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過來,莫可兒翻了身,身旁的丈夫已不見了,昨夜她未能如所言早歸,進屋時他已入睡,她沒驚醒他,自己悄悄的上床入睡,而今日得上工采茶,她賴不得床,天未亮起來時,他已不見蹤影,他這是上哪去了?
她疑惑的坐起身,瞧天色真要亮了,再耽誤不得,顧不得想他的去處,忙下床去更衣,可打開衣櫃後赫然看見滿櫃子的新衣,自己那幾件破舊的衣裳全不見了,這……這怎麼回事?
她一想,馬上明白了這些是相公買給她的。
她一瞬光火了,這不知節儉的家伙胡亂花錢,瞧這些衣服手工都不錯,價錢應該不便宜,他是失心瘋了才會將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錢這樣花光!
他以為自己還是闊綽的曾家大少爺嗎?!
她氣極,怒沖沖抱著新衣要去找某男人算帳,可走出屋子後,她腳步卻越走越慢,怒氣也一點一點的消去了。
最後,她停下了腳步,那男人賺了錢不吝嗇,帶她去吃好的,還買了衣服給她,這錢全花在她身上,自己還抱怨什麼?
這一想,她已完全不怒,甚至噗哧笑出來了。
自己年紀雖不大,但靈魂已經歷過不少事情,在阮家時,阮家有錢,但庶女要穿件好的還得看嫡母臉色,而今自己嫁了清貧的丈夫,卻用不著自己去討好要求,丈夫便拿出所有為她打理,也許衣料不如在阮家時穿的講究,但窮困中反而感受到從前不曾有過的被寵愛的溫暖滋味。
而女為悅己者容,她也希望丈夫喜歡自己的模樣,只是眼下的環境無法讓自己打扮,這會既然丈夫疼愛,那便讓自己變美吧!
她轉頭回去換上新裳,還梳了新發型,點了些許胭脂才出門去。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女人有人寵著便更容光煥發,到了茶場,人人都教她給驚艷了,她心里高興,這一整天做什麼都帶笑,這樣子讓人瞧了更覺得親切美好了。
要下工時,茶行照例發了袋茶葉讓她帶回去,莫可兒拎著茶葉走,想到早上出門時沒見到相公,這會有點歸心似箭,迫不及待要回去讓他瞧瞧自己穿上新衣的樣子。
可剛出了茶行,跑得急了,她一不小心撞上了人,這一撞讓手上的那袋茶葉散了滿地,她懊惱之余忙著要向對方道歉。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已听見對方以驚訝的口吻說︰「這不是可兒,這是趕著要上哪去?」
听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後,她渾身倏然一僵,猛地抬首望去,果然是他,嚴烈!
此人是原主莫可兒喜歡的人,但是個花心大少,曾對原主始亂終棄。她怎會倒霉遇見這無良的負心漢,甚至撞進了他懷里?
莫可兒趕忙倒退三步,離他遠遠的。這人可不是好東西,踫不得的!
他見她避開自己,攏眉不悅了。「怎麼?咱們倆有必要這麼生分嗎?」
她臉一沉。「咱們毫無關系,能不生分嗎?」她不假辭色的說。
「之前可是你對我糾纏不休,趕都趕不走,這會居然要與我劃清界線?」他愕然。
「當初是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你,既然咱們已男婚女嫁,當然就各不相干,不過,我還是要勸你做人老實些,別油頭粉面、舌粲蓮花的到處騙人感情,這負心漢做多了,終有一日會惡有惡報的。」這人根本是爛人一個,與原主莫可兒往來時還同時追求過二姊以及還是阮玫禎的自己,二姊因為一心想當曾家的當家主母才懶得理這人,而自己壓根瞧不起這草包,嚴厲拒絕了他幾次,他才作罷沒繼續糾纏,因此她知道這人到底有多花心。
嚴烈愕然的看著莫可兒,自己當初要不是貪圖她有張曬不黑的白女敕皮膚,也不會與她來往,只是這丫頭無趣得很,再加上一身窮酸土氣的打扮,瞧久了也生厭。
況且,自己可是地主家的兒子,她卻只是個貧窮的采茶女,兩人身分懸殊,自己根本不可能娶她進門,這才拋棄她娶了別人。他妻子是曾氏茶行二房夫人的近親,今日他會來此,也是想靠妻子的關系向茶行拿點免費茶葉回家。
自己家中雖不缺錢,可他為人「節儉」,能佔便宜就佔點便宜,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而這會言歸正傳,他瞧了瞧這被自己拋棄的女人,發現她真的不一樣了,人不僅變美,連神韻也不同了,那眼神靈活有神,不像從前的呆板無味……
「我說可兒,過去是我不好,對你狠心了些,可這也不能全怪我,是你纏得緊,再說了我家人對你也不滿意,我這才說出一些話讓你死心,可我其實是後悔的,我心里還有你,對你仍是念念不忘的……」他說著便往她靠去,手不老實的攬上她的肩。
她沒想到他會動手,來不及反應竟讓他佔了便宜,摟得滿懷,她大驚失色的正要甩開他,這時好巧不巧茶行里走出一群采茶女,撞見這情景,幾個人訝異不已,紛紛指指點點起來。
她一急,用力將他推開。
這一推,他竟沒用的跌了個朝天,起來後覺得沒面子,怒道︰「莫可兒,你做什麼?」
「我……」見他跌得難看,她也尷尬了。
「你這女人纏著我時,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還有少的嗎?這會就翻臉不認人了!」
他這話一出,那群采茶女紛紛露出吃驚的表情,原來她能打扮得這麼漂亮是靠他?
這也難怪,誰不知曾思齊不再是大少爺了,身上哪有什麼錢供她花用,能穿得這麼好,除了找其它男人還能怎麼樣?只是她們沒想到,莫可兒居然這麼愛慕虛榮,為了享受竟然做出紅杏出牆與人苟且的事!眾人不禁對她鄙夷起來。
莫可兒惱極,嚴烈小氣得很,哪里給過原主莫可兒真正值錢的東西,有的也只是一點他施舍下來的碎銀,而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他如今當眾說出這樣的話,豈不讓人誤會他們之間還有糾葛?
她又急又怒,急著撇清。「你們別听他胡說,沒有這樣的事,我與他清清白白,干干淨淨——」
「莫可兒,你別不承認,不管如何咱們還是有一段情的。」
她倒抽一口氣,恨不得堵了他的嘴。
曾思齊前一陣子已將客廳修整完畢,此刻不大的廳上正坐著客人。
「大哥,娘一早來見過你後,回去飯也不吃,傷心憂愁到現在,咳咳……你對娘未免也太狠心了。」來的客人是曾思典,他正與曾思齊說著話。
莫可兒剛擺月兌嚴烈的糾纏,甫進門見了這意外之客頗為訝異,正要開口,剛巧又听見曾思典的話,讓她曉得原來相公一早消失是去見婆婆了。
只是,相公的娘親與弟弟接連來找,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曾思齊見她踏進家門,立即朝她笑道︰「你可回來了。」
曾思典則立即起身喊了聲,「大嫂。」
曾思典樣子恭敬,讓她笑了笑,難得曾家的人還肯瞧得起她,不嫌她出身低,不過話說回來,曾思典若嫌棄她什麼,當初就不會給她安排工作了,對這人,她是心懷感激的,因此對著他的笑容就越發親切。「二弟怎麼來了?」她笑問。
「這……唉,請大嫂幫我勸勸大哥,我這曾家繼承人的身分要還給他,請他回曾家去主持大局,娘來也是為了這事,可大哥脾氣硬,就是不肯。」曾思典苦著臉說。
她回頭瞧向丈夫,見他面無表情似不想多說什麼,不禁為難的道︰「回不回去也不是咱們說了算,還得看祖母同不同意不是嗎?」趕相公出家門的是祖母,老人家沒點頭,誰能讓相公回去?
「所以說,我讓大哥回曾家一趟向祖母好好的求上一回,祖母若心軟,大哥還是有機會回到曾家的。」
「這個嘛……」她再次往丈夫瞧去了。
曾思齊這回倒是開口了。「祖母惱我,我現在回去求也只是被轟出來而已,又何必回去自取其辱。」
「大哥,你是長孫,小時候祖母最疼你,你若拿出誠心的求她,又有我和娘在一旁幫著說話,你不見得會被趕出來的。」
「二弟,如今曾家有你繼承不是很好嗎?你怎麼老是將這事往外推?」曾思齊審視地瞧著曾思典一會後問。
「大哥,你這是明知故問,我真不是經商的料,在家里老要听由叔父他們指點,可這不行啊,再怎麼說叔父他們並非祖母親生,曾家的一切不能讓外人繼承去,而我這身子不好,實在沒能力承下這個擔子,咳咳……」說著,曾思典又干咳了幾下。
莫可兒見他氣色確實不佳,顯然身子真的挺差的,想來是真沒法子接下曾氏茶行的重擔才找上門來了。
曾思齊當然也瞧得出曾思典是真心想請自己回去的,便道︰「要我回去可以,但我不會自己去求,我要祖母親自開口叫我回去。」
「讓祖母親自開口?這怎麼可能,祖母畢竟是長輩,你不去求,她老人家怎會拉下臉來讓你回去?」大哥這分明就是說瞎話,還是不肯放軟的,但他覺得奇怪,大哥過去是個嬌生慣養、吃不了苦的人,更沒什麼骨氣,可這回都在外頭苦這麼久了,居然還不松口,難道是苦上癮了不想回去?
曾思齊嘴角微微上揚。「二弟,你放心好了,過一陣子祖母會來找我的。」
「你……你哪來的自信?」這會問話的不是曾思典,而是莫可兒,就連她都覺得他自信過頭了,這話說來誰信?
他睨她一眼。「你們盡避等著瞧就是了。」
曾思典搖頭,將他的話當做不願回去的推托之詞,當下失望的站了起來。「唉,大哥還是再想想我的提議吧,回去求祖母比較實際,你再這樣僵持下去,苦的是咱們的娘,她一心為你,怕你淪落在外挨餓受凍,每日都不知為你流了多少眼淚。」曾思典無奈的說。
可他神色依舊淡淡,不為所動。「你回去好好替我安慰娘,說我在外很好,吃得飽睡得好,還有賢慧的妻子伺候,讓她別操心。」
「你——唉,既然如此,我回去了。」曾思典說不動他,垂頭喪氣的走了。
曾思典一走,莫可兒立刻忍不住朝丈夫問︰「你是真不想回曾家嗎?」
他卻回以別有深意的一笑。「誰說的,曾家的事業我早晚要繼承的。」曾氏茶行是屬于原主曾思齊的,基于這人提供了身軀給自己,讓自己得以繼續活下去,他便有義務替原主守住家產,算是報答這人的捐軀吧,至于怎麼回去,他自有打算的。
「可是——」
「先別說這個,你今日似乎回來得晚了?」他關心的是這事。
他這一問,讓她想起遇見嚴烈的事,登時不安起來。「我……路上遇了點事……」
「遇什麼事?」他問起。
「這……我因為急著回來,沒留意撞上了人……這一撞,連今日發的茶葉也給撞落了,散了一地撿不回來,十分可惜……所以,今日沒茶葉了。」她支吾後,扯到茶葉去,完全文不對題。
他擰眉。「咱們茶葉夠多了,帶不帶回來也無所謂,不過,你撞上了誰?」他不好打發,問得緊。
「撞……撞了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她心虛的說。今日那姓嚴的在外胡說八道,毀她名譽,她憂心這話傳進他耳里,她可不想他誤會。
「這樣啊,我見你人似沒傷到,那便罷了。」他沒有再追問下去,但沒追問並不表示他沒疑心,他何等精明之人,習慣于先觀察再找出問題,可這會不急著唆這事,因為今日她一回來,他就瞧見她穿了自己買的新衣,這模樣果然如自己想象的俏。
她發現他瞧自己的目光後,咬咬唇,驀然嬌羞了。「好看嗎?」
「好看!」
「那……謝謝了。」
「謝什麼?」
「謝你為我費這心思……」她越說臉越紅,臉龐也越垂越低。
「這應該的,幸好合身啊。」他當初是目測她的身材讓人訂做的,還擔心不合身,這會瞧來自己眼力不錯,看得挺準的。
「不過……以後咱們還是省著點,衣服夠穿就好——」
「不用省,娶了妻子就是要讓妻子漂漂亮亮的,我看了賞心悅目,你也容光煥發的,這是讓咱們夫妻都滿意的事,省來做什麼?況且,人生賺錢就是用來享樂的,吃好穿好是應該的,別等七老八十時雖坐擁金山銀山,卻發現沒有牙齒咬肉,沒青春去穿華服,那多虧了,你說是不是?」他笑嘻嘻的問,邊賺錢邊享樂,這是他過去一向奉行的人生哲學,人生之所以辛苦就是為了能享樂,若只有苦沒有樂,這苦不白受了?
她點點頭,曉得他的想法總與其它人不同,而她其實也認同他的,況且自己既嫁了他當然就听他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人寵,何樂而不為。
忽然,她秀美的下顎被人挑起了,只見他目不轉楮地盯著她,那眼神彷佛能攝走人的魂魄。「相公……看什麼?」她臉龐瞬間釀紅。
「看你。」
「我知道,我是問,看我什麼?」
「若我說看你美,這話就低了,我看的是……」
「是什麼?」
「是臥房的方向。」
「臥房?」她微愣。
「上回在酒樓多有不便,這回在自家里,方便多了。」他笑得春風。
「什麼事方便多了?」她還是不解他的話。
「做的事方便多了。」
「做的事,這又是什麼?」
「這意思就是……」他眼里藏著笑,舉步朝她欺近,逼得她往後退去,這一步步的退,直到抵到牆,見她退無可退了,下一刻,他一只手伸向她的身側,手掌貼上了牆,將她的身子鉗制在他與牆間。
莫可兒心慌意亂的望著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他朝她心癢難耐的一笑後,繼續說「咱們該洞房了。」
「洞……洞房……」她張口結舌了。
「咱們也成親好幾個月了,從陌生到好奇,好奇到了解,了解到互相扶持,這也算是經歷過戀愛過程,可以洞房了……」他邊說臉龐邊靠近她,這曖昧的距離跟動作令人臉紅心跳,而能將洞房說得這麼直白的,天下恐怕只有他一個而已。
可她偏偏跟著心動,雙頰嫣紅似火,身子還不住輕顫。「我……」她心跳得好快,快到完全無法控制的地步。
他瞧著她無措的面容,眼底閃過一抹跳動的光,緩緩低聲地說︰「別緊張,一切有我。」
她用力抿了抿朱唇,此舉讓嘴唇變得更紅潤了,他勾著一雙魅眼,薄唇揚高,手指撫著她的唇來回輕輕滑過,充滿了撩撥的味道。
她吞了口水,趕緊閉上眼楮,這模樣像極未來的卡通人物小鹿斑比,真可愛啊!
他難耐的傾身過去,想吻住她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