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我来娶你了,快跟我走……”
一道艳红的身影几个起落,如虹划过,落在贴着相连囍字的院子里。
吉时到了吗?
啊!他……他怎么进来了?
秋玉容与蒋秀翎慌忙起身,看看喜娘来了没,但两人还没走到门口边呢,新郎倌就擅自闯入,口中不住的抱怨。
“淼淼,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太过分,钦天监定下的良辰吉日,他们居然拦着不让我娶你,还说想娶你就得把他们打倒。”他哪敢动手呀!手一动就完了,别想洞房花烛夜。
“你……”她想问,你就这么闯进来呀?可是没等她开口,清亮的少年声音十分兴奋的响起。
“三姊,三姊夫太厉害了,他用飞的飞过大哥、二哥、三哥的头顶,把等着用对子难倒他、斗酒斗倒他、比剑技压倒他的哥哥们忽略了,气得他们脸都发黑,在前院咆哮……”小报马仔一脸崇拜的如实描述。
包含孟淼淼在内的女眷,每个人都抚额喊头疼,真有那么急吗?也就片刻的事而已,成个亲罢了,为何变成闹剧?
但是身穿红衣的莫长欢没听见她们心里的叹息,一张嘴巴咧到耳后,笑得有点傻。
他一见新娘子的红盖头尚未盖上,一个劲地取来覆上,看得蒋秀翎、秋玉容石化当场。
那是当娘的活呀!为女儿送嫁,让她在夫家一生和顺,夫妻鹣鲽情深,喜帕一盖,福寿绵延。
谁知被人抢先了一步,这个莫长欢……太混了。
他被两个岳母同时怨上。
“淼淼,我背你上花轿。”
没等孟淼淼摇头,肆无忌惮的莫长欢背起新娘子往外飞,正好遇到要进院子逮人的孟明森兄弟三人,他咧嘴笑,又从他们头顶飞过去,令三个大男人气得想把他撕了。
什么拜别、送亲都省略了,直接送入花轿。
形同抢亲的行径在京城中掀起轩然大波,一直到多年后仍令人津津乐道,蔚为美谈。
日后有人想仿效却被亲友团打个半死,老婆娶回府只能干瞪眼,办不了事,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淼淼,起轿了,你要坐稳,回府拜堂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耳朵彷佛还回荡着“拜”这个字,从深沉睡意中醒来的孟淼淼睁开发涩的眼皮,入目的红让她有片刻的晕眩,怔忡了好一会儿,不知身在何处、自己是谁,她是孟淼淼还是顾清荷。
或者两个都不是,她只是天外飞来的一缕游魂,叫莫涵,一个无所作为的图书馆管理员,祖父是馆长莫洋。
身体一动,身下传来不舒服的刺痛,腰间、大腿酸得像被车轮辗过,一抽一抽的发疼。然后昨夜狂风暴雨般的记忆全回来了,当下柔和的面容变得凶残,往身边赤果的身子一掐。
“啊——有刺客……”
莫长欢一翻落地,神色戒备,透着一丝厉色,他做出攻击姿态准备反击。
在自个儿府里也会遇到刺杀?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新婚夜也不放过他……
呃!新婚夜?
倏地,他颈子一缩,看向铺着大红被褥的大床,讪笑着拉拉垂落床沿的鸳鸯被,毫不知羞地又爬回床上。
“我像刺客?”她无刀无剑,要砍他哪里?
莫长欢连忙讨好的将小娘子抱入怀中,“你是最美丽的刺客,一剑刺中我胸,挖走我的心,让我只为你动心。”
“花言巧语。”她横眉一睇,眼带媚色。
“肺腑之言。”他要剖心给她看。
“巧言令色。”
他笑呵呵地在她唇上一啄,“深情不悔。”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只映着她一人,孟淼淼心折了,“只愿你今日之言不消退,我将一生托付于你。”
“淼淼,我的妻。”真好,娶到她了。
“傻样。”她笑了。
“傻就傻吧!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在你用泥团子啪地打中我的脸时,我就发誓非你不娶。”那时他真佩服,太神准了,才六岁大的她居然打得到他,还命中面门,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你这是报仇喽?下狠劲折腾我,把我弯来折去的报复当年的无心之举?”哼!她找到原因了,原来他的心眼比针眼还小,力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风范。
莫长欢在她耳边吹着气,嘿嘿直笑,“是无心之举吗?我记得你瞄了很久,还说了一句——脸很大。”
她失笑,“你记恨到现在?”
对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泵娘而言,他的脸真的很大,像个活靶,让人很想砸砸看。
“不是记恨,是记得你砸完人后的咯咯笑声,小小一个人儿坐在你大哥的肩膀上,得意地拍着手。”那时候的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哪来的小仙人,耀目得令人睁不开眼。
他想要她。
孟淼淼粉腮微酡,“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她赶紧推卸,矢口否认,多大的事谁还记得,也就他念念不忘,时时拿出来怀旧。
“你记性很好。”过目不忘。
“该忘的就忘了,谁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我整日闲着呀!”她小嘴微噘,娇嗔着。
见她的娇态,莫长欢顿时心口一满,雄风再振。“那就闲着,我养你,你只要当个『闲妻凉母』。”
“你的手在干什么?”孟淼淼面上的笑意凝结。
“模你。”好滑、好细、好女敕、好销魂……
孟淼淼笑得令人头皮发麻,“该去敬茶了。”
“不急。”等他忙完了再说。
“你不急,我急。”旋转剪刀手一拧。
“啊!我……我的肉……”最毒妇人心。
“急不急呀?长欢哥哥。”她语气柔如水。
再急也被她的玉手拧到急不起来。“谋财害命。”
“哼!你名下的铺子、田地、庄子都转给我了,你藏了多少私房让我谋害呀?”男人有钱就作怪,全部上缴。
“没有了、没有了,都给你了,男主外、女主内,我赚的银子全交给你,你负责看帐、数钱、管我。”他说得很卑微,但心里乐得很,做为一个疼娘子的好丈夫,他愿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
其实是他捡到宝了,迎进财神娘娘,她经手的每个铺子都赚大发,光是一年的分成就够他再娶十个老婆……呃,是生十个孩子,养他们到老。
只要不是败家子挥霍成性,一定是一生够用。
一听到“管我”两个字,孟淼淼扬唇一笑,“少耍宝了,快把衣服穿好,一会儿真的要上正堂拜见长辈了。”
她见过婆婆,的确如他所言和蔼好相处,没什么脾气,可是公公却是野心极大的人,高居上位仍不知足,还想弄个从龙之功,暗中和某个皇子过从甚密,从旁协助。
还有公公的几个妾室,听说来头不小,都不好惹,有势压正室的趋势,一个个猖狂到没边。
可是奇怪得很,她们都没有生儿子,府中两子一女皆为嫡出,是莫长欢的同母手足。
“我的宝在这里,你看它喊着要进去。”他指着昂然而立的巨物,眼中流露可怜和残暴两种神采。
可惜夫纲不振,他想攻城掠地的希望直接被掐断。
“不行,你昨晚闹得太凶了,我还疼着呢!”她下半身一动就痛,尤其那地方感觉都肿了。
他一听,既得意又有点心疼,“要不要上个药?我帮你……”
他非常乐意。
“不必,你让我休息几日就好。”开什么玩笑,让他一碰还下得了床?这厮从不知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什么时候才能再琴瑟和鸣?”他一脸渴望。
“回门后再说。”先拖过两日,免得又被他毫无节制的翻来翻去。
除了第一次的生涩外,他几乎是无师自通,还自创了不少羞人姿势,勇于尝试的一一试过,还说不过瘾,下回再来。
“好,我们净身去。”他果着身抱起只着亵衣的妻子,往屏风后的冼漱间走去。
说是洗漱,其实还是胡闹了一回,溅了一地的水。
两人走出洗漱间,一个神清气爽、满面春风,一个虚软无力、两腿打颤,来回走了好几趟才稍微好一些。
莫长欢不让丫头入内服侍,亲自为妻子着衣、梳妆,他认为老婆是他的,别人不能随意看、任意碰。
此时的他化身护妻大丈夫,小气又善妒。
“哟!怎么才来呀?让一群长辈在这里干耗着等你,架子可真大。”语气尖锐的妇人头戴成对的朱雀簪子,她一说话的时候,头上的簪子就跟着晃动,像要飞起来似的。
“她是赵姨娘。”莫长欢以手握拳放在唇边,小声地提点。
孟淼淼点头表示明白,低头垂目用眼角扫视正堂中端坐的数人,还有不少站着的平辈。
身为正二品户部尚书的莫盛天有三个姨娘、两名通房、侍婢若干,三个姨娘分别是:赵姨娘,淮南王偏支的外甥女;孙姨姨,江西节度使庶女;闻姨娘,上官在他还是侍郎时所赠,三人最长的跟了他十五年,短则五年。
孟淼淼缓缓上前,目不斜视。
莫放野安抚着,“来了就好,别理会旁的杂音,春天还没到,母狗特别多。”汪汪叫个不不停,惹人心烦。
赵姨娘满脸涨红,双手绞着帕子看向夫婿,盼他为她出头说两句话,不能让她白白受辱。
只可惜莫盛天看也没看她一眼,面色严谨地直视前方。
“是,祖父。”孟淼淼忍俊不禁。
有人撑腰,真好。
“敬茶吧!”心情很好的莫放野嘴角微扬,这一声“祖父”,他等得胡子都白了。
“是。”孟淼淼双膝一跪,接过嬷嬷准备的茶,她先碰碰茶碗烫不烫,见没异样才往前送,“祖父喝茶。”
见她谨慎的作为,莫放野会心一笑,心里暗叹,聪慧、有心计。“嗯!好、好,祖父送你个小玩意玩玩。”
非金非银亦非玉,喝完茶,莫放野放上的是一把铜制大钥匙,足足有孟淼淼半个手掌大,尾端是莲花造型,有个小贝把。
包含莫长欢在内,众人全都倒抽了冷气,莫盛天则是震惊地站起来,指着钥匙的手直抖。
不知是惊讶还是难以接受。
“不行,爹,这个玩意儿太贵重了,您快收回去,欢哥儿的媳妇年岁尚幼,禁不起这重担。”老爷子糊途了,这种玩笑也敢开,他还没死呢,怎么就传到下一代!
莫放野没理会长子的脸红脖子粗,以及长子那群姨娘的气愤和不甘,“丫头,你敢不敢接?”
耙不敢?孟淼淼看着他透着睿智的眼,而后笑了,“贵,贵不过天子;重,重不过江山。除了这两样外,我没什么不敢。”
“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看上的掌家主母。这是府中库房的钥匙,从今儿起全交给你,还有,等你回门后该正式接管莫家大权,凡是内院之事皆由你做主,旁人不得插手。”这府里的魑魅魍魍该扫扫了。
“爹……”这太儿戏了。
“婉娘,你意下如何?”他问向长房媳妇。
“爹做主,媳妇没有意见。”只要是她儿子承继家业,她全无二话,媳妇是自家的,她乐见其成。
老爷子拍板定案,他只用一句话就决定了莫府的掌家权,让赵姨娘等人气得牙痒痒,火冒三丈。
很快地,敬完茶了,孟淼淼站在婆婆房氏身后,低眉顺眼的像个温柔小媳妇,单纯得让人想踩几下。
“欢哥儿媳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姨娘们的茶还没敬呢!”棉里藏针的孙姨娘掩口轻笑。
孟淼淼一脸纯真,“姨娘不是只是半个主子吗?也就是奴才的意思,天底下有主子给奴才敬茶之理吗?”
莫放野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房氏吐出一口长气,露出放松的笑意。
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瞪着孟淼淼。
“你……你说我是奴才!”她竟然敢!
“你以为姨娘有个娘字就能当自己是娘呀?请问你进过祠堂,拜过祖先吗?族谱上可有你的名字?以色侍人者只要好好的侍候公爹,保持你的貌美如花,玩意儿就是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别把自己当一回事。”
“你……”孙姨娘气到原形毕露,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忽然两眼圆睁,忿恨不已,充满阴鸷。
“顾氏,你说话重了,向孙姨娘道歉。”莫盛天为爱妾缓频,想立下威严的父权。
孟淼淼清澈的水眸含笑,“父亲想宠妾灭妻吗?”
一句话打得莫盛天溃不成军,也奠定了新媳妇当家主母的位置,姨娘们的下场很凄惨,再不敢轻易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