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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花 第十五章 許家兄妹下狠手(1)

後腦杓一陣陣抽痛,干涸的血漬染紅楚槿的脖子。

她清醒過來,緩緩張開眼楮,想挪動身子,卻發現手腳被麻繩捆綁,輕輕一動就全身疼痛,像被車輪子輾過似的。

她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讓自己坐起來,轉頭環顧四周,這是間很久沒人住餅的房間,四處結滿蛛網,空氣里充斥著一股霉味,窗戶很小,窗紙破爛不堪。

她想起來了,這是百花村民林大山的老家,也只有林大山那種小氣人,才會在蓋房子的時候只留下那麼小的窗戶,深怕少填上幾塊磚頭,被泥水匠賺了去。

林大山的兒子在城里做生意,做得不錯,前年把住在百花村的他給接過去同住,臨行前他把田地賣給楚槿,獨獨留下這幢房子,說是將來老了還有個地方可以住。

這里確實是個藏人的好地方,林大山人緣不好,不愛與村人往來,把房子蓋在百花村最偏遠處。

只是……許文杰為什麼把她綁到這里?他想做什麼?

吱呀一聲,門打開來,許香菱和許文杰連袂進屋。

看見她的淒慘模樣,許香菱雙眼發亮,臉上漾出一朵笑花。

許文杰見她醒來了,湊上前來,討好地道︰「醒啦?餓不餓,渴不渴,我給你弄點吃的好不?」

楚槿不語,冷眼看他。

「你別生氣,我下手是重了點,但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馬上找大夫給你醫治,行不?」許文杰笑著把她的身子扶正。

真是漂亮啊,光一個眼波流轉,就把他的心勾得發癢。他色迷迷地想。

「你們想做什麼?」楚槿寒聲問。

許文杰還杰回答,許香菱已經走到她面前,抬腳用腳背勾起她的下巴,說︰「你也有今天,不是很張揚、很厲害嗎?全村上下都被你收買了,很得意是不?」

楚槿壓下驚懼,力圖口氣平穩。「說吧,你到底想怎樣?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值得你處處針對。」

她對許家的認識還算清楚,是標準的欺善怕惡,但凡她表現一點點的膽怯,就會被他們踩著頭往上爬,要想對付他們只能強硬不能懦弱。

「不知道哪里得罪我?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你指的是衛珩和孫曉進?難道你真以為,沒有我,他們就會看上你?」楚槿對她的自以為是嗤之以鼻。

沒錯,許香菱就是這樣認為的,憑什麼他們眼里只有楚槿而沒有她?明明楚槿沒有一樣比她好,憑什麼孫曉進、衛珩都繞著楚槿轉,而自己只能嫁給老到可以當爹的糟老頭?!

一個嘴巴子狠狠抽過去,啪地一聲,楚槿左臉瞬間腫起。

許香菱惡狠狠地問︰「不要扯到別的地方去,我問你,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種花,為什麼可以養出那麼多新品種的菊花?你的蘭花是不是從詛咒之山里采的?為什麼每個人進山都會出事,只有你可以平安走出來?」

當初楚槿發話,誰家都可以學習如何種新品種菊花,唯獨許家不能,倘若有人將法子教給許家,往後她若再琢磨新法子便不教給村人。

這話讓全村上下史無前例地擰成一股繩,即使許文杰身為里正也逼不了大家松口,眼看著家家戶戶就要發達,唯獨許家被排除在外,他們兄妹心頭那個恨怎麼能消?

「我能耐,我有本事!」楚槿說著氣死人的話。

「進山的人都會出事,不是摔斷腿就是折斷膀子,人人都知曉那座山林被詛咒,你卻可以平安進出,莫非你真是妖魔跗身?」許香菱抓住她的頭發往後扯。

頭皮一陣麻痛,臉被拉得往後抬高,楚槿不屑地斜眼看她,難道她又想舊招新用,把她活活燒死?

鄉下人性情樸實,敬天畏地,說不定真會信了她,只不過她不怕,爹、娘、爺爺都在呢,會有人來救她的。

楚槿冷笑道︰「怎麼不說是我為人善良,受老天爺眷顧。」

「夠了,扯這麼多做什麼?」許文杰不耐煩地推開妹妹,扶著楚槿的肩膀說︰「我給你兩條路,第一條,嫁給我,把你那些花田當成陪嫁,一起送到許家。第二條,我去跟村民說,親眼看見你在深夜化身成狐狸進山,清晨時分叼著幾株蘭花出來。你說,到時候大家會不會嚇得想把你燒死?」

「行,把我架起來燒吧,既然我是妖孽,普通柴火肯定奈何不了我,要不要請來道士,讓他們燃起三味真火?」楚槿冷笑。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只要能夠讓爹娘找到自己,到時候誰燒死誰難說得很,他們可是止小兒夜啼的虎賁衛。

許文杰噎住,他怎麼都沒想到楚槿竟然不怕死,他恨得呸一聲,把口水吐在地上。

軟的不成,他抬掌往楚槿臉上轟過去,這一巴掌使足力氣,打得楚槿頭暈目昡,耳朵嗡嗡作響,一道鮮血從嘴角緩緩淌下。

許文杰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你點頭嫁給我,三媒六聘是抬舉你,要不然我立刻在這里把你給辦了,到時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楚槿被打得歪倒地,但她仍不肯輸了氣勢。「你怎麼會以為我在乎名聲?若我在意,就不會拋頭露面、到處做營生,如果我在意,就會關在家里學琴棋書畫、做女紅,我是有爹娘的人,不掙錢日子也過得下去。

「名聲之于我並沒有那麼重要,只不過,你要是真敢這麼做,信不信我要踏出這里一步,你就會被挫骨揚灰、碎尸萬段?至于許香菱,我敢保證,你將會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活過。」

楚槿硬是抬頭,瞪著兩人,滿眼狠戾之色。

她陰毒的表情震住許家兄妹,許香菱一肘子推向哥哥,埋怨道︰「我早說過,若是沒本事她能把孫曉進迷得不知東南西北?誰曉得她裙子底下睡過多少男人,叫你一刀子把她給了結,你不肯,現在搞成這樣,真讓她平安走出去,我們還有活路嗎?」

「我這不是想替咱們家多掙點良田嗎?」許文杰懊惱。

「想要田還不簡單?!先把她弄死,再把衛家人弄走,你是里正,沒人耕種的田自然由你發落,就算不成,你還有個鎮長妹夫呢,你沒第一時間這樣做,根本就是因為色欲薰心,想要人財兩得。現在明白了吧,她哪里是好相與的,千萬別偷雞不著蝕把米,接個燙手山芋在手里,要是連命都玩沒了……要田?作夢去吧!」許香菱憤慨不已,若不是哥哥猶豫不決,她早就把人給處理掉了。

「那現在怎麼辦?」許文杰搓著兩手,眼楮不舍地盯著楚槿,但妹妹說得沒錯,命更重要。

「能怎麼辦,燒了唄!」

「現在?」

「不然呢,省得夜長夢多。」

「現在是大白天,要是火燒起來,很快就會被發現,她要是被救出去,殺人可是要砍頭的。」許文杰這會兒終于想起楚槿那個身材魁梧的爹,越想心越慌。

「你傻啦,只要照我的吩咐……」

與此同時,听看風傳來的消息,衛珩的臉色難看到極致,他越走越快,方向明確地朝某個方向前進。

衛忠、衛愛不明所以,只能運起輕功,快步跟上。

很快,他們竄身到一幢舊宅子里,站定。

屋內,許文杰正拼命往楚槿身上倒油,深怕沒澆透,讓她留下半條命來指認他們,硬是舍了十斤菜油。

妹妹說得有道理,到時候火燒起來,等火勢大到被發現引來村人時,楚槿早就被燒成灰燼,而他們也早已跑得不見人影,到時候別說不知道誰是凶手了,恐怕連死者是誰都查不出來。

「動作快一點。」許香菱連聲催促。

看著楚槿蜷縮著身子,滿身狼狽,想到這個賤蹄子很快就要在人間消失,她心頭就有說不出的暢快。

她所有的霉運都是衛楚槿帶來的,倘若衛楚槿沒搬進百花村,她還是村里最美、最受吹捧的女子,一大堆人搶著娶自己進門,都是她害得自己落到這般境地,衛楚槿根本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許文杰加快動作,嘴里叨念著,「好啦,不要催,馬上……」

話未說完,砰地一聲,門被人從外頭用力踹開。

許香菱猛然轉身,看見臉色鐵青的衛珩,還來不及反應,胸口就迎來一掌,她整個人被打飛,背脊重重地撞上牆壁,從牆上摔時,那半面牆轟然傾倒,不少磚塊砸在她身上,鮮血疾噴而出。

「香菱!」

許文杰丟下油桶,搶上前,下一瞬他的身子也飛起來了,直接往門外去,頭才剛飛出大門,橫空現一條粗腿往他腦袋踹去,讓他移了方向直朝木籬撞。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看清楚了,那條粗腿是楚槿那個身材魁捂的爹……

此時屋里的楚槿眯眼看著前方,衛珩來救她了……她又欠他一份情了呢,他老是這樣,她哪有辦法斷得干淨透徹?

這可不行,她不想要心里裝著他,不想要腦袋里填著他,不想要已經分開,心卻還要日日夜夜為他疼痛……

她想拒絕他的靠近,可是身子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得無法控制,那沉重感從四肢往上蔓延,軀體重了,腦袋變重了,眼皮重了……頭一歪,她重重地墜入黑暗谷底。

衛珩沖上前,將全身被澆菜油的楚槿打橫抱起。

他從沒這樣憤怒過,快步往外飛奔的同時撂下狠話,「別弄死他們,我要他們進十八層地獄!」

這話實在很矛盾,不死怎麼進十八層地獄?

不過衛忠、衛愛听得懂主子的話,齊聲應和,「是,爺!」

衛忠黑著臉,看著昏死在地上哀號的許文杰,想也不想抬起左腳,用只所有力氣招呼上他的子孫根,這一踩,許文杰當場被痛醒,臉色慘白,痛得發不出聲音。

他倆商議過後,決定一人分一個,看看誰家的煉獄更難熬。

衛愛挑選許文杰,他先折下許文杰一只手臂,再加上剛剛斷掉的重點部位,這樣有點慘,但還不是地獄等級,因此衛愛蹲,左右臉各幫他刻朵花。

衛愛意猶未盡,拿起一個瓷瓶,往他嘴里倒入兩顆珍貴藥丸,從此以後,許文杰不必怕記不牢日子,因為為每逢初一、十五,他全身的骨頭就會像被千只蟲子啃噬般,痛上整整十二個時辰。

偏偏這痛又痛不死人,每痛過一回他便會重獲新生,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強健,如無意外,他將會在痛上九百九十九次之後,骨頭瞬間化成灰。

沒有骨架支撐的會是什麼模樣?衛愛光是想像就覺得很精彩。

許香菱的地獄使者是衛忠,衛珩那一掌已讓她摔裂脊骨,待傷勢痊愈之後,她大概得駝著背行走。

但只是這樣未免太便宜她了,衛忠又補上一腿加一拳,那一腿踩斷她的腿,一拳則是打爆她的顱骨和鼻梁,最在意貌的她從此臉歪目斜、鼻子內凹,帶著一張丑臉過日子——既然她因為得不到男人而為難楚槿,那麼他就讓她更得不到。

他掏出一瓶藥讓許香菱喝下,她從此會有強烈的生理需要,無時無刻想要男人的安慰,但她的新長相大概沒有哪個男人能吞得下,因此她未來的對象……光是想像,就讓衛忠解氣。

什麼?殘忍?別忘了,他們虎賁衛可是止小兒夜啼的最佳良藥。

回到衛家,章玉芬看到楚槿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請來大夫,大夫診治後表示不礙事,楚槿只是肝氣郁結,喝幾帖藥便行。

可若是不礙事,為什麼她會沉睡不醒?從清晨到黃昏,她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所有人急得跳腳,可衛珩在一旁,他們又不敢硬將她搖醒,只能干著急。

深夜,衛珩坐在床邊,握住楚槿的手,輕嘆。他看著她眼下的黑青,怎麼會……才一天而已,她便消瘦如斯。

「……我帶著東家去很多地方,本以為找過幾處找不到爺,東家便會死心了,沒想到……是我不對,我應該堅持把她送進家門的……」凌掌櫃鉅細靡遺地說出昨發生的事。

「下去吧!」衛珩揮揮手。

「是。」臨走前,凌掌櫃看楚槿一眼,滿心愧疚。

衛珩用被子將她里緊,抱進懷中,他輕輕撫模楚槿的臉龐,你還要睡多久?是因為太傷心、不願意清醒嗎?

「對不起。」他在她耳畔說,親了親她的額頭,指尖輕輕描繪她的眉毛、眼楮、鼻子、嘴巴。

但他還是不會改變想法,她的安全是他最重要的考量。

三年多了,他看著她成長,看著她獨當一面、撐起一個家,他從沒想過她小小的肩膀竟可以承擔這樣多,對此他佩服、他心折,也很高興,在她最旁徨無助的時候,陪在她身旁的是自己。

原本他真的相信可以一直陪伴下去,所以放任她置屋買地,放任她編織美麗的願景,他承諾為楚家報仇,扶持楚棠、楚楓重振楚家門楣,自信滿滿的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但現在……他失去篤定。

「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的,不要生病、不要傷心,讓我能夠心無旁騖做該做的事情,好嗎?」

楚槿沒回應。

「倘若最後,還是他贏得這局,楚家的仇就別追究了,讓天道去罰他,讓因果去報應他,好嗎?」

她沒答話。

「很抱歉對你失信了,你可以不原諒我,但不可以欺負自己,懂嗎?」

她依舊沉默。

「我知道你累,就趁這次好好休息一場吧,醒來之後安心過日子,不要胡思亂想,成不成親都不要緊,但一定要讓自己快活,若是想成親,就找個比我更好、更疼愛你的男人,知道嗎?因為,你值得最好的……」

他對著熟睡的楚槿不停地說著,從月出講到月落,講到星子西沉,帶出東方那一抹魚肚白。

他得走了,楊公公失蹤,直到現在還沒找到,後宮失去一枚大棋子,還有大把大把的事等著他做,容不得他停留太久。

臉頰貼上她的輕輕磨蹭,動作帶著濃濃不舍,他很清楚,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的聚首。把她放回床上,攏好棉被,衛珩走出楚槿房間,章玉芬和衛忠還守在門外。

「把你們和小槿的玉牌交給我。」

虎賁衛的玉牌?猛然抬頭,爺這是要把他們逐出虎賁衛?

衛忠搖頭,雙膝跪地,「衛忠願意跟隨爺出生入死!」

「幫我好好守護小槿,這是你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任務。」衛珩凝聲道。

衛忠與衛珩對視,他堅持和師弟們並肩作戰,堅持追隨爺水里來、火里去,他堅持……他的堅持在衛珩的目光中節節敗退。

衛珩道︰「不願意的話,我派衛愛過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衛忠怒眼暴張,爺這是在逼他。「爺,屬下沒有做錯事。」

「違抗命令還不算做錯?」衛珩冷冽的聲音像冰刀子似的。

對峙片刻,衛忠終是垂頭,啞聲道︰「屬下遵命。」

「記住,我要小槿好好的。」

「是。」

「如果我再也回不來,便說服小棠、小楓棄文從商,說服他們姊弟三人不要追究楚家滅門一事。」

衛忠霍地抬頭。再也回不來是什麼意思?爺行事一向自信,有十分把握才做五分事情,為什麼這回會說出如此灰心之語?

「回答我,有沒有本事,保他們姊弟一世順遂平安?」衛珩加重口氣。

爺這是在向他托孤啊!難道情況比他所知道的更險峻?

青筋冒上額頭,衛忠握緊拳頭,咬牙道︰「衛忠發誓,必不違爺之托。」

這樣就好。衛珩拍拍他的肩,轉身離開。

章玉芬怔怔地看著主子踟躕的腳步,再回頭望向衛忠,仿佛領悟了什麼,她倉皇問道︰「爺這是……」

衛忠點點頭。

眼底泛淚,她不懂為什麼會情況丕變,章玉芬心慌意亂,緊緊揪住衛忠的衣袖,臉上浮起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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