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雨過無痕,一切恢復如常。
秦淮河畔風月再起,恢復往日的繁華。早先鬧得沸沸揚揚的若綺一案,官府已有定論——殺人者畏罪自盡,各路紅顏自此可以高枕無憂。
一切看起來似乎很圓滿,可是——
無聊啊……
穆縴雲坐在二樓的窗台上,身子向外,兩腿懸空,眼望天,腳向地,雙手在身側擺啊擺,瞧了一眼擱在一旁平日她極喜愛的紅豆粥,覺得全無胃口。
何以她這麼茶不思飯不想,很簡單,因為她被禁足了。
她想,一定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惹惱了飛星哥哥,爹娘不在,他終于開始行使特權。美其名曰是要她好生養傷,盡快恢復。哼,養傷?有誰養傷只能困在房里,還有鐵將軍把守,不能外出?再瞅瞅下方,那一院子的護衛重重封鎖,連角落也不放過,她能相信這種架勢只是為了單純地要她靜養?
騙三歲的小孩子還差不多。
如果只是被困幾日,那也倒罷了。最難受的是,自被限制了行動以後,一連幾日,她都無法見到付千巧,更無從得知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事件真相大白,一切水落石出,連長老都尋上門了,他更無留下的理由。沒有他的消息,想來,他是在忙著收拾行李準備啟程回幽月教繼承教主之位了吧?
心情忽然低落下去,穆縴雲嘟起嘴,撐著窗台,跳進房間,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端過那碗已經涼透了的紅豆粥,咕嚕嚕地喝了個精光。
嗯,還好,甜絲絲的味道暫時沖淡了心中的不快。穆縴雲咂咂嘴,正考慮要不要喚常樂再來一碗,忽然听見樓下有動靜。
她好奇之余,探出頭去,看見連華能立在門口,拎著大包小包,比手劃腳,商量著一副準備進來的樣子。結果,理所當然地被忠心耿耿听命于穆飛星的常歡給攔住。
「常歡,我是特意來看縴雲的。」連華能的臉上露出「童臾無欺」的無害笑容,不忘讓常歡看他帶來的厚禮,「這可是上等的滋補品,我花了好大的氣力才弄到手。」
有問題,穆縴雲耳尖地听到連華能的話,覺得自己眼皮在跳。連華能那麼小家子氣,平日里吝嗇得就是喝他白水都要算升量,突然之間大手筆對她,真有這麼好?
不可信,其中必定有詐。
「連公子,對不起。」常歡有禮地拒絕,「爺吩咐,小姐要靜養,不得打攪。」
「我是例外,對不對?」連華能大言不慚地將自己化為特殊,抬起腳,就要跨過門檻。
「爺說過,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常歡身形一動,擋在連華能的面前,嘴角動了動,「特別連公子你」。
耶,看來他真的是被列為特殊人物對待,但不是貴賓,而是重要嫌疑人,因為他有足夠多的幫穆縴雲開溜的前科……
踫了一鼻子灰,連華能聳聳肩,深感無趣。
「連公子請回吧。」
好嘛,已經在趕他走了吶,還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連華能的樣子看起來不是那麼認命,他抬頭,恰好看見窗邊的穆縴雲,一時喜上眉梢,沖她揮手,「縴雲,縴雲……」
穆縴雲眨眨眼楮,懶得理他。即便是理了他,他也不可能穿越重重封鎖闖進來,自己還是省點力氣比較好。
見穆縴雲不理睬他,連華能眼珠子轉了轉,趁常歡不注意,一個貓腰,試圖從他腋下突破硬闖進。
常歡手一緊,他被困住,卻不知道束手就擒,還不斷呼叫,「讓我進去,讓我進去見縴雲!」
穆縴雲翻了個白眼,不知內情的人,大概會以為又是一出痴情公子欲尋心上人卻被凶狠家丁攔截的悲劇。分散在院落各處的護衛被連華能的大呼小叫所驚擾,紛紛圍了過來。
「連公子——」常歡試圖與他講理,「莫要使我們為難。」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呵,人手挺多的嘛。看來,穆飛星這會是鐵了心不讓人有機可乘了吶。望著圍在自己周邊的人,連華能很識時務地收聲,立馬換上笑臉,好聲好氣︰「不要動氣,我是鬧著玩的,各位大哥勞苦功高,辛苦了啊,辛苦了……」
在眾人很「關切」的注視下,他一邊解釋,一邊後退,眼角余光偷偷一瞄,看見一個人影已經從那幫注意力都集中到這邊來的人身後閃過,躍上樓去,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從眼中閃過,又立刻變為誠惶誠恐,小心翼翼。
大功告成,輪到他光榮退場。
于是,他非常「無奈」地再看了一眼窗邊還在打呵欠的穆縴雲,很「戀戀不舍」地揮手與她告別︰「縴雲,好好保重,我們終有見面之日。」
☆☆☆
沒頭沒腦,連華能今日還真是反常。
穆縴雲搖搖頭,看連華能的身影漸漸遠去,各位護衛又開始各司其職,寂寞中好不容易起的一點波瀾就這麼歸為平靜。沒了看頭,她也就只好縮回頭來,準備繼續認命地在房間里當自己籠中的困獸。
她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想下一步該干什麼,就被駭住,眼珠子瞪得老大,盯著坐在對面笑盈盈地看她的人。
「啊——」才發出一個音節,她就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止住才發了一半的驚叫聲。
「小姐你沒事吧?」
窗外,傳來常歡關切的詢問。
「沒事沒事,我只是憋得慌了,自己叫兩聲來解悶。」穆縴雲很鎮定地回答。她豎起耳朵听外面的動靜,常歡沒有再做聲,合上窗戶,又返身沖到來人的身邊。壓低了嗓音質問︰「付千巧,你怎麼進來的?」
「還好。」付千巧微笑,注視緊張兮兮的穆縴雲,「方才你的反應,我幾乎以為你已不認識我。」
穆縴雲瞪了他一眼,坐在他面前,「別岔開話題,我在問你呢。」
連連華能那個無孔不入的家伙都撞了南牆,還沒有踩熱地皮的付千巧,何以能夠避開重重關卡得以登堂人室?
「很簡單啊。」瞧穆縴雲那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付千巧覺得心情之好,忍不住伸出手去,掐了掐她圓圓的臉頰。
「簡單?」穆縴雲愣了愣,面皮被他拉著,有點痛之外,倒不覺有其他什麼。
「對呀。」暫時放過她,付千巧終于道出個中玄機,「我與連兄做了一筆交易,他作餌,引開大家的注意力,而我,則把握機會上來找你。你說,是不是很簡單?」
「難怪飛星哥哥說連大哥不會放棄任何一次賺錢的機會。」穆縴雲嘀咕,手猛地拍打桌子,言語中,有無限憤慨,「這麼說來,連大哥肯定狠狠宰了你一筆!」
「有沒有被宰我不知道。」她在生氣,皺眉嘟嘴的樣子還真是可愛。付千巧很專注地看她,口氣逐漸柔和下去,「能見到你,我就已經很開心。」
轟——著火了嗎?不然為何她感覺渾身滾燙,火燒火燎不自在得很呢?還有付千巧的眼神,感覺自己就要被那種寵溺關愛吸進去一般。
「縴雲,我很想你。」偏偏,他還在火上澆油。
完了,她想她是要昏過去了,可是硬要撐著,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你騙人,真要想我,為什麼不來找我?」這麼久,他都無影無蹤,害她好著急,生怕他在她被禁足期間不告而別。
這麼想著,心里又委屈起來,用力拉下他的手,別過臉,鼓著腮幫生悶氣。
「因為你哥哥對我很不滿意。」付千巧依舊笑著,被她硬拉下的手向前動了動,覆在她的手背上,感覺她的手指在掙扎,他干脆張開五指牢牢抓住,叫她不能再逃月兌。
「放手啦。」穆縴雲漲紅了臉,不依不饒地低嚷。
「不。」付千巧很干脆地拒絕,指著自己的眼角,「真要放開,我挨的這一拳,豈不是很冤枉?」
听他這般說,穆縴雲仔細一看,羞惱的表情迅速轉為驚訝。他右眼角還有殘存的淤青,使他原本完美無懈可擊的臉微有瑕疵。
「飛星哥哥他,打了你?」她訥訥地發問。
「莫怪他生氣。」模模自己還有些疼痛的眼角,付千巧回憶那日穆飛星出其不意給他一拳的場面,動作之快,出手之狠,他幾乎要以為,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不是死去的降符,而是穆飛星,「我曾向他保證,絕不會讓你涉險。結果保護不力,害你被降符挾持,還受傷如此。」目光不自覺地定在她脖頸間已經變為淡粉的傷痕處,「如果換作是我,也會大動肝火,將食言的家伙痛毆一頓。」
「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里嗎?」見他在自責,穆縴雲立刻忘記了自己還在跟他賭氣,「再說,當初也是我自願幫你,又不是你的過錯,飛星哥哥找你出氣干什麼?」
「縴雲,你這番話,若是讓穆兄听見,他恐要傷感。」付千巧偏頭看她,她義憤填膺的模樣,還真是可愛。
「為什麼?」穆縴雲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怔怔地問他。
「他的寶貝妹子居然幫著外人,這口氣,很難咽下呀。」
「你又不是外人,你是——」穆縴雲說了一半,忽然咬牙,止住話頭,不肯再說下去。
「我是什麼?」望著穆縴雲紅得不成樣子的臉,付千巧興味十足,繼續逗她。
「付千巧!」牙齒癢癢的,要不是顧忌外面還有人,她早就吼出聲來,哪還容得他在這里如此囂張,「你要是無趣存心找樂子,別來惹我。要是真的這麼閑,我勸你收拾行李去,趕快上路回幽月教,省得我看著心煩!」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真的開始心煩起來。不肯讓付千巧發現自己在意他的離去,她站起身,氣沖沖地走到一旁,背過身故意不理睬他。
背後有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是他在靠近,「我告訴你——」
「我喜歡你。」
很柔很輕的聲音,似淡淡微風吹過,她猝不及防,心湖被攪動,波紋一層層擴散開來,風不停,難以靜止。
「縴雲我喜歡你。」討厭,討厭,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她還在生氣,還在氣他,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弄得她心神大亂,就要心軟下去。
「本來,落金長老要我即刻回幽月教繼位,但我掛念你的傷勢,便拖延了一些時日。」付千巧的手,輕輕搭上了她的肩膀,「穆兄怨我,加派了人手將你保護,名義上是要你靜養不受打攪,實際是在罰我,不許我見你。」
穆縴雲的肩頭動了動,兩只手,緊緊交握在了一起。
「我費了心思,請連兄幫忙,進來見你,一來,要親眼見你痊愈才安心;二來——」他頓了頓,「我準備當面向你辭行。」
心,揪成一團,擔心終于變成事實,他最終還是要離去。
穆縴雲猛地轉身,入眼的,是付千巧近在咫尺的臉。望著他的面龐,沒來由的,心痛了起來。
他是來向她辭行的,告別之後,一去千里,隔著崇山峻嶺,今生今世,只怕再無見面的機會。
有什麼東西,撲籟落下,付千巧攤開手恰好接住;抬眼望著穆縴雲,「縴雲,你在哭」
誰要他提醒?穆縴雲蒙著自己的眼楮,哽咽地辯解。「我沒哭,只是紅豆粥太好吃,我這是喜極而泣。」
岸千巧瞅了一眼旁邊的空碗,無奈地笑了笑,拉下穆縴雲的手,輕輕擁她人懷。
被裹進他的胸膛,盡是溫熱熟悉的氣息,伸手用力地摟住他,眼淚再也止不住,盡數灑在他的衣裳上。
「縴雲,好了。」付千巧拍她的背,不斷安慰。「我走後——」
穆縴雲將他摟得更緊,抽噎聲更大。
看來,他是不能再刺激她了。付千巧低頭,捧起她的頭,見她圓圓的臉上已是梨花帶雨,「我走後——」
穆縴雲的嘴巴癟了癟,兩汪淚水眼看又要滾落下來。
「不許再哭,否則我現在就走!」再如此,他的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說完,不得已,只好使出殺手 來威脅她。見她鼻頭通紅,硬是逼回自己的眼淚,他有些于心不忍,以指揩去她臉上的淚痕,「你莫要如此傷心,我這一去,至多半年,便回來找你。」
耶?穆縴雲瞪大眼楮,強忍著的兩顆淚珠就這麼滾出眼眶,滑稽地落下來,與傷心無關。
「你說什麼?」她一反悲淒的模樣,當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敢置信地看著付千巧。
「我說我要回來找你。」付千巧笑,托住穆縴雲的下巴向上一提,合上她長得老大的嘴巴。俯子,額頭與她相抵,「我說過,若我真走了,我會想你。我性子急,與其隔著千山萬水長久思念,我情願留在你的身邊,與你廝守相伴到老。」
「可是、可是——」他的柔情蜜意令她感動不已,大悲大喜之間,發現舌頭都變得不太靈活。
「你是想問幽月教那邊怎麼辦?」付千巧好心地幫她接話。
穆縴雲忙不迭地點點頭。「我總覺得,一切不是那麼簡單。」摩挲她的臉龐,付千巧的眼,與她對視,望進她的眼中,在她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群龍無首了這麼多年,紛爭戰亂,利益沖突。誰忠心護主,誰心懷鬼胎,我全無所知。縴雲,你也看見了,落金長老出手殺降符,狠毒之下,全無半點情面可講。」
因付千巧的刻意遮擋,她不曾見落金殺降符的情景,但回想降符的恐怖死狀,穆縴雲還是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拽緊了付千巧的衣裳。
「我考慮了很久,回,是一定要回去的。回苗疆,回幽月教,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教中的矛盾,我會盡力。但我只給自己半年的時間,我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那里。」凝視她,看見她眼眸中的自己在微笑,「縴雲,等我回來,你可願意嫁我為妻?」
牙關一閉上,咬到舌頭,好痛。穆縴雲捂嘴看著付千巧,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正听得全神貫注,怎麼話題一轉,突然到了這上面?
本來縮緊了的心漸漸擴展開來,樂得就像是蜜餞、糖果通通混在一起的那種香甜,竄到四肢百骸,舒坦不已。
「你是在向我求親嗎?」她眨巴眼楮,哭得花花的臉上,有笑容綻放。
「是。」付千巧眼中的笑意更深,唇趁勢落下,偷了一個香,「我們成親,夫唱婦隨。」
穆縴雲以指摩挲自己的唇,酥酥麻麻的。她瞄了付千一巧一眼,攤開手,伸向付千巧,「拿來。」
「什麼?」付千巧拉她軟軟的手,指月復與指月復相貼,十指與她緊緊扣在了一起。
穆縴雲白了他一眼,口氣凶凶的︰「定情信物啊。你要我嫁你,總得給我一個憑證。這樣就算你一去不歸,我也可以抱守終老。」
「沒那麼慘。」付千巧搖頭,毫不猶豫地取下手腕間的銀鏈,為她戴上,滿意地瞧了瞧,「你看,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銀白的鏈條光芒柔和,色澤依舊,她卻感覺少了些什麼似的。細細看了片刻,才忽然想起,「聖仙石——」
「噓!」付千巧的收指,輕輕壓在她的唇上,「我已將那東西托付他人,從此不必再受它所累。」
穆縴雲恍然人悟,危險地眯起眼,湊到付千巧面前,「付千巧,你壓根就沒想過要回幽月教繼位,對不對?」他步步為營,早就已經留好退路,倒害她以為真的永不相見,哭得紅了眼楮。
「縴雲,你好聰明。」不知道是個是沒有感覺到她話中的暗潮洶涌,當作獎賞,付千巧刮了刮她的鼻子,手繞過她的腰間,模到她從未離身的荷包,「這個,就當作是你給我的信物好了。」
輕輕地拉扯,等穆縴雲反應過來,荷包已落入付千巧的掌心。
「誰要給你?」自己俊愣愣地被他擺了一道,哪能那麼輕易地放過他?伸手去奪,毫不示弱,存心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岸千巧豈會讓她得逞。他收回手,圍著圓桌繞了個圈,見穆縴雲氣勢洶洶地撲過來,他向後一退,跳上床,看雙手驟然落空的穆縴雲撲到在床沿。
「還來?」他蹲下,撩起床帳瞧穆縴雲的狼狽樣。結果是穆縴雲就勢推了他一把,他沒提防,向後倒在床上,即刻又被她按住手腕死掰拳頭。
「縴雲——」付千巧有些無奈,很想提醒穆縴雲他們此時的姿勢有些不雅。可惜穆縴雲正在全力攻堅他的拳頭,專注的樣子,似乎根本就沒有听見他的話。
手,悄悄從她後背環過,享受她無意的耳磨廝鬢。不錯,感覺挺好的,他不介意再多賴一下。
「小姐——」
風情正濃,門外卻傳來煞風景的叫聲。付千巧皺起眉頭,穆縴雲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坐起身來,拉過被子蓋住自己和付千巧。見付千巧不怎麼情願地探出頭來,她一掌揮去,又將他密實遮掩,不忘小聲告誡︰「別動,是常樂。」
房門被推開,她抹抹臉,模模頭發,確定看不出破綻後,才準備以此「鎮定」面貌打發常樂。
不料,一眼望過去,就即刻傻眼。
「縴雲,怎麼了?不舒服嗎?」跟在常樂身後的穆飛星見穆縴雲坐在床上,拿一床大被子捂著自己,還露出那種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不禁關切地詢問。
「沒,沒有。」穆縴雲見他走過來,忍不住又將被子向上提了提。
「我知道這幾天把你憋壞了,難免不高興。」穆飛星在床沿坐下,見穆縴雲整個人幾乎要縮進被窩里,只剩眼楮以上的部分還露在外面,「別鬧脾氣了,看看,連汗都捂出來了。」說著,他就動手要去拉被子。
「飛星哥哥!」穆縴雲急中生智,「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沒錯,她是在冒汗,但那是冷汗,心虛得很,就怕穆飛星發現她「窩藏」了付千巧後,後果會很慘痛。
「就算要睡,也要躺著睡。」當她是和自己鬧別扭,穆飛星不以為意.手觸到被面,往下拉了拉,孰料又立刻被穆縴雲提上去。
他皺眉,用了力氣,再拉;穆縴雲不甘示弱,又使勁拽回。
「縴雲?」意識到不太對勁,穆飛星的視線向下,盯著鼓成一團的被子,狐疑地掃了穆縴雲一眼,「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怎麼可能?」穆縴雲干笑著,用力捅了捅付千巧,遺憾他為什麼不會鎖骨術,將他縮小到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身量。
「是嗎?」穆飛星松開手,站起身來,出其不意地按住被角,猛地向上一掀——
那個被他列為拒絕往來戶的付千巧,此刻正大咧咧地躺在縴雲的床上,膩在縴雲的身邊,還摟著縴雲……
「穆兄——」’付千巧沖面色鐵青的穆飛星打招呼,拉過穆縴雲的手,將她手腕上的銀鏈和自己手中的荷包一並交與他看,「我和縴雲,方才已經互定終身了。」
捏緊了拳頭,穆飛星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可沖一動。他轉過身,一步步向門外走去。
「穆兄——」身後那個討厭的聲音又在叫,「既然你都默認了,不如外面的那些護衛,也都撤了吧,我這樣來找縴雲,著實很不方便吶……」
已走到門口的穆飛星回頭,面皮抖啊抖,最終忍不住咆哮出聲——
「付千巧,你這婬賊,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