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待君 第4章(1)

抱著手臂,少年冷汗涔涔,面色蒼白若紙。

「怎麼會弄斷手臂?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清秀少女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的斥責,手上治療的動作卻不曾稍停。

「嗚……師姐,對不起!都是我害師兄摔斷了手……」嬌甜少女哭花了臉自責著,神色滿是不安與難過。

「師妹,不關你的事啦!」忍著痛,少年強擠出笑來安慰小師妹。「是我自己學藝不精,才會從崖壁上摔下去,只是摔斷一條手臂而已,師姐的醫術這麼厲害,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可是若不是我想自己孵出小鷓兒來養,師兄就不會爬到斷崖上去掏鳥巢里的蛋,更不會讓剛好回巢的大鷓猛啄,因而掉下崖底摔斷手臂。」哭得梨花帶雨,小臉已經糊成一片。

原來竟是如此!

弄清楚「斷壁事件」的來龍去脈,清秀少女不禁又氣又惱,向來溫和的臉龐頓時一沉,神色清冷的斥道︰「你們兩個再怎麼頑皮也不該到斷崖上去偷鷓兒的蛋!先別說有沒有辦法把蛋給孵出來,就算真能孵出來,你們把蛋偷走,硬生生拆散了鷓兒一家,就不怕鷓爸爸、鷓媽媽傷心難過嗎?再說,把自己摔下崖還傷成這樣,就不怕我和娘會擔心嗎?」

眼見向來溫雅柔和的師姐難得的冷下了臉,「偷蛋二人組」知她是真的惱了,心中不禁一陣忐忑,臉上、眼底滿是不安,畢竟比起師父來,他們更怕師姐生氣呢!

「師姐,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率先道歉,少年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輕輕的拉著師姐的衣袖搖晃,以言語與行動求饒討好。

「師姐,都是我不好,你別怪師兄……」抹著眼淚抽噎著,少女內心好自責。

見這兩人一個哭成大花臉、一個摔得渾身傷的狼狽樣,沈待君不由得心軟,仔細而小心的幫他接好斷骨後,這才嘆著氣,輕聲告誡,「以後可別再頑皮了。」

「知道了,師姐。」異口同聲的乖巧應和,「偷蛋二人組」不約而同的松了心。

嘻……師姐就是心軟,求一下就不生氣了,真是太好了!

翌日,天色才微微發亮,眾人還在清晨的酣夢中時,沈待君便已醒來。

她輕巧的起身坐起,轉頭看了看身邊踢被睡得正甜的小師妹,唇畔不由得漾起一抹柔和淺笑,小心翼翼的幫她蓋好被,這才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動作利落的梳洗打理好自己後,悄然無聲的出了房。

晨光熹微中,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隨即唇畔漾起一抹笑,神態悠然的順著庭園小徑隨意漫步,享受這片刻的清幽與寧靜。

也許是空氣太好,也許是晨風太柔,也或許是一路上的鳥啼太過悅耳迷人,讓她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遠離了所居的客院,轉進了後院一處佔地寬廣的竹林,翠綠竹林間,還有座造型古樸的石亭。

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沈待君猛然頓足,默不作聲的正欲轉身悄然離開時,一到強勁的破空聲凌厲襲來,逼得她只能回身閃避,隨即「匡啷」一聲,一只白玉瓷杯在她腳跟不遠處碎裂成好幾塊。

「擾我清夢,還想走嗎?」慵懶中帶著冷厲的嗓音在早晨微涼的空氣中驟然響起。

石亭內,一條斜躺在長椅上的身影緩身而起,男人凌厲如電的眼眸直朝「饒人清夢者」射去,俊美的臉龐有著顯而易見的邪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忽遭襲擊,沈待君卻未見慍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瓷杯,這才神色不波的凝視著慢慢走出石亭的男人,語氣溫婉的開口了——

「只因貪戀晨間的悠閑,不知不覺間一路散步至此,卻不知這位公子在此休憩?若是驚擾了公子,還請見諒。」低柔的嗓音輕聲致歉,她好言好語的,絲毫不願得罪人。

「如果我說不呢?」優美的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譏的冷笑,男人是存心找麻煩。

沈待君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即微微皺起眉。「公子這是有意為難嗎?」

怎麼她都如此忍讓了,這人還是不肯罷手?如此的蠻橫,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猖狂反問,男人隱隱流瀉著嗜血之色。

對談至此,再傻也知道那男人是在故意找碴,更何況沈待君並不傻,就算她向來性情溫和,不喜與人結怨,但也不是任人揉圓掐扁的軟弱之輩。

她當下波瀾不興的微微一笑,神色平和道︰「公子有意為難,我自是不能如何,思來想去,也只能不予理會了。」

話落,她輕輕的道了聲「告辭」,便欲轉身再次離去。

哪知男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振袖一揮,凌厲破空聲再次襲來!

只不過這一回她還來不及閃避,另一道疾射而來的破空聲已緊隨著響起,隨即就听「匡啷」一聲,第二只白玉瓷杯在空中炸裂散落四處,而一錠平空出現的碎銀則是閃閃發亮的躺在地上,無聲訴說著自己就算「碎杯凶手。」

此一異變讓男人眸底熾光大亮,而沈待君則是在剎那間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三道急叫聲已不約而同的響起——

「師姐!」

「師姐!」

「沈姑娘!」

隨著關切的急叫聲,三條身影已奔至沈待君身邊,並由華丹楓率先搶得了發言權——

「師姐,你沒事吧?」急急地詢問,他擔憂的繞著自家師姐猛查看,就怕她被那可惡的男人給傷著了哪里。

先前他起了個大早,以為師姐、師妹還在睡夢中,正想去把她們從被窩里挖起來,誰知才來到房門前,手都還沒舉起,門已被猛然拉了開,反倒嚇了他一大跳。

他還來不及抱怨,師妹卻已一臉倉惶的扯著他叫喊「師姐不見了!」,驚得他也慌了起來,還因此驚動了隔壁房的俞子南,最後三人急匆匆的一路找了過來。

哪知遠遠瞧見了師姐,還來不及高興,就見有人突然襲擊她,驚得他只能急射出一錠碎銀,將那勁道凶猛的瓷杯給擊碎。

哼!太可惡了,膽敢企圖傷他師姐,他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想到這里,華丹楓的心火更盛,不由得瞠著一雙怒目朝那男人惡狠狠的瞪去。

見狀,沈待君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臂膀,將他的注意力拉回後,這才微笑著搖頭。「我沒事。」

「沈姑娘沒事就好。」噙著淺笑,俞子南暗自松了一口氣。

「是啊!師姐沒事真是太好了。」夸張的拍著胸口,華妙蝶嘰嘰喳喳的叫道︰「方才見師姐被襲擊,可真是把我們給嚇壞了,幸虧師兄出手快,否則可不好了!」

說到這里,她微喘了一口氣,隨即想到什麼似的,一雙圓溜溜的大眼驀地瞪向「凶手」,氣呼呼的指責,「你這個壞蛋,怎麼可以欺負我師姐?」

這指責的話語一出,只見那「壞蛋」的邪魅眸光往她的臉上一掃,嘴角帶笑卻顯得極為險惡。「擾我清夢,就算是殺了也應該。」

只是被擾了清夢就想殺人,這人怎能如此的蠻橫殘酷?

再說,這片竹林位處後院,人人皆可來到此處休憩,師姐又不是闖入他的房間,算哪門子的擾人清夢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心中不約而同轉著同樣的心思,華丹楓、華妙蝶兩人聞言更是憤慨,忿忿的正欲與那男人理論之際,卻听到俞子南開口了——

「應公子,此乃『武家莊』,而非你『黑風堡』;此竹林更非禁地,人人皆可前來,怎可因為你在此休憩,就說沈姑娘擾你清夢呢?」

直至此時此刻,那男人才像是終于發現俞子南的存在似的,黑眸懶洋洋的覦了他一眼,指尖輕觸優美的唇瓣,似鄙夷又似嘲諷的勾起嘴角。「呵……這不是我那無緣的大舅子嗎?近來松月山莊可還安好?希望令尊別因一些小事憂思煩擾,而累壞了身子才好。」

他這話意有所指,激得向來溫文有禮的俞子南也不由得變臉怒罵,「應孤鴻,你無恥!」

而受到唾罵,男人——應孤鴻像是被娛樂了一般,竟然不怒反笑,神色頗為愉悅。

倒是一旁的師門三人頗感疑惑的互覷一眼……

無緣的大舅子?

默契十足的,三人不約而同扭頭齊往「無緣的大舅子」看去。

明白他們未曾問出的問題,俞子南沉著臉解釋,「此人便是黑風堡少主——應孤鴻。」

哦——難怪說是「無緣的大舅子」了。

回想起有人求親不成後就翻臉成仇之事,某師門三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視線重新落回「無緣的妹婿」身上。

「你這人真壞,求親不成就處處尋人麻煩,一點氣度也沒有。」藏不住話,華妙蝶率先跳出來嗔聲指控。

「沒錯!」用力點頭,華丹楓還在為先前之事而惱怒,當下也跟著一起開罵。

「我听說武家莊有入莊不得動武的規矩,可你剛剛竟然出手襲擊我師姐,分明就是不把武莊主看在眼里。」

唉……她這對傻師弟師妹跳出來嚷嚷些師門呢?要知道他們可是打算與黑風堡解釋清楚,不卷入黑風堡與俞家之間的恩怨來著,可別反倒弄擰了關系,加深雙方的恩怨才是。

想到這里,沈待君不由得撫額嘆氣,正思索著該怎麼啟齒才好,卻听那男人鄙夷的出聲了——

「武仲連?我眼中從來就沒有他;至于規矩……」狂傲的一笑,應孤鴻以睥睨天下人的眼神睨覷著他們。「我就是規矩!」

有這樣的少主,難怪黑風堡會有那樣橫行霸道的惡名聲。

心下暗忖,沈待君很聰明的沒有說出口,不過她那兩名師弟妹可就沒有這麼識時務了。

「哇——我見過囂張的,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嘖嘖有聲,華丹楓夸張的驚嘆,臉上滿是揶揄人的模樣。

嘖!怎麼有人可以自我感覺好到這種程度?真是神人啊神人!

聞言,華妙蝶噗哧笑了,絲毫不給面子的調侃。「師兄,老實說,你認識的人也沒幾個。」

「唉……這倒是!」華丹楓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也許還有更囂張的人,是我孤陋寡聞了。」

他們是嫌與黑風堡仇結得還不夠深嗎?

幾乎想要掩面申吟,沈待君不動聲色的覷了「囂張之人」益發狠戾的黑臉一眼,語氣平淡卻堅決的開口,「行了!你們兩個是在練雙簧嗎?」

淡淡的斥責了兩人後,她轉而對著應孤鴻道︰「應公子,我為我的師弟妹的無禮向你致歉,至于你與俞家之間的過節,我們師門三人不願涉入,先前在黑風堡手中救了俞公子也屬無意之舉,如今向你解釋清楚,望請貴堡高抬貴手,莫再追究。」

她的一番話果斷的把三人與俞子南之間撇得干干淨淨,顯得過于冷漠無情,華丹楓與華妙蝶听了雖覺得對俞子南很美義氣,但因為先前便已商討過,所以當下只是撇撇嘴,並沒其他意見。

甚至就連俞子南也出聲附和,「沒錯!冤有頭債有主,我俞家與黑風堡的恩怨自行解決便是,萬萬不能波及旁人。」義正辭嚴,他完全不想牽連他人。

「既敢從我黑風堡手下救人,就該有受到我黑風堡報復的覺悟。」勾唇冷笑,應孤鴻若說初見沈待君時還不知她身份,也在俞子南伴隨著另外兩人來到,便明白眼前便是前些日子膽敢插手管閑事就走俞子南,並讓黑風堡眾下屬吃了大虧的那三人了。

「喂!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啊?」听出他毫無善罷罷休之意,華丹楓怒了。

「我應孤鴻行走江湖,又何嘗跟誰講過道理了?」蔑視一瞥,諷笑反問。

哼!在江湖上,誰的拳頭硬、實力強,誰就是道理。果然,毫不遮掩,甚至驕傲的承認自己就是惡霸的人最強大。

沈待君、華丹楓、華妙蝶三人被他如此狂妄自大的言語弄得不知該佩服,還是該唾棄,倒是俞子南氣急攻心,怒聲斥喝——「應孤鴻,這是我們兩方之事,休得遷怒他人。」

「若我不肯呢?」睥睨斜視,應孤鴻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

「應孤鴻,你執意牽連無辜,根本不是條漢子!」怒聲大罵,俞子南鐵青著臉,疾言厲色的斥喝,「再說,我俞家與你黑風堡無論作風、行事皆南轅北轍,過往亦無什麼往來,可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根本就不可能締結姻緣,可你卻突然向我俞家提親,究竟有何目的?」

說什麼他都不相信對方是真的想娶自家妹子,這其中必定有詐!

听聞他的質問,應孤鴻邪魅的笑了。「尋人麻煩,總得師出有名,不是嗎?」

呵……求親,也不過就是個借口罷了!

「松月山莊」的拒絕只不過是意料中事,讓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俞家麻煩,至于若真的求成了親……哼哼!他也不介意把人給娶進門,好好「疼惜」俞家大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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