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脆皮烤鸭。”
脆皮烤鸭?
什么是脆皮烤鸭?
好吧!她要吃什么脆皮烤鸭就吃呀!为什么要大手笔的买下西山村的水塘,直接养起鸭子,还买了水塘附近近三十亩大的水田,以水田养鸭法一口气养了上千只水鸭。
不仅如此,朱小蝉还打算开间铺子,卖起她口中的脆皮烤鸭,地点正在物色中,十分认真。
她突如其来的作为让朱家人全都一头雾水,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谁也不晓得她为何要开起卖吃的铺子。
其实,起因还是因为钟掌柜到山北村买棉,他气势凌人的出口威胁,气不过的朱小蝉和父亲、弟弟抄起家伙将人打出村外,但是事过境迁后她有点后怕,人家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出身县城的大商人,敢上门叫嚣肯定有大背景,他们朱家势单力薄,人家使坏来阴的,他们哪招架得住。
以莫非定律来看,越怕的事越容易发生,因此她加强了棉田的巡视,一日十二时辰,照三班轮流,一次少说数人一班,一看到不怀好意的可疑人物赶紧敲锣打鼓,以防有人来烧田。
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家都敢出口威胁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在商场上的竞争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又何妨,让人畏惧才是重点,所以她不设防不行。
另一方面她也通知了封锦城,既然是锦隆行的对手,就由他出面应付,势大的对上仗势的,两方自个儿去拚个你死我活,谁输谁赢都与她无关,她不牵扯进商业竞争。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她才想多留一条退路,同时让老朱家的大伯母和三叔别来纠缠,离远点才不会连最后一点亲人情分都留不住——由于钟掌柜闹了这一场,把朱老二家的底掀了一大半,就算他们满嘴说着棉田不是他们的,这大房、三房依旧闹着“分家”。
分家?多可笑。
四年前就分过了。
但他们这回吵着要分的是朱大壮的家产,硬称那些个水田、棉田也有老大、老三家的一份,要一分为三,每人都有份。
虽说走律法他们不会输,走情理却难保有人背后中伤,有鉴于此,朱小蝉知道自己不开源不行了,因此做起脆皮烤鸭生意便成了她的当务之急。
“你要买什么样的铺子?”
在镇上念了几年私塾,王秀轩熟门熟路的,他向书院请了几日假,一早就陪着朱小蝉看待沽的铺子,一间走过一间亦不嫌累,清雅的面容始终是平静如水,未见不耐烦。
同行的还有硬要跟来的封锦文,十四岁的他已经长得很高大了,外表看来像个成年人,只是脸上还有些稚气。
和朱家的棉花买卖让封家赚得钵满钱溢,这也归功于他的紧迫盯人,顺利的牵上朱小蝉这条线,使他在家中的地位一下子飙升,颇受家族看重,这些年也慢慢地让他管些事。
因为父兄的重用,他更加攀着同窗王秀轩不放,人家进苍云书院他也进,人家的小青梅要找铺子他也跟,听都没听过的什么脆皮烤鸭连影儿都没见着就口水直淌。
封家兄弟都有行商的直觉,他嗅到银子的味道,还不知烤出来的鸭子好不好吃,他已决定参一股了,以小东家的身份帮着挑铺子,顺便可以杀杀价,练练手。
“前堂是店铺,做生意用的,最好有二楼,供铺子里的伙计住宿,夜里也能顾着铺子,免得贼儿光顾,而后院我希望有二进院子可以住人,厢房多几间。”最好能住下他们一家人,还有多余的房间可供其它用途。
“那你看清水巷的这间如何?”面街,后有通路,两边各有商家,出入方便,载货也易行。
朱小蝉大略看了一下,总感觉欠缺了什么。“店面有点浅,人一多就满了,没站的地方。”
“喂!蝉丫头,这里已经很好了,在镇上最热闹的街道,看在我们封家的面子,卖家同意减二百两。”以行情价来说算是低了,没什么赚头,要不是东家年纪大了不想做,还不一定能捡到便宜。
嫌她太挑剔的封锦文捶捶发酸的腿肚,口干舌燥的想找间茶楼坐坐,喝口茶、腿。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的烤鸭一摆上架,保管香三里,在不在闹市不重要,重要的是合我意。若凑和着用,我住起来也不爽快,何必呢!把银子往外丢也要丢得自个儿痛快。”
穿过来四、五年,问朱小蝉想不想念当于青波的生活,以及她留在二十一世纪的亲人,她的回答竟是不怎么想念。
原因无他,于家有一子一女,于妈妈开旅游社,于爸爸办旅游杂志,于小弟是旅游作者,于家一家人都爱往外跑,想碰到面很困难,往往要一、两年才能把人凑齐,所以一整年都见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虽然各过各的,但一定会有人在家,其它人在外旅游或冒险,留在家中的这人便是负责当连系的窗口。
不过于青波这一失联,想必她的家人不会太担心,他们习惯了家人不在身边的日子,只当她又上哪儿快活了。
“不满意我们再看看,不用急,还可以多走几家,柳镇很大,不愁没有好铺子。”王秀轩走在外边,以身子挡住照着朱小蝉的日头,他面色清朗的有如春满人间,处处桃花开。
“还看?!你们都不觉得累吗?我两条腿快瘸了,不歇一会不行,两位好心点,可怜可怜我腿长。”封锦文以手当扇掮着发红面颊,装出一副快走不动的样子。
不过是一间铺子,她要挑到什么时候?
“中看不中用,没想到你白长了个子,竟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而已,走不到两步路就喊累,这也难怪啦!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干过什么粗活,不像我们在田里打滚的粗人,一天走上百里也不觉疲累。”言下之意他太无用了。
一旁的王秀轩含笑而立。
被朱小蝉言语一激,封锦文打了鸡血似的挺起胸。“谁说我累了,我是怕你没三两肉的小身板撑不住,才故意说说,你呀!别逞强了,哥哥我不会笑话你,小不隆咚的装什么高山,你踩得再高也是矮子。”
和个头躐得跟小山一样高的封锦文一比,朱小蝉真的很娇小,像只很小很小的蝉儿。
封家的男子都个高,封锦文是这一辈最高的一位,连王秀轩都矮他半颗脑袋,但个大无脑呀,他全身的养分都长在个头上,脑子便差强人意,就是运气比别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少在那哥呀哥的占我便宜,我才不认呢!”朱小蝉直接赏他个没脸。
“喂!做人要公平点,我跟小轩子同年,你左一句秀轩哥哥,右一句秀轩哥哥,我有比他差吗?要你一句哥哥还亏“你。”也不想想他是谁,当她哥哥他才吃了大顾。
“叫我秀轩或阿轩都成,你太轻浮“。”王秀轩的意思指他不够稳重,孩子气太重。
被同年的少年说浮躁,封锦文做人还真是失败,不过,他最欠缺的的确是定性,容易心浮气躁。
“你们两个合起来欺负人,我双拳难敌青梅竹马,哼!你们就偷乐着吧!我度量大,不和你们计较。”封锦文还不算太笨,知道口才上不如人索性先退让一步。
“谁欺负你,我们是讲理的厚道人,对吧!秀轩哥哥。”她鄙夷他,说不过人就装孬。
“嗯!我们很厚道,封三少,你该练练身子了。”配合她的王秀轩笑着揶揄他。
柳镇很大,不比一个县城小,但人数少上一半,大多往市集上聚集,空屋很多,人口并不密集,不过因为有几间私塾,处处可见着青衫方巾的儒生,相互交谈着课堂上的功课。
文风鼎盛,商贾也不少,可是真正繁荣的却只有几条相连的商店街,而且大部分已被当地人占据,称得上生意兴隆,其余几家皆在夹缝中生存,不好不坏的开门做生意,勉强维持生计。
三人边走边聊,走着走着,不知拐错哪个弯,越走越偏僻,人烟也变得稀少,几棵百年老树遮住了后头的荒草漫漫。
一个转角,就见一座荒废的宅子矗立着,四周并无人家,高墙独户,朱漆斑驳,门口一个酒瓮已裂了碗大的口。
“哎呀!怎么走到这儿……”莫非是鬼挡墙?
“这里有什么不对?”朱小蝉问着土生土长的封锦文。
“没什么不对,就是阴气重。”白天没人敢打从这经过,入夜后更是人车绝迹,绕路而行。
“阴气重?”闻言的王秀轩眉头一蹙。
“别乱想,这户人家并未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只不过一个丫头被逼奸得遂因而跳井身亡,后来闹得有点大,钱家被丫头的家属闹得不得安宁便举家搬迁,这宅子就传出不平静的风声。”大家都有所忌讳,久而久之便乏人问津。
“你是指闹鬼?”
“小蝉妹妹,不得胡言。”见她双眼一亮,有点兴奋,知她性子的王秀轩出言制止,免得她太过亢奋。
“见仁见智,有人说见到白影,有人则宣称听到哭声,也有人在里头睡了一夜什么也没有。”眼见为实,他是不信,不过这样的宅子他绝对不会买,以商人的眼光来看,风险太大。
“我可不可以进去看一眼。”她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平和,此地的磁场和她满合的。
“看一眼?”封锦文差点叫出声,眼睛往某人身上一瞟。
某人很平静的点头。“她要看就让她看。”
“她真不怕?”封锦文在他耳边小声问着。
“有我们在,她怕什么。”王秀轩笑道。
他咕哝着。“也对,怕什么,咱们不做亏心事,小蝉妹妹都不怕了,我们还在忸怩什么。”何必庸人自扰。
奥吱一声,尘封多年的大门被推开。
一入目,满是长过腰际的野草,青石铺成的平板路不见了,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间房子,旁边的侧屋有些倒塌了,院子的围墙还在,上头爬满蔓生野草,虽显破旧,但看得出来曾经辉煌。
“这宅子有多大?”朱小蝉问。
“我小时候来过几回,一大一小两个主院,旁边有三到五个偏院,不过有屋子倒了,砖瓦也过于陈旧,怕是不能住人,若是翻修还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陈败到如此。
她指着不远处凹陷的一块地。“那边是池塘吗?”
封锦文眺望她所指的方向,凭记忆中的印象回答。“是人工湖,水深三尺,可以湖上行舟。”
“我买了。”一想到荷叶莲田田,小鱼戏游荷叶下的景致,朱小蝉就忍不住热血沸腾了,一时冲动地喊出口。
这是她想要的江南美景,烟雨蒙蒙,湖面泛舟,大鱼跃出水面觅食,荷花送香,荷叶绿波,熏风送暖。
“你要买?”他傻眼。
开了口后她就有些心虚。“呃!会不会很贵?”
她是有钱,但是买下宅子后要大修,重新上漆、布置,院子里的花木也要重栽,屋子里的家具、摆饰也是不小的开支,更别提铺子的装修和一些烤具的打制前不久她才买下西山村的水塘和水田,两、三个月大的鸭子也下了订金,她还想扩大棉花的种植,不受制于人,棉花产量越丰她底气越足,谁也不能欺到她门前。
一条条、一样样都需要用到钱,她没有那么多银子,还得留一些以防不时之需……仔细算一算,倒应了那一句——钱到用时方恨少。
她果然是个穷鬼。
朱小蝉想着,钱真不好赚,赚得越多越觉得少,以前一家子手握三、五两银子就热泪盈眶了,视为天恩的感谢苍天厚爱,买米买肉便能笑口常开,乐开怀。
种了棉花后,入账是以百两、千两计数,那时虽高兴却暗暗忧心,怕张扬、怕贼惦记着,更怕老朱家的极品亲戚。
如今事业做大了,烦心的事也跟着来,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吃不了苦,担心有朝一日再回到那个四壁透风的屋子。
“不贵,三千两,后头附加三亩空地,你要盖屋或种菜都行,我是建议弄个花园……”美观又赏心悦目。
“等等,你说多少?”她没听错吧!
“三千两。”
“为什么卖这么便宜?”她估算起码要七、八千两起跳,狠一点的要价一万两也不为过,这宅子旧虽旧,但占地不小。
“也不算便宜,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再加上那些令人萌生退意的传闻,少有人有意愿买,空了七、八年了还是卖不出去。”有更好的宅子,谁要一座又旧又破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杏眸,眸中似填入无数碎玉,光采夺目。
封锦文很不自在地清清喉咙。“因为两年前我大哥也想买下这宅子,他粗略的打探了一下,但我娘不同意,说柳镇又不是没宅子,干么买……呃!这种的,所以她强力反对。”
大哥事后想想也对,这宅子闲置太久,对人的运势兴许不太有利,宁可信其有而作罢,不再提起这事。
“既然不贵,我就买下了,但我不方便出面,封三哥,可以劳烦大少去替我谈个价钱、办个过户吗?契据一到手,我便送上三千两银票。”有求于人,朱小蝉客气到让人怀疑她转性了。
“不用我大哥,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他拍拍胸脯保证。
“你行吗?”她有些怀疑。
被人小看了,封锦文的少爷脾气横得很。“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开店我要参一股,你不许说不。”
“这……”她实在不想有人加入,吃独食比较爽快。
“也算我一股。”万事起头难,她需要有座山靠着。
“秀轩哥哥,你怎么也来凑热闹。”没看见她正为难吗?想着借口好拒绝难缠的封三少。
王秀轩眼神柔和的拍拍她的头。“别想得太复杂了,单纯的给你撑腰,柳镇不大但也有各方的势力在,你开铺子若开得有模有样总会碍人眼,背后若没人撑腰会很吃亏。”
他虽只是个秀才,好歹有个功名,想揪众闹事还得多琢磨琢磨,更何况他上头还有个举人爹,县官都要卖三分薄面,一般地痞是不敢跟官府斗,对她开门做生意也有所保障。
“没错,我们封家在地方上也小有威望,我或我大哥、二哥多往铺子走两趟,谁敢对铺子动手脚。做生意不比种田,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关节要打通,这部分就交给我负责。”封锦文是商人子弟,对这些台面下的事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