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这个杀手很好骗 第2章(2)

喜郎被柳娘领进花厅后,立刻眉开眼笑地朝花千千打了个揖。

“千千姑娘好,千千姑娘美貌更胜往昔,小的大江南北地闯荡,一路上耳闻人们谈论着千千姑娘的美貌,说您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哩。”

这位喜郎生得皮肤白皙,斯文秀气,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得女人缘,每回姑娘们听到他要来,总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花千千白了他一眼。“这梅江两岸的歌楼舞坊,谁不知道你嘴甜,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行了,今日可有什么新货?”

喜郎笑道:“今日新货可多了,有京城时,卜最新的货,而且货还不少。”最后一句话似有暗示。

花千千眼中闪过一抹精芒,与喜郎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笑咪咪地说道:“那我可要好好看一看新货了。”

喜郎应声,遂转身吩咐后头两名小厮。“把箱子扛上来,放在桌上。”

小厮们应了声,便将箱子往桌上一抬,喜郎将盖子解了锁打开,让花千千上前检视新货。

“这是京城花月堂新出的蜜粉,花香更幽更淡。这是扬州寒烟堂的眉膏,颜色特好,还有春燕堂的胭脂,有三种颜色。另外还有熏香膏、护肤脂、香粉——”喜郎殷勤地上前介绍。

“行了,这些新货我全买了,帮我挑出来。”

喜郎眉开眼笑地道谢。“千千姑娘果然识货,小的立刻为千千姑娘挑出最好的新货。”

花千千点头,命侍女去拿银子,清点后交给喜郎,她瞄见一旁的柳娘脸上一副巴望的样子,遂对喜郎道:“你也帮柳娘挑几样好的,银子算我的。”

一旁的柳娘听了,脸上惊喜不已,喜郎立即含笑应着。

“我这儿刚好有一款新粉适合柳娘哩。”

柳娘喜笑颜开地上前道谢,她虽然年过四十,但风姿犹存,女人不管到了什么年龄,总是爱美的,尤其越老越需要依赖水粉胭脂为自己留住风情。

花千千吩咐侍女将新货拿进内房,柳娘不好打扰她,忙领着喜郎让小厮们将货箱抬出去,除了看新货,也要领着喜郎一块儿往其它姑娘的阁楼做生意去。

花千千回到内房,让两名侍女退下后,便打开这一袋子的胭脂粉盒。

这精致的盒子里装的不是胭脂蜜粉或香膏,而是她师妹白雨潇派喜郎传递的信件。

那位喜郎其实是大师姊的手下,专门为她们四位师姊妹传递消息,这一回传信来的是小师妹白雨潇。

花千千将其中一份密信打开,看完信中内容后,不禁大为讶异。

陵王遇袭?

她皱眉,这可是大消息哪,师妹白雨潇是陵王司流靖的小妾,她在信中说,她于查缉犯人的路途中,巧遇了这一场遇袭的阴谋,信上还说,她已救下陵王,并搜集了证物,此事需要三师姊的帮忙。

花千千一一检视师妹送来的其它物品,这些物品有暗器、兵刃和随身物,皆是当时从袭击陵王的那些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花千千隔着帕子拿起其中一枚十字暗器,她来到窗边,就着日光检视这暗器上的纹路。师妹把这些寄给她,便是想请她帮忙找出这些暗器和兵刃的出处,或许就可以查出那些袭击陵王的杀手是出自哪个门派?

说到杀手,她又想到在缉捕玉狐时遇上的那位杀手兄,说不定他会知道这些暗器的来处,可惜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不然她还真想请教他呢。

想到他,花千千不禁心有遗憾,她连自己在遗憾什么也不明白,人在江湖,常常身不由己,那人虽是杀手,但她总觉得他的心没那么冷酷。

她摇摇头,想他做什么?人已经死了,在这世间的恩怨情仇全都一了百了,现在她要想的是正事,陵王遇袭可是件大事,必然震惊整个朝廷。

她想了想,立刻唤来自己的侍女洁儿。

“去告诉喜郎,让他在离开之前再过来千秋阁一趟,我还有事要托付他。”

“是,小姐。”

“另外,等柳娘忙完,把她也请过来。”

待洁儿离去,花千千坐在案前,磨了墨,提笔写了三封信,除了给小师妹回信,还要给大师姊和二师姊报信。

写毕,她在信末盖上一个花印,这个专属她的花印只有她们四个师姊妹才认得,她拿起信纸吹干,折好放进胭脂盒里,慎重地交给喜郎,交代他这三盒是要送人当礼物的,请他代为送去,这话中的暗示喜郎懂得,也慎重地应了,接着她又吩咐柳娘去打听各家勋贵大户中,有哪一户最近要办宴席,希望能够安排进府献艺。

柳娘听了笑道:“真是巧,我正要跟你提这事呢。今儿个送来了三份帖子,一份是镇国公府的寿宴,一份是长宁侯府的百日宴,另一份是丰阳城总督府的酒宴,都要请你进府献舞呢。”

“丰阳城总督府?”

花千千头一回接到丰阳城总督府的邀约,不禁好奇地打听了下。

“丰阳城的总督大人叫冯朝刚,是长宁侯少夫人娘家那边的人,大概是从长宁侯府那里听闻你的舞艺精湛,所以寄了帖子来,希望你在酒宴上一展舞艺。不过去丰阳城要三天的路程,你若是嫌远,咱们就推了吧。”

花千千思忖了一会儿,心想这个总督府,她倒是有兴趣去探一探,于是漂亮的柳眉挑了挑。“日子呢?可有撞期?”

“刚好三家的日期都错开了。”

“那好,我全接了。”

柳娘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有不同意的,原本怕千千不想全接,或是只接一个,推拒两个,这下千千全接下帖子,自己能分的帐也多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回帖子。”柳娘高兴地转身忙去了。

总督府的酒宴日子距离最近,就在十日后,花千千带着乐工和其它小舞伎坐上马车,抵达了总督府。

总督府开了偏门,三位管家早在门口等候,负责迎他们入府,将人安置在客院。

柳娘此行也跟着花千千一块儿来,千千是舞坊的当家舞魁,闪失不得,她亲自招呼着小厮,将随车而来的箱子摆放好,里头的对象不可弄坏。

沿路上,柳娘对这总督府偌大的府邸暗暗称奇,精雕细琢的楼台、刻花雕景的窗棂、假山白石、奇花异木,以及曲桥流水和大大小小的花园及小湖,简直是美不胜收,比他们的玉桂坊还要精美气派。

来到客院,花千千坐在铜镜前,为自己的眉头点妆画红,一旁的柳娘趁着此时没其它人在,低声对她说道:“千千哪,我听说这位总督大人年轻气盛,正是壮年之时,人也长得颇威风,等会儿在宴席上献舞,你可要把握机会哪。”

花千千从铜镜里看向柳娘,见她一脸的犹豫和不舍,不禁笑了笑。柳娘的心思她明白,在玉桂坊的这些日子,自己为柳娘赚取了大把银子,柳娘虽爱财,却也对她花千千生出了情感,视她如女儿,自然不免开始为她担忧未来。

其实柳娘一方面希望她留在玉桂坊,另一方面又希望她找到好归宿,因为就算舞艺再好,毕竟还是个供人取乐的舞伎罢了,该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攀上有权有势的男人,若能成为大官人家府里的小妾或舞姬,也是光宗耀祖之事。

柳娘的好意,花千千是明白的,倘若自己是个只能攀附男人的弱女子,她或许会考虑,但她不是,在舞坊当舞伎,不过是她花千千找的乐子罢了。

她有武艺,又是暗捕,千秋阁是她结交往来人士、搜集消息的地方,她今日接受总督府的请帖,便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丰阳城的冯总督与江南总督交好,出身皇商的大师姊曾对她说过,江南物产丰饶,盐帮势力庞大,去年朝廷派去的盐官就换了三任。

必税、漕运和盐税是历代朝廷的重要税收,其中又以盐税尤为重要,而盐税中又以江南的盐税所占比例最重。

江南私盐盛行,牵涉到贪官污吏,江南世族庞大,与官场连成一气,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长久以来令朝廷十分头疼。

皇上一直很想整治江南的盐税贪案,派一般的官员不够力,这次派了陵王下江南,才不过几个月,陵王就遇袭了,可见这些背后的势力有多嚣张。

这次总督大人举办的酒宴,肯定会有许多达官显贵莅临,说不定会有从江南来的宾客,这是个探听消息的好机会,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谢谢柳娘好意,可千千还不想嫁人呢,不过要是遇到好的,千千也会把握的,只是总督大人后宅小妾太多,千千不爱。”

柳娘笑道:“男人只要有权有势,谁不是三妻四妾?重要的是以后的荣华富贵。”

“这银子嘛,我不缺,缺的是男人的体贴和忠诚。千千若要找相公,必然找一个任我予取予求,就要我一个的丈夫。”

柳娘叹道:“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哪个女人不想?但这样的男人,在大官世家里没有,家族也不会允的。”

“我又没说一定要进达官显贵的门。”千千不以为意地说,拿起胭脂,用小指头沾了点,涂在唇瓣上。

柳娘诧异地探过头来。“难道你是想找个平凡百姓?是诗词冠绝一时的张才子,还是以画作闻名的李公子?”

“自古才子风流多情,他们不会只要一个女人的,我只把他们当作朋友。你呀,就别瞎操心了。”

柳娘不死心地追问。“该不会你心中有人了?”

“我心上人可多了,只要出得起银子的,都是我花千千的心上人。”花千千娇笑,说得没心没肺的。

柳娘认识她到现在,从没看她为哪个男人伤心过,也没见她思念过哪个男人。

她不禁心想,或许就要像千千这样的处世态度,才能过得逍遥自在,别看千千外表娇美怜人,那颗心稳得很呢,像石头一样硬,将来哪个男人爱上她,可有苦头吃了。

这时,总督府的管事嬷嬷过来,告知花千千快轮到她上场了,花千千应了声,便带着乐工和小舞伎们一块儿前往宴厅。

她以一曲“仙鹤舞”惊艳席上,她舞步轻灵,身姿窈窕,她有内功在身,将之应用在舞艺上,身旁伴舞的舞伎们衬得她仙姿下凡,轻巧飘然,有如最美的仙鹤,集众人目光于一身。

一曲舞毕,掌声如雷,花千千娉婷袅袅地向众人福身。

首席上的总督大人也大声拍掌叫好,立刻命人赏赐下去,花千千得了赏金,理应敬酒致谢。

她拿过侍女端来的酒盏,步履窈窕地走上前。

“谢谢大人赏赐,千千祝大人万福。”她屈膝福身,在起身时,缓缓抬起头来,对总督大人嫣然一笑,随即注意到总督大人身边有一男子,这名男子也在看她。

她好奇地朝对方望去,那是一名俊秀斯文的如玉郎君,一双俊目如秋水般清澈,手执折扇,风度优雅,与总督大人的阳刚粗犷之气恰好形成对比。

明明是个男人,姿色却比女人还美上三分,与她的美貌不相上下呢。

花千千只一眼便明白了,这男人怕是个小倌吧,原来总督大人好此道,她很快地收回视线,嘴角微弯。这世间怪事多了去,她也见怪不怪,只不过柳娘恐怕要失望了,人家总督大人有断袖之癖呢。

花千千敬完了酒,便到后台去更衣,接着又跳了一场独舞,舞毕,她换穿一袭水蓝色的裙装,出来一一谢赏、敬酒。

她是着名舞魁,得总督大人赐座,席间有些官人是她的老顾客,她饮着水酒,与来客们交际应酬,同时仔细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其中有些人是生面孔,打探之下,果然来自江南,甚至有人谈起了陵王。

花千千细听着,谈话内容倒在其次,那些人谈到陵王时的态度,才是她要观察的重点。

谁是支持陵王的,谁对陵王的遇袭感到高兴的,谁又是假意忧心,实则内心暗喜,甚至是不动声色的,都是她私底下要查探的对象。

突然,她感觉到一双视线,不经意地转头,刚好与那对目光撞个正着。

那俊美的小倌正在看她,她一怔,接着弯唇而笑,执起酒盏大方地朝对方轻轻一举,以示礼貌。

可那小倌仅是低下头,并未回敬她。

花千千无所谓,并不期望人家给她什么响应,人家要伺候的是男人,对她这个女子自是没兴趣的。

可她不知道,在她把视线转开,继续与其它大官人有说有笑之际,那名小倌又默默地盯着她。

在这种场合,难免会多喝几杯,花千千不怕,她是千杯不醉之人,自能应付所有前来敬酒的达官显贵,但此时竟发现自己的头开始有些晕了,她立感不妙。

不好,是香!

这香是一种婬香,无色无味,在大户人家里偶有所见,宫中也有。这种熏香通常用于闺房之乐,会令人亢奋,帮助男人在取乐时更为尽兴,许多内宅妇人为了一举得子,都会在屋里点上此香,使丈夫兴奋。

这冯总督居然公然在宴席上使用这种香,看来这场宴席说是宴请贵客,畅谈书画诗词和赏曲,其实根本只是一场打着正派幌子的合欢宴。

丙不其然,禁受不住的一些女子已经开始脸色潮红,而男人们也开始喘息,手脚不规矩起来。

花千千暗中运功,封住自己几处穴位,匆匆起身退席,这种龌龊的酒池肉林,她没兴趣。

她跨过门坎往门外走,才走没几步,就被人挡住。

“姑娘,这时候退席,总督大人可是会怪罪的。”

两名侍卫挡住她的路,脸上尽是不怀好意。

花千千心下冷哼,但脸上依旧带着娇笑。“两位大人,千千只是想去方便罢了,并不是要退席呀。”

“要方便?行,隔壁准备了给女眷方便之处。”

花千千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心里把他的祖宗八代全咒了遍,那不过是用屏风遮住的一小块空间,里头放了个恭桶而已,而且就设在宴席旁,看来对方早做好了打算,要让客人们在办事时,直接就近方便就行。

她收回目光,脸上依然不慌不忙,眸光秋波闪闪,娇滴滴地说:“有没有比较隐密一点的,妾身害羞哩。”

“没有,想方便就往那里去,否则别怪咱们押你进去。”

软的不行,逼她来硬的是吧?花千千冷笑,故意扶着额,假装要昏倒了。

“啊……我头晕……”她往旁边倒去,暗中运劲于掌心,打算趁对方过来扶她时,乘机给对方一击。

“姑娘不舒服,在下扶姑娘去休息吧。”

一双手臂适时搂住她的双肩,支撑着她的重量,对方嗓音不高不亢,沉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

花千千抬头往旁边瞧,刚好迎上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容,她很意外,因为扶住她的男人,竟是总督大人身边那名姿色艳冠群芳的小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