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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犬闺秀 第2章(1)

紫婉替欧阳初茵掀开毛毯,一边将毯子折好,一边招手叫来两个二等丫鬟收拾躺椅、茶几和茶水点心,紫妍则搀扶着欧阳初茵回到房里。

“小姐现下是要练字还是要刺绣?”紫妍轻声地问。

“刺绣吧!不到一个月就是娘亲的生辰,我那个屏风还没做完,可得抓紧时间了。”欧阳初茵笑说。

“小姐的刺绣功夫益发厉害了,奴婢相信时间是绰绰有余的。”在屋里待命的紫嫣一听见小姐要刺绣,便立即走到绣架旁,将原本覆盖在上头防尘的白布掀开,这幅屏风已经绣了一个多月,完成十之七、八,以小姐的功力,大概再花个六、七日便能完成。

欧阳初茵微微一笑,她上一世可是专程拜师学过刺绣的,她的师父是住在隔壁的一位老女乃女乃据说老女乃女乃的本家以前在苏州,是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专出绣技高超的能人,只可惜到了二十一世纪人才凋零,日渐没落,老女乃女乃跟着丈夫到台湾之后,子孙辈无人愿意学习,差点就带着一手绝技进坟墓了。

她前后学了大约十年的时间,直到老女乃女乃说能教她的都教给她了,让她以后精益求精为止。

紫婉她们是新进府的,也没有人告诉她们过去欧阳初茵学了什么,没学什么,因此她才会表现出一点实力,营造出进步神速的假象。

“是啊!原本奴婢还以为自己的绣功也算不错,可如今和小姐一比,那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了。”紫娥捧着托盘走进屋内,托盘上放着一小壶煮过的羊女乃,这是这段日子小姐新养成的爱好。

本来啊!这羊女乃腥膻味重,根本没人要喝,谁知道小姐调皮,突然说要喝羊女乃茶,就自己把茶叶给丢了进去,没想到煮好的羊女乃就没了那腥膻味,变好喝了,现在小姐每天都要喝一小壶,还有多余的就赏给她们。

“小姐,先把羊女乃喝了再绣吧!”紫娥将托盘放在桌上,替小姐倒了一杯。

“好香,今儿是什么味儿?”欧阳初茵嗅了嗅,一闻就知道是杏仁味儿,自从她假装顽皮丢茶叶下去煮羊女乃之后,她们就时常在羊女乃里加其他东西,除了茶叶,还有茉莉花也不错,今天终于轮到杏仁了。

“是杏仁,奴婢先试过了,很不错,所以就做给小姐试试。”紫娥笑说。

欧阳初茵笑眯眯的端起羊女乃喝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眼。

“有送到正院给娘亲尝尝吗?”欧阳初茵问。

“小姐放心吧,奴婢之前已经送过去了,是绿沁姊姊接过的。”绿沁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是绿字辈中身分最高的。

“那就好。”欧阳初茵点头,一边喝着羊女乃配点心,一边听四个婢女聊八卦,也让她们一人倒一杯,就当作是下午茶聚会。

欧阳初茵与婢女正聊得开心,结果就有人上门来添堵。

“唷!茵妹妹今儿有客人啊?真热闹。”

“见过大小姐。”四个婢女连忙起身行礼。

“咦?原来是你们这几个奴才。茵妹妹,不是做姊姊的我说你,你真是太没规矩了,怎么可以和奴才平起平坐呢?这传出去,不是丢欧阳家的脸吗?”

看着没通报一声便闯进房里的欧阳芝,欧阳初茵心里很不高兴,私闯别人的闺房还唧唧歪歪的,真惹人讨厌。

“大姐,妹妹可是在自己房里啊,除非有那些没教养,不通报一声就擅闯进来,又唯恐天下不乱地四处散播谣言、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否则又有谁会知道呢?”欧阳初茵微笑地说。“大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欧阳芝涨红脸,怒瞪着欧阳初茵,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懊死的欧阳初茵,为什么当初没死成,如果她死了该多好!

但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欧阳芝硬生生压下满腔的怒火,勾起一个扭曲的笑。

“茵妹妹说的是,不过姊姊还是要劝你,尊卑有别,别辱没了自己的身分。”

“姊姊,如果妹妹谨守尊卑的话,姊姊别说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训诫妹妹了,早就被拖下去行家法了,不是吗?”欧阳初茵笑得甜美。这个世界嫡庶之分严明,姨娘依然只是奴婢,当家主母随时可以发卖,而庶子女顶多只能算半个主子,任何事情都越不过嫡子女,欧阳芝敢这般对嫡女处处挑衅、处处争锋的,还不都是因为之前的欧阳初茵太过懦弱了。

“你!”欧阳芝铁青着脸。

欧阳初茵彷佛没看见她的脸色似的,淡淡地笑着:“姊姊坐啊!在妹妹这里不用顾忌尊卑,要喝杯羊女乃吗?”

欧阳芝嫌恶地皱皱眉。“不了,那种贱物可不适合我们这种身分的人饮用。”

欧阳初茵在心里撇嘴,面上依然笑了笑,没再说话,自顾自的喝着羊女乃。

欧阳芝恼怒极了,眼前这个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欧阳初茵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之前怯懦胆小的欧阳初茵才不敢这样晾着她呢!

“大姊自便,妹妹还有事,就不陪大姊坐了。”欧阳初茵喝完羊女乃,便起身走向绣架,兀自悠闲的穿针引线,做自己的事了。

欧阳芝气坏了,硬是咬牙忍了下来,不再摆架子的等欧阳初茵主动说话。

“茵妹妹,姊姊听说了一件事,前几天爹收到一封信,信的内容和你有关喔!”欧阳芝眼底的幸灾乐祸浓郁得掩都掩不住。

这话让欧阳初茵心底微微一震,不过面上却不显,依然淡然的拈针绣花。

“妹妹难道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欧阳芝见她没什么反应,沉不住气的继续道。

“虽然妹妹不知道姊姊是怎么知道爹爹的信件内容,不过如果真的是和妹妹有关,那妹妹还真没有什么好奇心呢,该让我知道的,爹爹自会告知,若爹爹没说,就代表我不需要知道,而我更没必要知道。你说对吗?大姊。”欧阳初茵似笑非笑的睨了欧阳芝一眼。真是不知死活,爹爹的私人信件竟然也敢偷看。

欧阳芝脸色一白,心里一慌,她从娘那里听到这件事时,只想着要来让欧阳初茵不痛快,好好的幸灾乐祸一番,全然忘了娘偷看爹的信件这事是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说的,否则娘的下场会很凄惨,就算她只匆匆的看了一小部分,没有全部看完也一样!

“茵妹妹,姊姊是因为关心你呀。不瞒妹妹,这事关妹妹的终身大事,若妹妹想知道,姊姊可以告诉你,但希望妹妹有心里准备之后,也能保密消息来源。”

欧阳初茵但笑不语,平静的面上完全看不出她此时内心的烦乱。

终身大事?

天啊!她今年才十五岁,刚及笄啊,爹爹不会那么急想把她出清吧?她上头还有个十七岁的欧阳芝呢!

照理来说,庶女的婚事一样由嫡母作主,听说娘亲也秉持着主母的风度为欧阳芝寻找些可托付的良人,只是以欧阳芝庶女的身分,嫁进高门大户是不可能的,所以娘亲便找了些家世中等,但品行才情都很不错的对象,偏偏人家薛姨娘和欧阳芝不领情,认为娘亲是存心害欧阳芝,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让爹爹点头同意她们自己找对象,结果找到现在,他们中意的人家没一个看得上欧阳芝,因此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十七岁了还没定下亲事。

不过前两天听娘亲说有两家似乎有意愿结亲,一个是宁安侯府三房的庶子,一个是戚远将军府二房庶子。

这两个对象虽是庶子的庶子,但只要品性好、肯上进,庶子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身分倒是其次,偏偏这两个人平日不学无术,待在花街柳巷的时间比待在家里还多,标准的纨绔子弟,虽然还没有正室,却已经有不少的姨娘妾侍,庶子女也有好几个了,只要是真心疼爱女儿的爹娘,绝对不会想要女儿嫁给这样的丈夫,这也是这两人至今尚无正室的主要原因。

偏偏薛姨娘和欧阳芝目光短浅得只看得见他们前面冠上的“侯府”和“将军府”,直把人家当良婿人选!庶子一不可能袭爵,二是庶子分得的家产本就少,王朝律法都有明文规定,除非嫡系大方,多分一点,否则就算是天下首富,那些家产也与庶子无关,更何况是庶子的庶子。

薛姨娘很得意,娘亲则摇头叹息,不过既是她们自己选择的,是好是坏也与他人无关了。

她们母女俩不知道,当初爹爹被她们炒吵得心烦,点头让她们自己作主时,就代表爹爹对她们太失望,干脆放任她们,好坏自负了。

“这事儿妹妹倒是不急,毕竟妹妹才刚及笄,又是大病初愈,而且还有姊姊你呢,听说宁安侯府和威远将军府的公子都有意与姊姊结亲,妹妹在这里先恭喜姊姊了。”

见欧阳芝闻言难掩得意的高傲模样,欧阳初茵暗地里撇撇嘴,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就是因为姊姊有了好姻缘,所以才更为妹妹担心,你可知道爹爹要将你许配给什么人?”

欧阳初茵看欧阳芝表情担忧却又故意卖个关子,眼底那幸灾乐祸的意味也太过明显,藏也藏不住,想必那个对象还真是不怎么样,甚至还可能有什么轰动的“事迹”。

但她依然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令沉不住气的欧阳芝决定不再卖关子。

“是北方封家堡堡主,封、言、真。”说出这个震撼的消息后,她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妹妹。

欧阳初茵眨眨眼,瞧欧阳芝这么注意自己的脸,她是希望看见自己有什么表情吗?

“茵妹妹,你没听清楚吗?是封言真,那个封家堡的堡主封言真喔!”见欧阳初茵依然面色平静,欧阳芝不甘的强调。

“喔!我听清楚了,封言真嘛,封家堡堡主封言真,对吧?”欧阳初茵点头,暗忖着,难道这个封言真是什么恶名昭彰的可怕大魔头?否则欧阳芝怎会只用一个名字就打算吓死她。

欧阳芝心里气极,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对了,一定是不曾出门,没听过封堡主的名声!一定是这样,否则她才不相信有谁得知自己要嫁给那个可怕的人会无动于衷。

“看来茵妹妹太孤陋寡闻了,姊姊就跟你说说封堡主这个人吧!”欧阳芝,开始加油添醋的说了一堆关于封言真的可怕传言。

这下欧阳初茵总算确定欧阳芝想看她露出什么表情了,她马上照办。

丙然,当欧阳芝看到欧阳初茵露出伤心欲绝,一副绝望得想要立即寻死的模样之后,终于心满意足了,她假意安慰两句,随即开心的离去。

确定欧阳芝已经出了院门,欧阳初茵一扫方才的颓丧绝望,漾出了开心的灿笑。

“哈!终于走了,早知道她想看我这样的表情,就应该更早表现出来,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房内的四婢们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地轻声问:“小姐,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欧阳初茵挑眉。

“担心老爷真的要把小姐嫁给封堡主啊!那些传言奴婢们也是听过的。”

“呵!我还真的不担心呢。”欧阳初茵轻笑。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而在她过往的经历中,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了,更何况是一些不知道辗转多少次听来的传言。

“奴婢不懂。”四个婢女疑惑。

“那些不过是传言而已,真假尚未定论,爹爹是不是真有意结亲也不确定,退一万步说,假如爹爹真要把我嫁给他,那就代表那些传言一定是假的,或是另有内情。”欧阳初茵很笃定的说道:“因为爹爹是不会害我的。”

欧阳宗达的确不会害欧阳初茵,这点她毫不怀疑,只是,她深知欧阳宗达对女儿的宠爱,却没料到可能会有的变量。

而这个变量,正是自己,她漏算了自己对这个爹爹也一样有感情的。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饼了欧阳夫人生辰,在她对自己送上的屏风爱不释手时,欧阳初茵隐晦的问起封家堡要求完婚的事。

“茵茵,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欧阳宗达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灵慧秀雅的女儿,心里是掩不住的欣慰和骄傲。只不过听到女儿出口的话,他眉头一蹙,只事他只告诉过妻子……

他视线望向欧阳夫人,只见妻子微微摇头,眉头也是微微蹙着。

是呀!妻子应是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才对,那么女儿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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