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下,搁浅在人间的晶莹细雪,将小城外的山顶铺上一层淡淡的珠光。少了夏日里四处流窜的鬼火,这处颇具历史的坟场,在冬夜清冷的风中显得格外凄凉,除了远处的小山上偶尔会传来几声点缀静夜的狼嗥,此处便安静得再无音息。
但在今夜,则多添了两道陌生的足音。
轩辕如相手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边走边看向后头手上拎了一柄铲子的某人,被他长期以来亦步亦趋久了后,她再也提不起劲去赶他。
“我又没叫你跟着来。”都叫他在山脚下的客栈里等了,偏偏他就是要大半夜的陪她来这挨冷。
“可我很想缠着妳。”盛守业朝她微微一笑,已很习惯她的冷脸,“况且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她仍是不太相信他,“你真的没有别的企图?”
“没有,因此妳就别再这么防我了,天这么冷,咱们就快些办妥妳的正事吧。”他的企图也不过就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她培养好感情而已,他很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的。携着些许的疑心,漫步走至坟场中心后,轩辕如相抬首看了规模颇大的坟区范围,微微感到头疼之余,默然地在心底庆幸还好她今晚有带了个跟班来帮忙。
“皓钢是要我找到何时啊?”她可不希望被这点小事给拖到天亮,接着被驻守在山脚下的巡墓人给发现,再扭送他们上官府法办。
“妳要找的那个墓,墓主姓什么?”盛守业凑至她的身边,借用她的烛火将自个儿带来的灯笼给点上。
“咯。”她将握在手中的字条给他看过后,一手指向左边的方向,“我从这边开始找,你往那头。”
当天顶不甚明亮的月儿遭云朵掩去时,比起只能按照墓碑上姓名寻人的盛守业,手中拿着法器罗盘的轩辕如相搜寻的动作快了许多,她在找着目标后,在坟前的雪地里插好了灯笼,扬手示意愈走愈远的他过来。
“找到了,在这。”
两只插在雪地上,看似相依相偎的灯笼,为专程来这做粗工的盛守业提供了适当的照明,在他动手开挖坟地好一阵子后,手中的铲子终于挖着了坟里的棺木,并发出一阵异样的声响,他没花多大力气即撬开了腐朽的棺木,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这棺里,不但没有什么尸骨,更无什么陪葬之物。看不见的轩辕如相站在他的身后问:“陪葬物中有没有一只血玉雕成的发簪?”
“没有,这棺是空的。”
“可皓钢说是在这墓里呀。”
盛守业站直身子四下探看,“以这墓的规模来看,我想墓主的身家定很不错,或许这墓已遭盗过,不然就是墓主与陪葬之物另葬在别处。”
她搔着发,“难道我得去向这墓主的后人打听一下?”
“妳认为他们会告诉我们这两个盗墓贼吗?”真那么做的话,他们肯定会被人一路追打出来吧。
“算了,我先问问这个也不知道在不在家的墓主比较快。”与其费时地把整座墓都挖开,或是还要往墓主的后代家里白跑一趟,还不如用最省时省事的术士老法子来解决她的问题。
落在坟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黄符,在轩辕如相双手合十念咒不久,符纸即如同有了生命般地在雪地上站立了起来,而应当在下一刻自坟里自行钻出来的女鬼,在他俩期待的目光下,等了许久却怎么也不见踪影。就在轩辕如相再次念咒并加重了法力时,一名拖拖拉拉了老半天的女鬼,这才自棺木一旁未开挖的坟地里顶着张幽怨面孔现身,只是,这只女鬼动作甚缓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却突然硬生生地——卡住了。无言以对的两名盗墓贼,好半天,就只是枯站在原地瞧着那只女鬼,卡在坟边要出出不来,要缩又缩不回去,满头大汗地一径在那儿瞎忙。
盛守业讷讷地问:“这下怎么办?”怎么这只鬼……道行这么差?怪不得被困在坟里近百年了,迟迟没法赶去投胎。
“一是把她塞回去重来一遍,二是直接把她给拖出来。”司空见惯的轩辕如相挽起两袖,“你说我会选哪样?”
“大师您请。”以她的性子来看,这根本就不用考虑。
轩辕如相大步走上前,一把握住女鬼的手腕后,轻轻松松地将道行不济的她自坟中给拖出来。已有许久没有重回人间的女鬼,随即敬业地委坐在地上,以袖掩面嘤嘤地啜泣起来。
“我死得好惨啊……”
“知道了知道了,妳先镇定些,那套就省省了。”轩辕如相在她刺耳的哭声中,自袖中拿出一张黄符贴在她的额上给她来张见面礼。
“呜呜呜……”按理应当会止住的哭声,非但无惧于她的黄符,反倒是愈哭愈大声了起来。
“所有死人都快被妳给吵醒啦。”她说着说着又再贴一张,实在是不想去理会这只女鬼想要哭诉些什么生前旧事。声势更加壮大的哭声中,遭受波及的盛守业不得不掩起双耳,坐至轩辕如相的身旁以眼神向她示意。
轩辕如相沮丧地垂下两肩,“我听妳说就是了……”败给她。
说停就停的哭声一止后,女鬼便开始委委屈屈地对他们泣诉,她生前的自小成长史、爱情史、家庭史,还有一大堆她生前想要却得不到的怨恨……其落落长的程度,让又冷又不感兴趣的轩辕如相听了一会儿后,便眼皮沉重地打起瞌睡来。
跋在晨鸡将啼之前,代她结结实实按捺了快两个时辰的盛守业,轻轻摇醒靠睡在他肩头的轩辕如相。
“醒醒,她哭完了。”怪不得没法下去也不能投胎,太长舌了。
轩辕如相一脸惺忪茫然,“啊?终于收工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收拾妥了满面的哭相后,女鬼坐在他们的面前,打量起轩辕如相特异的长相与过人的身材。
“为了省点时间,咱们就不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轩辕如相振作起精神,一开口就朝她开出优渥的条件,“哪,只要妳告诉我妳的陪葬之物血玉发簪在哪儿,我就免费为妳超渡。”
岂料女鬼却高傲地将头往旁一甩,“我不要被超渡。”
“妳不想重新投胎转世做人吗?”咦,以往这招对这些流离在人间的鬼类很管用呀,怎么到她身上就不成?
“我仍有心愿未了。”女鬼站直了身子,面色突地一换,以至高无上的眼神睥睨着她,“妳不帮我,我就不告诉妳发簪被我藏在哪儿。”
因她拽得二五八万的态度,让轩辕如相看得满心不快兼拳头直犯痒,但看在这只女鬼并不像她处理过的那些妖物那般耐打,她也只能压下她的兽性尽量隐忍。
她郁闷地抹抹脸,“有什么心愿就快说。”
“我想起死回生再活一次。”
拳头永远比嘴巴快的轩辕如相,一拳直朝女鬼的头顶用力敲下去。
“妳当本大爷是神仙啊?要许愿也不会许个简单一点的。”不过是同情她想帮她点小忙而已,竟狮子大开口的要价?
“在知道那只发簪的下落前,妳可千万别把她给打散了。”盛守业叹息地摇摇头,深刻地明白到她的忍耐力常常缺货。
挨了一拳却仍学不到教训的女鬼,保持距离地往后退了一步,再把心中居次的目标说出口。
“若是不能再活一回的话,那,我要妳的身子。”这等大美人可不是天天都会路过她坟前的,她当然要留下来自己用。
“给我知耻点!”为了她蛮横的态度,轩辕如相忍不住再上前赏她一拳,“我是来帮妳的,居然还敢勒索我?不好好当只鬼,学那些不肖凡人抢什么抢?”
盛守业无奈地架住逞凶的她,“轻点,就快散啦。”
接连两回都蒙盛守业相助后,女鬼缓缓将两眼自轩辕如相的身上改移至他那张俊俏的面庞上,再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那高大又魁伟的好身材。
轩辕如相怕怕地问:“喂,妳干嘛这么瞧着他?”好……好可怕又好贪婪的目光,瞧瞧她,就连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他是妳的男人?”女鬼以袖拭了拭口水后,两手抆在腰上不客气地问。
“正是。”盛守业回答得一脸快意。
“不是。”同时出声的轩辕如相则是臭着一张脸反驳。
女鬼扬起一指指向她的鼻尖,再次以颐指气使的口吻向她讨人。
“既然不是的话,那就把他让给我!”浪费,身旁摆着这么诱人可口的男人也不懂得好好美口加使用。
轩辕如相额上青筋,当下狠狠地再暴了数条,她飞快地伸出两手拧着女鬼的耳朵使劲转来转去。
“妳是死了太久,所以才有眼无珠吗?要不要我把妳的眼珠子挖出来好好洗一洗?”实在是太识人不清又太嚣张了,不揍这家伙简直就是对不起她的良心。
盛守业忍笑地分开她们俩,“别这样,她不过是识货而已。”
“总之,不把他给我,我就不告诉妳。”生前乃大户人家掌上千金的女鬼,娇蛮地嘟着小嘴,摆明了就是一副不让步的态度。
轩辕如相火大地一把将贡品推过去,“那么想要这个祸水就拿去。”
“我真的可以大方收下你吗?”女鬼张大了闪亮亮的双眼,口水直流地问着站在面前的贡品。
“当然不行。”从容地拒绝了女鬼后,盛守业埋怨地踱回她的身旁,不敢相信她竟因为这样就卖了他。
“妳有没有想过妳只是只鬼罢了,妳能对他这个凡人做什么?”轩辕如相冷冷地问着她,搞不懂都已是只鬼了,她的物欲怎还是这么重。
“这样的话……”心志一点都不坚的女鬼,再一次地更改了个目标,“那我要借妳的身子,我要上妳的身。”在有了人身后,她跟这个男人可以一块儿通力合作的事……可多了。
轩辕如相皱着眉,“妳想附身?”她才不干那等伤身之事呢,每回被附了身后,她第二日的下场通常都会很凄惨。
“对,而妳非得答应我不可。”
“慢着。”轩辕如相怀疑地看着她那双盛满不良居心的眼睛,“妳……打算借我的身子跟他做些什么?”这家伙该不会比姓盛的还要更下流无耻吧?女鬼顿了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径地对盛守业抛起媚眼和飞吻。为此,轩辕如相微微瞇细了眼,直瞪着这个随时随地,无论是什么种类的女人都可以勾引的专家。
盛守业连忙举高两掌自清,“我是无辜的。”
“哼,不必超渡也不必投胎了,我现下就送妳回墓里再反省蚌几百年!”轩辕如相用力哼了口气,挽起一袖就朝女鬼走去。
一阵来不及抵挡的寒意,剎那间已袭向轩辕如相的两眉之间,她无法克制地闭上双眼,身子也跟着一软,当赶上来的盛守业接住她时,他低首一看,却赫见无端端消失的女鬼,已先发制人地成功附在她的身上。
当轩辕如相再次睁开双眼时,盛守业松手放开了她,神色不善地瞧着占据着她身躯的女鬼,正满心欢喜地低首瞧着这副强抢而来的身子。
“她是我的。”他面无表情地扳着颈项,“在我动手前,妳最好快点滚出来。”啧,竟胆敢在他面前抢走她且丝毫不顾她的意愿?
“你不可怜我这无主孤魂?”
“只可惜我与她不同,我这人生来就忘了带上良心。”好话不说第二遍的他,猛地一手擒住她的喉际,再扬起另一掌使劲地将她给震出轩辕如相的躯壳外,烟消云散于清晨第一束投向大地的晨曦中。赶时间的盛守业,将抢回来的轩辕如相暂时安顿在地上,而后自她袖中借来一张黄符,动作熟练地将手中的黄符折成一只蝴蝶,随后扬手轻送,任清晨的风儿将它送至它该去之处。
小巧的蝶儿只飞了一会儿,便落在这座坟的后头靠近东北的方位。盛守业取来铲子,走至蝴蝶的落处便开始掘开坟地,果然在其中找着了陪葬之物,以及轩辕如相最想要的那只血玉发簪。
东方天际里,遭晨曦染红的朵朵飞云,在朝阳缓缓升起时,换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彩,坐在墓前的盛守业在冰冷的风儿吹上脸庞时,再把怀里的轩辕如相拥紧了些,并低首看着沐浴在骄阳下那张睡得正熟的脸庞。
以她身怀的法力来看,其实她根本不需去迁就那个女鬼半分的,她亦不需去讨价还价些什么,可她,从头至尾所表现出来的,皆是一名术士在怜悯之下的另类妥协与说教,换作是他的话,他早就送女鬼一掌也不需拖到天亮了。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愿意忍耐也愿周旋,甚至肯勉强自己去听完那些荒谬的条件,即使是出于满月复的倦累与不甘。
在她的眼中,同样身为曾被她拯救的他,是否也和她所挽回的那些生命般,都站在同一个天平上处于同样的地位?他能不能,与众不同地成为一个永不能磨灭的印记,从此借宿在她的心房角落里,霸占着地盘再也不要离开?
“对妳来说,我是特别的吧?”他柔柔地亲吻着她的面颊,“我与妳所怜爱的那些人间之人,是不同的对吧?”
就算只是博爱,他都不想要允许,若是可以的话,他想将她对待这座人间所有的善意全都化为她对他的爱,因为,一直很想与人间百姓争抢这份关爱的他,打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战得无能为力又好不甘心,因他太过明白,在她眼中,这座人世里所可爱的,就只有世人而已,无分贵贱无分城墙或是尘埃。
他多么地盼望,在她无私的眼中,能够容得下一缕属于遭到私情所奴役的身影。为了这个小小的盼望,他总是等待着。但他从无意想抹去她所拥有的一切,也不想干涉些什么,他不过仅是希望着,他也能在她生命之中占有一席,只要她一回首就能瞧见的地位而已。
可就连这样,对他来说,也都像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怀中的轩辕如相动了动,看来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睡姿,他垂下了眼眸,伤感地对总是将他置之脑后的她低喃。
“妳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着妳啊。”
烟黛似的柳眉,若以水墨画来说,一笔稍嫌太淡,两笔略嫌太多,而这菱似的小嘴,毋须胭脂的锦上添花,粉女敕的色泽浑然天成,只须心上人的亲吻……梦里两手握着铜镜端详自己长相的轩辕如相,任由身上的冷汗汇聚成一面海水,并卷起狂浪将逃生不及的她给淹没。
一骨碌地自床上跃起坐好后,刚睡醒的她频喘着气,并下意识地以袖拭着满头的大汗。
“做噩梦了?”坐在一旁看书的盛守业,搁下手中借来打发时间的小书,定定地瞧着看似遭到重大打击的她。
轩辕如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两掌,“我梦见我一觉醒来变成了女人……”
“事实是如此没错啊。”她要到何时才能大方一点接受现实?
一颗枕头随即朝他的方向扔过去,后头还跟着一只搁在床边小桌上的烛台,这让以为暗器只有一个的盛守业,走避不及的下场,就是头上肿了个包。
与正在头痛的盛守业一般,轩辕如相也申吟地捧着脑袋半趴在床上不动,每回她只要遭鬼附身后,次日醒来总少不了一阵头部剧烈作疼,也因此她才会对附身这一事那么反感……对了,附身?
神智总算全部清醒过来后,轩辕如相连忙坐好看向犹在抚着头的他。“发簪呢?”被附身后的事她全都没记忆了,在那之后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了?
盛守业指向她身边的小桌,“不就在桌上?”
“这不是伪货吧?”她取来发簪微瞇眼细看,实在很难排除这个可能性。盛守业不满地两手环着胸,“请妳不要随意质疑别人的人格好吗?”太过分了,为她辛苦为她忙,还得遭受这等恶意歧视。
“你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这教她能不怀疑吗?还不都是他这个万恶渊薮才害得她今日得东奔西跑。
“我挖了整座坟才把它给挖出来的。”早把谎言编排好的他,边说边起身把事先准备好的衣裳捧至她的面前,再推着她去屏风后头更衣。
“后来你同那只女鬼做了什么?”自屏风后头传来了轩辕如相颇为紧张的音调。
他顿了顿,而后满怀期待地问。
“妳很介意?”她总算开始在意他了。
“我在乎的是我被抢走的身子。”还是不太会穿女装的她,随意把衣裳粗鲁地套上就走出来。
“放心吧,若不是妳的话我便不感兴趣,我什么都没做。”他拦下她,以灵巧的手指重新整理起穿法完全不及格的她。
轩辕如相低首看着他那像是服侍的动作,“那女鬼呢?”那个条件一大堆又挑三捡四的家伙有好好的上路了吗?“在她发现我的本性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后,她就扔下妳回墓里去了。”他流畅地将谎言说出口,穿好她的衣裳后,再把她推至妆台前,开始整理起她那有如鸟窝般的长发。
滑进发中的发梳,以适度的力道抚过她的头皮,轩辕如相低着头,实在是不怎么想看镜中那张她每看必想吐的脸,她转移心思地回想起方才那一场吓醒她的梦。
不知为何,她隐约的记得,在她的梦境里似是也有着盛守业的踪影,梦中的他,带着看似有些悲伤的脸庞,静坐在晨光下低首看着她,且对她说了些什么……
他到底说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有何事,能让总是顺心得意的他面上风云变色。
“别发呆了。”将她打点妥当后,盛守业摇醒她回魂,“妳昨儿个都已睡了一整日,是该出门继续赶赶场子了,妳不是说这儿距离下一个药材的路途远得很?”
轩辕如相微微侧过首,打心底恐惧起这很可能是已有好一阵子没再兴风作浪的他,即将再次朝她下手的犯案前警告。
“何时起你变得如此为我设想?”帮她找、帮她挖、还催着她赶路?如果说现下的坏人都似他这般,那其它坏人不就统统都得转行了?
“因我守了妳足足一日又一早,现下都快正午了,我的肚子早饿坏了。”他边说边指向她咕咕叫的肚皮,“咯,妳的也是。”他若是没心,她就是没肺,自作多情地为她着想还得换来她月复内满篇的阴谋论,她就非得逼着他别再扮什么好人了吗?
挥之不去的淡淡疑惑感,在随着他们退房上路时,仍旧没自轩辕如相的心底走开。就在盛守业领着她来到小镇上热闹的南北货大街上,一路挤过运送南北货的商行车队,正准备往街底那间醒目的饭馆走去时,眼力甚好的盛守业忽地停下脚步,并伸手拦下继续往前走的她。
“慢着。”
轩辕如相不解地回首,“方才你不是说要找个地方吃饭?”
“我看……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吧。”再怎么说,那对小两口好歹也帮过他,他总不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见他们死于非命。
“为何?不都快走到——”她转首看向饭馆的方向,当她的目光触抵那对眼熟的小两口时,她登时瞪大了两眼,而后缓缓撩起衣袖。
走出饭馆没多久,慢了一步才发现遭自家邻居堵上的封浩,在面色铁青的轩辕如相往这方向一步步地杀过来时,他赶紧拖着视力不好的花楚往一旁店家的铺子里躲。
“妳别太激动了。”盛守业跟在她的身后,在她愈走愈快时,有些想替他们争取点逃命的时间。
“你这主谋最没资格讲这句话。”苍天有眼哪,让他们在这儿撞着她这位苦主,算是天不负她。
“等等……”她真要让大街上所有人都目睹她行凶?
轩辕如相朝身后扬起拳头郑重警告,“待我打趴了他们后,我再回来跟你重清旧帐。”最近她是满久没复习他们之间的梁子了,好,就先来个热身。
“好了,妳先冷静一下。”盛守业一手扳过她的身子,毫无预警地将定心镜摆在她的面前。
“你……”僵站在大街上的她,面色更是阴沉三分。
“出来吧,都别躲了。”解决了手边危险分子后,盛守业朝躲在店家里的两只惊弓之鸟唤着。
封浩怯怯地探出颗头,“她不会宰了我们?”天哪,好高好壮的女人,小花是想整她不成?
“目前不会,但以后就很难保证了。”他们还满有自知之明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