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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奇葩 第1章(2)

一、二、三、四、五、六……桌面上空杯子成倍增加,秦灩破天荒地敗下陣去,一頭倒進沙發不顧形象地大叫︰「歐揚晨,你竟背著我練酒量!不行,繼續喝!」說著,竟抱著靠墊睡了過去,嘴里還不斷喃喃,「再喝啦,喝!」

歐揚晨放下酒杯,手指按著抽痛的額角,苦澀一笑,她醉了,早就醉了,只是醉到深處卻愈發清醒。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耳邊輕柔的音樂被一聲淡漠似水的男音代替︰「打烊了!」

歐揚晨抬頭,眼神對上了一雙璀璨如星辰的眼眸,他的嘴角勾著似有似無的笑,似乎在嘲笑她買醉的行為。自嘲地搖了搖頭,她確實是在買醉,只是醉不了。醉不了!

「對不起!」她費力地支起身,腳步不穩地走到對面沙發俯身輕搖秦灩,「灩,醒醒!」

秦灩一個翻身,手臂壓上她的肩頭,喃喃道︰「再喝!」

歐揚晨微微嘆口氣,抬手看表,凌晨四時,不能打電話到秦家,此舉的後果是歐、秦兩家會聯合譴責夜不歸宿,酒吧買醉!她自嘲地笑了笑,真不知該慶幸還是痛恨自己酒後的思維仍能如此清晰,正在躊躇之時淡漠如水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你朋友酒醒後再走!」

還沒等她回應,他便已轉身離開了。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一瞬恍惚後目光漸漸移至他身後的白色鋼琴上,眼眸中閃出奇異的光亮,仿佛看到的是尋覓多時未果而突然出現的心愛玩具。她緩緩地走向鋼琴,有些害怕,清醒的歐揚晨是不願輕易接近鋼琴的,所以她現在是醉的,是不清醒的,甚至僅僅只是幻境,手指輕撫過琴鍵,冰涼的觸感由指尖流遍全身,她坐定在鋼琴前,十指緩緩在琴鍵間流動,當內心的琴譜轉為真實的音符自手指間流淌時,她只覺臉上有冰冷的東西滑過,涼涼的,涼得沁入了肌膚!是她哭了嗎?怎麼會哭?又為何而哭?

「Allbymyself。」他停住了動作,靜靜地听著他最愛的音樂在她手指間流淌而出,每一個音符像吸盤一般牢牢吸住了他,內心無由地泛起一層漣漪。她的嘴角微微上揚著,氤氳的眼眸亮得耀眼。從她進酒吧那刻就抓走了他的視線,起初她坐在角落不言不語,只是淡淡地笑著,透著一絲倦意,但眼里卻只有淡漠。接著不停地喝酒,臉上的笑意也開始變得濃郁,眼神卻近乎冰冷。現在她眼角噙著淚,嘴角帶著疲倦的笑,彈著他最愛的音樂。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分明置于燈紅酒綠中,卻又似有層光輝將她與周遭隔絕!

他著魔似的走近和她並肩而坐,手指在琴鍵上一同飛揚。

她知道是他,那個擁有漆黑如墨般眼眸的男子!

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仿佛多年禁錮的心終于展露了出口!

只是——他們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快來!」小杰壓著嗓音喚其他吧仔,一臉陶醉地望著眼前的「金童玉女」,「好美的畫面啊!」現在的老大——很陌生,在他身邊的美女——很夢幻。

「哇!老大第一次彈鋼琴耶!帥!」

「那女的好美!」

「很面熟,好像在哪見過!」

「噓!」小杰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噤聲。

四個吧仔呆呆地站成一排,跟著音樂輕輕搖晃著身軀。當全體沉醉在幻境時,四人硬生生地被有力的手臂分開,八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入侵者身上——滿身酒氣,眼神??、卷發散亂的性感美女!

秦灩不穩的身子依在身旁的肉墊上,迷離的雙眼睜了又睜,瞳孔的焦距最終準確無疑地落在彈鋼琴的女子身上,歐揚晨!歐揚晨!是她,真的是她!她終于再次走近了鋼琴,因為不想成為楊宛晶的復制品,她已有多久不曾觸踫過鋼琴?最後一次听她彈琴是六年前,也是這首《Allbymyself》,之後她便笑著說從此之後她是歐揚晨,不是任何人的復制品,不是任何人光芒下滋生的產物。

小杰吃力地支撐著靠在他身上的性感美女,正想呵斥時詫異地發現她眼中的晶瑩。現在是什麼季節?夏季不該是多雨之季啊!為何在場人的眸子里都閃著氤氳,他回頭看了眼玻璃酒櫃上自己的影子,不深邃的眼眸不知何時也濕潤了。

多可怕的音樂!

多懾人的場景!

最後的音符在兩人指間完美謝幕,她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眸子,仿佛相識多年,仿佛洞悉了一切!

原來可以不在乎只是萍水相逢,不在乎是否知悉姓名……

在兩眼相望中,台下爆出熱烈的掌聲,久久回蕩在酒吧的每一個角落。

她回過神,由衷地對他說︰「謝謝!」落落大方,絲毫不顯局促。

他怔怔地看著她,噙著淺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笑,「謝什麼?」

「謝謝你收留我和我的朋友!」她露出俏皮的神情,「謝謝你陪我合奏這首《Allbymyself》!」

她在笑,然而水晶燈映出的竟是她身上罕見的如水的寂寞。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她身上濃郁得化不開的落寞究竟從何而來?

她看了眼台下已顯清醒的秦灩,剎那間竟有些失落,她記得他的話︰等你朋友酒醒之後再走!

那麼現在是該離開了吧?

「我朋友醒了,不打擾你們打烊。」她旋即起身走下台。

他口齒微動,似要說些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她或許只當自己是過客,從未想過留下可以追溯的痕跡。

並不明白心里是什麼滋味。偶爾的短暫相遇,待分離之時竟體會到了一種失落。

「走吧!」她扶住秦灩不穩的身子,沒有回頭看他。

秦灩看著她瞬間恢復平靜的眼眸,無奈地撇了撇嘴,歐揚晨的感情向來會被理智超越,她的腦袋似乎永遠處在高度戒備狀態,一旦內心柔軟之地被攻破,立即建起高壓電網,讓所有想靠近的人不得不退避三尺。

這樣的歐揚晨不能用好或不好來評判,她被不該屬于她的陰影壓得太久太久了,久得幾乎忘了自己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秦灩失望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凌蕭遠,Sometime半年前開張之時她已對他略有耳聞,只是他為人低調且總擺張酷臉,這樣的男人即使長得無可挑剔,對于她而言還是躲之不及的。

她決定推波助瀾,「不如再彈一次《Allbymyself》啊?」嬉皮笑臉地看著歐揚晨,「前奏我沒听到耶!」

歐揚晨了然地睨著她。

秦灩撇撇嘴,後悔不該在心理學碩士面前公然扯謊。在心里嘆口氣,她縱使能洞悉他人開解他人卻永遠無法解月兌自己。

「走啦!」秦灩付清酒資,心不甘情不願地晃著不穩的步伐走了出去。

歐揚晨回眸搜索他的身影,透著絲眷戀的眼神在觸及一片空無時升起一絲悵惘,旋即倦倦一笑走出了酒吧。

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小屋,終日不見陽光的地下室。灰黃的牆壁和破舊的家具,空氣中彌散的是陳舊腐敗的氣味。頹敗蕭瑟的一切都充斥著他的心,他的自責和痛楚在這里日漸膨脹。

凌蕭遠凝視著牆壁上掛著的照片,相片里的年輕女子有著和他相似的五官,只是她的神色柔軟得近乎孱弱,而他痛楚的表情凜冽且陰冷。

「‘歐新’目前的狀況如何?」他冷冷地問。

「‘歐新’的經營狀況一向很好……」身後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面露難色。

歐家在內地也屬名門望族,歐辰柏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三十年前,也就是他三十歲的時候娶了楊氏企業千金楊宛晶並正式掌管「歐新」企業,短短十年就轉變為「歐新」集團,將「歐新」推向新的高峰。雖近年歐辰柏有意由獨子歐皓天掌管「歐新」,但歐皓天花名在外,集團大小鄙東對他並不信任,因此最後的決策還是必須經歐辰柏之手,想要在他眼皮底下一步步將「歐新」推向絕路,又不能暴露身份,何等困難。

「德叔,我不想听這些!」凌蕭遠打斷他的話,轉身注視著葉祖德,「我要結果,歐皓天身敗名裂的結果!」

當得知她的存在,他立刻放下博士畢業論文由波士頓直飛S城,看到的竟是抑郁成疾的她,他的存在他的金錢都未能挽留住她,只三個月她便撒手人寰,而最可悲的是臨終之際卻還念念不忘狠心拋棄她的男人。

歐皓天!他會讓他一無所有。

「少爺,這件事我會處理妥當!老爺希望你立刻回香港!」

凌氏財團的皇太子委身在貧民窟,風聲一旦傳出後果不堪設想。凌氏財團的股價波動是小,如引來心懷不軌的宵小半點差池都是他承擔不起的。

凌蕭遠皺眉,「我自有分寸!」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要親眼看著歐皓天身敗名裂,又或許是因為腦海中莫名閃過的那抹倩影,總之他還不願離開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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