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從醫生口中得知鐘信是因為受到過度驚嚇造成的精神創傷,表現為痴呆和暫時性失憶,需要經過藥物治療,並且輔之以自律神經松弛療法,因為現在他的神經依然處于驚恐中,所以應該盡力把他從當時目睹的境況中拉出來。
換而言之,哥哥是可以康復的!只是不知需要多長時間,不過沒關系,只要有希望就算讓她犧牲一輩子她都無怨無悔!向日葵的心中升起一層蒙蒙的光亮。
不知這場與心魔的戰斗將會持續多久,她抽空辦理了自己和哥哥的休學手續,這樣就可以全心護理他和媽媽。由于媽媽是嫌疑犯,所以接觸媽媽的機會就少了很多,有幾次,她隔著玻璃窗凝視媽媽,心酸極了,看到媽媽依舊沉醉在自己編織的幸福中痴痴地笑,知道媽媽再也不會記起她這個女兒了。
護士又來給鐘信打針了,因為他不吃不喝的緣故,所以不得不采用注射來為他補充營養,向日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十天了,哥哥已經整整十天沒有進食了,即使有藥物的補充,但也不如他親口吃的好。
她要想辦法讓他吃些東西!
「護士,麻煩你幫我照看哥哥,我要出去一下,不會很久。」
「好的,放心吧!」
了解事情的醫生和護士們都十分同情這個嬌小堅強的女孩,本以為她會被突如其來的悲劇擊潰,但他們低估她了,她身體中所蘊藏的能量能夠支撐起她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再站起來,所以他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為她分憂解難。
向日葵奔出醫院,為了節省開支她用跑地奔向心中的方向——第五街三十三號!
連走帶跑了一段時間,她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地在目的地前停住了腳步,感覺腿已經跑得麻木了。顫抖地推開了咖啡店的玻璃門,一眼便看到了阿芙洛狄特,她在和一對男女說話。
就在向日葵遲疑時,阿芙洛狄特發現了她,奔過來一把把她摟在懷里,「天呢!圓圓頭,這些日子過得好嗎?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她的口氣中有責備,更有心疼。
「阿芙洛狄特……」她哽咽得說不出話,拼命眨眼不讓眼淚掉下來,她不能再哭了,眼淚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脆弱,更加痛苦!
「小寶貝,你瘦了很多!」她捏她的臉,已經沒有那種肉乎乎的感覺了,臉色也不再紅潤,好像變了一個人。
「這樣不是很好嗎?會變漂亮!」她強顏歡笑,「阿芙洛狄特,教我做松餅吧,我想做給哥哥吃!」她知道在所有的食物中,哥哥最喜歡松餅。
「好,我答應你!」不管是什麼她都會毫無條件地答應她。
自從在報紙上得知向日葵一家的悲劇後,阿芙洛狄特的心一直被她牽動,擔心她會倒下,雖然知道她很堅強很樂觀,但她畢竟還是一個小女孩!
「梓夏、廉楚,麻煩你們去別的地方約會吧,我要和這個小泵娘做些事情。」她把這對在吵吵鬧鬧中甜蜜戀愛的鴛鴦支開,又對其他的客人宣布今天的營業時間到此為止,為了表示歉意,在場的所有客人全部免單。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何梓夏疑惑地搔著鳥窩頭,現在她的頭發已經及肩,梳成兩條短小卷曲的麻花辮,這個樣子在廉楚眼中可愛至極。
阿芙洛狄特挑眉一笑,沒有回答。
「阿芙洛狄特,我沒關系,我晚些再來吧!」向日葵覺得過意不去,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影響她的好生意。
「圓圓頭!」阿芙洛狄特嚴肅地說。
客人陸續離開了咖啡店,最後離開的是何梓夏和廉楚,他們看了看微微皺眉的向日葵和淺笑的阿芙洛狄特,莞爾一笑,何梓夏輕輕拍了拍向日葵的肩膀以示友好,和廉楚離開了咖啡店。
阿芙洛狄特反鎖好大門,帶她來到制作台,「開始吧,向日葵松餅!」
「向日葵松餅?」她疑惑地盯著她,「不是百合松餅嗎?」
「唉,笨蛋!你怎麼連他喜歡的口味都不知道?!」就在那天,她料到鐘信一定會選擇向日葵口味的松餅,之後他們兩人的關系驗證了她的想法。
「天!」被阿芙洛狄特這麼一說,她才回想起自從那天之後送給哥哥的松餅味道確實和以前不同,可那時她太大意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麼說,哥哥早就接受她了?
激動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被她及時地煞住了,「開始吧!我們做向日葵松餅!」她信心百倍。
看到她來了精神,阿芙洛狄特很欣慰,在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幫助她,惟有自救!
「可是這里沒有向日葵!」向日葵忽然意識到沒有原料。
「閉上眼楮,跟我來。」阿芙洛狄特神秘一笑,「不許睜開哦!」
「又來了!」她嘟著嘴,奇怪她總是那麼多花樣。
向日葵被阿芙洛狄特牽著手慢慢走著,走了好長一段路,忽然覺得這個咖啡店遠遠不止平時看的那麼小,而是很大很大,仿佛拓展到另一個空間,令她感到一陣恍惚迷離。每邁出一步就能更清楚地嗅到從前方傳來的陣陣香氣,這香氣猶如漩渦一般將她圈圈環繞,她好想抬起漸漸發沉的眼皮看個究竟,哪怕是睜開一點點呢!濃烈的好奇心開始做祟,但耳邊忽然響起阿芙洛狄特的警告——「不許偷看哦!」只得乖乖地在黑暗中想象。
一扇門被打開了,一股馥郁撲面而來,向日葵怔了,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植物世界,室內跳躍著無數清新的氧分子,令人由內而外地舒爽。
「好了,睜開眼楮吧!」阿芙洛狄特命令。
向日葵迫不及待地睜看雙眼,呆住了!天,這該不會是在做夢吧?!怎麼可能?!這里怎麼會有一個如此巨大的溫室花圃?一叢叢蕨類草和花散發著一種野趣的情調,四面布滿油綠色的藤蘿和能爬牆的植物,陽光從玻璃頂棚籠罩下來,照亮整間溫室。花圃的正中央至少有二百株高高挺拔的向日葵!它們又圓又大的臉龐迎向太陽,驕傲自信地生長,鮮女敕的花邊更是耀眼。她奔向它們,深深地呼吸,沉浸在一片清新中,慢慢合上雙眼,頭腦中出現一片向日葵的海洋,不知不覺自己也變成一株向日葵,和其他伙伴一起尋找太陽,一起向著太陽!
阿芙洛狄特久久凝視眼前的一切,欣然笑了,這里是她的秘密花園,是她心中的故事,這個花圃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擴大,只要有故事就有它們,所有的故事終究化為一枝花或一株草。
「阿芙洛狄特,這些都是你種植的?」向日葵回過神,欣賞著各種各樣的花草,其中有些是她見都沒見過的,看得她眼花繚亂,心中充滿無盡的詫異。
「對呀!」阿芙洛狄特拿起噴壺不時為一些花澆水,撫模著它們稚女敕的花葉,心情也開闊起來。
「水仙、睡蓮、莢竹桃、百合、木槿……接、接骨木!是接骨木耶!這個你也有?!」她大眼圓瞪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的植物,「告訴我,還有什麼新鮮東西,快給我看!」
「自己去看。」
「這個是什麼?獼猴桃嗎?」她指著一個有著圓滾滾果實的植物,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植物。
「萇楚。」
「萇楚?是什麼?我從沒听說過!」她輕輕撥弄它,「好像獼猴桃!」
「好啦,我親愛的圓圓頭,咱們該回去了。挑選一株向日葵,我們還要做松餅,你想讓鐘信等很久嗎?」
「啊呀,我差點就忘了!」她挑選了一株向日葵,抱著它圓圓的臉親了又親,「我還可以來這里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不可以!」阿芙洛狄特堅定地說。
「為什麼?」向日葵心急地問,她好喜歡這里,來到這里讓她渾身充滿了力量!
「美好的事物欣賞一次便足已,看的次數多了,它便不再美好,不再吸引你,漸漸變為一種習慣!你要讓它成為心中獨一無二的東西,永遠憶它吧!」
向日葵好不甘心,但阿芙洛狄特的話是對的,只要把它放在心中,就算不能再見到它,它也會深深地植于內心深處!
「閉上眼楮!」
向日葵最後望了一眼,戀戀不舍地合上雙眼,深深地吸氣,再記住這令人迷醉的芬芳。
「記住,愛是恆久的忍耐和恩慈。」阿芙洛狄特俯在她耳旁好似念咒一般低語,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向日葵心頭一顫,深藏在心中的信念又被喚醒,蠢蠢欲動充斥全身……恆久的忍耐和恩慈,永遠不能忘記!
隨著花香的淡薄,向日葵感覺自己迷蒙蒙地從另一個空間穿過時空隧道又回到了起始點,當她再次睜開雙眼後,匆忙四周張望,可咖啡店內的牆壁都是死死的,根本找不到一扇可以打開的房門。
阿芙洛狄特看到她瞠目結舌的樣子,玄之又玄地笑,藍灰色的瞳孔中射出一束耐人尋味的目光。
「我們開始吧!向日葵松餅!」
「嗯!」笑容像盛開的鮮花在向日葵臉上綻放,這個笑容在她心中已被壓抑良久,現在她終于可以將它釋放!
她那小小的心髒盛著無限大的空間,那是一個充滿陽光和向日葵的世界,是一個不再烏雲密布的世界,是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是一個廣袤無垠的愛的世界!
事情並不沒有那麼順利,當向日葵興沖沖地把親手做的松餅擺在鐘信眼前時,他沒有絲毫反映,還是呆呆地蜷縮在床的一角。她試著喂他一小口,可他根本不知道咀嚼,只是含在嘴里,她又找來一支干淨的針管,吸入些許溫熱的牛女乃來喂他,結果還是有一多半的牛女乃從嘴邊溢出,她耐心地擦去他嘴邊和衣襟上的殘渣,心中多少有些安慰,畢竟還是有少量的食物含在他的嘴里,這樣會隨著本能下咽。
初戰,基本告捷!
之後,她每天都給他做松餅,有時換換口味也嘗試做其他的口味,但主旋律一定是向日葵松餅!就這樣,她的松餅越做越美味,有時連自己也忍不住多吃幾口,而他也顯示出對這個味道的喜愛,開始停停頓頓地咀嚼,雖然咽下去的食物還是很少,但可以少食多餐嘛!不僅如此,在經過一段時間沒日沒夜的護理之後,她發現他的視線不再是千篇一律地死死盯著地面,有一次在喂他吃飯的時候,他竟然抬起眼看著她,眼中沒有絲毫恐懼,烏黑的眸子清澈如洗,雖然依舊是直勾勾的眼神,但這個舉動著實令她震驚,振奮油然而生。
那次,她輕輕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溫溫的。
一次偶然,她發現了一件事情,鐘信對紅顏色有著強烈的反應!那天她換上一件紅色毛衣,剛剛出現在他的面前,就發現了他的異樣,他恐懼地瞪大雙眼緊緊盯著她身上的紅色毛衣,額頭上滲出冷汗,不停地顫抖。她越是靠近他,他的反應就越激烈,嘴里咿呀地碎念什麼,她迅速摟住他,他狂吼一聲「不——」之後就昏了過去。
她急忙叫來醫生,這是在護理他的半年中第一次見目睹他有如此強烈的反應!不知是喜是憂。
在急救的過程中,向日葵冷靜地坐在急救室外默默祈禱著,感恩的心始終懷著堅定的信念,愛,忍耐,恩慈,恆久!
醫生依據鐘信的腦電波圖為她解釋鐘信反常的緣由,由于外界的刺激,使他的大腦神經在高速運動,曾經歷的恐怖記憶閃現、投影在他的視網膜上,致使他出現幻覺。
紅色毛衣……紅色……向日葵飛快地思索著,忽然她想到了,是血!一定是血!半年前,就在哥哥踏進家門的那刻,他一定親眼目睹了那場無法挽回的悲劇!
她急切地詢問醫生出現這種情況對于哥哥來講究竟是好是壞,醫生給了一個令她欣慰的答復,只要堅持接受藥物和物理治療就一定能幫他克服心魔!
但是,錢怎麼辦?她根本沒有經濟來源,父母留下的錢為了給哥哥和媽媽治病已經所剩無幾,她該怎麼辦?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來不及多加思考就決定了,賣房子!惟有這個辦法了!
在阿芙洛狄特的幫助下,房子被賣了一個好價錢,與此同時,醫院經過多方協商同意減免鐘信的部分治療費,這無疑給向日葵注入了更多的信心和力量,沒有房子算什麼!她有哥哥有媽媽還有身邊無數關心她的好人!
就在家庭悲劇過去的一年後,鐘信在向日葵無微不至的照顧下,自理能力已經完全恢復,這讓她輕松很多。
偶爾她還會回想起第一次為他擦身體的情景,那時她堅決拒絕護士的幫忙,哥哥是她一個人的,他的身體怎麼可以給別的女人看呢!她鼓足勇氣羞紅了臉,磨磨蹭蹭退去他的衣服,直至他一絲不掛地呈現在她面前時,她被嚇得閉上了眼楮。那次,她是在雙眼緊閉的情況下完成了為他擦身體的任務,直到幫他把衣服穿好,她的臉還是紅得像只燈籠。
不過隨著時間的拉長,一切都成為習慣。
為了不讓他喪失語言能力,她努力營造語言環境,從開始護理他的那刻起,每天都和他講話,即使在半夜睡醒也會講他們的過去,憧憬他們的未來,但始終得不到他的反應,很多次她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護理他的第八個月,他開口說話了。
那天兩人正在吃松餅,吃著吃著他突然不吃了,而是死死地盯著她吃,向日葵被盯得一頭霧水,狐疑地望著他,兩人就這樣對峙。忽然,空氣中響起他含糊沙啞的聲音。
「你……是……誰?」
頓時,向日葵目瞪口呆,半天才反應過來,急急地大喊︰「我是向日葵!向日葵呀!扮哥,你記起我了,對嗎?」
「向日葵……向日葵……」他低聲重復,烏黑的眸子蒙上一層茫然,之後又陷入沉默,再也沒有開口。
那之後她每天都在嘗試讓他再次開口,但都歸于失敗,他訥訥的神態氣得她亂揉他的臉,可一看到他微微皺眉的樣子又忍不住大笑。她知道雖然他仍沒有把她記起,可他已經意識到有她這樣一個女孩每日守在他身邊,對她,他的眼中沒有絲毫恐懼,猶如初生嬰兒般純潔清澈,充滿好奇。
扁是這一點,即便她有再大的委屈,也甘了!
「哥哥,今天是你的二十歲生日,生日快樂!」向日葵打開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令人氣爽神怡。
鐘信在穿衣服,根本沒理會她,她好似在對著空氣講話。
「哥哥,昨天護士長同意我們外出的請求了,今天我要帶你去過生日。」她不滿意地審視身著病服的鐘信,快速扒下他的病服,翻出便衣讓他穿好,「這樣才帥嘛!」飛快地在他唇上輕啄一下,得意地笑看他,殊不知,趁他生病的時候她佔去了他多少便宜!
「出發嘍!」她挽上他的手臂,這是他們一年來第一次邁出醫院的大門。
鐘信訥訥地被她挽著胳膊,忽然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躥出沖撞胸口,他皺眉,用盡所有的力量在頭腦中拼命搜索,但究竟是什麼呢?斜視身旁滿臉笑容的女孩,這花一樣的笑容似曾相識,她究竟是誰?
「阿芙洛狄特,我們來啦!」她興沖沖地帶他進門,他則好奇地環視四周。
「我等你們很久嘍!」今天,阿芙洛狄特為了給他慶生,特意停業一天,「托你的功勞,鐘信恢復得不錯嘛!你好,我是阿芙洛狄特,還記得我嗎?」她主動與他握手。
「哥哥,和阿芙洛狄特握手呀!」向日葵拱拱他的手臂。
阿芙洛狄特微笑著,繼續等待他的手。
剎那間,鐘信被阿芙洛狄特醉人的笑容吸引了視線,直勾勾地凝視她,她那致命的雙眼似乎蘊藏著巨大的磁力,他感覺自己慢慢變輕,被卷入那藍灰色的世界,頭腦中一陣混亂模糊,仿佛看到一位美麗的女神在雲端向他微笑,他用力眨眼甩頭,想甩去這些令他眼花繚亂的景象。
「好啦,我想他可能認生哦!」阿芙洛狄特縮回手,給他一個禮貌的擁抱。
鐘信緊繃著身體,很不習慣這個擁抱,求救一樣地看著身旁的向日葵,他只習慣她給的擁抱。
「圓圓頭,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麼?」
「我在南區的BLUESKY為鐘信定了蛋糕,麻煩你去取吧!」
「南區?!那麼遠!」她大聲抱怨,往返這樣一段路程要花去將近一個小時!
阿芙洛狄特用笑容堵住了她繼續抱怨的嘴巴。
「哥哥,我出去一下,你要乖乖听她的話!」她輕拍他的肩,氣鼓鼓地指指一旁偷笑的阿芙洛狄特。
阿芙洛狄特確定向日葵走遠後,靠近鐘信,俯身在他耳邊低語,而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地按照她的指示慢慢閉上了雙眼,一切都在他的潛意識下進行著,而她就是那個掌控者。
鐘信在黑暗中被她牽引著,他慢慢地走,每走一步心都微微緊縮一下,眼前飛快閃過一張張畫面,很模糊,他看不清。
門開了,一股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他本能地睜開眼楮,眼前所呈現的植物世界令他莫名緊張起來,空氣中彌漫的芬芳刺激著他的每根神經,身體不听使喚地劇烈顫抖,呼吸也急促起來,他好似被釘在地上,久久凝滯不動。
「來吧。」阿芙洛狄特領他來到花圃的中央,那片她特意栽培的向日葵。
鐘信顫巍巍地挪動腳步,站在那幾乎與人同高的向日葵面前,他的心躁動起來,整個人顯得局促不安。
「深呼吸,閉上雙眼。」阿芙洛狄特在他身後低語。
他照做了,就在向日葵所散發的滾滾清香被吸入體內後,他的身體像觸電般猛地顫抖。突然,一個女孩的笑臉在頭腦中閃爍不定地出現,她有著圓圓的可愛的臉、清麗的大眼楮、燦爛的笑容……是她,那個一直守著他的女孩!
「鐘信,愛是恆久的忍耐和恩慈……」阿芙洛狄特低聲重復著。
愛是恆久的忍耐和恩慈……愛是恆久的忍耐和恩慈……哥哥,我是向日葵……哥哥,我愛你……哥哥,我不想和你分開……哥哥、哥哥……一個甜美清脆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剎那間,又一聲尖厲的狂笑像一道霹靂從他頭腦中劈過,嗡嗡作響,他看到眼前一片鮮血,從父親的身體中汩汩流淌,染紅了他的雙手雙眼染紅了整個世界,他想救起父親,可鮮血像洶涌的大海一般把脆弱無力的他完完全全地吞沒,無法掙月兌。溺死了,最終他溺死在一片紅色中……
這些聲音這些畫面交雜在一起就像魔咒般在他耳邊縈繞眼前閃現,令他頭疼欲裂,所有的思緒亂作一團,額頭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身體變得虛月兌無力。他痛苦地跪在地上,頭腦中不停地躥出一個甜美的聲音和聲聲驚悚的狂笑,那些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高,整個天空漸漸充滿了巨大的回聲,似雷鳴般向他罩下來。
「啊——」鐘信再也無力承受這樣的折磨,抱頭大喊,撕心的喊叫听起來竟然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慢慢地,不知過了多久,他從痛苦中蘇醒,發現竟然滿臉是淚!他感覺好累,渾身散了架似的酸痛無力,就像做了一場令人頭暈目眩的長夢,而現在,長夢終于醒了,他費力地支撐酸疼的身體重新站立起來。
「向日葵……向日葵……」凝望眼前這片光彩照人的向日葵,他反復低聲叨念,對了,他的向日葵在哪里?他最最珍愛的向日葵在哪里?他好像很久都沒有見到她了!
他四下張望,無暇理會究竟身處何地,急切地在偌大的溫室中尋找她的身影。
「鐘信,我們該走了。」阿芙洛狄特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令他猛然一驚。
「是你!」他警覺起來,不知為什麼,他懼怕這個女人,每當見到她都不由自主地被她那鬼魅般的雙眼迷住,越是沉迷于此就越感到恐怖,好似一只大手把他藏于心底的秘密硬生生地揪了出來!
「我們該走了,去找你的向日葵。」她含著微笑不慍不火地說。
「去哪里?」
「閉上眼楮,我會帶你去。」
他毫不猶豫地照做了,現在,他發瘋地想見到向日葵,想緊緊把她抱在懷里!
看來,真的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她了!
「絕對不能睜開眼楮!也不能對任何人提起這個花房,包括向日葵!」阿芙洛狄特加重語氣。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