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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月明珠有淚(上) 第二章 算命(2)

封天涯看著她戒備的姿態,笑得輕松隨意,「怎麼,不承認?」

他上前兩步,故作神秘道︰「你跟那個夜修羅……不,應該說那個假扮夜修羅的小泵娘,是一伙兒的吧?別急著否認,我很不幸地告訴你,她從酒館出來把胭脂淚交給你的那一幕剛好被我看到了——那小泵娘很漂亮啊。」

秦鉞顧不上他的輕薄語氣,也沒時間去思量這個明明已經從酒館落荒而逃的男子怎麼會看到她們的秘密——她握緊手中的劍,指著封天涯,「你想活得久些,就別多管閑事!」

封天涯的表情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話,「老大,你說不管就不管啊,因為你這破事,害得我砸了招牌,有家難歸,連面都吃不上……這樣吧,你給我五百兩封口費,再給我一千兩算我的名譽損失費,我就放你過去,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秦鉞惱怒,「無賴,敬酒不吃吃罰酒——先問我的劍答應不答應!」

她抖起劍花,一片寒光劈頭蓋臉罩向封天涯。

封天涯大叫著躲避︰「小鮑子你不能這樣,你不能看俺老封不如你有錢、不如你英俊,就欺負俺老封……告訴你,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俺老封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輩……啊,俺老封還沒娶媳婦呢,你往哪兒砍?」

秦鉞仗著自己劍法精妙,本不把封天涯放在眼里,可十幾招過去了,這個形容落拓的漢子只是叫得狼狽,事實上,她根本傷不到他分毫,反而被他嘰里哇啦地叫得心浮氣躁,破綻頻出。

封天涯卻不急著反擊,繼續說個不停,盡顯話嘮本色︰「你說你這麼有錢,出點封口費算什麼……嫌封口費難听,你就當幫朋友嘛,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你既不肯出錢,那可別怪我嘴上沒把門的,那小泵娘和你分開之後往東南方向去了沒錯吧……踫巧有一幫對胭脂淚不死心的朋友也去了東南方向,又踫巧俺老封認識他們其中兩個,就在一塊聊了一會兒。俺餓得頭頭昏眼花,也不知說沒說什麼不該說的……」

秦鉞驚得長劍險些月兌手,這一次封天涯也不客氣了,劈手按在她的脈門上稍一較力,秦鉞的長劍就抵在了自己的頸邊。

此時,她卻顧不得自己,「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將你碎尸萬段!」

封天涯的回應是「嘿嘿」一笑,「不是你。」

「什麼?」

「我說,在酒館外暗中相助那個小泵娘的人,不是你——你的功夫差得遠呢。」

「你……」秦鉞瞪大眼楮,看著眼前這個依然是胡子拉碴、形容落拓、和所有江湖最底層的小人物沒什麼區別的漢子——如果硬要找出什麼區別,那就是他的眼楮,清澈鋒利,與眾不同。可是,即使意識到這一點,他的聰明依然超乎她的想象。

「別用這種崇拜的眼神看我。」封天涯被這麼個俊俏的小鮑子盯著,忘乎所以,險些松手,不過關鍵時刻,他還是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他開始在秦鉞身上亂模。

秦鉞嚇得大叫︰「你……你干什麼?」

「找封口費。你舍不得給,我只好自己動手。」

「封天涯,你、你混蛋,把你的髒手拿開!」

秦鉞簡直快哭了——封天涯的手已經伸到她的衣服里了。

「干嗎叫這麼淒厲,又不是女人,我……」封天涯下面的話斷了——他模到了不該模的東西。

「你混蛋,你、你……」秦鉞羞憤難當,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封天涯是真傻眼了,趕緊把手抽出來,結結巴巴道︰「你……你又沒說……誰知道你外面是個男人,里面卻是個女……」

「我殺了你!」秦鉞也不管架在脖子上的劍了,沖上前就是和封天涯同歸于盡的架勢。

封天涯趕忙松手,以防秦鉞真的斃于自己的劍下——然而,慢了一點,藍衫女子的脖子上已是一道血痕。

封天涯這回利索了,迎著秦鉞「啪啪」兩下,封住她的穴道︰「你給我老實點,要不然我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他眼中的凶光鎮住了秦鉞——她不怕死,卻怕這樣的侮辱。她怨恨地瞪著封天涯,屈辱的淚水一串串落下來。

封天涯抓抓頭發,一副為難的樣子,「算了,錢我不要了,我只要真相。」

「……」

「真相!」封天涯厲聲喝道,「你為什麼要搶自己的胭脂淚?那個暗中幫助你們的高手是誰?」

秦鉞意識到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前面的裝瘋賣傻不過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他,遠比她想象的聰明。

或許,從她踏進霸王鏢局那一刻起,不是他做了她手中的棋子,而是她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我耐心有限……」

就在封天涯決定加大嚇唬力度的時候,秦鉞終于開口︰「那小泵娘就是晶華郡主寧淨雪。上元節是她的生辰,也是北靖王為她選婿的日子。郡主不想嫁,可是父命難違,所以她放出話去,說誰能以胭脂淚做聘禮,誰就是她的如意郎君。就在江湖中人人爭搶胭脂淚的時候,我們安排了一場胭脂淚被夜修羅奪去的戲,讓所有人都以為胭脂淚在夜修羅手上。這樣,懾于夜修羅的威名,就不會有人上王府提親了,郡主就可以不嫁。」

「就……就這樣?」封天涯張口結舌——其實,從秦鉞把人人爭奪的胭脂淚托鏢于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霸王」的時候,他已經隱約覺得這里面有問題。他很興奮,一路走來,不動聲色,原以為有什麼驚天的大陰謀,卻沒想到這陰謀的程度實在令人失望。

提醒一句,雖然這世上有些人的確靠著「瞎貓也能踫上死耗子」創造了一點小奇跡,但封天涯絕對不在此列。

封天涯不是瞎貓,封天涯是狐狸!

不過,就算是狐狸,此時也難免泄氣,「真是個餿主意。」

「的確是個餿主意。」秦鉞不知是對封天涯講,還是在自言自語,她想起沈星河的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這一局,誰是誰的棋子?誰又是最後的贏家?

或許,所有殫精竭慮的算計,在上天眼里,不過就是個餿主意吧。

「那個人是誰?」封天涯又想起一件事。

秦鉞搖頭,她知道他問的是誰,但事實上,她也不確定那個暗中相助的人是誰。她心中有個模糊的猜測,但立刻自我否決了,她希望不是那個人。

但願不是。

封天涯看到她眼中隱隱的迷茫,笑了。他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此時見著些波瀾,存心要攪上一攪,以掀起驚濤駭浪,「你說,如果我告訴軒轅宮,說你們借助夜修羅的名頭在外面招搖撞騙,他們會不會采取什麼行動?」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封天涯笑得賊兮兮的,像個亂嚼舌根的長舌婦,「或許,小夜公子真的就娶了寧淨雪,寧淨雪就成了軒轅宮的媳婦……又或許,他把你們兩個……」

他在脖子上比了個「殺」的動作。

秦鉞眼神一凜,「夜修羅不會娶寧淨雪,軒轅宮也不可能要寧淨雪做媳婦。」

「也不會殺你們嗎?」

陰森森的語氣讓秦鉞眼中閃過驚恐,雖然轉瞬即逝,但足以令封天涯開懷了。

「夜修羅不是真的,你們手中那把胭脂淚,也不是真的吧?」

雖是問句,卻沒有疑問的意思。事到如今,秦鉞也只有承認——事實上,這把胭脂淚只不過是寧淨雪讓人按照圖樣仿造的。

封天涯解開她的穴道,「你可以走了。」

秦鉞站著沒動——封天涯的笑容無論如何也不能用善良來形容。

「還不快走,當心我改變主意,把你就地解決。」

「你耍我!」秦鉞的目光落在巨石之上——移動這樣的巨石,沒有七八十年的內功修為,絕對辦不到,她想不出封天涯是怎麼把它移過來的。

「早說嘛,」封天涯拍拍胸脯,「我幫你開路。」

秦鉞冷眼旁觀,見封天涯從旁邊找來一根手臂粗細的長棍子,一頭墊在巨石底下,又找了個小點兒的石頭做支點,架在棍子底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就把巨石翹起來,移到一旁。

封天涯丟下棍子,拍拍手,轉頭,看到秦鉞難以置信的目光。他指指自己的頭,「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動動腦子,比你那功夫有用得多。」

秦鉞遲疑著回身上馬,她不太相信封天涯就這麼放她離開——他裝瘋賣傻、心機深沉,這讓她覺得不安。

但封天涯沒做什麼,只在她身後調侃一句︰「小心慢行,當心軒轅宮來討說法。」

秦鉞只快馬加鞭,想把心中不安的感覺拋諸腦後——或許是她想多了,他沒什麼惡意,只是有點聰明、好奇心有點重,讓他找到自認為的真相離開,事情還不會太糟糕。

然而,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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