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得飞快。
良辰吉日这天,天没亮,姜凌波就被阿紫、阿奴给挖起床梳妆,之后又是繁琐冗长的一大套程序,她头晕脑胀、身不由己的让人摆布。
时间仓促,看着大妆后的姜凌波,尤三娘泪流满面,她心里的舍不得就跟挖她的肉一样痛。
虽然时间那么赶,集众人的力量,嫁衣、嫁妆都是备齐了的,当然,十里红妆是没有的,门面排场也称不上,没有绕城游街,没有热闹的送嫁,只有前方引路的兵马禁军还维持着亲王才有的规格。
没有喧天锣鼓和把人炸聋的连天爆竹,皇宫来的伶人乐队,喷呐吹奏,敲锣打鼓都显得有气无力,皇家摆明了要落新嫁娘的面子,不让她好过,一个亲王娶妻,最重要的出嫁行列竟是这般草草带过。
看热闹的路人皆在碎碎低语,这是惹了皇上不喜的后果……
随行的阿奴和阿紫强忍着气愤,把指甲掐进了手掌,但是又能如何?
随姜凌波出嫁的陪房不多,情同姊妹的阿奴自然是不能少的,阿紫和徐景也是她的人,没有异议的要跟着她走。
齐国和伍直还有几个护院到底是天十三的家臣,姜凌波嫁过去,自然要回归王府。
崔亮自愿随着她去王府,至于庄旺一家,她留给了尤三娘。
还有京城那三进宅子,她一直腾不出手去处理,往后搬去住的机率也不大,她交代尤三娘把宅子出租,多少收些租赁钱也成,或者尤三娘哪天想开了,和乔野的事有眉目,想搭伙作伴,就把那宅子送给两人当喜宅。
轿子颠着,也不知东南西北,大红盖头下的姜凌波只觉得眼中世界一片艳红,不知紧张还是怎么地,捧着苹果的手心居然泌出微微的汗意来。
没有绕城游街,感觉从宜康坊到朱雀街并不耗时,她听见了连续响了许久的爆竹声响,然后被迎出了轿门,玺王府大门张灯结彩,虽然那欢愉的喜庆看起来有些孤凄,可是王府里的内侍宫女热热闹闹的笑开着脸,穿着一应喜气洋洋的衣裳,即便姜凌波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那满满的喜气。
拉着她的手的不是喜娘的手,是一只男人的手,温暖而干燥,劲骨丰肌。
她认得出那只手,那是天十三的手。
他牵住她,引领着她迈过阶梯,跨过火炉,进了喜堂。
透过珠玉垂坠的盖头,她只能看见天十三穿着乌绡云纹底的薄靴子,和大红吉服的袍角,虽然见不着面貌,一颗晃荡的心却无比的安稳。
简单慎重的行礼后,她被领进了新房。
羊角宫灯,金漆小香鸭默默吐着金银香的芬芳,锦绣帐帏上绣着鸳鸯交颈绕头,缠枝并蒂莲开,地上加丝毛毯软厚美丽。
揭了红盖头,喝过合卺酒,天十三没有再出去应酬客人,女方的客人不多,百官臣工们没敢上门,多是礼到人不到,那些惯会审时度势的世家也摆出了态度,唯独润空和尚带着了空肆无忌惮的来参加喜宴。
揭了盖头的姜凌波看着带着薄醉坐在她身边的天十三,对他嫣然一笑,新房里红烛高照,她这一笑如同百花齐放,又瞬间化成滴水般的温柔。
“不用去招呼客人吗?”姜凌波向天十三伸出手。
“润空会全权招待。”
姜凌波噗嗤笑出来,一个光头大和尚在婚宴上招待客人,有够让人发噱的,不过由此看得出来,人生许多关头,肯挺身出来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朋友。
这新房听不见前头的灯火和笑语,宁静得宛如另外一个世界,只有悬挂无数红色灯笼的后院才显露出那么几分喜气来,但是房里的人不在乎。
“我们更衣歇下了吧?”
两人各自唤来伺候的人,阿奴和阿紫把新娘脸上厚重的脂粉给洗了,露出象牙般滋润的颜色,眉不扫而乌,唇不点而红,在烛火下映照出宜嗔宜喜的盈盈微光。
天十三让人伺候着去屏风后面洗了脸面,换上崭新的家常服,柔软绸裤,趿着履鞋,一派家居的看着也已然卸下繁重的衣衫首饰,换了一身轻便绸服的姜凌波,只觉得满心欢喜。
“你今天真美。”
姜凌波脸上一红。“你今天也很帅,五官俊朗,岳峙渊淳。”
虽然天十三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帅,但是后面称赞的字句他可是都懂的,当然不客气的收下了。
服侍的人非常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拢上门,离院子远远的。
天十三伸出手与她交握,看着这令他心动不已的女子,在她诱人的红唇上轻轻的吻了下去,但是干柴烈火,哪里是一个吻能解决的。
年轻的男女相偎相依的滚上了床,肌肤相贴,气息交缠,让彼此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在彼此面前,透着无比的亲昵。
帐帷被放了下来,层层迭迭遮去了男女真实的交迭影子,隐约只见男人的身子沉了下去,女子嘤嘤申吟,火热的缠绵,令人窒息的狂潮,在阵阵颤栗中把两人逼到了欢喜的绝境,继而攀升到幸福的巅峰高潮。
玺王离京去封地的时间并没有拖太久。
玺王大婚后的第十天,在一队禁军和仪仗的簇拥下,玺王的车驾从朱雀门直奔城门而过,车队人马很快远去化成黑点,路上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人一拨拨的逐渐散去。
车队走的还是官道,出了城门十里,天十三就让人把仪仗的牌匾旗帜全收了起来,再往前十里,遣回了皇城的禁军,便让自己的府兵引导前锋,既然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路也不赶了。
自家王爷下令,天黑前能到宿头驿站就可以。
带头骑着马匹的大雁和大鹏相觑一瞥,这还不就是怕颠了马车里的新王妃吗。
新婚燕尔,在所难免,他俩是这么想的,只是一路行去,好像不是那回事。
射水县属于临淮郡,距离京城千里远,皇帝并没有勒令限时他们要在什么时间抵达,夫妻俩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游山玩水的兴趣浓郁,倘若遇到好山好水就令车队多租人家民宅逗留几日,要是无趣就紧着点赶路。
有时错过宿头,不得不露宿荒郊野外时,新王妃就着他们去打猎,猎来的獐子野鹿兔子烤肉吃,也不知王妃哪来那么多佐料的,大小茴香、丁香、花椒、粗盐、孜然……
不仅如此,烤青菜、烤地瓜、烤生蒜、烤蚱蜢,总之,什么都能烤来吃,最奇怪的是还真的什么都好吃。
吃烤肉不马虎,改日又或者买了人家的猪羊牛肉片成片,涮了锅子吃,种类更是繁多,还有真要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时候,兄弟们埋锅造饭,几锅干饭能顶啥呢,王妃让兄弟们把各自的头盔洗了,底层放着干饭,铺上牛肉或者是排骨,或者火腿香肠鸡腿菜卤,每人抱着自己的头盔饭,吃得那又香又激动呐。
吃完,头盔洗洗,还能继续再用。
有些亲兵是不太认识王妃的,就算看着听着也不比大雁几个实打实和她相处过,知道她的个性如何,不过在见识了她完全亲民的作风和料理之后,很快就和她打成一片。
新婚夫妻就像雀鸟般,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天十三陪她坐马车,那时阿奴阿紫会很自动的退出来,坐到后面的马车和别人挤在一起,有时天十三会顺着姜凌波的要求载她在马背上驰骋一番。
春末从京里出的门,他们直到夏末始抵达射水县。
要大雁说,只能怪王爷和王妃太过恩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