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好久不见。”
打完这声招呼,沈爱薇期盼着纪翔的回应,但他一动也不动,一声不吭,默然瞪着她。
这不是她预料当中的反应,为何他见到她……见到赵晴,会是这样近乎无动于衷?
她霎时有些尴尬,心韵更乱了,怦怦地撞击胸口,她悄悄深呼吸,镇定情绪,将托盘在茶几上放下。
确定托盘放稳后,她才仰头看他,唇畔依然噙着笑意。
他终于有了反应,方唇彷佛很不情愿地开启。
“你来干嘛?”
“我是来谢谢你的。”她解释。
“刚才幸好有你居中调解,那些客人才肯接受我的道歉。”
他撇撇嘴,冷哼。
“那没什么,我只是建议你给他们住宿费打折而已。”
“总之还是谢谢你,这咖啡跟饼干,是本民宿招待的,希望你喜欢。”她客气地道谢。
他不以为然地又是一声冷哼,她正想说话,他已抢先开口。
“你好像变瘦了。”
她一震。
“有吗?”
他深刻地注视她。
“上次我见到你,不是这样子的,起码瘦了五公斤吧!”
她是比赵晴清瘦一些,但肯定没瘦这么多。
沈爱薇挤出笑容,故作轻快。
“是你看错了吧?不过你说我瘦了也不错,对女人来说,变瘦总比变胖好。”
“是吗?”他不置可否,顿了顿。
“我以为你并不想见到我。”
这话说得淡淡的,像是不带一丝情感,但话里的深刻意味,仍是刺痛了沈爱薇。
她不想见到他吗?
是的,她的确曾经那么想过,永远、永远再也不要见到他了,但如今,她终究还是抵抗不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召唤。
想见他,很想很想再见到他……
“我每次来这里,你不是都急着躲我吗?”他补充说明。
唉,他说的不是她,是赵晴。
沈爱薇芳心一沉,自嘲地抿抿唇。
“你希望我躲着你吗?”
“什么?”他愣了愣。
“不相见比较好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有事没事总要来这间民宿住几天,不就是为了想见她……见我一面吗?”
她细声低语,勇敢地直视他,美目盼兮,自然流露一股女性的妩媚。
这样的妩媚似乎震撼了他,也激怒了他,嘴角肌肉微微颤动。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秀眉一挑。
“我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嘲笑吗?”
他瞪她,半晌,冷冷一笑。
“看来你又找回从前的伶牙俐齿了!我本来以为你见到我,会怕得说不出话来。”
“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也许是怕我向你讨债。”
“讨债?”她惊讶。
他神色更冷。
“你不会忘了自己欠了我什么吧?”
“我欠了你……什么?”
“别装傻了!赵晴,我没心情跟你玩猜谜游戏。”
她不是在玩游戏啊,她是真不晓得他跟赵晴之间有何约定。
沈爱薇在心底叹息,很想探究谜底,但聪慧的她明白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转开话题,刻意指了指茶几上的点心。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饼干?”
他跟着转移视线。
“这饼干你做的?”
她眨眨眼。如果是赵晴,这碟手工饼干的确有可能是亲自烤的。
“对,是我做的。”她不害臊地说谎。
“不会下了毒吧?”他嘲讽地问。
她忍不住轻声一笑。
“我有这么恨你吗?”
“谁知道呢?我想谁也不乐意整天有人向自己讨债。”
到底是什么样的债?她真是愈来愈好奇了。
她凝睇他。
“你真幽默。”
“什么?”他表情有瞬间错乱,显然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我说,你很好玩。”居然会怀疑她在饼干里下毒,他不可能是认真的吧?只能解释为他在开玩笑。
但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瞪着她笑吟吟的容颜,忽地揪拧眉峰,一个箭步上前,臂膀粗鲁地擒住她。
“我不是在跟你玩!”他将她推抵至门扉,朗朗星眸燃着火光。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在跟你开玩笑吗?你知道这几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什么、什么样的日子?”她有点吓到了,笑容敛逸,嗓音轻颤。
他瞪她,许久、许久,见她脸色逐渐苍白,蓦地懊恼地磨牙。
“你出去。”
“啊?”
“出去!宾出我的视线!”他嘶声咆哮。
这下,沈爱薇更慌了,面对脾气暴躁的他,她不知所措。
这跟她猜想的不一样,她以为他是迷恋着赵晴的,不是吗?他的所作所为该是个犯单相思的傻瓜才会做的。
但现在看起来,比起迷恋,他对赵晴更多的是愤恨。
为什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翔,你……”
“我叫你出去!你聋了吗?”
她没聋,听得很清楚。
“我知道了。”沈爱薇低眉敛眸,飘忽离去。
懊死!他失控了。
送走那个不识相的女人后,纪翔半倒入单人沙发。
他连续深呼吸,平抑起伏的情绪,一面用手按揉隐隐抽搐的太阳穴,他很清楚这是偏头痛开始的征兆。
又来了!
他执起茶几上的咖啡壶,为自己斟了杯咖啡,不加糖跟鲜女乃,就这么喝着黑咖啡,一口接一口,盼着咖啡因能稍稍压抑头疼。
但显然没什么用,或许是方才情绪过于激烈翻腾,才导致头痛加剧。
看来得吃止痛药了,可他不想吃,不愿自己依赖药物上瘾,每回偏头痛发作,他总是强忍到最后一刻。
再忍忍,他可以撑过去的。
纪翔暗暗鼓励自己,一遍又一遍,缓缓调匀呼吸。
你希望我躲着你吗?
清柔的嗓音倏地在他脑海回旋。
你很好玩。
他用力捧握脑门。
我欠了你什么?
懊死!懊死!真该死!
纪翔紧咬牙关,强忍嘶吼的冲动,那个女人在捉弄他吗?她怎能那般从容不迫地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她怎么敢主动来找他?
她怕他的,不是吗?
自从回到台湾后,他打听到她在这间民宿工作,便时不时闯上门来,刻意在她身边徘徊,对她施加沉重的心理压力。
她知道他是来向她“讨债”的,也明白离他们约定到期的那天愈来愈近,时间分分秒秒,滴漏着他对她的恨意。
他相信她感觉到了,所以这几个月来,每当他来此地逗留,她总是尽可能离他远远的,能不见就不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今日,她不但主动来见他,说了一大串话,话里竟还带着几分戏谑。
她怎么敢?怎么敢!
他记得他第一次来时,她曾怯怯地找他商量,希望能以“金钱”代替她欠他的“债务”作为偿还的方式,当时他一口回绝,后来因头痛发作,更近乎歇斯底里地对她狂飙一顿。
从那之后,她便将他当成无法沟通的神经病,再也不敢轻易靠近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态度丕变?
纪翔昏沉地寻思,愈想头愈痛。
他怎么了?为何对她那么凶?
他一向是那样对赵晴的吗?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