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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夫為綱 第2章(2)

馬車駛進了睿王府門口,老遲頭眼睜睜看著趙武趕著馬車去了側門,將馬車直駛進內院葳蕤軒門口。

站在門口迎接的趙文被弟弟這出鬧了個胡涂,緊追著馬車過去,卻見趙武站在馬車不遠處,打發了迎出來的春桃。

「王爺呢?」

趙武以目示意,又怕胞兄再問下去,低低耳語一句︰「顏大人在車里呢。」

趙文大吃一驚,那面色瞬間就變了。

王爺就算搶個把女子或者欺行霸市都沒關系,他頭上有人頂著,至多拘起來訓斥兩句,可是這斷袖之名,傳出去實在不好听。

不過是朝中御史們還不知道罷了。

知道的那一個,又羞于出口。

趙武一瞧到胞兄那張憂國憂民的面孔,就知道他又想多了,只得在他耳邊輕聲耳語︰「顏大人乃是女子……」

趙文的眼楮瞬間瞪得大了,簡直算得上喜出望外。

他搓著手,激動的來回走兩步,忍不住念叨︰「怎麼……怎麼就到了這地步了呢?雖然出身差了些,不過王爺大約不在乎這些,喜事還是要著手準備起來……」

趙武覺得,當久了內宅的管家,雞毛蒜皮的事管得多了,人果然容易嘮叨。

他揪著兄長的領子將他拖走,順道將葳蕤軒內外僕人都遣散,因此等慕容重抱著顏慕林下了馬車的時候,葳蕤軒內外竟然連半個侍候的人也無。

索性臥房後面的浴池里熱水是現成的,他將已經無力掙扎,任他魚肉的顏慕林扒光了丟進浴池里,自己也順勢月兌得精光,跳下去,又將她放在自己赤果的胸膛之上,她已經半闔著雙目,似睡非睡了。

顏慕林這一覺睡得比較沉,似乎還夢見有一雙略帶薄繭的大掌替她搓澡沐浴,又在她肩上輕咬了一口,輕嘆一聲︰「還是睡著了乖巧,怎麼醒著就那麼可惡呢?」

這種混沌的夢她近來做過不少,大約是心神不寧之故,因此一笑付之,再醒過來之時,只見帳中燃著銀燻球,藥香繞鼻,竟然是個陌生的環境,細瞧起來,卻原來是上次被慕容重擄回來睡過的那間房,想來是他的臥房無異,心中又怒又恨,可如今自己精赤條條躺在被中,人為刀殂我為羔羊。

側目之時,發現枕邊整整齊齊迭著白綾細棉布,顯然是全新的,並非自己今早裹胸的那一條,只覺面上辣辣作燒,又見下面依次迭著褻衣中衣羅褲等物,還有一身雨過天青色的男子長衫,官袍卻不見。

她無奈之下,暫且穿了,慌忙穿了,這才又覺得安心了一些。

大約是听到房里動靜,外面有年輕女子的聲音,「大人可是醒了?大人若是醒了,奴婢端了洗臉水進來了。」

顏慕林自小自理慣了的,倒嚇了一跳,才省起這是在問自己,連忙答她︰「進來吧。」

推門進來的女孩子端著銅盆熱水放好了,乖巧的行禮,「奴婢春桃服侍大人梳洗,大人的官服被拿去漿洗房洗了,王府之中又無大人合適的衣服,劉嬤嬤只得尋了王爺十幾歲時候穿過的舊衣來給大人穿,還望大人莫嫌棄。」

顏慕林扯扯身上的長袍,倒頗為合身,心想,原來他十幾歲時已經長得這般高了?猛然想起這丫鬟剛剛自報家門,這下卻愣住了,指著她,「你……你……你就是春桃?」

春桃模樣十分俏麗,一雙杏核眼生得很是漂亮,「大人認識奴婢?」

顏慕林將她上下細細打量,見她在睿王府顯然有幾分得臉,穿得也算體面,頭上銀簪花式新巧,做工大約也不便宜,她略一沉吟,才道︰「你可是……可是睿王爺從北疆回來之後,隨他回來的?」

她與慕容重結仇,全是因著春桃的緣故,當日春桃的父母听說了她的清廉之名,尋上門來哭訴冤情,原想著能將女兒從王府討要回來,哪知道她不但沒將這女孩子從睿王府索要回去,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清白……

春桃見她竟然知曉,似乎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奴婢正是那時候隨王爺回府的,現下在王爺房里侍候……」

顏慕林大睜雙目,春桃說她在慕容重房里侍候?

大戶人家里,在成年男主人房里侍候的人,有幾個不是被主人收用過的?她那些同僚里不乏家世好又年輕風流的,房里的丫頭不過是他們桌上的菜,愛吃哪盤吃哪盤,吃完了嘴一抹,從哪端來的送回哪去,顯然春桃這是被吃完了……

她心中氣沖斗牛,暗暗咬牙,好你個慕容重,真正禽獸一只,強搶民女回來,毀了人家清白還不肯還人家自由……

顏慕林自小娘親早逝,又照顧患病的爹爹,于婚嫁一途之上及少考慮,以至後來考上了進士,一路爬上來,到了今天的位置,早絕了嫁人的心思,因此清白于她,倒不若平常女子看得那麼重要,失了清白就要死要活的不能過下去,可是她不在乎自己的清白,並不代表胡涂到不明白清白對于女子來說有多麼重要。

看著眼前的春桃,她心中憐憫之心大起,抓著春桃的手鄭重道︰「春桃,本官一定帶你離開此地!你別怕,一切有本官為你作主!」

被她緊握著雙手的春桃起先是迷茫的,但是朝她緊握著自己的手上瞧一眼,似乎被嚇著了,「嗖」的一下將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尖叫一聲便奪門而出……

顏慕林呆呆站在當地,暗自思索一回,難道春桃是因為早已失去了清白之身,一听可以帶她出府,無顏面見父母,生了輕生的念頭?

院子里,春桃撞上剛剛從外書房回來的慕容重,後者一臉的春風得意,瞧見她如撞見鬼一般的神情,不由出聲詢問︰「春桃,你這是做什麼?」

春桃吱吱唔唔,指指他的臥房,又指指自己,最後羞紅了一張俏臉,終于憋出了一句︰「顏大人……顏大人想跟奴婢私奔……」捂著臉撒丫子跑了。

慕容重心想,兩個女人私奔,他倒是平生僅見啊!

他大步跨進房里,見到那個準備帶著他的婢女私奔的顏大人呆呆站在當地,抬頭見是他,目中便能濺出火星來。

他這些日子見多了她這樣的目光,渾然無事,泰然自若的坐在房內椅子上,一本正經道︰「顏大人,你身為監察御史,陛下委派你前來協助剿匪瑣事,你居然在本王房內高床軟枕,睡得熟透,這也罷了,怎的一醒來便要與本王的婢女私奔?這事傳出去可不好听!」

「我……我與你的婢女私奔?」

顏慕林听到這話,氣得頭頂幾乎要冒青煙,指著他冷笑連連,最終憋出一句︰「王爺怎不想想你這婢女是哪里來的?」

慕容重側頭想上一回,終于恍然大悟,無賴的笑道︰「春桃可不就是本王強搶回來的那民女嗎?」

「王爺既然知道,何必裝傻?」顏慕林幾乎被氣笑。

慕容重面上露出惡質的笑容,拖長了調子不懷好意道︰「本王總算明白了為何顏大人一向瞧本王不順眼,原來本王搶走了你中意的姑娘啊?明兒本王就去跟朝中各位大人說叨說叨……」

顏慕林幾乎氣得哇哇亂叫︰「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是……還這樣……」

「明明知道你是女人?」慕容重目光在她身上來回巡梭,特別停留在胸前,笑得很是饕足,「本王當然知道!」

一霎時顏慕林幾乎想撕碎了慕容重那張臉,太氣人了!

二人之間這樣劍撥弩張,房門外卻有鶯聲嬌語響起,「賤妾姐妹們向王爺請安。」

房門半掩,透過門縫可以瞧見院子里站了七八位美人,花紅柳綠,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此刻皆矮身行禮。

慕容重目光未動,恍若未聞,只似笑非笑瞧著氣狠狠的顏慕林。

顏慕林在他這樣的目光之下幾乎無所遁形,腦中不期然想起許多不堪的畫面來,索性狼狽的轉頭去瞧院子里那一排風姿各異的美人。

領頭的女子身材高挑,五官明麗,肌膚如玉,當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更兼著語聲柔婉,嬌滴滴喚一聲︰「王爺……」連顏慕林都要生起憐香惜玉的心來。

她不由喃喃出聲︰「難道果真如太後娘娘所說,王爺在邊疆得的久了些,連母豬也當作了貂蟬,府中都有這樣美貌的妾侍,半路竟然還會搶擄春桃這樣的丫頭,難道真是饑不擇食了?」

慕容重一張俊臉頓時黑透,想了想,又帶了絲笑意,「本王是有些饑不擇食了,不然,怎麼會選中了顏大人呢?」目光在院外美人身上流連不已,似拿來與她比較一般。

顏慕林心中更覺羞辱,只是苦于不能拿別話來刺痛他,憋悶的心都要炸了一般。

趙文接到小丫頭傳信,急匆匆趕往葳蕤軒,連走邊抹額頭的汗。

王爺是年紀越長越難侍候。

听說王爺早些年漸知人事的時候流連風月,滿京城的頭牌皆眼巴巴盼著他駕臨,他對美人除了要求身子清白之外,皆是來者不拒。

怎料自從十六歲被老王爺拎到北疆,按說這幾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怎的在上頭反倒淡了下來。

特別是這三年不見,他倒完全修煉成了殺神一般,這次回來,陛下賜了十五名美人兒,在府中也住了些日子,愣是連王爺的面兒都沒見著,也從不見他召寢。

他原擔心著王爺在北疆得的久了,移了性情,好起了男色,今兒得知那位顏大人原是女子,心中不知有多高興。

一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至于這位顏大人女扮男裝混跡朝堂,倒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他方才正在賬房里盤著府中歷年所得,又跑去庫房瞧了瞧,想著若要辦喜事,不知道還需要添置些什麼,就听得小丫頭子來報,朧月軒與清露院的幾位姑娘們听說王爺回府,已趕去葳蕤軒請安了。

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王爺早已明言,後院宮中下賜的美人們若無傳召不得前往葳蕤軒,若是他拿出治軍的那一套來……也不知道這些美人們能挨得住幾棍子?

趙文沖進葳蕤軒的時候,慕容重正陰沉著一張臉站在正房門口,瞧著院子里清一色的美人兒,不發一語,目光虛虛往院門瞧去,似正等著他一般。

他的身旁站著的正是顏大人,這位以驚人之姿,清廉之名而聞達帝京的少年御史。

趙文瞧著這二人怎麼瞧怎麼匹配。

王爺太過氣盛,任何女子站在他身邊皆有畏縮之感,只有這位顏大人,在他陰沉著臉的時候,反倒怡然閑適,並無一點懼怕之意。

「趙文,我可曾說過,若無本王傳召,後院這些人不得擅闖本王居處?」

趙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求求你饒了她們吧!念及她們初犯,不懂王府規矩的分上?!」

「趙文,你在我身邊待的日子也有年頭了,可知在軍中不听主將調遣,要如何懲治?」

可憐的趙文目光掃過那些茫然失措的美人兒身上,見有的露出幾分害怕的神色,有的反倒一臉倔強,當真初生牛犢不怕虎,只當睿王不過嚇唬嚇唬他們一下,並不會拿軍律來約束她們,他心中對這些美人不由多生了幾分同情,只是慕容重面前也不能糊弄太過,只得吱吱唔唔︰「不听軍令者……打五十軍棍……」

軍中不听軍令者,自然是提頭來見主帥。

不過要是真將這些美人按住了開打,不說五十軍棍,怕是三十軍棍就會要了她們的命去,結果跟提頭來見倒也無甚分別。

慕容重冷哼一聲︰「趙管家倒越來越會打馬虎眼了,不過既然你也如此說,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美人們大驚失色,齊齊朝趙文射出怨毒的目光,又轉頭向著慕容重磕頭求饒,一時院子里哭哭啼啼的聲音吵鬧不休。

領頭的女子蘇嫣容貌最是出眾,又自負才情,進王府這些日子,今日初次見到睿王,一顆心早已經怦怦亂跳,只感覺自己生在雲端一般。

睿王爺的事跡這幾年宮中廣為流傳,都道他是神將,長日無聊,宮中女子對皇家男兒總是多了一分期許,睿王回京之後,等到被下賜的宮人名單被報上去,得知有她,她心中早已憧憬滿懷。

哪知道進府這些日子,今日好不容易才見了王爺一面,卻被告知要挨一頓軍棍,她當下便撲上前去,拽住了慕容重的袍角,楚楚可憐的仰起臉來哀求,「王爺,妾只是思慕王爺久矣,只期能在王爺身邊侍候,哪怕端茶倒水灑掃服侍也是心甘情願……」

慕容重鷹目冷寒,如刮骨鋼刀一般在她面上輕掃,耳邊卻听得一把清亮的聲音調笑道︰「姑娘,王爺是個土匪的性子,他只喜歡在路邊搶回來的。」

春桃姑娘可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不過這話听在慕容重耳朵里卻又是另一重意思,面上竟然難得帶了笑意,轉頭去瞧她,附和道︰「是,本王最不喜歡這種畏畏縮縮的女子,本王就好‘搶來的’女子……」

顏慕林後知後覺,才想起來,說到底,自己也算是被慕容重搶回來才失了清白的,當下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進屋,「砰」的一聲闔上了房門,一時忽略了這種行為有多小女兒氣。

蘇嫣揪著慕容重的袍角,迷失在他這一瞬間的笑顏里,心頭胡里胡涂想,難道我要扮個失怙的女子,躲在王爺經過的地方,才能讓他搶一回?

不等她再想明白,慕容重已經甩開她的手,催促趙文,「還不帶這些人下去?」

趙文心中為難,也不知道王爺要打這些女子五十軍棍是真執行還是再緩緩。

這些女子皆是帝後精挑細選,來自宮掖,要是因著一點錯處,全部打死了也不好給上頭交待,倒不敢再耽擱,轟著這些哭哭啼啼的女子出了葳蕤軒。

慕容重這樣為人跋扈,可是並不代表他是個只仗著身分就能橫行北疆的低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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