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大夫。」
房門外傳來一道輕喊,驚動己入睡的東方堂;他連忙起身、穿妥衣裳,這才拉開房門,走到門外長廊。
「東方大夫,解藥在此。」
來人將裝有解藥的黑玉瓷瓶交到東方堂手上後,正欲告辭離開,東方堂叫住他的腳步。
「幫我謝謝你們門主。」
東方堂感激地說。這次他們幫了他一個大忙,這份人情,他記住了。
「門主說過,比起東方大夫的救命之恩,這實在不足以掛齒。東方大夫干萬不必覺得有負擔,反而門主十分高興可以幫上這個忙。東方大夫,告辭。」
那人將話轉達完,如來時般悄然離開。
東方堂拿著早了一天到手的解藥,忙不送地旋身返回房內,反手將門關上後,先是倒了杯茶水,含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再走向床榻,在床畔落坐,小心地扶起熟睡中的人兒,將藥倒出,放進她嘴里,俯身將嘴里的茶水喂入她口中,確認她吞下藥丸後,這才重新將她放躺回床扇上,仔細用被子將她包裹住。
看到她服下解藥,盤旋在胸口的不安總算是可以放下了,長指輕撫她因歡愛而緋紅的雙頰,黑眸底有抹愛憐。
雖不懂她為何會在還未原諒他時再次與他有肌膚之親,但可以重新摟抱她入懷,仍令他狂喜不已。
即使她嘴里不願承認,但他看得出來,她的心已逐漸軟化了,否則又怎會讓他再踫她的身子呢?
但他心底仍然有著不安。難保她不會在寒毒解除後,趁著他不注意時一走了之,畢竟有前車之鑒,他實在無法安心。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呢?
叩叩--
就在他苦惱之際,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東方堂倏地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一臉笑意的店小二。
「有事嗎?」
「請問客倌您可是東方大夫?」
「正是。」
「太好了!東方大夫,可否請您隨我來,有人慕名而來,特來求醫。」
店小二在確認他的身份後,口氣恭敬有禮地請求。
「這……」東方堂回頭看了眼仍在熟睡的人兒,猶豫了會,才道︰「好,我隨你去一趟。」
東方堂關上房門,離去時慎重地交代店小二,不準任何人進房去打擾到阮香吟,這才離開。
長睫如蝶翼般輕輕顫動,一雙水眸緩緩睜開,一身的酸痛讓她忍不住低吟出聲,模了模身旁己冷的被褥……東方堂去了哪里?
摟著被褥坐起,竟感到些微熱,等等!她不是身中寒毒,又怎會覺得熱呢?察覺身體里真的不再竄到冰冷,小臉難掩驚愕。怎麼一覺醒來,身上的寒毒竟已解?!懷著疑惑起身,穿戴好衣裳,開始尋找東方堂的身影。
走出客房,來到客棧前頭,由于此時已過了午膳時間,只有幾名客人,一眼望去,並無東方堂的身影。
「東方夫人。」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阮香吟一楞,回頭對上小二的一張笑臉。
「東方大夫有交代,若是你醒來,讓你先用膳,不必等他。」
「他人呢?」
「有人慕名而來求醫,東方大夫已離開一個時辰,應該快回來了。東方夫人還請稍坐,我馬上將飯菜端來。」
小二客氣地說完,連忙去張羅東方堂交代的膳食,一點也不敢馬虎。
聞言,阮香吟輕嘆了口氣。他依舊放不下那些上門來求醫的人,她若想擺月兌他,就趁這時。再次嘆了口氣,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說服自己是因為寒毒剛解,不想讓自己太累,所以才不想現在走。
「東方夫人,飯菜來了,這些都是東方大夫離去時交代的,要讓你補身,還請慢用。」
小二將飯菜一一擺放上桌,有一小兵鮑魚粥,一小盤青菜,一盤蒸豆腐,一盤紅燒魚,還有一盅人參紅葉雞湯。原本她並不覺得餓,但在看到這些食物後,竟開始感到饑餓了。茵了碗鮑魚粥,開始吃了起來。
「有沒有听說水源村發生地牛大翻身的事?听說有一百多名村民死了。」
一名身材瘦長的男人問著對座身形肥胖的友人。
「你指的是往東十里、靠近千雲山的那座小村莊嗎?!」肥胖男人驚呼地道。
「是啊!我姨母就住在那里,不幸被倒塌的房子活活壓死。」瘦長男人難過的說。
「官府難道沒有派人去處理嗎?」
「沒有。現在最重要的是,那些受傷的人無人醫治,村里唯一的大夫也被活埋了,那麼多的傷患正苦苦等待救援。」瘦長男人輕嘆。
「唉!」兩人先後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默默地喝酒。
听到這里的阮香吟,心情瞬間變得沉重。東方堂知道這件事嗎?
如果知道,他還會跟在她後頭,不去管那些可憐的村民嗎?
若他真的無視那些需要救援的村民,那他就不是那個當初令她動心的男人了。她知道自己很矛盾,一方面怕他在她與天下人之間做取舍時會丟下她,一方面又不希望他真能無視需要他的病人。
就在她陷入掙扎中時,一道清亮的嗓音在她面前響起。
「阮姑娘。」
阮香吟愕然抬首一看,出現眼前的赫然是前陣子才見過的東方海遙。
怎麼她又忽然出現在這里了?
「有事嗎?」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東方海遙臉色沉重地看著她。為了找尋她的行蹤,她花了一些時間,迫使事情變得十分緊急。
「什麼事?」她好奇地問。
「我和師兄合力破了百花樓,救出不少受蠱毒所害的姑娘,卻不慎讓老鴇給逃了,所以想請你幫忙解蠱。」
除此之外,他們師兄妹還查出這間百花樓幕後的操控者竟是鐵血幫的人,而且牽連頗大;他們還在循線追蹤,勢必要一舉創除所有余孽。
「你三哥知道你來找我幫忙的事嗎?」她想先確認東方堂是否知道這件事。
「三哥不知道。事實上我是在確認過三哥已離開,才敢找你幫忙的。因為三哥曾警告我,不準再麻煩你有關這件事。」
若非讓那下蠱的老鴇給逃了,她也不願麻煩到她;她的「鎮魂四絕曲」厲害是厲害,卻太損內力,上回親眼見到她昏倒,還有三哥焦急的模樣,若能選擇,她也不想來找她幫忙。
「那你還敢來找我?」
淡瞥了她一眼,舀了口雞湯喝下,無視她著急的模樣,這東方家兄妹個個有副好心腸,相形之下,倒顯得她冷血無情多了。
「若非事態緊急,我也不會來找你。阮姑娘,時間不多了,還請你快跟我走吧!」
東方海遙見她仍沒有動作,著急地催促著她。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一定會幫你呢?」
阮香吟繼續吃她的,不為所動;她與東方海遙並無深交,說難听一點,彼此應當互看對方不順眼才是。
「所以……這個忙你是不願意幫了?」
聞言,東方海遙整顆心都冷了,她果然配不上三哥。
阮香吟放下碗筷,只手托腮,靜靜地打量著她一臉指責痛心的模樣,唇角微揚。
「你心里一定是在月復誹我,這樣一個見死不救的人,絕對是配不上你那個善良仁厚的三哥,對吧?」
東方海遙不語,僅只是沉默地看著她,等于是默認了。
「走吧。雖然我不在意你對我的看法,但總不能老是讓你懷疑你三哥的眼光吧。」話音方落,倏地起身,率先走出客棧。
東方海遙驚愕地楞在原地,對她乍然改變的態度有些措手不及,連忙跟著她走出去,腦中陡然浮現三哥曾說過的話--
「香吟並不難相處,是你一開始就用錯了方法。」
看來,這個未來的三嫂並沒有她想像中的差,是她先有偏見的。
落日西垂,炊煙裊裊,天際逐漸轉為昏暗。
客棧里,用晚膳的人潮逐漸增多,小二忙碌地招呼客人,經過其中一桌時,主動添上茶水,態度十分客氣。
「東方大夫,您已等了一個多時辰了,要不要先回房休息,等東方夫人回來,我再通知您?」
「不用了,我在這等就好。謝謝你小二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東方堂微笑打發他走,繼續斂眉垂首,啜飲著茶,等待著。
小三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離開時不由得想起一個多時辰前,東方大夫剛回來時,在知道東方夫人離開時,那驚慌焦急的神情;可是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在听到他轉達東方夫人是有事出去、會再回來時,這才松了口氣。由此可看出,東方大夫一定很愛他的夫人。
約莫再過了半個時辰,原本靜默坐著啜飲茶水的東方堂倏地起身,奔出外面。
就見東方海遙和劉勇兩人正欲走進客棧,劉勇手上還抱著昏迷的阮香吟。
「三哥。」
東方海遙心底暗叫糟,驚愕心虛地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東方堂溫和的臉孔一沉,走上前伸手接過劉勇懷里的人兒,直到她此刻重回他懷里,他那原本彷徨不安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小妹,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顯然你是故意忽視我的警告。」
東方堂黑眸中閃耀著怒火,望著懷中昏迷的人兒,難得的口氣嚴厲。
「三哥,對不住,只因事態緊急,在圍捕的過程中,不幸讓施蠱的老鴇給逃了,幾個中了蠱毒的姑娘命在旦夕,你是名大夫,應當可以體諒我救人心切啊!」
東方海遙急著解釋,雖然早猜到三哥一定會對她生氣,但是沒料到他會發那麼大的火,這在一向溫文和善的三哥而言,是很少見的。
「別再說了,你走吧。」
東方堂臉色陰沉,抱著阮香吟欲走進客棧,不再理會她。
「等一下,三哥。我和師兄循線追查逮捕鐵血幫的人,卻找不到他們的幫主;可今早卻有人在離這十里處的水源村郊外發現他的尸首,像是暗影門所下的手,這事你可知情?」東方海遙對著他的背影問。
「我只是個大夫,關心在意的只有病人,以及我的妻子和家人,其它江湖上的恩怨皆與我無關。」
「最後一件事,三哥。請幫我轉告阮姑娘,謝謝她的幫忙。還有,若是之前對她有不敬的地方,還請她原諒。」
東方堂並未回話,大步走進客棧,留下兩人站在客棧外。
「看來短時間內,三哥應該不會想看到我。」
東方海遙苦笑。要是讓另外兩位兄長知道她惹怒了好脾氣的三哥,只怕她更加沒有好日子過了。
「為什麼會問東方堂有關暗影門的事呢?」
一直靜佇在一旁的劉勇忍不住納悶地開口問道。
「沒什麼,我們走吧。」
三年前,暗影門門主放話給江湖中人,不得為難東方堂一事,黑白兩道無人不知;之所以會問三哥這事,是因為尸首距離這里最近,不過既然三哥都說不知情了,她也就不需要再問了。
離去時,再瞥了眼客棧內,輕嘆了口氣,和劉勇一前一後離開。
東方堂黑眸底有抹擔憂,望著床榻上已昏睡了一天的人兒,不禁怨怪起小妹來。她寒毒剛解,應當多休息才是,結果卻又耗損過多內力,累得到現在還昏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