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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頂 第2章(1)

收將、天術、修戟、先卒四縣之名,充分體現了里翼王國的尚武精神。也許是酷寒的天候讓人不得不強身保健。也許是農牧難興。讓人只有打獵維生,不管原因為何,襄翼專出絕頂武功高手。若不是與外界隔絕,早已成為天下搶才之地。

當凝兒到了收將縣城,客棧酒館都已客滿,不只是參加酋王推選的眾青年而已,欲參與文官考試的女子們因為隨身的僕役眾多,更是搞得人滿為患。

倒不是怕女子有什麼危險,而是各家都習慣性地把自己的寶貝捧在手心,大夫是一定得隨行的,再加上廚子和車夫,書僮及小婢,有時連兄長也跟著,陣仗驚人。

凝兒出身及家境與眾不同,對于這些捧場咋舌不已,這是干什麼啊?

出嫁也沒有這麼夸張好不好?如果將來考上了,去上任難道也要帶上一批人嗎?

不禁慶幸自己要參加的是只有男子的推選,一個好漢一人當,輸了一鞠躬下台,多麼省事!

「小兄弟,我們沒有房間了,對不住啊!」

「沒事。」凝兒嘆了口氣。已經是第四家了,現在是深冬,真要在外面打地鋪是不可能的,也許這附近有廟?

她蜿蜒走過擠滿桌子的前方,向往無比地瞅著桌上的一杯杯美酒,暗忖著是否該沽一壺帶走,忽然一只大手伸來欲攫住她的手腕。

她射手如蛇行之快,巧妙翻轉手腕,微型不落痕跡地住右一小步,就避開那只醉掌,完全沒讓他踫著。

她沒回頭去看,想無聲無息地溜走,在一堆半醉的推手中惹事可不妙。

可惜事不如人意,後頭呯地一聲,椅子倒了。

「喂!翻倒了我……的酒,就想跑啊?」

模糊不清的醉語倒是響如春雷,凝兒轉頭看見桌上杯倒酒流,分明是那人手撲了個空才踫倒的。

「你扮了裝,事事要小心,襄翼第一國法,絕不能一刻或忘。」

這是玉爺的諄諄告誡。這里高手雲集,她不能冒險在這里打架。

不敢隨意扮笑臉,她深深低下頭,像個怕事的小男孩。「大俠,我……我……我沒……沒有……」她又故意踉蹌一步,好似自己比那人更醉。

眾從大笑,「黑兄,這是個美少年沒錯,但還是個孩子嘛!喝都不能喝,站也站不穩,有什麼搞頭?」

「是啊!我看是來考文官的吧?也對,個頭這麼小,再幾年也長不到哪里去,根本上不了擂台,只能動動筆了。」

「黑兄就算了吧,等你吃飽,我帶你上無慨亭,那才是美男子的聚寶盆啦,而且訓練有素,比這個女敕小子好太多了!」

趁眾人紛紛向那個大漢敬酒,凝兒一溜煙穿過大廳,直直往前門鑽去。

深吸口氣準備推門迎接外頭連呼吸也能凍結的冷空氣,身後突然傳來清晰的話語。

「不介意的話,就跟在下擠一間吧。」

在鬧哄哄飲酒作樂的廳中,那低沉輕緩的聲音如濃霧中一道清風,借內力準確無誤向她送來,除非有其他高手仔細傾听,應是無人發覺。凝兒訝于那人內力之深,慢慢轉過身來。

一名黑衣男子獨自坐在桌前,不似其他桌子都坐滿了人,乍看之下毫不起眼,因為他……很安靜,靜如風止。凝兒心中忽然出現這樣的字眼。

那人並沒有在看她,但不知為何,她百分百確定就是他開的口,她不禁再打量對方幾眼。

他也許長她幾歲,身形修長精練,雙手有形有力,全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透明感,好像隨時可以隱身遁走。那張臉應是好看的,但眼神內斂,表情平淡,因而光華全收,可以讓人過目即忘。

真要給她一棲息之處嗎?她望向大廳另一端,方才那大漢似已趴倒在桌上,無人注意這頭,于是她負手慢慢踱向他,在桌前停下。

那人能在一室酒拳笑鬧中听到方才她與店家的對話,可見內力的確深厚。但他為何要幫她?

「公子不樂與人喝酒,卻不介意與人同房?」她笑問。

那人慢慢抬起眼,凝兒下了新的評語——眼神很深邃,雖然平靜無波,仍給人見不著底的感覺。

「公子風塵僕僕,這整城客棧都滿了,助人一事,積德一樁,沒什麼。」

這一番話,不再蘊含內力,如果不是凝兒敏銳,也無法分辨出與方才的不同。看來這人能藏就藏,連說話都不喜大聲。這樣就更奇怪了!他應該不是愛出頭、管閑事的人。

「我之前之後,還有很多撲了空的人吧!為什麼只幫我?」凝兒什麼事不弄明白是不會罷休的。

那人眼神穩定,似乎不在在乎凝兒的打量,「公子眼神清明,住宿無著落,仍沒有一絲怒氣,所以應是善良之人,現在問得謹慎,又是聰明之人。」

「原來你做好事,也是要挑人的啊!」凝兒笑了,「在下可以坐下,向您敬一杯嗎?」

「請坐。恕在下不喝酒,以茶代酒如何?」

凝兒伸伸舌。從小和兩老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還真不習慣有一餐沒酒啊。

「我喝就成!」凝兒再點了好幾道菜和一大壺酒,無視店小二稱奇的眼光。

「可問公子大名?」沒把握這個行事低調的人是否願意報上姓名,但不知道恩人的名字可不成。她可是免去凍死在外的危險啊。

「曲唯。」

說得倒很痛快嘛。「好名字!有韻味。我叫玉魯,小字凝。」

「凝。」他點點頭。「玉潔冰心,如露凝珠,很適合公子。」

凝兒眼中一閃!人們听到她的名字,只道她活潑好動,雖取魯婆婆之姓為名,但的確人如其名,便字「凝」以稍去一些躁氣。這人卻正確無誤地道出她的真名。

「曲公子露餡了喔!字字珠璣應該不是公子的習慣,少言少語,甚至不言不語才是,但公子現下如此健談,又是因為我嗎?」

「這里人人都是對手,凝公子不覺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嗎?」

「原來這麼看得起小小在下我,把我當成推選的頭號敵人啦?」凝兒笑了,雖然覺得他對她的稱呼有些奇怪。

「正是。」曲唯低下眼,神情平靜,倒是凝兒嚇了一跳,說得這麼白?

「那……把我當對手,為什麼還要這樣提醒我?」

「因為在下雖然行事無華,卻也不發暗箭。凝公子年紀輕,又似第一次出遠門,雖然不無謹慎之心,卻沒有見過世面,不知人心詭譎。」

凝兒不以為忤,嘆了口氣,「原來我滿臉就寫著少不更事啊!」

曲唯沒有笑,但眼光溫暖了些。「這也表示敵人容易輕敵,可說是凝公子的優勢。」

「好!曲公子痛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敬你!」凝兒一飲而盡,順便將滿桌食物一掃而空。

酒足飯飽後跟在曲唯的後頭,來到他下榻的房間,果然小而簡陋,看來是全客棧里最便宜的等級,很像他的風格。不過一張小床,一只茶幾,一扇窗而已。

「來者是客,曲某靠牆坐著打個盹就行。」

「沒的事!佔人房間還要佔床,我可沒這麼無禮。喏,這是半房錢。」凝兒把錢擱在茶幾上,一在牆角坐下,包袱往身後一墊,就闔上眼了。

曲唯似乎好久都沒動靜,但凝兒沒有偷看,也不以內力護身,告訴自己睡了,很快就真的入睡。

曲唯蹙眉,無聲地上了床,靜靜看著牆角那放松無備的矮小身軀許久,才闔眼入眠。長袖之中,一把微彎精刀,從無一刻離手。

次日凝兒睜眼,屋內僅剩她一人,她伸個懶腰跳起身來,先慣例打上一套拳,才覺得筋骨暢快,接著就看到茶幾上錢還在,又多了一張小條。

無失不愛償,祝收將稱王。

「好個曲唯,連無功不受祿你也可以轉個彎啊?」凝兒失笑。這個人真是謹慎過頭了。是她欠他吧?但他卻像是絕不願受人一丁點好處的個性,難道是怕擂台上動起手來不好意思?

那倒也不像。現在想想,那時沒人想去跟他擠一張桌子,就是感受到此人一身孤雲野鶴之風,好像看他一眼都會打擾到人家的那種孤絕,讓人不敢近身。他根本就是不與人打交道,絕對劃清界線的那種人吧?所以連她的錢也不踫,撇得一干二淨,更不找她一起出門報到,等一下擂台上形同陌生人,絕不會手下留情。

那麼此人會主動伸出援手,就更加怪異了。

凝兒聳聳肩。收將又何必稱王?她只是來求學的,不是來搶王位。除了兩老之外,她還沒跟任何人動過手,自己不在乎輸贏,能過招真打就不枉此行了。

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凝兒很滿意。不愧是假扮男人經驗豐富的婆婆,為她量身縫制了耐穿打又絕對陽剛的衣著,紅得霸氣。婆婆又在她眉上添了一痕假疤,不至難看,倒多了份英氣。加上兩老將她拉撥長大,從未特意把她當女兒來養,世俗都當作放屁,只教她真心待人即可,其它事都可以從心所欲,所以她出門幾天下來,都沒有穿幫,就是因為自己沒有那種一般女子訓練有素的典雅舉止和說話方式吧。

最重要的一點是,女人沒有是練家子的,她內力深厚,走路有風,加上只身一人,壓根兒不會有人想到她是女的。

只除了她最恨的一點點,就是自己的身高!在女人堆里都算矮了,比起一般男人更是不足。可惜啊!不過推選沒有年齡限制,大家頂多把她看成少年吧。

大刺刺往擂台而去。哇!人山人海,大約看戲的比上場的人多。她擠上去報了名,接下來就準備找個好位置看比武。這是天大的事,因為她一招一式都不想放過,準備全數默記回去向玉爺炫耀。

里翼推選,制度完善。一般擂台是勝者不斷接受挑戰,直到被打敗為止;不然就是分組晉級,直到僅存兩名對決。但前者沒有考慮勝者的體力問題,後者又沒有考慮分組的運氣問題,都遺珠之憾。

襄翼縣城決則是在第一輪中每一推手都必須與其他所有推手對決過,每打一場,休息一場,所有勝負詳細記下,最後勝場最多的四人晉級。

第二輪更妙,四人同時上台決戰,直到一名勝出,可謂是打群戰,也預告了將來那一人登上火峰之頂時,將遇上的四人決戰。

這樣的推選之所以可行,不會落個滿地傷兵,是因為勝負是由評審裁決,通常是兩名退休的高臣,也正是前縣城決的贏家。比武中不可以蓄意傷人,一旦推手顯出招式破綻,對方不必真攻傷身,評審會立即宣布比賽結束,勝家產出。

所以縣城決雖推手眾多,勝負倒分得很快,不慎受傷通常也不多。

這些規矩,凝兒現在才知道。「原來能勝的前四名,就能參加四人決啊!不知與兩老打有什麼不同?」她喃喃道,不禁貪心的想著,那自己能羸多少就要羸多少!

她精神一振,看比賽的眼光也開始不同,看得雙眼發直,手指一直比劃著,口中喃喃自語,汗水滴下她的額頭仍不自覺。

「這兵器可是從沒見過啊……嘿!這招很像畫龍點晴……」

她沒發覺,不遠處一雙深眸正看著她的一切。

很快地凝兒就被叫到號碼,她興奮得連手都有些發抖,但她力持鎮定,告誡自己別搞砸了。

「哎呀,真可愛的紅衣少年!我們收將有過這麼年輕的推手嗎?」群眾開始議論。

「現在的孩子可真猛啊!嘴上無毛就想出頭。我們里翼最年輕的酋王是幾歲?」

「好像曾有過二十歲的,大約兩任以前吧,可惜做不到五年就發生弊端,被三名高臣請下來了。」

「讓孩子見見世面也成,反正能撐個一時半刻就不錯了!」

凝兒排除耳中的一切,專注看著和她對決的男子,正巧此人先前已上場兩次,一勝一負,她清楚記得他勝負的兩招。

先守不攻吧!凝兒決定要等那兩招出現再伺機反攻,于是手按腰間劍把,然劍並未出鞘。

對方相當積極,以雙刀交互出擊,先攻她門面,拆了兩招,被她側身閃過,他以為矮小的她會乘機攻他左腰,先行收刀防備,以免出現破綻,不料她繞了半圈到他後方去了,似在玩躲貓貓,讓他大吃一驚,也急轉身來。

她朝他咧嘴一笑,接著出乎眾人意料,雙手離劍,穿插推了他胸前一把!

這當真是危險之至!他雙刀雖因轉身隨兩手落在身側,然而卻可以輕而易舉削下她兩腕,只因他太過吃驚,萬萬沒想到她會出這麼一手,且不算拳法也不帶內力,像個孩子玩游戲一般,最驚人的是她力氣奇大,明顯未盡全力,已如兩個大男人合推,逼他生生退了五六步,用內力也收不住腳。

眾人大笑,真當作是小孩子頑皮!不料評審之一發話了。

「玉魯君勝!」

那人白了臉,凝兒搖頭道︰「大人,不算啊!」

「為何不算?」另一評審奇怪地問。「破綻分明,勝負已定。」

「但是兵器未出,實戰不可能傷人,所以也不可能獲勝,不是嗎?」凝兒是真的覺得勝負還早呢,她根本還沒開始。

那人面容古怪的瞧著她,眾人面面相覷。評審耳語半晌後點頭。「玉魯君自己不服勝,也言之有理,那麼請繼續吧。」

凝兒高興的對那人笑,使那人眼神更加古怪,但他戒心已大起,再度開攻是攻守有據,片刻之後便逼得凝兒撥出劍來。

凝兒只擋不攻,耐心等待,終于等到了對方用過的勝招——攻她的小骯。她賭上了,賭對方上一場的輸招必然是他心中之痛,特意又攻他輸招時的左腿破綻,而未去擋他的勝招。

眾人驚叫,眼看她小骯立即就要皮開肉綻,但那人忽然一僵,幾近本能地回防他的左腿,刀劍相擊,內力四射,凝兒的短劍奇快,比雙刀靈活得多,在他以為成功堵死自己先前的破綻時,她的劍已向上挑入他左膀下。

她輕柔收勢,劍鋒在他左膀上點了一點,內力收得干淨,連衣服都沒有劃破。

「玉魯君勝!」評審洪聲道。

「好啊!」眾人擊掌叫好,「小毛頭推手了得!」

那人深吸口氣,臉色雖然不好,但眼中滿驚異,向她揖了一揖。

「多謝公子,我會終生難忘。」凝兒說得真誠無比。

「終生難忘?」那人忍不住問︰「為什麼?」

「公子是第一人啊!」凝兒撫著胸,沒有再多說,蹦蹦跳跳下了台。

縣城決此次人數眾多,雖然分三個擂台同時進行,第一天凝兒也只打過了一半的人,在她被兩老訓練得體力再好,也從未和陌生人打過這麼多陣仗,累得她拖著腳步回到客棧。

為什麼沒看到曲唯呢?她一路想著,她一次也只能看一個擂台,是錯過了吧。

正想著今晚是否有人輸太多場會卷包袱離去,她就有空房了,一進客棧看到曲唯又在喝茶。

「曲唯兄!」她興高采烈地上前,他是恩人哪,「你今天成績如何?」

他微微抬頭,臉上仍是一逕地莫測高深,「收獲頗豐,不過比不上凝公子大勝三十八,僅小輸一場。」

她偏著頭。「記得這麼清楚?你看到幾場?」

「精彩的都看到了。」

她眼楮發亮。「那你看到我輸的那場了?特別精彩!是我平生最棒的一刻!」

他深邃的黑眼靜靜看著她,「最棒的?」

「是啊!那不知叫什麼的,竟然幫我抓出了一個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的破綻,那人真了不起,我輸得心服口服!」

「既然是如此的高手,又是唯一的敗局,凝公子不記得他的名字嗎?」

凝兒有些赫然地抓抓頭,「我最記不得名字了,以前天天幫人寫信,還是記不得誰是誰的,總是被人取笑。如果人名是招數就好了,我看過就不會忘。」

「是那樣嗎?」曲唯斂眉,「凝公子一定餓了,請坐吧。」

「那我不客氣了!」凝兒又掏錢點了滿滿的一桌,順便問店小二︰「今天總有空房了吧?」

店小二看了曲唯一眼,「對不住啊……還是沒有。」

「還是沒有?」

曲唯開口了︰「在下租至縣城決為止,不嫌棄的話,就再委屈凝公子一晚吧。」

聖人啊!凝兒很感動地看著他,「真的可以嗎?」

店小二很快溜走。曲唯點點頭。「但在下有一請求。」

「請說!」凝兒很爽快地點頭。

「今晚換在下坐著睡吧。」

「啥?」這就是他的請求啊?真是怪人一個!凝兒眨了眨眼,笑了。

「行!但為了公平,我必須出一半的錢,連昨夜的一並請曲唯兄收下。」

曲唯眯起眼,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間而已,點頭道︰「成。那我敬凝了公子一杯,恭喜你四決有望。」

凝兒伸頭看看他碗中的冷茶。「又不喝酒啊?」口氣是大大不以為然。

「抱歉了,凝公子但喝無妨。」

「那我不客氣羅!」凝兒叫了酒。「好酒啊!縣城的價格一就是不一樣!連最便宜的酒都這麼好喝。」明明自己鬧窮,點的是最劣等的。

曲唯不動聲色,瞥了店小二一眼,他馬上又端了許多好菜。

凝兒大快朵頤,曲唯幾乎沒動筷,開口道︰「凝公子——」

「曲唯兄!」凝兒咽下好大一口豬腳肉。「能不能叫我玉弟或魯弟就成?不然小凝也行啊!凝公子听起來好別扭,怪生疏的。」

曲唯頓了頓。「好吧。小凝,你想知道破綻,要不要在下也說一個?」

凝兒興致大起,沒注意到他挑了個最親密的稱呼。「當然要!快說!」

「小凝喜歡先守後攻,記人先前比賽招數,再加以利用,是吧?」

凝兒張著小口。「你……怎麼看得這麼清楚?」

「但你這策略在那場敗局中不管用了,小凝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哪。」凝兒不自覺地用食指輕敲著桌面。

「我明明記得那人有兩次在前賽中因為慣用右手,右肩常露出空防,才被人攻破的,怎麼我好不容易等到那空隙,卻被引出我自己右臂的破綻,讓他挑了一個洞?」

她指了指自己右臂,還好她後退得快,只是衣服被挑開一線,不然必定被劃開一道口子,雖不重,也會見點血的。那人真下手啦!

他的眼光在那紅衣細細的裂痕上徘徊許久才移開。「那是因為每個人的反應不盡相同,遇上喜歡挑人破綻,不顧自己空防的人,如果被他看出你的破綻,不顧一切的硬攻,當然就會勝你一籌了。」

「那他又是怎麼看出我的破綻呢?」

「小凝只守不攻,給人機會研究你的守招,不是嗎?」

凝兒悄然大悟!從小到大,兩老不可能對她毫不留情地下殺手,因此她也不必練就滴水不漏的守法;再者練功之人多半練攻擊之術,以求對決中取勝;至于守法,就是盡量護住全身,不露破綻。但要攻就必有破綻,有人以攻為守,有人借力使力,轉守為攻,哪有有專練守法的?大約只有崇尚非武的和尚吧。

「原來如此啊……」凝兒喃道。「我沒有特別想過,中間有洞就補,人攻再防……竟有人不管自己有多少破綻,只求找出別人的來?」

「小凝在第一局中,不也是不在乎你自己的破綻,賭上對方會先防他的?」

「我,我攻的可不是他的破綻,而是他的心防。」凝兒一笑。「是我玉爺教我的。」

「心防嗎?」曲唯沉吟道,手中的杯一滯。

凝兒打了好大一個呵欠,肚子塞滿了以後,著實困得不行了。

「走吧。」曲唯起身。

回到房里,曲唯高挑的身軀坐靠著牆,半眯著星眸,看凝兒一沾枕便酣睡過去。

「第一人便終生難忘嗎?」他無聲地對自己說。即使無人可見,那雙眼楮仍是深不可測。

這次當凝兒醒來,室內連張小條子都沒了,她心下有些抱怨了,這人忒沒禮貌!為什麼不等她呢?

雖說是冷僻的得嚇人的個性,但不已經與她稱兄道弟了嗎?喔,是她自己曲唯兄、曲唯兄的叫,但他也沒更正她啊。

喃喃自語地到了擂台場,推手人數果然已減了不少,但她伸斷了頭仍然不見曲唯的身影。他不會也輸到排名太後,自行放棄了吧?

偏偏場上又沒有告示之類的,也不知道現在前四名究竟是誰,倒數又是誰。

不可能啊!他內力深厚,論起武藝見解精闢,不是嗎?而且他明明說自己收獲頗多?推選很快再度開始,她趕緊收神,隨著一次次上場,她越打越起勁,也越攻越放得開,她的策略變了,雖然仍以守為攻,但不引誘對手攻擊,目的就是在測測驗自己的每一個守招。

這可是大膽之至。別人在全力攻戰,就為了那如天般高的王位,她卻是在做實驗,在找自己的每一個破綻,簡單來說,她只是在練武而已。

她的對手大半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而察覺到不對的人越發一頭霧水——她若不攻對方破綻,只關心自己的,那簡直就沒機會羸了啊!最奇怪的是,當對方成功地找出她的破綻,被宣告勝利時,她還雙眼發亮,笑得無比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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