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縴雲弄巧 第九章

粗布荊釵,身形干瘦矮小,若不是親眼看見了那張臉,付天笑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將二者聯系在一起。

他是「她」,她是「他」,降符和神秘女人、原來是同一人。

「本來是想不到的。」付千巧掃過周圍或死或傷的官差,定格在降符的臉上,「縴雲的一次無心提及,我才起了懷疑。」

「那個丫頭?」降符有些驚訝,「我自認裝扮得天衣無縫,她是如何看出來的?」

「不,她沒有識破你。」付千巧搖頭,提到穆縴雲,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連連襲擊形容相似的女子以奪取聖仙石的神秘女人,十八年前失蹤下落不明的幽月教大祭司,右手腕都有蝴蝶斑,但二人一男一女,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要不是縴雲得意她將我作女裝打扮誘敵的點子,我也很難想到你們之間的‘關系’。」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低看自己身著的粉紅紗衣,再看向降符所穿的粗布衣裳,「既然我可以男扮女裝,降符又為何不可?既然你要聖仙石,必然會不擇手段,我若是再次以‘千福’出現,你知道內幕,知道我們一定會對那個神秘女人加強戒備。那麼,權衡之下,另一種我們都沒有看見過的你的樣貌,以男子身份出現,降低我們的戒心,自然是上上之選。」

「我事事考慮周詳,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同在醉夢軒的旋影,竟然是幽月教的人。」靜靜听他說完,降符忽然笑起來,而後,低低嘆息,「假鳳虛凰,你我皆為男子,不同的是,我需要改變身形容貌來掩飾自己的身份,而你,只要穿上紅妝,已可媲美真正的傾國紅顏。」

「縴雲她們到底在什麼地方?」沒心情理會他的自言自語。付千巧的心里,此刻只記掛著一件事情。

降符看他,臉上流露出異樣的神情,「你既然已經知曉了我的身份,此時要問的,應是你的身世才對。」

「告訴我,縴雲在什麼地方?」付千巧上前一步,逼視女裝的降符,無視他「好心」的提醒。

他眼中的急切,泄露了他的心思,降符凝視了他片刻,眼中的失望明顯,「你和你娘一樣,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關鍵時候,都是感情用事,分不清孰輕孰重……」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有著淡淡的悲、無限的眷戀,還有絲絲的怨恨,連眼神,都是難以言說的復雜。

岸千巧愣了愣,還來不及去深入體會降符話中的含義,眨眼間,就瞅見降符的口中已多了一支小小的竹管。

「忽——」

降符吹竹管,竹管發出聲響,奇特的音調,在夜色中逐漸傳開去。

「搞什麼?」付天笑嘀咕,對這種陰陽怪氣的聲響很是敏感,禁不住搓了搓手臂,想要捂住耳朵,杜絕這種很沒有水準的演奏。

「啪!」

什麼東西從天而降,不偏不斜正巧落在他的面前,當當裂成四片。

好玄,差一點,就是自己腦袋開花了。付天笑低頭瞪著腳尖處的碎瓦片,忍不住抬頭,想要提醒上面的人家,不要輕易將人性命當作兒戲。

「喂——」他才冒出一個字,卻看見閣樓檐角露出了一半很是招搖的繡花鞋。頓生疑竇,退了幾步,看清楚了上方站立的人,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搖搖晃晃站立在房檐邊上的面無表情的女人,不是旋影是誰?

「千巧——」他拉了拉身邊的付千巧,伸手指著房檐上的人。

岸千巧抬頭,心一下收緊。他看到了旋影,還看見了旋影身邊的穆縴雲,她們兩個一前一後,不顧危險,站在房檐邊上。

「縴雲,你下來!」他沖上面的人大吼,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更甚者,穆縴雲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麼,他轉頭看含著竹管的降符,「你對她們施蠱?」

「給她們施蠱,只想順利出城,不想現在派了更大的用場。」降符開口,竹管忽然隱沒,他瞥了一眼高處的兩人,再看向付千巧,「別輕舉妄動。她們現在迷失了心志,好比行尸走肉,我便是她們的主人。」滿意地發現付千巧臉上的血色褪去,他吐出竹管含在唇間,「只要我再吹一聲,她們就會義無反顧地跳下來,如何?」

「我已答應給你聖仙石了,你還想怎樣?」付千巧的手握緊,捏得生疼。

「不,不夠。」降符的陰沉地可怕,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我還要你死!」

‘喂。你這家伙,未免太貪得無厭。」付天笑已是沉不住氣,身形一動,正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不想卻被付千巧拉住。

「當初你娘不惜向全教上下撒下彌天大謊,說自己生的是女孩,隱瞞你是男孩的事實。原來從那時起,她就在防我,讓我兜了一個大圈子,錯找了十幾年。」他揮袖,凝視付千巧的眼瞳,眼中怨恨一點點聚集,「就為了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她情願與他同死,也不願與我同生。付千巧,你活在世上,就時刻提醒著我的失敗,我不能安心。」

「給你聖仙石已是便宜你,你還想要錢巧的命?」要不是受制于他,付天笑真想用纏絲手將降符纏成一段段,然後扔到河里去喂魚。

「那又如何?」降符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抖了抖,「我得不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但至少,我可以得到他兒子的性命!」

「你這瘋子!」付天笑罵出聲來,「你休想千巧會答應!」

「沒錯,我是瘋子。」降符篤定了一般,轉而看向付千巧,「你可以不答應的,後果只不過是死了兩個陪葬品。」

嘴唇抿了抿,他正要用力吹下——

「等一等!」付千巧忽然開口,「放了她們,聖仙石,和我的命,你都拿去。」

「千巧!」付天笑愕然,難以置信地看他。

「爹——」付千巧推開付天笑試圖擋他的手。慢慢褪下手鏈,「即使不太情願,我仍不得不承認,于理。我應救旋影,因為我是幽月教的少主,保護族人是我的責任;于情,我要救縴雲,因為我是付千巧,我喜歡她。」

抬頭望上面的人,明明看不清她的臉,卻能夠牢牢記得她笑起來的可愛模樣,還有動不動,就無故飛上雙頰的紅霞。

什麼時候開始滋長這樣的情愫,他已不知曉了。只知道對穆縴雲,只要她安好無恙,他情願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

他是認真的——付天笑連連叫苦,急得六神無主,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還有其他法子的,不用听他的,對不對?付家家訓——」

「家訓很多,我知道。」付千巧打斷他的話,「你跟爺爺說過,遲早有一天,你會被家訓害死的。」

「現在你快要死了!」死小子,這個節骨眼上還在拿他開涮,「我不管,我是你爹,我養了你十八年,指望你送終,你怎麼能死在我前面?」

「你們到底商量好了沒有?」降符已不耐煩起來,提高了聲音催促。

混蛋二百五,他真當自己是無常鬼來勾魂嗎?牙齒咬得緊緊的,付天笑狠狠瞪了降符一眼。

「給你!」付千巧揮手,毫不猶豫地將手鏈丟給降符。

降將接住,望著手心中的聖仙石,神情狂喜。他拾起地上的刀,扔給付千巧。

「千巧,三思而後行。」付天笑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並在心中思忖,一旦千巧動手,就是拼了老命,他也一定要阻止。

岸千巧舉刀,雪亮的刀柄上,映出他的容貌。他狠心,正要舉刀割向自己的脖子——

斑亢、清亮的笛聲忽然由遠及近地傳來,完全迥異于先前的音調,使听者聞之心神一振。

降符听見笛聲,臉色不由得一變,尋聲而去,身後的西城門方向,赫然出現了兩個人。

呆呆站在房檐上的穆縴雲打了一個激靈,混沌無神的雙眸逐漸清明。她眨眼一看,發現前方的旋影差不多要掉下去,她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將旋影攔腰抱住,退了好幾步,確定安全無虞,正想探頭向外張望,脖頸處卻傳來火辣辣的撕裂的感覺。

「好痛!」她咧嘴,模自己的脖子,觸手所及,是一片濡濕。

旋影捧著自己的臉,用力搖搖頭,見穆縴雲可憐兮兮的樣子,拉住自己的衣袖用力撕下一塊布料,為她包扎好傷口。同時,她按住自己受傷的肩膀,看下面還在發愣的人。

「少主,我們沒事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氣,收回目光,望著不遠處熟悉的人影,仿佛所有的力氣在頃刻間耗盡,軟軟地跪坐下去。

「听見沒有?她們沒事了,你還死什麼?」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付天笑差點喜極而泣。他迫不及待地奪過付千巧架在脖子上的刀,將其折為兩段,重新扔回降符面前,當作示威。

降符沒有理會,他只是望著逐漸走近的人,面孔逐漸扭曲,最終咆哮出聲︰「你敢壞我好事?」

一名異族女子。大紅斗篷,頭戴全銀冠飾。付千巧盯著她,忽然記起,自己曾在若綺尸身找到的畫紙上看到過這樣的裝束。

隨女子同來穆飛星奔過來,手中,猶握著一支玉笛。

「你怎知降符蠱咒的破解之法?」付千巧好奇,問穆飛星。

「說來話長。」穆飛星答道,示意付千巧看降符注意的那名女子,「那是幽月教的落金長老,我們在北門遇見她。解蠱之法,是她傳授于我。」

落金步步上前,盯著降符血紅的眼楮,「降符,你為一己私欲,毒殺教主夫婦,還想斬草除根,妄圖置少主于死地。你害幽月教四分五裂,百死也難抵你的罪過。」

「少跟我說這些廢話!」降符吼道,握緊了手中的聖仙石,雙臂忽然以奇怪的姿態扭動。一時間,近旁之人只听得骨骼作響,降符形似女子的矮小身形,瞬間高大,撐破了身著的婦人衣裳,恢復了原本的男子體貌。

「縮骨術能改變你的外貌,卻改變不了你的心。」落金已走近,視線落到他握緊成拳的手上,「降符,你的所作所為,已玷污了幽月教,玷污了整個苗部族民!」

「落金,你挺會給我壓罪名。你在想什麼,難道我會不知道?」降符手腕一抖,兩指之間,手鏈上的聖仙石微微搖曳。「你敢說,這麼多年,你全力尋找聖仙石的下落,只是忠心耿耿護教,對聖壇里的權杖,無半點非分之想?」

「你以為激怒我,就能亂我心神?」落金笑起來,神情自若之間,大紅斗篷忽然散開,兩條銀色軟鞭從她手中揮出,直擊向降符。

鞭身搖擺,倒鉤利齒立見——哪里是什麼軟鞭,分明是劇毒長蛇!

說時遲那時快,降符解下頭巾,趁銀蛇張開血口,蛇信就要吐上他的臉時,雙掌打開,頭巾驟然蒙住蛇頭。他用力一拉,咯吱一聲,布巾頓時鮮血淋灕。

岸千巧等人見狀,迎上前去,與落金一道,同降符周旋。

「老天,他的武功怎會這麼高?」穆縴雲趴在高高的房檐上,盯著下面以一敵四還游刃有余的降符,問身邊的旋影。

旋影努力忽略肩上的疼痛,「他是大祭司,地位僅次于教主。由于是上任教主的師兄,身份特殊,教中很多的上乘武功,他皆有修煉。」

「那我們該怎麼辦?」見付千巧被降符踢了一腳,穆縴雲著急起來。四個人都無法制伏降符,再加上旋影受傷,而她又屬于那種武功上不了台面的三腳貓,哪能出去丟人現眼?

早知今日,她當初就不該貪圖安逸偷懶只揀輕功來學。

「我勸你乖乖待著。」旋影瞥了一眼蠢蠢欲動的穆縴雲,「依你我目前的狀況,下去只能拖他們的後腿。」

她知道啊,可是要她無動于衷坐山觀虎斗,她又哪能安心?

穆縴雲盤膝而坐,雙手撐著臉,有點垂頭喪氣,不經意,腰間的荷包忽然竄人她的視野。眼前一亮,她忽然想到什麼,打開荷包,伸手進去,取出一枚小小的彈丸。

「這是什麼?」旋影盯著她手中類似藥丸的東西,問她。

「迷藥。」穆縴雲站起身來,食指彎曲,拇指壓住彈丸,壓在食指上方。她眯上一只眼,目測與降符之間的距離。

「迷藥?」旋影想也不想,當場否決,「降符是幽月教施蠱的第一高手,用起蠱毒得心應手。你小小的迷藥,在他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

「沒辦法呀。試一試,總比坐以待斃要好。」更何況,煉制迷藥的方法是她從顧姑姑那里偷學而來,以前對付他人,從未失手,這一次用在降符身上,談不上功效奇佳,也不至于太差勁吧?瞄準了,她出手,彈在樹干上,沒中,失敗。

不能怪她。一堆人交手,混在一起,動不動位置就在變。饒是她眼力再好,也難保不會誤傷自己人。

穆縴雲的眼楮瞄呀瞄,衡量周邊地形,覺得右方客棧外的那棵樹還有利用價值——不高不矮,方便行事。這麼想著。打定了主意,她施展輕功,在無人注意之下悄無聲息地飄忽了過去,抱著樹干蹲下,小心觀望下面的戰況。「你——」她一下子就閃了人,旋影想要拉她也來不及,壓低了聲音叫她,唯恐下方之人發現而分了心神。

穆縴雲沖她擺擺手,見降符已模清了付千巧等人的招數,且戰已退,陰狠招數下,伺機尋找逃月兌的機會。

「如何是好……」一來一往,見縫插針都不大可能,她自言自語,彈丸就在指間,卻苦無機會出手。

正在懊惱,忽見付天笑一手纏住降符手臂,另一只手順勢要奪降符手中的聖仙石,逼得降符不得不將聖仙石拋高,付天笑舉手去接,降符一腳橫掃而來,他避開,降符躍起,要將聖仙石奪回。

好機會!

穆縴雲縱身一躍,凌燕一般竄出,在與降符擦身而過的瞬間,拇指和食指松開,指間的彈丸彈向降符。

眼前有黑點飛來,降符本能地伸手去擋。彈丸在接觸到他手上的肌膚後忽然爆破,淡淡白霧升起,迅速竄入他的口鼻之中。

大功告成!穆縴雲振奮之余,想要收勢,無奈用力過猛,一時停不下來,眼睜睜地瞧著自己向正前方那堵牆上撞去。

「啊——」她閉上眼楮,止不住地大叫,不忍見自己被撞得頭破血流的模樣。

足尖忽然被人拉住,輕輕一拽,一雙手臂,已攔腰將她截獲。

穆縴雲睜開眼楮,就見付千巧慍怒的神色,自己則安然無恙地被他抱在懷中,毫發無損。

「你還真是不要命了!」一想到方才驚險的一幕,付千巧心有余悸。且不說他們幾個在全力應戰,她這麼莽撞闖入,極有可能被內力所傷;光是她與降符錯身而過的瞬間,要不是降符志在聖仙石,無暇顧及,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穆縴雲縮縮脖子,被這麼強勢的付千巧給嚇住,任憑他如何數落,也不敢再多言半句。

聖仙石重新回到手中,降符才意識到自己已吸入白霧,嗅了嗅,沒有發現何特別氣味,他皺眉,暗自運氣,頭腦照常清醒,血脈暢通無阻,並無異樣,又試著走了兩步,腳步也不沉重,他這才放下心來,斜月兌窩在付千巧懷中的穆縴雲,「雕蟲小技,也妄圖制伏我?」

降符上前一步,正想與襲擊他的穆縴雲好好算上一賬,豈料腳才落下,胸口忽然發悶,眼前一黑,雙腿虛一軟,不自覺地跪倒在地。他單手撐地,勉強抬起頭來望著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你用了什麼迷藥?」

穆縴雲偷偷瞄挑眉質疑的付千巧,再看看旁邊嘴巴張得老大的付天笑,同樣驚詫不已的落金,以及早就見怪不一怪的穆飛星,片刻後,才小小聲地回答︰「三步醉。」

「三步醉?」降符暗暗懊悔自己輕敵,居然低估了這個小女娃兒的能耐,「你居然用洞庭藥王莊的——」話沒說完,舌頭也開始僵硬,手一軟,整個人已俯臥在地,動彈不得。

岸天笑上前,掰開降符的手,拿回手鏈,見降符一臉不甘心的模樣,他沖他做了一個鬼臉,故意當著他的面,將手鏈扔給付千巧,存心要將他氣得吐血。作弄完了降符之後,他才回頭,沖穆飛星發火,「既然你早就知道自家妹子有三步醉,為何不早些叫她出手,害我們苦戰多時。」

不要怪他埋怨,因為實在很冤,他那只不幸被踢中的手,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穆飛星翻了一個白眼,毫不客氣地頂撞回去︰「你以為這是演戲,什麼都在預料之中?再說了,這全是運氣,不然你以為憑縴雲那身手,可以這麼輕而易舉地收拾了降符?」

什麼嘛?飛星哥哥這麼輕蔑的語氣,還有付天笑,那種眼神,似乎很是贊同穆飛星的話,好似她的一擊即中完全是陰差陽錯,根本就和智謀掛不上半點關系。

穆縴雲動了動,正想要反駁——

「哎,找到了,找到了——」

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來,穆飛星望過去,不多時,眼前就出現了大批人馬,為首的,正是累得半死的連華能。

「這麼慢?」穆飛星皺眉,顯然很不滿意。

「慢?」連華能很夸張地張大嘴,拖著兩條灌了鉛似的腿一瘸一拐走到穆飛星的面前,「大哥,你行行好,你丟下一句話‘呼人來’,就很威風凜凜地‘倏’的一聲不見了蹤影。可憐我是用兩條腿在跑,不但要搬救兵還要四處尋找你的下落。沒有掛掉已是萬幸了,你當是大發慈悲,可憐一下我好不好。」

「廢話少說,還不去把人抓起來。」一掌推開連華能很是哀怨的臉,穆飛星很沒有良心地吩咐。

「慢!」見兩名衛兵上前將降符捆綁,就要帶走,很久沒有出聲的落金忽然開口。

听見落金的聲音,連華能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他一馬當先,沖到落金面前,笑容滿面,「女俠,你教穆飛星的解蠱之術不知可否也傳授在下?我很有誠意——」

「去!」穆飛星拎著不忘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找財路的連華能,朝他嘴里塞了一塊破布,不讓他繼續喋喋不休,「落金長老,有何指教?」

落金的目光,落在正在探視穆縴雲傷口的付千巧身上,後面的話,顯然是在對他說︰「少主,降符所犯下的罪,依幽月教教規,當處以極刑。」

「他身系命案,交由官府處理,自當定他罪責。」付千巧頭也不抬,掀開穆縴雲脖子上用來包扎傷口的布條,專注地看她的傷口,確定只是皮外傷,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少主,他是幽月教的大祭司,是苗人,不是中原人。」落金強調,口氣中帶著無可置疑的堅決,「弒主奪權,罪大惡極,少主,理應殺一儆百,才能以儆效尤。」

「沒有其他的選擇?」付千巧不是傻瓜,他自然懂得落金的意思,是降符非殺不可,「落金長老,免去他的死罪,廢他武功,你看——」

終究是不喜歡殺戮,即使對降符,好歹是一條人命,何必趕盡殺絕?

「不行!」沒有听完付千巧的話,落金提高了聲音,斷然否決。「落金長老——」銀色的冠飾,紅色斗篷,嚴肅的面容,隱約的,付千巧心中忽然不舒坦起來。

「少主宅心仁厚——」落金慢慢地走到降符身邊,無限悲憫的眼神梭巡過無法言語的降符,手指張來蓋住他的臉,「我是長老,卻得護守教規——」

她話音才落,五指間忽然竄出五條斑斕的小蛇,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降符的臉上,從額頭到嘴角,已留下了五個幾乎看不出的血印。

小蛇不見,落金起身,降符開始抽搐,臉逐漸腫脹起來,臉色發紫,然後變紅,又漸漸變為黑色。他的嘴角不斷吐出白沫,表情痛苦不堪,直到最後,他雙目圓睜,身子猛地一彈,頭歪向一邊,七竅流血,再無動靜。

穆飛星和連華能愕然對視,片刻之後,連華能轉過身去,止不住地干嘔。

岸天笑抬頭,恰好對上房檐上旋影黯然的眼神。

岸千巧側過身,蒙住穆縴雲的眼楮,盯著落金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平靜面容,心中一陣冷意,忽然覺得通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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