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涯看着她戒备的姿态,笑得轻松随意,“怎么,不承认?”
他上前两步,故作神秘道:“你跟那个夜修罗……不,应该说那个假扮夜修罗的小泵娘,是一伙儿的吧?别急着否认,我很不幸地告诉你,她从酒馆出来把胭脂泪交给你的那一幕刚好被我看到了——那小泵娘很漂亮啊。”
秦钺顾不上他的轻薄语气,也没时间去思量这个明明已经从酒馆落荒而逃的男子怎么会看到她们的秘密——她握紧手中的剑,指着封天涯,“你想活得久些,就别多管闲事!”
封天涯的表情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大,你说不管就不管啊,因为你这破事,害得我砸了招牌,有家难归,连面都吃不上……这样吧,你给我五百两封口费,再给我一千两算我的名誉损失费,我就放你过去,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秦钺恼怒,“无赖,敬酒不吃吃罚酒——先问我的剑答应不答应!”
她抖起剑花,一片寒光劈头盖脸罩向封天涯。
封天涯大叫着躲避:“小鲍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看俺老封不如你有钱、不如你英俊,就欺负俺老封……告诉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俺老封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啊,俺老封还没娶媳妇呢,你往哪儿砍?”
秦钺仗着自己剑法精妙,本不把封天涯放在眼里,可十几招过去了,这个形容落拓的汉子只是叫得狼狈,事实上,她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反而被他叽里哇啦地叫得心浮气躁,破绽频出。
封天涯却不急着反击,继续说个不停,尽显话唠本色:“你说你这么有钱,出点封口费算什么……嫌封口费难听,你就当帮朋友嘛,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既不肯出钱,那可别怪我嘴上没把门的,那小泵娘和你分开之后往东南方向去了没错吧……碰巧有一帮对胭脂泪不死心的朋友也去了东南方向,又碰巧俺老封认识他们其中两个,就在一块聊了一会儿。俺饿得头头昏眼花,也不知说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秦钺惊得长剑险些月兑手,这一次封天涯也不客气了,劈手按在她的脉门上稍一较力,秦钺的长剑就抵在了自己的颈边。
此时,她却顾不得自己,“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将你碎尸万段!”
封天涯的回应是“嘿嘿”一笑,“不是你。”
“什么?”
“我说,在酒馆外暗中相助那个小泵娘的人,不是你——你的功夫差得远呢。”
“你……”秦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依然是胡子拉碴、形容落拓、和所有江湖最底层的小人物没什么区别的汉子——如果硬要找出什么区别,那就是他的眼睛,清澈锋利,与众不同。可是,即使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聪明依然超乎她的想象。
“别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我。”封天涯被这么个俊俏的小鲍子盯着,忘乎所以,险些松手,不过关键时刻,他还是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他开始在秦钺身上乱模。
秦钺吓得大叫:“你……你干什么?”
“找封口费。你舍不得给,我只好自己动手。”
“封天涯,你、你混蛋,把你的脏手拿开!”
秦钺简直快哭了——封天涯的手已经伸到她的衣服里了。
“干吗叫这么凄厉,又不是女人,我……”封天涯下面的话断了——他模到了不该模的东西。
“你混蛋,你、你……”秦钺羞愤难当,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封天涯是真傻眼了,赶紧把手抽出来,结结巴巴道:“你……你又没说……谁知道你外面是个男人,里面却是个女……”
“我杀了你!”秦钺也不管架在脖子上的剑了,冲上前就是和封天涯同归于尽的架势。
封天涯赶忙松手,以防秦钺真的毙于自己的剑下——然而,慢了一点,蓝衫女子的脖子上已是一道血痕。
封天涯这回利索了,迎着秦钺“啪啪”两下,封住她的穴道:“你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他眼中的凶光镇住了秦钺——她不怕死,却怕这样的侮辱。她怨恨地瞪着封天涯,屈辱的泪水一串串落下来。
封天涯抓抓头发,一副为难的样子,“算了,钱我不要了,我只要真相。”
“……”
“真相!”封天涯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抢自己的胭脂泪?那个暗中帮助你们的高手是谁?”
秦钺意识到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前面的装疯卖傻不过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远比她想象的聪明。
或许,从她踏进霸王镖局那一刻起,不是他做了她手中的棋子,而是她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耐心有限……”
就在封天涯决定加大吓唬力度的时候,秦钺终于开口:“那小泵娘就是晶华郡主宁净雪。上元节是她的生辰,也是北靖王为她选婿的日子。郡主不想嫁,可是父命难违,所以她放出话去,说谁能以胭脂泪做聘礼,谁就是她的如意郎君。就在江湖中人人争抢胭脂泪的时候,我们安排了一场胭脂泪被夜修罗夺去的戏,让所有人都以为胭脂泪在夜修罗手上。这样,慑于夜修罗的威名,就不会有人上王府提亲了,郡主就可以不嫁。”
“就……就这样?”封天涯张口结舌——其实,从秦钺把人人争夺的胭脂泪托镖于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霸王”的时候,他已经隐约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很兴奋,一路走来,不动声色,原以为有什么惊天的大阴谋,却没想到这阴谋的程度实在令人失望。
提醒一句,虽然这世上有些人的确靠着“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创造了一点小奇迹,但封天涯绝对不在此列。
封天涯不是瞎猫,封天涯是狐狸!
不过,就算是狐狸,此时也难免泄气,“真是个馊主意。”
“的确是个馊主意。”秦钺不知是对封天涯讲,还是在自言自语,她想起沈星河的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一局,谁是谁的棋子?谁又是最后的赢家?
或许,所有殚精竭虑的算计,在上天眼里,不过就是个馊主意吧。
“那个人是谁?”封天涯又想起一件事。
秦钺摇头,她知道他问的是谁,但事实上,她也不确定那个暗中相助的人是谁。她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测,但立刻自我否决了,她希望不是那个人。
但愿不是。
封天涯看到她眼中隐隐的迷茫,笑了。他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此时见着些波澜,存心要搅上一搅,以掀起惊涛骇浪,“你说,如果我告诉轩辕宫,说你们借助夜修罗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他们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封天涯笑得贼兮兮的,像个乱嚼舌根的长舌妇,“或许,小夜公子真的就娶了宁净雪,宁净雪就成了轩辕宫的媳妇……又或许,他把你们两个……”
他在脖子上比了个“杀”的动作。
秦钺眼神一凛,“夜修罗不会娶宁净雪,轩辕宫也不可能要宁净雪做媳妇。”
“也不会杀你们吗?”
阴森森的语气让秦钺眼中闪过惊恐,虽然转瞬即逝,但足以令封天涯开怀了。
“夜修罗不是真的,你们手中那把胭脂泪,也不是真的吧?”
虽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意思。事到如今,秦钺也只有承认——事实上,这把胭脂泪只不过是宁净雪让人按照图样仿造的。
封天涯解开她的穴道,“你可以走了。”
秦钺站着没动——封天涯的笑容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善良来形容。
“还不快走,当心我改变主意,把你就地解决。”
“你耍我!”秦钺的目光落在巨石之上——移动这样的巨石,没有七八十年的内功修为,绝对办不到,她想不出封天涯是怎么把它移过来的。
“早说嘛,”封天涯拍拍胸脯,“我帮你开路。”
秦钺冷眼旁观,见封天涯从旁边找来一根手臂粗细的长棍子,一头垫在巨石底下,又找了个小点儿的石头做支点,架在棍子底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就把巨石翘起来,移到一旁。
封天涯丢下棍子,拍拍手,转头,看到秦钺难以置信的目光。他指指自己的头,“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动动脑子,比你那功夫有用得多。”
秦钺迟疑着回身上马,她不太相信封天涯就这么放她离开——他装疯卖傻、心机深沉,这让她觉得不安。
但封天涯没做什么,只在她身后调侃一句:“小心慢行,当心轩辕宫来讨说法。”
秦钺只快马加鞭,想把心中不安的感觉抛诸脑后——或许是她想多了,他没什么恶意,只是有点聪明、好奇心有点重,让他找到自认为的真相离开,事情还不会太糟糕。
然而,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