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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奇葩 第1章(1)

鎊大報社近日爭相報道,標題千篇一律《幸運女人——楊宛晶的幸福生活》,一個五十歲的女人受關注程度毫不遜色當紅之星。一個二十三歲嫁入豪門放棄鋼琴的「鋼琴家」,一個頂著企業家歐辰柏夫人頭餃的「歐太太」,當然,還是一對優秀兒女的母親,稱她為「幸運女人」毫不為過!

從法國飛往中國的航班準時抵達機場,一名年輕女子走在人潮的最後,她有著接近透明的白皙肌膚,烏黑長發隨意綰在腦後,小巧精致的臉被偌大的墨鏡遮去大半。

或許因為神秘或許因為她周身散發出的疏離塵世的氣質抑或因為眼熟,頻頻回首之人不計其數。

「歐揚晨!」機場外一身性感火爆裝束的女子滿臉不耐地倚在一輛紅色保時捷車蓋上,嘴唇豐艷,栗色的性感卷發,一雙迷人的長腿,「您老讓我曬了十分又三十秒的日光浴!」

歐揚晨取下墨鏡,眉目間的清幽與嘴角揚起的淡淡慵懶形成對比,折射出三分清冷三分艷麗三分優雅一分淡漠。

「免費日光浴不是正合你意?」兩星期前不知是誰閑來無事飛到巴黎對她嚷著要將皮膚曬成小麥色。

歐揚晨徑自將行李放進後車廂,對好友的不滿視若無睹。如果戀人之間的緣分是被紅線牽扯住的,那朋友之間是否有條黃線?性格天壤之別的兩人竟從相遇那刻起便牽扯了十四年,想起初識時那個扎兩條粗麻花辮子怯怯地抱著書包坐在她身旁的女孩,恍若隔世。

秦灩扭著縴腰,邁著貓步走近,盯著她的臉看了一秒,「沒擦粉,沒上眼影,甚至連唇蜜都沒有!」眯眼搖頭,「清教徒!」在巴黎這般積聚繁華之地六年,心理學和企管學雙料碩士的歐揚晨竟未沾染絲毫現代潮流的氣息,依舊是素顏,依舊是最為簡單的體恤牛仔。交上如此固執的朋友,她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歐揚晨蹙眉掃她一眼,盈盈淺笑,「不用特地費神找個‘清教徒’的歡迎詞吧?」

「楊宛晶耶!」

「才不是!楊宛晶都五十歲了,哪有這麼年輕?」

好奇的目光不時瞥向歐揚晨,喃喃細語不絕于耳。

秦灩翻白眼,「走啦,搞不好真會有記者來圍堵你這個年輕版的楊宛晶!」

歐揚晨苦笑,坐進車廂,疲倦地松下綰在腦後的長發,任由烏黑順直的發絲散落在肩上,她終究還是無法傳承了母親的三分容顏。伸手拿起車台上的報紙翻看,「幸運女人楊宛晶的幸福生活,五十歲仍不變的美麗容顏,和睦的家庭,恩愛的夫妻,孝順的兒女,如此幸福的女人必是上帝的寵兒!」大幅的生活照片,她的母親正用無比燦爛的笑容昭告天下她的幸福。

幸運女人?什麼樣的女人稱為「幸運」?忽略中國十三億人口的龐大數字,僅在擁有兩千萬人口的S城,再按正常範疇的男女比例,一千萬女性中能有多少能稱為幸運?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還是千萬分之一?

「什麼樣的女人才能稱為幸運?」她靠在車窗上喃喃自語。

秦灩輕輕嘆息,這麼多年她還是那個不懂如何愛自己的歐揚晨!接受世俗是否可以換回快樂?

「第一,生來就是豪門公主,家財萬貫;第二,沒有如此這般父母的,那就長得嬌媚可人,艷壓群芳;第三,如姿色平平,那只能祈禱智慧過人;第四,才貌皆無,那就只能祈禱老天賜個瞎眼的金龜婿!」

歐揚晨嘆了口氣,「幸運」的定義如此這般而已,她確實是幸運的吧!所以也就再無法貪心奢求其他了!凝視著六月的天空,又是六月,總認為孩子出生在何月,注定一生都會眷戀那個月份——帶著宿命般的無奈。天藍得近乎透明,已有六年未見過如此純粹的色澤了,記憶中巴黎的天空始終都是灰蒙的,一如她的心。

保時捷駛進華貴的高級住宅區,一棟棟獨立的豪華別墅彰顯出主人的身份。此時太陽已經偏西,不遠處夕陽下巍巍矗立著的白色別墅便是歐家的府邸,它享受著被夕陽籠罩的特殊待遇。

越是接近白色別墅,她的心越發不安,車速並不快,她卻下意識地緊握著安全帶,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六年了,她的內心還是在排斥家的概念,很模糊也很淒涼。

車子在離大門二十米處倏地停住。

秦灩掃她一眼,悠悠然開口︰「我只是車夫,直行還是拐彎由你決定!」

歐揚晨抿了抿唇,瞬間的猶豫後松開了緊握安全帶的手,「秦大小姐擔任車夫當然只許直行!」要面對的終究要面對。秦灩比了個「OK」的手勢,發動引擎朝著大門駛近。

電子大門打開,進入綠陰大道,潔白的花崗岩噴水池,修剪整齊的草坪,潔淨的落地窗,六年後的歐家府邸包顯氣勢磅礡。即便她無心了解父親所經營的事業何其大,但要避開歐辰柏的名字又談何容易!

歐揚晨下車,微笑地看著迎面急步而來的王嫂。健壯的身軀,憨厚的笑容一直是她對王嫂的印象,如今的王嫂竟也禁不起歲月的蹉跎,背也不再挺直。

「小姐,你終于回來了!」王嫂握著她的手拍了又拍,干澀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亮。

「王嫂!」她親密地擁住王嫂,默念,「謝謝!」讓她不至于回家後找不到屬于親人之間的溫暖。

王嫂輕撫著她的背,喃喃︰「六年了,小姐長大了,王嫂也老了!」

「拜托,生死離別嗎?明明劇本的題目是《團聚》嘛!」秦灩笑罵,別過頭時卻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

如果她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兒,是否會更快樂?

「秦小姐說得對!」王嫂想到什麼似的無措地看著她,「老爺和夫人,他們……」

「不在家!」接過話,她淡淡一笑。她一直都知道,六年前她離開時他們不在,六年後她回來時他們依舊不在。

秦灩懊惱地抓亂一頭卷發,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該死該死!

王嫂連連擺手,「老爺和少爺有個重要的會議走不開,夫人正在為演奏會做準備,他們交代小姐今天會回來,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說著牽著歐揚晨的手直奔進屋,仿佛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一去又是六年或是更久。

歐揚晨站在門檻前停住腳步,看了眼豪華得令人炫目的家,她終究邁不出那沉重的一步,對著王嫂抱歉地搖了搖頭。

「小姐……」王嫂一臉哀傷。

秦灩一揮手,「不玩了!王嫂,想見揚晨的時候就去我家!」該死的地方,皇宮嗎?歐辰柏是皇帝?楊宛晶是皇後?「揚,走吧!」

她和王嫂道別︰「我會來看您,要保重身體!」又是淡淡一笑,看不出任何情緒。

王嫂看著漸漸駛出歐家的車子,又回頭看了眼金碧輝煌的歐家,重重地嘆了口氣。外人眼里的歐揚晨是冷漠高傲的千金小姐,她從小姐很小的時候便在她身邊,小姐其實比任何人都向往平凡溫暖的生活。

夕陽一轉眼已落盡,遠處只留下昏昏黃黃的一片。她透過後視鏡看著那棟壯觀的白房子浸在昏黃里漸漸隱去、散成一點,化成白光,直至消失,心里不覺惆悵,它能在眼前消失,能否在心頭消散?

「不舍得?不生氣?不失落?」秦灩眉梢全是怒氣。如不是歐辰柏拜托秦老頭請她接揚晨回家,她才不會讓她回那個鬼地方!

歐揚晨輕笑,「你那什麼表情?很丑!」

「歐揚晨!」秦灩大吼。

歐揚晨幽幽嘆了口氣,緩緩開口︰「灩,不是約定好不為我擔心的嗎?我沒事,已經習慣了!」已經習慣了,習慣到近乎麻木的地步。

"「Shit,都是秦老頭!」秦灩一掌擊中方向盤,吃痛皺眉。"

「秦老頭?伯父听到後胡子會豎起來!」歐揚晨學著秦紹卿吹胡子瞪眼楮的樣子。

「哈哈!」秦灩大笑,忽又正色道,「揚,住我家!」

歐揚晨翻白眼,「每天面對秦老頭?幫我找間公寓,可以住人就行!」

「喂……」秦灩怒視著她。

「看車!」

秦灩將視線落回前方,壓著怒氣,「OK,但今天你的行程由我安排!明天我會去找合適的公寓!」和歐揚晨拗,她永遠只有一個結果——敗,而且很慘!

歐揚晨宛然一笑,她是幸運的吧!因為身邊還有秦灩,還有王嫂!好累,眼皮好重,前方的路好像遙遙無止境般……

她竟然睡著了,醒來時車已停靠在路邊,秦灩坐在車蓋上仰望著天空,她下車,背對著坐在另一邊車蓋上。

秦灩抬手看表,「一小時又三分!」

歐揚晨倦倦一笑,目光落進時空的隧道里,「十四年前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還記得嗎?」十四年前她看清父母所謂的恩愛後沒有十歲孩子該有的反應,只是嗜睡成癮,甚至不分時間場合。而當時還編著麻花辮的秦灩是唯一一個守在她身邊的人,一個只相識十分鐘的陌生人,眼中竟寫滿對她的擔憂和焦慮。

「六小時二十分!」

兩人回頭相視而笑。

「喂,你的經濟頭腦是不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秦灩十八歲時便開始炒股,二十歲就已升級炒地皮。

「你是想說還要感謝你嘍?」

「不是嗎?」

秦灩作嘔吐狀,指著不遠處的一間酒吧,對著她眨眨眼,「不醉不歸!」

歐揚晨隨著指示的方向而望,很小的門面,縮在角落,甚至沒有招牌,只是隱約透出的光線告之人們它的存在。

走近後才知是間地下酒吧,通過一條昏暗的地下通道後別有洞天的景象才浮出水面。這里和她想象中的喧鬧完全不同,輕柔的音樂,客人們都很有教養地低聲說話各行其事。近百平方米的空間,黑白色調,流線型設計,牆壁用舊版畫裝飾,水晶燈折射著迷離的光線。

選了角落的位置坐定,吧仔立刻送來冰水。

「RUM、GIN,開整瓶!」秦灩簡潔明了地報出酒名。

吧仔小杰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穿著性感的美女,這些酒喝下去還能站著走出去嗎?又偷偷瞄了眼坐在性感美女對面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的大美女。臉紅!

「回神了!」秦灩伸食指在呆愣著的吧仔眼前晃了晃,「拿酒啊!」

小杰尷尬地抱著酒單急步走開,听到身後性感美女的噴笑聲,上班才一個星期就遭遇不幸,真後悔沒有事先挖好地洞!

「老大!」小杰將酒單丟給吧台里徑自倒酒的男子,急著繞進吧台敘述他見到的兩大美女,「老大,一個是絕對的性感美女,身材惹火,臉蛋妖媚;一個是說不出的感覺,優雅、性感、柔媚、清純……」

「嗯哼!」吧台內的男子輕咳一聲打斷喋喋不休的小杰,一字一句道,「閉嘴,做事!」

小杰撇了撇嘴,瞄著Sometime的首席調酒師——凌蕭遠,五官俊美得不像地球人,那雙漆黑如墨的眼楮更是帶著股懾人的魄力,難怪連老板在他面前說話時都顯得底氣不足,女人見到他更是呈現痴迷狀態。一眼望去,女服務生偷瞄著他,吧台前的高腳椅也被清一色的女人霸佔。小杰對著玻璃酒櫃中自己的影子唉聲嘆氣,不高大的身材,不俊美的五官,不公平啊!造物者捏他的時候一定處于瞌睡狀態。

凌蕭遠將拖盤推到小杰面前,「酒!」

小杰「哦」了聲,垂頭喪氣地拿著托盤走向角落里的兩位大美女。

待吧仔將酒放定離開,秦灩挑了挑眉道︰「先開哪瓶?RUMorGIN?」

歐揚晨失笑,佯裝不滿,「我不想背個醉鬼回家!」

「切!」秦灩噓她,「沾酒必醉的人是你,我秦灩是千杯不醉!」

歐揚晨自行將RUM、GIN混合調成一杯,杯中之物帶著迷離的色彩和濃香的味道。秦灩眯眼望著她,一拍台案道︰「本小姐奉陪!」說著,大咧咧地開始調酒。

「Cheers!」兩人肆意踫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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