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人告诉女儿的呀!”欧阳初茵一脸的纯良无辜,又抢在欧阳宗达开口询问之前说道:“不过我已经答应她不让爹爹知道消息来源,女儿不能言而无信,所以请原谅女儿不能说。”
呵呵,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来问爹爹这件事情,毕竟她很讨厌有人假好心却使绊子的行为,既然人家都上门找麻烦了,难道她还要善良的原谅她们,才不残忍不恶毒不冷酷不无情吗?
她知道整个府里,只有爹爹不想知道的,没有爹爹不知道的,她这么一说,爹爹自然就会去查,而查出是谁更是轻而易举的。
欧阳宗达看着宝贝女儿无辜的模样,无奈的和妻子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想着,这么单纯没心机的女儿,以后该怎么办啊?
“好,爹爹不问。”他自己查会更清楚,反正说到底也就那几个女人。“那么茵茵想知道什么?”
“爹爹,女儿想知道这件婚事是不是真的?”欧阳初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
“是真的。”欧阳宗达直言。
欧阳初茵等半天没了下文,心里突然一紧,望向娘亲求证,却见娘亲红了眼,愧疚的低下头来,难道……
暗暗吸了口气,欧阳初茵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急、别慌,就算真的要嫁人,她也是有办法让自己活得很好。
“爹爹可以告诉女儿这件婚事是怎么回事吗?”
欧阳宗达点点头,娓娓道来,听得欧阳初茵一阵讶异。
原来封家堡前任和现任的堡主是她与娘亲母女俩的救命恩人,第一次是她出生百日,娘亲带她到佛寺上香还愿,马车行至半山腰时突然失控,若非当时封家父子刚好经过,几时控制住马车,她们母女都要连同马车掉下山谷了;第二次便是她八岁那年被绑架,爹爹向封家求救,是当时的封堡主调派手下查访,最后又亲自出马将她救回来的。
第一次还只是个出生百日的小婴儿,第二次则是昏迷不醒,难怪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记忆中没有封家人的存在。而她和现任堡主封言真竟然还是有婚约的,最让她无力的是,这婚约还是她百日那次,爹爹主动结亲的。
这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以身相许”吗?
“那……爹爹的意思是?”欧阳初茵直接问。
“当年婚约是爹主动缔结,人无信则不立,更何况还有两次救命之恩,背信忘义、恩将仇报之事……”欧阳宗达没有说完。
欧阳夫人啜泣一声,掩嘴匆匆地走进内室。
“我了解了。”欧阳初茵垂下头,低声地说道,耳里还听得见内室传出娘亲哽咽的声音。
“不,茵茵,你不了解。关于传言,爹不是不知道,爹也不说传言不可信这种虚浮的话,爹是见过言真的,所以爹深信,言真不是那种残暴之人,只是有件事爹要和你说明白,言真那孩子破了相,左脸颊有严重的伤疤,有的女人见了便吓得尖叫晕倒,小孩子看了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唉!那孩子原本长得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可惜……”他叹息一声。
“所以,若茵茵你不愿意,爹绝对不会逼你的。”
欧阳初茵猛地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欧阳宗达。
“爹……”说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一时之间她居然有些哽咽了。
就算真正相处才只有几个月,但是她拥有真正的欧阳初茵全部的记忆,对这个爹以及现在社会还是了解的。
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信誉重于生命,人无信不立,无信不知其可也,诚信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道德底线,何况这中间还关系着救命之恩,爹爹竟愿意为她……
“茵茵不用顾虑什么,所有的事爹爹会一肩承担,不过如果茵茵要拒绝这桩婚事,那爹爹得先送你到庄子住一阵子,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接你回来,你不是一直想要到庄子住一阵子吗?正好……”
“爹,我嫁。”欧阳初茵打断了欧阳宗达的安排。
“茵茵?!”欧阳宗达震惊的望着女儿,眼底有着不解,却也难掩欣慰。“你确定吗?如今爹爹尚未回复,若等爹爹回复,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爹爹,不用考虑了,我相信爹爹。如果封堡主人品不好,如传言中残暴冷酷,爹爹断定不会让女儿嫁过去的,对吧!”欧阳初茵说得坚定。
他们这般毫无保留的爱她,为她设想周到,她又如何能陷他们于不义?
所以她答应了,被他们浓浓的亲情包围,她那颗因过去而冷漠的心早已经融化,另一方面,也因为她相信自己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活得很好,于是她点头了。
“没错,言真确实是个好孩子,个性沉稳,虽然有些严肃,但绝对不坏。”女儿这般相信自己,让欧阳宗达很感动。“只是言真脸上可不是个小疤痕,你真的不在意?”
“外貌条件女儿确实不在意,只要他不是会在言语及行动上使用暴力的人,女儿就有自信过得很好。”
“放心,言真那孩子的品性,爹还是有信心的。”这点欧阳宗达毫不担忧。
“那就没问题了,爹放心,女儿不会变卦的。”
破相有何大不了的,不就是脸上有疤,想当初她演过的恐怖片,那各种恐怖的烂脸妆要多逼真就有多逼真,能让人恶心到三天吃不下任何肉类。
包别提她灵魂在医院飘荡的那段时间,也见过各种可怕的伤及尸体什么的,所以区区一个脸颊的疤算什么?
因此,事情就这么定了,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发展,但一算是自己选的路了。
之后,就听到薛姨娘被禁足——没有说明期限,欧阳芝婚事确定,对象是宁安侯府三房庶子,有鉴于双方长辈都急着成亲,所以婚期有些仓卒,她一个半月后便出嫁了。
北方封家堡——
清幽的竹林,微风吹过,一阵沙沙作响。
竹林深处一汪碧水闪烁,一抹伟岸身影负手而立,面对着幽静湖面,久久没有动静。
一旁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一张信纸,信纸上迭着信封,信封上压着一个纸镇,微风吹过,信纸上下翻飞,隐约看见信末署名欧阳宗达。
封言真望着晶莹的湖面,思绪飘得很远,想起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那个可爱精灵的娃儿,那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香香的,暖暖的,当她用那软软的手抓住他的手指头,圆圆的宛如上等墨玉般的眼瞳看着他的时候,他有种想把一切都送给她的冲动。
所以当欧阳家主提议结亲时,在父亲询问的眼神下,他没有犹豫的点头了。
没想到,再次见到她的时候,竟会是那种情况。
想起那被父亲救回时像个破女圭女圭般昏迷不醒的人儿,他就想将那些伤她的人碎尸万段。
醒来后她变了,只要有人靠近就万般恐惧的尖叫,连面对她的父母也一样。而他多想陪着她,却连靠近她也不能。
这么多年来,他陆陆续续得到有关她的消息,派去的暗卫说,胆小怯懦,草木皆兵,本就情绪紧绷的她,在她那两位庶姊姊的整治下崩溃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杀,让他每接到一次消息,就心痛一次。
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消息,是她投水自尽……因此他决定要把人接到堡里,他不能再让她那两个庶姊妹残害她。
昂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眼底闪过一抹沉痛,继而转为冷厉。
他常常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坚持一起前往,拖慢了父亲的脚程,父亲更早一天抵达将人救出,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可世上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一阵疾掠而来的破空声由远而近,封言真沉淀下思绪,面上表情尽敛,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没有转身,静待来人。来人在竹林小道入门便停止飞掠,快步走了进来。
“大哥!”看见封言真的背影,封言昌扬声唤道,很快来到他身后。
“有事?”封言真语气淡漠地问,虽然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我听说大哥吩咐大管家准备婚礼,要迎娶欧阳家的女儿?”封言昌焦急的问。他知道今天大哥收到欧阳家的来信,就把事情吩咐下去了,看来是欧阳家拿婚约来逼大哥娶他们那个废物女儿!
真是太可恶了!欧阳初茵那种德性,但凡欧阳家的人有点良心,就不应该将她嫁过来。他们是不是忘了封家对欧阳家有救命之恩啊!这分明是恩将仇报!
“嗯,婚期定在八月初三。”
“什么?连婚期都定了!”封言昌有些恼怒。没想到欧阳家主竟然这么没良心,把那种女儿嫁过来,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吧!“大哥,你不会真的要娶欧阳初茵那个胆小表吧?”
封言真眉头一蹙,凌厉的眼神射向弟弟,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脸上,神情冷硬严肃,就算露出的那半边脸五官俊逸,也让人忍不住生畏。
“言昌,她会是你们的大嫂,我不要求你们喜爱她,但是必须尊重她,我不希望再听见任何对她不敬的话语,你记住了吗?”
封言昌被那眼神给盯着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可是心里依然不悦,大哥是多么伟岸英明的男子,怎么可以娶一个懦弱无能的女子当堡主夫人呢?
“可是大哥,欧阳初茵那样子根本担不起堡主夫人的重任,你再考虑一下吧。”
“婚约是父亲生前定下的,你要我悔婚,陷父亲于不信不义,当个大不孝之人吗?”封言真语调冷肃,严厉地望着封言昌。“言昌,大哥可不记得有这样教育过你。”
“可是……封家堡有那样的堡主夫人,会成为整个北方的笑话的!”大哥就是太认真、太严肃,责任感太重了,才会被欧阳家用婚约拿捏住,被迫把那个废物娶回家。
“有我这样一个堡主,多一个那样的堡主夫人,也不算什么。”他在外面的传闻也不是多好,让他一度很担心欧阳家主会取消这门亲事,幸好……
“那是那些女人太肤浅,没眼光,不过是一些小伤疤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咱们江湖中人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小事了?至于那些流言,不过是有些人想从中得得利却失败,心中不平顺而散布谣言罢了。”封言昌撇嘴,“大哥你干嘛说这种话,你明明不在意的。”
他是不在意,而且受伤之后身边也清静了不少,就更觉得无所谓,至于那些趁机散播谣言的对手,他总是有千百种方式让他们自己吞下那些恶果。
但是现在他却开始在意了,胆小的她肯定会吓坏的吧?
“大哥,不是说欧阳初茵胆子小得连人都不敢见吗?这样怎么担得起当家主母的责任?”封言昌不死心的说。
“那就不必见,只当我封言真的妻子便好,以封家堡目前的状况,不需要堂堂堡主夫人去迁就什么人或势力。”封言真重新面对着一池碧蓝。他当然知道欧阳初茵无法承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但他娶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要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罢了。
她不需要承担那些责任,只需要当他封言真的妻子就好,到时候就算她连他都不敢见也无妨,至少远离了她的姊妹。
“那子嗣呢?”封言昌抿唇,大哥要是想和她洞房只怕会吓死她!他实在为大哥不值,明明大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若大哥真不愿结这门亲事,多的是不损封家堡名声的办法,偏偏大哥就是这么死心眼。
“不是还有你吗?”封言真不在意的说。
“大哥,你知道我放荡惯了,咱家又不有不准纳妾的规矩,所以三五年之内我是没有打算成亲的,甚至十年八年,或者一辈子都有可能不成亲。”他们封家不知道哪一代祖先出了一个妻奴,竟然定下这种家规,就因为这样,他更反对大哥娶欧阳初茵,否则的话,娶个当摆设的正室其实也无关紧要。
封言真偏头望向他,眼神闪过一抹深思,面上却一如以往的平静无波,直到封言昌被看得非常不自在,他才收回视线,不再多说。
“七月中旬我会出发迎亲,那段时间堡里就由你照看,别让我失望。”封言真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淡漠地下结论。
“我知道了。”封言昌知道劝不动大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
封言真见他不甘愿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冷硬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虽然银色面具遮掩了左半边唇部以上的脸,但剩下那半边本就俊逸的五官还是因为这淡淡一笑,变得更加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