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放出籠的小鳥,姿蓮一路上從未停下笑容,在每個攤子前都會停下仔細看過一遍,可是卻什麼都沒買。現在她又停駐在賣珠寶的攤子上,看起一對翠玉瓖成的耳環。
「哎呀,這位公子的眼光真好,這對耳環上頭的翠玉可是上等的和闐美玉,你看看,里頭不含一絲雜質。紋路優美,連色澤也是少見的清澈,如果喜歡的話我幫你打個折扣。」小販贊不絕口,硬是把這對耳墜捧成世間少有的罕物。
姿蓮對他微微一笑,然後搖頭就要離開,手臂卻被邵丹清扣住。
「包起來。」他對小販說道。
「邵大哥,我不要。」拉著他就走,不管後面小販的呼喝。
「你帶的銀兩不夠嗎?我立刻吩咐旗下的錢莊送來。」姿蓮從頭到腳皆佩以最精致上等的物飾,即使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配件,也都有數百兩的價值,她從出生就不曾為錢皺眉頭,現在卻買不下一對普通的玉墜,不由得讓他往這方面想。
「不是的,我只想看看而已。」她只是喜歡他陪伴的感覺,她貪戀他的守護。
「看中意就買,別在意那幾個錢,知道嗎?」他低聲的吩咐。
他不願讓姿蓮有一絲一毫的委屈,尤其是在物質上。
「我曉得。」垂頭淺淺地漾著微笑,她露出梨窩,這種關心讓自己覺得好幸福,如果一輩子都能這樣,不知該有多好。現在的她已不奢求邵大哥能回應她的感情,只要他偶爾能看看她,陪伴著她就足夠了。
「累的話我們就回去。」細密的薄汗已布上她的額頭,白玉般的肌膚不知因為人多的關系,還是太過勞累,淡淡的玫瑰色已均勻鋪上,多添了一股嬌媚。
一路上總是看她較多,即使移開目光,過不了多久還是會不由自主回到原位。
「不累,一點也不累•」賀姿蓮飛快地回答。「前頭有人在射飛鏢,我們去看看。」
她加快腳步,邵丹清替她擋開人群,姿蓮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中,突然堅定有力的大掌包裹住柔荑。
「這里人多,以免走失。」他淡淡地解釋,並無特別的神情。
「謝謝。」她就在他圈住的空間內,不受別人的推擠,溫暖的熱流從他的掌心傳來,直達她的心中。
她悄悄地反掌握住他,雖然他從不說出口,但她知道他總以他的方式悄悄的照顧她--無論是在紀府或是這里。
姿蓮並未留神場內的人射中幾枝紅靶,當周圍的人歡聲鼓掌時她才略望了一眼。
只見一個人頭上頂了一粒木球,木球中還插著一把小刀,那人走到觀眾面前讓大伙瞧個仔細,而場內的另一名大漢則躬身接受觀眾們的掌聲。
「好厲害哦!」她發出贊嘆。「邵大哥,你也會嗎?」
邵丹清掏出一小錠銀兩,賞給討賞的人。「那沒什麼,任何事都是熱能生巧。」
「可也要下苦功才行。像那幾名盜匪,邵大哥就輕輕松松打贏他們,一定花了很多心血在練武上面。傾宇還說過你的武藝比他好。你們不是一起學武的嗎?」
她記得在邵大哥進紀府前,紀傾宇早就開始扎馬步、出拳……後來他們一起學習,紀老爺還四處聘請名師教子,論學武,應該是傾宇較早,為何反而跟不上邵大哥?
「這種事也要憑一些天分。」他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那你的天分比傾宇好?」
「算是吧!還要看嗎?」邵丹清含糊略過。
「不了。」姿蓮要離開時,那位頭頂木球的大漢靠了過來。她仔細看了木球,果然是一刀正中紅心,不偏不倚。
「這位爺,有興趣挑戰嗎?」三分邪氣直逼邵丹清,好像公然挑戰。
姿蓮微向後退,邵丹清向前擋在她和大漢中間。冷冽的氣勢讓大漢退了半步。
她躲在寬闊挺直的背後,又探出頭查看那名男子。
他給她一股邪惡流氣的感覺,而且兩眼老是對她轉來轉去,似乎別有意圖。看起來根本就不像走江湖賣藝的人,倒像是山林盜匪。
「滾開。」邵丹清冷冷地吐出兩個單音。
大漢又退了半步,臉上露出懼怕,再看了邵丹清一眼之後,又退了一步。
「怎麼了,大牛?」手擲飛刀的老頭走了過來,暗中對大漢使個眼色。
「我想請這位大爺上來試試身手,好像有些得罪他。」
「年輕人就是心浮氣躁、不懂事,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他。」他有如一位慈祥的老頭拍拍大牛的頭,叫他道歉。
大牛惶恐地向邵丹清鞠躬,連額頭都流出汗來。「請您原諒小的。」
邵丹清不答,壓人的氣勢在此刻表露無遺。
「走吧!」他轉過身來護住姿蓮,隔開後面那二道視線。
「哦。」微微一楞,邵大哥又變成陰沉的可怕模樣。「好。」她輕聲應道,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告訴她,邵大哥的轉變和後面那兩個家伙有關。
她受傷走不快,直到許久才將後面的視線拋開,這當中邵丹清一直擋在她身後,慢慢配合她的腳步並不催趕。
「邵大哥,你認識他們嗎?」她終于忍不住問出來。
「不認識。」邵丹清態若自然,轉眼間又恢復平和。
「可是那個大漢好像很怕你。」她肯定自己的感覺沒錯。
「大概是他作賊心虛,他們那一伙絕非善類,你以後看到他們,一定要避的遠遠的。」
「那位老伯也是嗎?」他看起來還蠻和藹可親的。
邵丹清冷肅了目光。「老頭更危險,別被他的外表瞞騙。」
迷惑的眼望他。「邵大哥,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很陌生。」一點都不像是她在紀家認識的邵丹清,明明是同樣的人,為何感覺會相差十萬八千里。
「或許這才是我的真面目。」他回視她。
「你是說,我認識十幾年的邵大哥是假的?」突然告訴她,其實天是地、地才是天,這不禁讓她迷惑,而且還有更多的無所適從。
「感覺如何?」依然是沉靜的語調,不興一絲水波。但手掌心泌出的濕汗卻騙不了人。
姿蓮搖頭。「我不知道,好亂。」
如果是這樣,那她愛的是真像或假象?當真變假、假成真時,她還能確定自己的感覺嗎?她望了一眼平靜的邵丹清,突然覺得他好遙遠。
咫尺天涯,就是這種感覺吧!
「騙你的。」漾出淺淺的笑紋,一下子又回到值得眾人信賴的邵丹清。「我還是以前的我,只不過心煩氣躁時會冷了些、不理人罷了。」他又將沉靜的面具戴上,試圖安撫受驚的姿蓮。
本來不就打算隱瞞一輩子嗎?為何故意讓姿蓮知道?是他在希冀、想去貪求一株不屬于他的白蓮?
他是配不上她的,他該認清這一點。
「走吧!還要逛嗎?」邵丹清浮著堪稱溫柔的笑意問道。
姿蓮出神地凝視他。
他是從前的邵大哥呀!為何她總覺得觸模不到他的真心?愛了九年的邵大哥,應該是沒有人比她更能知道他的一切,可她現在突然有一種從未見過他的陌生戚。
以前的她還可以偶爾踫觸到他的真心,現在的她卻只能對著冷漠的表面。
「姿蓮小姐?」
「不要叫我姿蓮小姐。」她反射性地月兌口。
「好吧,姿蓮,現在該走哪一條路?」右邊還有攤販可逛,左邊就是回到客棧中。
她驚訝的抬頭,這一次他那麼快就妥協,是不是代表名稱已不重要了?
「我們回去了。」輕咬下唇,雜亂的思緒在她腦海中翻來覆去。
默默地走了一小段路,她突然停下步。「邵大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的腳酸了,你能不能背我?」期望的大眼直掃邵丹清。
「先到一旁休息,等一下再回去也不遲。」
「不要,求求你好不好?」她希望找回那個時候的感覺。
他的神色軟了下來,蹲子背對她。「上來。」
姿蓮慢慢伏上他的背。「謝謝你,邵大哥。」小臉輕輕貼在他的背,好像在回憶某件事。
他變了,肩膀變得更厚實,雙手蘊藏無限的力量,腳步輕快,好像背上無物。但與那個時候相比較,卻是同樣的安全、同樣的可靠,而且同樣的溫暖。
她摟住他的脖子。「邵大哥,你記得九年前你也背過我一次嗎?」
「記得。」只要有關她的點滴,他一生也不會遺忘。
「你當時怎麼知道我和傾宇闖進後山?」她突然想到這一點。
當時年幼的姿蓮硬逼著紀傾宇一同入山探險。因為大人們愈禁止她去做的事,她愈是好奇,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進入了山莊的後山,也遇到一直出沒在山中的大黑狼。
在紀府動用所有人力翻過每一寸土地,仍找不到他們的下落時,邵丹清帶了把匕首,獨自前往密林中,救起即將淪為食物的他們。
當時的他流了好多血,全身被黑狼的利齒、利爪抓傷的傷口不計其數,好幾次險些被咬斷咽喉,但他仍是奮力與它對峙而戰,不為所懼。
姿蓮記得當時的她已經害怕的喊不出聲音,只能縮在角落里發抖,極度的驚恐情緒到現在還忘不了,直到邵丹清一刀刺進它的咽喉中,她仍像石頭一樣僵硬,連走路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然後邵丹清就一路背著她回到別莊,即使他滿身的傷痕,他還是強撐著剩余的力氣來守護她。
「我曾經听少主提過,所以才會想到你們有可能進去。」
「如果你猜錯,進去豈不是自尋危險,甚至有可能死在那里。」
「我沒想那麼多。」
「你那時很擔心我對不對?」
「我是擔心少主。」他潑她冷水。
她有些喪氣,然後很快的恢復精神。「邵大哥,你一共救了我兩次性命,我該如何報答你?」
「不必,以後凡事小心謹慎就算回報了。」
螓首依在他的肩頸處,側臉朝外,她默默望著一路來往的行人及攤販。
「一輩子陪你,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這個主意不錯吧!」她笑笑地說。「我當你的小丫鬟,照顧你的生活起居,服侍你穿衣、洗臉、吃飯。」
「我若娶妻生子呢?」打斷姿蓮的話。
她臉色轉白,姿蓮沒想過邵丹清會娶其他女子,甚至孕育下一代。
扁是想像,嫉妒的蟲子就啃痛了她的心。
「沒關系,你娶了夫人,我就當她的貼身丫鬟好了,等到邵大哥的孩子出世,我會好好照顧他。邵大哥的孩子一定很可愛,我等不及要抱抱他了。」賀姿蓮強笑地說道,絕美臉龐添上一抹淒苦。
只要能待在他身邊,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他沒想到姿蓮會這麼說,原本是要逼她回心轉意,沒想到她會這麼傻,傻的讓他心疼。
「如果是男孩子,一定和邵大哥長得很像,見到他就像見到你小時候的模樣。」她開始想像孩子的模樣。「女孩子也很好,我可以幫她打扮的漂漂亮亮,教她刺繡、彈琴。」
「姿蓮,別說了,不會有這一天來臨。」她的未來是不會和他有任何牽扯。「你是賀姿蓮,賀家的大小姐。」
「我會說服爹娘,就當少生我一個女兒。他們的恩情我做牛做馬來世再報。」她早有了這個決心。
「你這樣子做只會給我添麻煩。」他硬下心腸拒絕她。「嬌貴的丫鬟我可請不起。」
「我能學的,我一定能和別人做的一樣好,不給你添任何麻煩。」姿蓮抬首快速地說道。
「你若要報答,就請你離我遠遠的,最好是完全忘記有我的存在。」
「為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開我?我只是想待在你身邊而已呀!」難道連這小小的心願也不被允許?難道和他之間真的永遠有一道無法破除的鴻溝存在?
「死心吧!」
「不會,我永遠也不會。」她堅定無比。
要她死心,等于是抹滅過去的所有,甚至是否定她的人。
在她堅決表明態度的同時,邵丹清眼中也閃過一絲抑郁。
「我會讓你死心的。」冰冷的語氣讓人心寒。
棒天,當秦玉蝶出現在她面前時,姿蓮就了解他的意思了。
*****
空氣中散播甜而不膩的清香,放眼望去一片花海圍繞,鵝石小徑橫亙其中,沿著小徑走過,碧幽清香的芳草如上等的綠毯鋪地,波光瀲潑的水光猶折射其上,湖邊楊柳低垂,偶有清風吹過,幾排柳枝隨風起舞,搖曳生姿。
湖上有小船供人游湖,映著粼粼水光,可以洗盡所有煩心俗事。
探香園可稱是人間幽境,面對這片好山好水,確實讓賀姿蓮連日來的郁悶之氣盡消--只要秦玉蝶不在場的話。
「邵公子,多吃些菜。」艷麗絕倫的秦玉蝶帶著一抹溫潤的淺笑,白玉般的小手親自拿起銀壺,將已空的酒杯盛滿,雙手捧上。
邵丹清並不接過,握住她的手腕提上,就著杯緣一口飲盡,深情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她。
「謝謝。」低沉中帶有一抹性感,讓秦玉蝶瞬間紅了粉臉。
「邵公子不需對我客氣,款待你本來就是應該的。」心跳急速,她忍不住低垂蠔首,躲開那雙灼熱的視線。「我願意一輩子伺候你。」
「如果秦姑娘不嫌棄,就叫我的名字,邵公子听起來生疏許多。」邵丹清並不正面回答她,握住的手卻未放開。
「可以嗎?」瞄了那俊逸非凡的邵丹清一眼,秦玉蝶忍不住又加大了唇邊的笑意。
「當然。」他耐心地回答,眼角余光留意著姿蓮的表情。
「丹清。」簡直像作夢一樣,朝思暮想的邵公子就坐在她身邊,深情款款如對待情人一般對待自己。
「我也叫你玉蝶,可以嗎?」他注意到姿蓮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好。」她點點頭,順手捻來一顆果子喂到他的唇邊,美麗的杏眼流轉無限光彩。
而坐在對面的姿蓮卻苦不堪言,一杯甘醇美酒順著喉嚨流進胃中,姿蓮馬上將酒杯斟滿,再喝進一杯,一整壺酒已剩下三分之一。
邵大哥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高傲無比的秦玉蝶再回頭找他,而且溫柔的像似要滴出水來。
今天一大早,秦玉蝶出現在客棧,邀請他們到此城之中最富盛名的探香園游景。原來這座探香園是秦家的私人產業之一,秦大姑娘說一聲,偌大的園景便空下來讓他們三人觀賞,隨行的女婢、護衛等專門伺候他們。
邵大哥今日一反常態,對秦玉蝶深情體貼,眼中只有她一個人。
姿蓮終于了解他那一句話的意思了。
她打個酒嗝,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皺緊一雙柳眉,盯住笆蜜似的甜酒,搖晃的水波中清澈見底。
這到底是什麼酒,怎麼愈喝愈清醒?連她不想听的話,卻一字不漏的傳進她的耳中,不想瞧見的情形也分毫不差的被她看見。
又一陣嬌笑聲傳進她的耳朵,姿蓮仰頭一口飲盡杯內的酒。
她應該離開這里才對,而不是呆呆坐在石凳上喝悶酒,可是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一樣,走不了。
她搖了搖酒壺,空了。
「拿酒來。」賀姿蓮向身旁站立的女侍說道。
「不行。」邵丹清立刻阻止。
「拿酒來。」她拍著桌子要酒。「快點!」
「你喝多了。拿熱茶來幫她醒酒。」後面那句話是對婢女說。
「不要理我,你去愛你的秦玉蝶好了,我不會再糾纏著你了。」她揮了揮手,搖搖晃晃撲向女婢,拉近她。
「告訴你,拿酒來,愈多愈好。」鼻尖對著鼻尖,弄得女婢滿身酒氣。
「是。」婢女害怕地縮了縮。
「拿熱茶來。」邵丹清摟住姿蓮的縴腰,將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別管我、別理我。」用力推推堅實的胸膛,卻像在推牆似的,怎麼也動不了。「我最討厭你了,連你身上的味道都討厭。」秦玉蝶的香味沾染在他身上,害她反胃。
秦玉蝶起身,站在原地審視著姿蓮。
賀公子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不再糾纏邵丹清?
他在吃醋!這個認知閃進她的心中,猶如雷劈過一樣震驚。
原本她以為賀公子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喜歡粘著兄長不放,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別賭氣,你已經喝醉了。」邵丹清擰著劍眉,對懷中掙扎不休的姿蓮說道,最後以單手抓住她的雙腕,試圖讓她安靜些。
「我沒醉,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可是我還是好難過,好難過。」她抓住邵丹清的領口來平衡會搖晃的自己。
「別多說話,坐下來。」
「不要。」賀委蓮趁邵丹清松力時逃開,整個人幾乎趴倒在亭內,還是靠他拉住背,才不致與地板親吻。「你別靠近我。」
「賀公子,你還是坐下來會比較好一些。」秦玉蝶適時地提議,幸好亭內的器物皆被固定在地板上,否則賀公子這麼左一推、右一勾的,一定是一片狼藉。
「你--」姿蓮往她身上一撲,差點讓秦玉蝶失聲尖叫。幸好及時想起賀姿蓮喝醉了,才勉強維持平靜。
「你說,邵大哥這麼討厭我,可是我卻這麼愛他,你說,該怎麼辦?」姿蓮掛在她的肩上,喃喃自語。
「賀公子,你說什麼?」聲如蚊蚋,讓秦玉蝶听不清楚。
秦玉蝶搖著她的肩頭,卻發現所踫之處竟如此縴細,不像男人應有的骨架。
邵丹清及時將她撈回。
「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去。」邵丹清向她點點頭,將姿蓮橫抱起。
「丹清,我派人送你們回去。」若說賀姿蓮的態度讓她疑惑,那麼邵丹清的態度就讓她心驚膽跳。
看他抱起賀公子是多麼自然,好像是天生的一對。
卓然出眾、氣宇非凡的邵丹清,配上如盛開的玉芙蓉的賀公子,再怎麼瞧都像從畫中走出的才子佳人,只要賀公子不是男人的話。
邵丹清望了一眼猶自喃喃不休的姿蓮。
「也好。」
「我送你們到門口。」秦玉蝶向前領路,邵丹清隨後而行。
「你能老實告訴我一件事嗎?」大眼橫望著邵丹清,他的憂心與憐惜輕易可見,秦玉蝶的心髒像被人捏住一般緊縮。
「賀公子是女子吧?」微亂的發絲垂落頰邊,雙頰暈紅,賀姿蓮明顯就是個美貌女子。
「她是為了出外方便才喬扮男裝,並沒有欺騙你的意思,請秦姑娘切莫見怪。」
秦玉蠔垂下落寞的神情。
她現在又變成秦姑娘了,這證實剛才全是一場戲,一場演給第三者看的戲。
「至少你欠我一個解釋,只要是女人,誰也不想被喜歡的人當成工具利用。」高傲的她無法忍受這種恥辱。
「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就一直留在我的心中,從來沒有改變過。」
邵丹清第一次對別人坦誠心意,大概是因為再過不久他和姿蓮就要離開此地,所以他很輕易的開口。
「那我呢?難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
玉蝶驀然停下腳步,目光灼然,杏眸內的激烈讓他不知如何回應。
「對不起。」邵丹清深深地向她致歉。
得到邵丹清正面的拒絕,秦玉蝶如同置身黑暗,渾身同時受烈焰、寒冰交相侵蝕。
「說對不起就有用嗎?你如何賠償我的真心?我不能忍受我的一片真情,被別人拿來當作工具利用。」隨著話語,美麗嬌艷的臉龐滿是淚痕。
邵丹清別開了眼,心中爬滿愧疚。
對她,除了歉意之外,他真的付不出其他感情。
「你說話呀!快告訴我要如何收回付出的感情,你說話呀--」
秦玉蝶緊扯住他的雙臂,瘋狂似的搖著邵丹清,連帶也晃著他懷中酒醉不醒的姿蓮。
邵丹清無法再說抱歉,那會更傷了她的自尊。
「住手。」劍眉凝聚,微一施力立刻甩月兌了秦玉蝶,在蹌踉之下她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淚落的更凶了。
當他下意識為了要保護姿蓮而推倒秦玉蝶後,邵丹清更加歉疚了。原本想靠近秦玉蝶的腳步,在听見她發自內心的苦痛之後,又縮了回來。
餅多的同情憐憫,只會害苦了她。
「你無時無刻護住你的心上人,卻連半句安慰我的話,都不肯給嗎?」微弱的音量猶如自言自語。
邵丹清眼中鎖住沉睡的美麗容顏,不置一辭。
秦玉蝶迷蒙的淚眼看出他的深情,卻不是對著自己。
「我恨你--」她對著邵丹清大喊。
愛與恨通常只有一線之隔。
沉穩的黑瞳望著她。「如果恨我能使你好過一些的話,那就恨吧!」
這種猶如被烈火煎熬的痛苦,他已經在過世的娘親身上看的太多。愛上一個錯誤的人,生下不該出生的他,然後結束了短暫、卻是充滿苦痛的一生。
他曾誓言不沾染紅塵情愛,卻不由自主地戀上了姿蓮,他堅決不步上那個人的道路,卻讓秦玉蝶嘗到絕情的滋味。
在他心中滿是無奈。
「是呀!我是個不相關的人,對你的任何感覺你自然都不介意。」奏玉蝶搖搖晃晃的站起。「可是我卻想讓你記住我,一生一世。」
邵丹清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淡淡地向她點個頭。「我該走了。」
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無論他再做些什麼事、說些什麼話,都無法彌補。只好讓時間治愈一切。
他無防備地抱著姿蓮走向門口,在經過秦玉蝶時,一抹閃光突然由她的手中筆直而下,目標正是姿蓮。
驚促之間邵丹清來不及打落,身子一偏,他以手臂擋住。
一根金簪狠狠刺進結實的臂中,鮮血由傷口處汩汩流出。
「忘了我。」平靜的嗓音頓時敲醒了秦玉蝶的神志。
她神色蒼白地看著傷口,卻吐不出任何道歉的話。
他沒任何責怪,在留下最後一句話之後,邵丹清決然地抱著姿蓮,走向等候許久的馬車。
忘了我……她的腦中一直回響著邵丹清的話。
悔恨的淚,漸漸由指縫中滲出。
她何苦把自己變成這樣悲慘的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