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为华信的当家人,但项华南却一直是个半调子的领导。除去一些正规商业场合必须出席,他只会在偶尔闲来无事的时候,才会到公司里转一圈,美其名曰督导工作。
鲍司里的员工对于他的工作态度早就习以为常,如果他哪天突然连着几天都准时出现在公司,那才叫人惊慌错愕。大家会以为公司出现了什么重大事故,才会导致他这个类似挂名的领导总是出现。
氨总经理室,段綦坐在办公桌后面,手边是一堆的文件。
至于某人,则是双手环胸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段綦已经习惯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习性,所以对于他这几天的突然改变,实在是觉得很费解。
“你到底是受了刺激,还是吃错了什么药?”毫不客气地损人。
项华南搓着下巴,眯着眼打量他,“小段,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段綦的心理素质显然十分过硬,根本不理会他,“我以为你最近三天天天准时上下班,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才对吧?”
项华南叹气,“我之前向某个女人求婚了,现在在等她的答复。日子太无聊实在混不下去了,才只好每天来公司里混沌度日。”
段綦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拧眉道:“韩芳菲?”
项华南点点头。
“你动真格的了?”
项华南嘴角撇了一抹笑,挑眉道:“为了让她安心,求个婚也很正常。”
段綦忍不住道:“玩得太大,小心将来收不了场。”
项华南回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收不收场那也是我说了算。”
段綦扬眉一笑,“你说得到挺轻松,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对待韩芳菲是有些特别的?”
“有吗?我没觉得。”
段綦只是笑,不再说话。华南位于明珠广场的那个住处,除了他和顾南明之外,再没去过外人,更是从来没有去过一个异性。韩芳菲恐怕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吧?
华南自己做房产,个人居所就有好几处。位于南边的那一处公寓,是他家原来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对于华南来说,那里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项华南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贼笑,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自己的事情上了。
“你跟明华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要当伴郎!”
段綦险些被口水呛了一下,眉头一蹙,神色别扭地道:“少胡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对待感情讲求神速?”
项华南摇头道:“唉,你这个木头,就等着人家被公子追走吧。”
“什么意思?”
项华南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回道:“这一次不是我这个假冒的,是一个真正的公子。你如果能够看着她玩火不管的话,那就随着她任性好了。能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在项华南看来,他绝对不是那种无聊的人。从来都是只在他关心的人和关心的事上,他才会耗费心思去关注一下。
像最近这几天,他总凑在小段身边,也是为了帮明华的忙,好早日促成他们那一对总是别扭来别扭去的两个人。
至于他自己的问题,给了那个女人三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她再不给出反应,他会直接去找她。
走出副经理室的门,正巧就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了一眼号码,唇角勾起浅笑。
“喂?”
那头的人回,“是我。”
“有事吗?”
那头停顿了一会,简单地道:“我想好了,订婚吧。”
他在这头露出几分得意的笑,也是简单一句,回道:“好。”
订婚宴由项华南一手操办,可以预见将会十分隆重。
芳菲虽然已经决定与他订婚,两人在相处上却变得越发生分起来。那日她电话里说订婚,晚上的时候他接她去外面吃饭。
席间他问:“老实说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答应与我订婚?”
芳菲反问一句:“那你又是为什么求婚?”
他看了她一眼,收起了眉眼间的玩笑之色道:“有些话,我想有必要跟你谈一谈了。到了我这个年纪,总归是要结婚的。而我要娶的,当然是适合我的人。碰巧我对你感觉不错,所以没道理不娶。”
芳菲看着他冷静的脸,淡淡一笑。眼前这个才是她想见到的项华南,至少他很坦白,说的也都是句句实话。
“同你一样,到了我这个年纪,嫁谁也是嫁,那么至少我应该找一个条件最优秀的人。至于感情,我想以后总是可以培养的。”
他的实话给几分,她就回敬几分。
他露出微笑,“看来,我们会是很般配的一对佳偶。”
罢刚,其实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他将话说得凌厉直白,是希望她能退缩一下。可是理智上,他又不想看到自己这么久附注的精力付之东流。
芳菲回了他一个淡然的笑。
也许在外人眼中,他们无论在身份还是家世上都很般配,但说到佳偶,只怕他们还不够格。
所以选择订婚,其实是给了彼此一个退路。她对他没有信心,就只能先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静观其变。也许不久之后,她对他的那份感觉淡了,一切就算是过去了。
订婚宴很快就过去了,意料之中的隆重。
项华南从商,又是那种长袖善舞的性格,他订婚,自然来了很多商场上的朋友或对手。
芳菲这边,她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家长这边则是请了舅舅和舅妈出席。唯一遗憾的是晴朗去了大连,一时也赶不回来。
其实芳菲也不想强求她回来,在她看来,还是朋友的终身大事更重要。而晴朗此番前去,就是为了解决她那份纠缠了许多年的感情。
晴朗在电话里说:“芳菲,如果你已经考虑清楚并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么我就很诚心地祝福你一下。”
其实芳菲也只是表面上装得淡定,心里对于将来并没有什么把握。项华南的性格太灵活,总觉得他随时都能出现一个变数来让她措手不及。
不过已经走至这一步,心里没底归没底,她却是从来没打算退缩。至于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是太在乎。
订完婚之后,芳菲的生活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唯一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舅舅居然跟项华南相处甚欢。项华南有事没事,都会直接开着车载着她去舅舅家吃饭,然后两个人聊到很晚也不觉得烦。
舅舅在土地资源局工作,项华南做房产,说起来两者之间也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舅妈有次装作不经意地对芳菲说:“你舅舅身份敏感,华南那边,商业上的事能不麻烦到你舅舅,最好还是避一下嫌。”
芳菲这才突然有了一丝顿悟的感觉。之前项华南说她与他合适,现在一想,或者他动的心思,其实是在舅舅身上?
她实在无法把他和那种为了利益连感情也利用的人联系在一起。在她的认知里,他虽然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却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可是经过舅妈的一番提醒,她也无法对他的人格,给出自信的保证。
有句话叫做“无奸不商”,她实在很不希望这句话,最终会印证在他的身上。
舅舅生日,让芳菲和项华南一起回去吃饭。
项华南直接开着车去电视台接芳菲下班,等她坐进车里之后,他伸手从后座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芳菲道:“看看,这个礼物舅舅会不会喜欢。”
芳菲顺手接过来,打开来看。红色丝绒的盒子,里面整齐摆着一套造型别致的茶具。白底青花,即便是她这样的外行人看,也觉得东西做得十分精细。
他开着车上路,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半天没说话,便问:“怎么样?”
芳菲暗自猜测着,问他:“这个应该很贵吧?”
他挑了下眉,不甚在意地回道:“是古董,之前去拍卖会玩,看到了就觉得标下它,送给舅舅一定合适。”
居然是古董,那价钱必然是相当不菲。
“太贵重了点。”她忍不住皱眉,觉得只是一个简单的生日,家里人聚个餐图个热闹而已。他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总让人感觉有些欠妥。
他笑了笑,“送给舅舅,又不是送给外人,自然要送最好的。”
芳菲瞥了他一眼,状似随意地道:“看来你跟舅舅挺合得来的啊。”
他答得顺口:“那是,也要看是谁的舅舅了。”
项华南最拿手的,大概就是不挑重点将话题拐走,想听他一句真话想当然是十分困难的。
不过在她看来,装傻可不行。难得话题已经到了这里,她无论如何也要借着机会把一些话说清楚,“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他见她神情严肃,好笑地道:“有什么话就说,搞得这么严肃干吗?”
芳菲想了想,开始道:“你是做房地产的,而舅舅他在土地局,说起来他的身份就会变得很敏感。眼看他快退休了,而我和舅妈都希望他会顺利地退下来。”
他是聪明人,相信如此直白的话,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项华南确实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问题,微微一皱眉,随即就淡然一笑道:“怎么,你是怕我想利用舅舅的关系,来给自己行方便?”
“不是。只是身为他的亲人,有些边界线不能踩就尽量避开为好。”
他点点头,懒然一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做犯法的生意。”
她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对不起。”
也许她的态度自私到有些伤人,但该说的话她还是会说。其实她说了,他也不一定真的能听进去。只不过她要他知道,她的立场是什么。
项华南只是笑,仿佛也没有将她之前的话放在心上,“干吗道歉,你跟我难道还要弄得那么生分吗?”
芳菲见他一副坦荡态度,心里不免有几分歉意。
他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的笑意渐深,忍不住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低声说了句:“傻瓜。”
芳菲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自订婚之后,她与他之间就一直处于别扭的状态中。她不会迁就他,偶尔脾气上来了还会给他脸色看,而他通通都包容了。很多时候,芳菲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发得没有道理,她只是在潜意识里认定了他是抱着目的才接近她的,所以一直无法做到平心静气地相处。
像刚刚那一瞬间的亲昵状态,更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她喜欢他,开始还不确定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相处下来之后她已经渐渐明白。第一眼是被他的外在吸引,但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她是喜欢上了他偶尔言语间对她的那一份小宠溺,和收起玩笑一本正经的时候,眉眼间的那一丝温然如水的目光。
她将视线避开,借着拨弄头发的动作掩饰掉了自己眼中的恍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