,昨晚她從哪里離開的?」衛珩問。

衛愛回答,「槿妹子上了山。」

「衛孝留守,衛忠、衛愛跟上。」

「是。」

衛珩施展輕功,進入山林,一陣風吹過,他停了下來,閉起眼楮與風對話。

衛忠不明白衛珩為什麼停下腳步。「爺……」

他還沒發問,衛珩又邁開步伐,朝百花村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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