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莫風與李雲兒在地方法院悄悄的公證結婚了。
他們的婚禮沒有驚動任何人,是不能、也不敢驚動任何人。一切都在保密中,進行得相當順利。
不過,雖是場簡單的婚禮,兩人還是為了應付雙方的家長,在禮服公司拍攝了一組又一組的結婚照,分置于家中的各個地方。
只是,每次看到這些狀似親密的結婚照,她就不免感慨的長嘆起來。
女人,誰會對婚姻沒有一份憧憬的夢想呢?懷著期待的心情,與所愛之人共同走向紅毯的彼端,那一幕是她夢寐已久的時刻啊。誰知,等到這天終于來臨時,卻像個泡沫般的幻滅了。
唉——好在這不是她真正的婚禮,她還是有機會讓夢想重新實現的。為形勢所迫的雲兒,只好這樣的來安慰自己了。
婚禮過後,他倆最重要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面對現實。隔天,莫風駕車陪著雲兒來到了她家門外。
看著自家那扇白色的大門,很自然的,雲兒的心里就開始緊張了起來;甚至,還萌生了一股逃避退縮的念頭,讓她想轉身就走。
這段期間,為了避免父母因她的失蹤而報警,結果把事情鬧大,她只簡短的打過那麼一通電話回家,就算是交代了︰
「爸、媽,我很好,你們不必為我擔心,過幾天……我就會回來了,再見。」
于是現在,想著父母因焦慮與憂心增添的白發,她就內疚得不敢進屋去看望他們。一只手懸在半空中,她遲疑不決,按不下門鈐。
「進去吧,雲兒,我相信你既然有勇氣逃婚,也會有勇氣面對現實,通過這一關的。」莫風的手按住她肩膀,以眼神和語氣鼓勵她。「放心吧,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和你站在一塊的。」
「你知道嗎?我為什麼會連進自己家門的勇氣都沒有?」默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她才開口問。
他老實的搖了搖頭。
「因為你。」
「我?!」他一臉無辜的表情,挑高了眉毛。「不會吧?這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慫恿你逃婚的?」
「沒錯,都因為你。因為我嫁給了你,所以事情才會變成那麼復雜的。」雲兒一口咬定,把滿腔的怨氣全發泄到了他身上。她不敢想像,已為她逃婚發怒了的父母,他們在得知女兒又私自結婚後,會不會像火山爆發般的,脾氣一發不可收拾?!
無語地,莫風靜靜的望了她半晌,唇邊逸出一聲嘆息。
「無所謂,只要你覺得心里好過,盡可以把罪全都推給我。」
「等你領受到里面的風暴時,再告訴我這句話也不遲。」她沒好氣的瞟眼他,按響了門鈴。
片刻,彩蓮出來開了門。一見到雲兒,立刻驚喜的叫了起來,臉上滿是笑容。
「小姐,是你!你終于回來了!我和老爺、太太都好擔心你喔!咦——這位是……」一連串興奮的嚷嚷完之後,她才注意到小姐身後站著的男人。
「我的——丈夫。」這個新名詞對雲兒來說還太陌生了,介紹得既別扭又拗口。「彩蓮,向你的姑爺問聲好吧。」
「姑爺?!可是小姐的姑爺不是周世倫嗎?怎麼會換人了?」彩蓮驚疑的瞪大了雙眼,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用懷疑,彩蓮,」莫風望著面前這不滿二十歲的女孩子,一臉天真純潔,十分討喜的模樣。「我確實是你的姑爺沒錯,我和你們家小姐昨天剛結婚了。」
「真的嗎?小姐?你們沒騙我?」!她驚疑的雙眼瞪得更大了,轉而向雲兒求證。
「是真的,我今天回來,就是來向我父母解釋一切的。他們在嗎?」
「在是在,只不過……」
「怎麼樣呢?」由彩蓮吞吞吐吐的形勢看來,她更能斷定屋內的氣氛不尋常了。「你快說,別隱瞞我。」
「小姐,我只能說——你們今天回來的很不是時候。不只老爺、太太在,連周家父子也來了,大家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彩蓮小心地低聲說,也在為他倆擔憂。
「是嗎?好,我知道了。」她低頭沉吟了半晌。也好,要來的總歸要來,就讓事情一次解決吧。
「等等,雲兒。」在她深呼吸鼓起勇氣進去前,莫風叫住了她。
「還有事?」
「沒什麼,只是想提醒你,你絕不會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我就在你身邊。」
雲兒點點頭。這一刻,她倒寧願莫風是她真正的丈夫了,可以有一份支持的力量,彼此共同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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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客廳,情勢果然如彩蓮所說異常的沉重,仿佛有一股滯留的低氣壓凝聚不散。
她一出現,立即引起屋內四個人的注意,全部都停止了談話,視線集中向她。
雲兒清清喉嚨,試圖發出點聲音打破這場僵局。她還沒開口,沙發上的周世倫驀地彈跳了起來,直沖到她面前握住了雙臂,語氣中飽含乍見後的驚喜。
「雲兒,真是你!你知道听到你失蹤的消息後,我有多擔心你嗎?整天胡思亂想的,只怕你會出什麼意外,而我卻幫不上任何忙。」
「那麼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很好,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是真的嗎?」
「難道你看不出來?」
仔細的再端詳了她一會,周世倫一顆懸掛的心是真的放下來了。他吁口氣。
「雲兒,看在我這片關懷的份上,你能告訴我到底為了什麼事失蹤嗎?讓你連我們的婚禮也不顧了?」
「我……」看他一雙打滿問號的眼眼,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這個棘手的問題了。
「沒關系,既然你不想講,我也不會逼你,只要你平安歸來就好了。」周世倫體貼的笑笑。只要見到她安然無恙,一切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那麼簡單就結束,屬于雲兒的難關才正開始。李太太再也忍不住的開口質問女兒了︰
「雲兒,你這麼不告而別的失蹤法,世倫可以任由你就算了,但是我們做父母的卻不能夠不追究。這段日子你究竟上哪兒去了?你總該對自己的行蹤有所交代吧?」
望著所有人急迫且關切的臉色,雲兒緩慢的環視了他們一遍,認命的點了點頭,認命的說出了這個即將引起軒然大波的消息︰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爸、媽、周伯伯,還有……世倫,其實——我利用這段時間……閃電結婚了。」
「什麼?!」受到太大的震撼,眾人一致睜大了眼瞪著她,異口同聲的發出驚嚷,不可置信是他們唯一的表情。
「雲兒,媽不相信。」很快地,李太太首先反應了過來。她走到女兒面前,問著她︰「你一向是個乖巧孝順的孩子,怎麼可能連結婚這麼大的事也不跟父母商量,就自己私下作主行動了?!」
「是呀,雲兒。」繼妻子之後,李謙也來到了女兒身邊,一向從容不迫的神情也顯得有些急躁了。「爸自認還是個相當開通的父親,要是你真有個能論及婚嫁的男朋友,怎麼可能我們會連面都沒見過?」
「沒錯,雲兒。」緊接著他們,周世倫的父親——周航,也開口說話了︰「看在世倫的面上,我們周家或許可以不計較你這次犯下的過錯;但你若開這種玩笑就太過分了,不可原諒。」
「周伯伯,您也可以說是一位看我從小到大的長輩,我雖然是個粗枝大葉的女孩子,但還不至于會不知輕重,分不清事態的嚴重性,」
「你的意思是……」
「從我踏進門的那刻起,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沒有半句虛假。」她坦然面對所有人的責難,獨自承擔。
「豈有此理!」周航勃然大怒的拍案起身,一股氣血全沖到了腦門。「你不但對自己的行徑毫無歉疚悔意,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站在這里接受我們的審問,這是你做晚輩應有的態度嗎?」
「周老弟,你先別急,雲兒是我的女兒,再讓我好好的問問她。」李謙安撫著好友,眉頭深鎖盯緊了女兒。「好,既然你說自己結了婚,那麼你的丈夫呢?爸媽總有資格見見他吧?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伯父、伯母……不,我應該改口稱呼你們爸媽了。」始終處于旁觀立場的莫風,終于打破沉默、站了出來。「其實我一直都站在這里,若不是你們的視線全集中在雲兒身上,早就該注意到我了。」
莫風突然發出的聲響驚動了所有的人,他們一致望向了他,那眼光——就好像是這一剎那才發現到了他,之前是不存在的!
「你?!」周世倫不信任的看著他,眯起的眼中浮是懷疑之色。「你就是雲兒的……‘丈夫’?!」極為別扭的,他才費力從嘴里吐出這原本該屬于自己的「專有名詞」。
「沒錯,我們已經公證結婚了,在法律上,的確是合法的夫妻了。」三兩步,他就走到了雲兒身旁,與她並肩站立著。
無語中,兩人的視線相接觸,莫風投以穩定的眼神,雲兒則還以感激的一瞥。
「這不是真的!」周世倫拼命的搖著頭,仿佛這樣就可以搖掉他不願接受的事實。「雲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和我已經訂有婚約了,怎麼還能夠背信去嫁給他?!難道……這一切都是騙局,你隨便找個男人冒充好作為你悔婚的藉口?」
雲兒猛地心一驚。周世倫果然比她想像的還要精明,一語就道破了兩人之間不為人知的內幕秘密。
「你講話呀,雲兒!」見她沉寂無聲,李太太不禁心急的催促著。「世倫說的是不是真的?這件事你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的」!
「當然不是。」她很快的否認,注視著母親。「媽,世倫的猜測根本是沒有根據的,而我和莫風……」她望了名義上的丈夫一眼,心里在輕嘆。「卻是有憑有據,可以提出證明的。」
「是什麼?」李謙疑惑的問,眉頭始終緊皺著不放,沒一刻松過。
「我們的結婚證書。」早料到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于是她事前早準備好了。「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這樣你們總不會再懷疑了吧?」
從她手上接過後,證書迅速的在眾人間傳閱了一遍,個個的臉上布滿了震驚、憤慨;尤其是周世倫,還增添了一股受騙後的絕望,與失意一塊交織在心頭,面龐一片死寂的慘白。
「雲兒,你怎麼能這樣做!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緊握住了拳頭,周世倫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脾氣,不致讓憤怒沖昏了頭,失去理智。「從我們訂下婚期的那刻起,我就在日夜期待這個日子能早日來臨,想不到,卻被你擺了一道!讓我獨自一人去向所有道賀的賓客解釋……」
眼里充滿了怨恨,他的聲音因強烈的壓抑而顯得粗嘎緊繃,面部的肌肉是僵硬的。
「不過——不要緊,這些我都可以忍受;但我唯一不能原諒的,是你嫁給了他!」隨著一道至寒森冷的目光,周世倫的手指也隨之比向了莫風。「你們讓我從勝利的巔峰,毫無預警的就跌到了失敗的谷底,甚至連自己的對手都沒見過,新郎的位置就已經被人取代了!看我今天這樣,你們一定很高興吧?得意吧?!」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世倫,你一定要听我解釋……」雲兒滿心愧疚,著急的說。她沒想過會這樣,當時,她只是那麼自私的只考慮到了自己,完全沒顧慮過他的立場和心情;現在,才會犯下這麼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來!
「你說得對!必于這件事,你的確是該好好的解釋一下。」已被氣怨與憤恨填滿胸臆的周航,瞪著眼怒視著雲兒,語氣也頗不穩定。「也好讓我知道,我們周家有哪里對不起你、我這兒子又有哪點配不上你,要承受這樣的痛苦、難堪的遭遇!」
「我……」
「既然事情的開端是由我引起,還是讓我來收場,為大家解釋原由吧。」見到雲兒囁嚅的難敵齒,一副為難狀,莫風主動為她挺身而出,一如他先前的承諾。「說起我和雲兒相戀的過程,前後雖然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但是我們一見鐘情、真心相愛,彼此都有廝守到老的決心,要共度一輩子,不過,在我有所行動前,爸媽就已經把雲兒的婚事給訂下了。我們只好采取先斬後奏的方式,等結婚後,再回來取得爸媽的諒解了。」
一旁的雲兒和在場所有人一樣,都全神貫注的傾听他這番說辭;然而,只有熟知內情的她才明白,沒想到——看似老實的他編起謊話來,還臉不紅氣不喘的,煞有介事般的不會舌頭打結呢,真服了他了。
「既然如此,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挽救前,你們為什麼不干脆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而要讓我們周家成為眾人的笑柄。」周航沉著聲問,面龐是一片嚴肅。
「那是因為……」因為當時她還沒遇見莫風這號人物,可以客串演出啊!雲兒在心里高叫的喊著,卻沒有勇氣把話說出口。
「因為什麼呢?」周航毫不放松的追問,跨前了一步。
「因為雲兒明白,以她微小的力量,就算反對也沒有什麼結果,只好以行動來表示她的決心了。」莫風又站了出來為她說話,以一副保護者自居。
「想不到——這個奇恥大辱還是我們周家自取的;而世倫——竟從被害人一變而轉為加害者了。」周航怒不可遏的喘著氣,怒火燃燒在眼中。「說!你們是不是就這意思?今天的局面是我們自己活該造成的?」
「周伯伯……」
「雲兒!」李謙厲聲的叫住女兒,嚇阻她又出言不遜惹怒了老友,畢竟,理虧的是他們。「周伯伯好歹是你的長輩,他疼愛你的程度就如同父母一般。現在,你就打算用這種態度來回報他嗎?快道歉!」
「不必。」周航強悍的拒絕,強硬的一揮手。「她心中根本一點歉意都沒有,我要那一句虛言做什麼!」
「周伯伯,你說得對,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我心中是一點歉意都沒有……」
「雲兒!」乍听到女兒的回答,夫妻倆都同聲驚叫了起來,特別是李太太,雙眼瞪得大大的,一手揪住了胸前的衣服,氣急敗壞的說︰「你這樣無禮的犯上,是想把爸媽給氣死是不是?」
「媽,請你和爸別阻止我。我相信周伯伯也想知道我一些心里的話,是嗎?」見周航僵硬的點了點頭,她才敢放心大膽的說了下去︰「不錯,我雖然了無歉意,但我卻對你和世倫造成的傷害,有著無窮的懊悔與難過。如果當初,你們的安排是讓我認世倫為兄長,我會欣然的接受;至于婚姻,那麼很抱歉,我只能說……我和世倫是不可能的。我期待有天這層關系能轉變為兄妹之情,到時——我會非常、非常……感激你們的,真的。」
「很好!」憋著氣,周世倫費勁的從喉嚨中擠出些聲音,胸肺在隱隱的作痛著。「這麼久以來,我終于明白自己虛拋的是怎樣一份感情;在你身上——又是浪費了怎樣的一番心血。李雲兒,記住今天!因為我永不會原諒你帶給我的恥辱傷害,我會永生不忘的!」
投給她充滿怨懟的最後一瞥,世倫開門走了出去,留在眼底的恨意也讓雲兒永生不忘。?
連續幾天,雲兒的心情都處在悶悶不樂的情況下,話說不多、飯吃得少,連笑容——也是難得一見的,僅淡淡的展露在唇邊。
當然,情緒低潮,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來,莫風白天上班,只把她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擁抱無邊寂寞。她又不是傻瓜,總不能對著一道牆壁,抑或門外偌大的花園彈琴、唱歌吧?
二來,唉……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源自于父母對她的不諒解。
那天,繼周航父子負氣離開後,父母也立刻二話不說,掉頭就往樓上走去,並且在房間內關了一下午,任憑門外的她怎麼解釋也不理會,最後只有懊喪的與莫風離開。
面對這種情況,起初,雲兒也不十分在意。
她本以為,父母一定很快氣就會消了。從小到大,即使她犯下再大的錯誤,第二天,也能看到他們扳起的臉孔由笑容取代,輕易就原諒了她。
不過,這次的情況顯然很不一樣。因為,她已經好幾次嘗到閉門羹的滋味,被拒于自家門外了。
案母不但不準彩蓮開門放她進去,連她打回家的電話也不接;生氣的程度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他們頭一回堅持得這麼久,似乎沒有轉圜的余地。
這樣叫她還怎麼快樂得起來呢?無怪乎會短短幾天的時間就瘦了幾磅,大眼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采。
然而,這份落寞的情緒,今天——她無論如何都得收拾起。
因為今天正是莫風父母回國的日子。她得盡力扮演好「媳婦」的角色——在「公婆」面前,一如兩人當初協議的,她不能違約。
知道還有幾個鐘頭後就能見到父母的莫風,一大早,心情就顯得格外的緊張。他打翻了茶杯,看反了報紙,甚至連鞋子都穿錯了腳,待雲兒提醒才察覺過來呢。
整個人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心跳像擂鼓般的急躁。
「雲兒,晚點我們去接機時,我父母若問起我們閃電結婚的原因,千萬記得照我先前跟你編造的一樣,我們的說辭要一致。」對著客廳牆上的鏡子,莫風邊重打著領帶,邊不放心的叮嚀著。
「知道了啦,這你已經說過八百遍了。」
「還有,要是有問到什麼你不方便回答的問題,只要向我使個眼色就行了,一切讓我來應付,明白嗎?」
「明白。這句話,你也已經講得我都會背了,換句新詞行不行?」沙發上的雲兒,拿起抱枕擁入懷里,神情是頗不耐煩的。
「別嫌我嗦。」他從鏡中看了她一眼。「畢竟,我的演技早就通過你審核了,而你的演技……卻尚在觀察中」
「喂,你可別太小看人了。」她嚷嚷的提出抗議。「從前在學校的話劇社里,我好歹也是演過女主角的,到時你別跌破了眼鏡才好。」
「是,是,是,那就拭目以待了。」他連連點著頭,一抹微笑溜上了唇角。
听出他話里的懷疑之意,她氣嘔的把抱枕往他砸去。
莫風眼尖的接住,大笑的回到座位上。
「你在看什麼?」鼓著頰,她瞪著眼問他,含嗔的模樣是極嬌俏迷人的。
「我在看——不知道你能不能通過我父母那一關?他們的審美條件可是很嚴格的。」他故意慢條斯理的說。
事實上,在他的眼中,雲兒有著他所見過最烏黑的長發,似絲緞般的披垂在胸前;最明亮的眼眼,生動而靈活;鼻子高翹,嘴唇紅潤柔女敕。此刻,正展開一抹頑皮的笑靨,如花綻放。
「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我可是一點也不在乎能不能通過你父母嚴格的審美條件,反正我又不是你真正的老婆。」
「是嗎?那我可真要謝謝你了。」
「謝我什麼?」
「謝謝你在這次事件中,讓我有值得慶幸的地方呀。」他開玩笑的,心里其實是慶幸自己的好運,能娶到這樣清雅月兌俗的「假妻子」。
「你!」抓起身旁的抱枕,她又噘起唇作勢要往他砸去;不過反之一想,又停下手,她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反正只是演戲,大家都別認真。」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下意識的,他又對于自己的儀容緊張的整理了起來,坐立不安。
「喂,有個疑問,你父母是不是相當威嚴的長輩呀?」
「不用急,等你見到就知道他們是天下最慈祥的父母,我保證他們會把你當女兒一樣的疼愛。」
「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麼好緊張的?」他不曉得這樣的情緒也連帶感染了她,快變得和他一樣坐立不安了,
「因為……」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花園外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門鈴聲,兩人對望了一眼,他站起身說︰「我來吧,相信應該是找我的。」
他跑去開門。一會,她听見他驚喜的聲音從花園外直傳了進來,夾帶著爽朗的笑聲。
「爸、媽,怎麼是你們?!不是說飛機中午才會到嗎?我和雲兒還預備去接機呢,沒想到你們就回來了。」
「喔,這件事嗎?那要怪你爸爸。」莫夫人寵愛的看著日益壯碩的兒子,有種喜悅的滿足感。「在我們回來的前幾天,他才糊涂的發現把班機的時刻表報錯了,後來想想,反正有計程車那麼方便,也無所謂非要你們夫妻倆來接機了,省得麻煩。」
「媽,你怎麼這樣說呢?為了今天的日子,我可是在心里反復演練了好幾次。結果你們突然回來,害我事先準備好的歡迎式,現在全都泡湯了。」
「是嗎?不要緊,爸媽還是可以接受你這遲來的歡迎式的,你預備怎麼表達?」雖然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莫夫人依然神采奕奕的,顯不出疲累之色。
沒有言語,莫風伸出雙臂,結結實實的給父母一個熱情的擁抱,在親情的交流中訴說分離的思念、團聚的喜悅。
「喔,爸、媽,瞧我真是疏忽,站了那麼久,居然忘記請你們進去坐了。」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他笑著提起了地上的行李。「走,快進屋里去休息吧。」
隨著父母踏進了客廳,一放下行李,見「妻子」在這緊要關頭竟失了蹤,他立刻扯開喉嚨,高聲的喊著︰
「雲兒,你在哪里?快出來!爸媽已經回來了!」
「好!我馬上出來!」在廚房里的雲兒,先閉上眼深呼吸了幾口空氣,才端起兩杯剛泡好的茶,去面對最重要的第二道關卡了。「爸、媽,我想你們長途飛行一定很累了,先喝口茶來提提神吧。」
「好。」莫夫人滿面笑容的接過,先仔仔細細的端詳了雲兒一遍,才露出贊許的眼神,滿意的品茗著「嗯,好喝、好喝,這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媳婦茶了。風兒呀,等了這麼久,你終于讓媽盼到這天了。」
「媽,你別怪我,若不是我堅持到現在,怎麼能娶到雲兒這樣的好女孩,給你們添這樣的好媳婦呢?」
「說得對,所以看在這位好媳婦的份上,雲兒,媽非要送你分見面禮不可。」莫夫人從手邊的皮包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
「不、不行,媽,這麼名貴的禮物,我配不上。」見到紅絨布上躺著的一只翡翠鐲子,她連忙推拒。
「配不上?不,我們莫家的媳婦,戴什麼都配得上,也都好看。」不解她心事的莫夫人,親熱的把雲兒拉到她身旁坐下,拍著她的手。
「是呀。雲兒,你就收下吧,我媽很少送禮物給別人的,若不是因為喜歡你,就算你開口要,她也不一定會給的。」坐在沙發扶手上的莫風,也加入了游說的行列。千萬不能讓父母看出任何的破綻來!
「風兒,瞧你把媽說成了小器鬼了。」莫夫人不認真的笑罵著,瞥了眼兒子。
「是,是,是,我下次不敢了。」他賠罪般的行了個舉手禮,逗趣的模樣把大家都給惹笑了。
在一片歡笑聲中,莫夫人將鐲子戴入了雲兒手中,同時,莫風也發覺了始終沉默著的父親。
「爸,你怎麼了?好像從進門起就沒听你說過話,是不是累了?」
「哇!兒子,你這句話問得時機剛好,正巧滿三個小時了。」莫天指著表面,開心的又拍下大腿,笑呵呵的說。
「爸,是什麼事情?什麼正巧滿三個小時了?」他一頭霧水,什麼時候他們父子的溝通能力突然出問題了?
「喔,那要歸功于你媽嘍。若不是我在飛機上講了句心里話,讓她听不順耳,她也不至于會罰我三個小時的‘禁言期’,到現在才能重獲自由了。」
「那麼爸,你到底是講了那一句話得罪媽了?」雲兒好奇的問。
在外型上,莫天夫婦並沒有什麼顯著的不同。兩人都大約六十歲上下,有著半花白的頭發、中等的體型。只是,莫夫人顯得比丈夫還會保養,皮膚光滑細致得多,皺紋也少了幾條,不失年輕時的魅力風采。
「唉!」莫天未語先嘆的,瞄了眼妻子才敢緩緩說︰「我是說,若再讓我重回到當年那個時代,我也會像兒子一樣,一見鐘情後就跟她閃電結婚了。」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爸,你還真不愧是我的父親呢。」他笑著與雲兒相互對視,兩人都恍然明白了。
「瞧,給兒子取笑了吧?」莫夫人又埋怨的瞥了眼他。「都年紀一大把了,說話還這麼不正經,我當然要罰你嘍,讓你有機會反省。」
「所以我反省的結果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莫夫人的口吻似乎是很不情願知道。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不講話是這麼痛苦的事,看你們有說有笑的其樂融融,我都快憋不住了。」
「那就好;有了這次的教訓後,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犯。」
「是、是、是,再也不敢了。」學著兒子的動作,莫天也賠罪的行了個舉手禮。其實他們夫妻倆的感情相當好,老來伴嘛。
頓時,全家人又陷入一片歡笑聲中;而隨著莫天夫婦的到來,屬于雲兒的三個月也于焉展開了,那足以改變她一生的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