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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朵朵自芳菲 第十二章 意外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那天芳菲刚好随着节目制作组在市郊录外景,舅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连声音也带着颤抖:“芳菲,你舅舅出事了!”

纪检机关收到匿名举报,说舅舅涉嫌受贿,停职查办。

芳菲捺着性子录完最后一点,然后迅速打电话跟领导请了假,打了出租车一路飞驰回去。

进到家里,只看到舅妈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愣,见到芳菲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迎了上来。舅妈是那种典型的家庭妇女,温厚善良,一旦遇事便没了主张。

芳菲冷静地问:“怎么回事?”

舅妈迅速将事情的原委跟她说了一遍。

先前政府在滨湖新区那里有块土地要拍卖,舅舅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后来土地被顺利标出去了,之后就突然冒出匿名举报的事,说负责人陶庆收了中标公司的钱,向对方泄露了标底。

“说到受贿,那也是要讲求证据的吧?舅妈,舅舅他真的收人家钱了吗?”

舅妈叹气,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之前我就劝过他,做了一辈子本分人,别临老临老了,还栽个跟头。其实之前的那些都还算正常往来范畴,这次让他栽大跟头的,你知道是谁吗?”

芳菲的心提到了嗓子,看着舅妈的表情,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谁?”

“就是华南啊。”

“轰”的一声响,震得她脑袋发蒙,神思也有瞬间的恍惚。

“他———给舅舅钱了?”

舅妈摇摇头,“是你舅舅生日的时候,他送的那套古董茶具。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啊,我早劝你舅舅不要收,他偏不听。”

“那找项华南问个清楚不就行了?”她说着徒劳的话,也知道如果可行,舅舅也不会落得现在的地步。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舅妈露出愤懑的表情,“找了,可是找不到他人。不过就算找到他也没用,那套古董是别人标下来的,纪检机关连人家的相关证明都拿到了,就算华南现在站出来说是他的,人家也不会相信。”

她拉起芳菲的手,六神无主地道:“你说华南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啊,他跟我们家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做这种陷害你舅舅的事?还是中间有其他误会呢?”

芳菲忍住心里鼓动的情绪,低声问:“舅舅呢?”

舅妈指指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个下午了,我喊他也不开门。”

芳菲点点头,朝书房门口走过去。不过她只是站在了门口,并没有敲门,用坚忍的声音道:“舅舅,我会去找到项华南要个说法。如果真是他玩的什么花样,我不会放过他的。”

她又走回客厅,给了舅妈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身朝门口走去。

书房的门拉开,陶庆叫住了她:“芳菲!”

芳菲回过头去,看到舅舅一脸憔悴神色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发酸,眼泪也下来了。

“舅舅自己也有错,你如果找到华南也好好说,不要让自己太为难。”

芳菲再也听不下去了,迅速转了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打项华南的电话,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直接找去了他的公司,被告知项总出差了,至于去了哪里,会去多久,不方便透露。

她什么也不管,直接找到了段綦的办公室。

段綦说:“华南昨天离开的,这段时间会有点私事要处理,不方便见人。”

芳菲觉得很可笑,也越发在心里认定,整件事肯定就是项华南做的。事情一出,他立刻就摆出躲避的态度,难道这就是他的解决态度吗?躲她能躲多久?总是要出现的吧。

她对段綦道:“我也不想让你为难,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告诉他我只要一个解释,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他如果不给我一个解释,我说什么都不会罢休的。”

离开华信的大楼之后,她迅速给晴朗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晴朗在那头神采飞扬地问:“女人,最近不是忙着谈恋爱吗?今天怎么想到我这个被遗弃的朋友了?”

芳菲对着电话,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一切的发生都太突然,根本没有给她半点消化事实的时间。她挂着一个未婚妻的身份,现在想想却连那个男人的半点心机也未曾看透过。他的出现和离开都显得荒唐且突然,好像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起,都不过是她恍惚之间的一场梦境而已。

晴朗在那头慌了,赶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这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项华南没有躲谁,而是真的有事。

人在集中精神做某件事的时候,身体状态也会随着绷紧,不会轻易出现状况。可一旦事情解决了,脑子里的那根弦松了下来,该来的不该来的毛病,便也通通出现了。

包何况他这个是旧疾,先天性的,犯病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第一次犯病是在高中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他参加了八百米,结果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昏倒在了跑道上。

先天的脑神经血管畸形。听说这是个遗传病,因为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

他一直到高中前都没有出现过任何迹象,全家人都庆幸着,以为他是逃过了这个厄运。却没料想,他最终也没能逃过。

医生说,脑神经血管畸形,会直接导致脑供氧不足,突发状况就是随时随地会有昏迷的危险。以后随着年纪渐长,神经血管还会发生变化,很有可能压迫到视觉神经,从而导致失明。

他唯一比别人强些的是出生在富裕的家庭,有足够的条件去应对他的一次又一次犯病。而让人无奈的则是,因为是先天性的,这个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他长到二十八岁的今天,已经犯过好几次病了,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折腾的动静大。以前还能在A省的医院里做保守治疗,到了后来,已经不得不转到首都著名的脑科医院。

这一次的病来得几乎没有征兆。之前他一直在为陶庆的事算计着,等差不多尘埃落定之后,他在等着韩芳菲来找他。他招惹了她,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与她走至这一步。大概是最近想的事情太多,心里又烦。晚上和段綦一起约着吃饭,结果直接昏在了他家的饭桌上。

以前他每次犯病,都会拿出阿Q的精神来调侃自己,这一次已经没有了心思。因为听段綦说,韩芳菲来找过他。

他这已经是第三次住进了首都的医院。段綦搭飞机来看望他,站在病床边,神色有些无奈地说:“韩芳菲要我带给你的话,我已经带到了。看她的样子一定是以为你在躲着她,你的情况,没打算跟她解释一下吗?”

项华南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也低落了很多。这一次犯病把他折腾得够呛,他是在床上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的。

他看了段綦一眼,眼中再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之色,嘲然一笑道:“怎么解释?她舅舅的事本来就是我干的。不过我也没打算跟她怎么样,就算她恨我也无所谓。”

嘴硬是人人都爱犯的毛病,为了维持自己的那一点颜面,就会说一些违心的话。

段綦看着他,淡淡一摇头。

“你明明已经爱上她了,何必自欺欺人?”

项华南拧着眉一抬头,冷淡地回道:“我跟她,还没有到那个分上。”

段綦笑了笑,“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见她?就让她知道你身体有病,现在在这里住院怎么了?她既然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又何必在乎她的感受?”

“我是不想让自己没面子。”

“你是害怕她如果知道了你的病,无非给出两种选择。一是她会离开你,二就是她会担心,会难过,还可能要不离不弃地守在你身边……”

“打住!不要说了……”

都是事实,段綦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看得甚至比他自己还清楚。他心里面有数,可是却根本不敢说出来。他爱上了那个女人,没有什么特殊理由。

如果硬要追朔,大概就是第一次见她,她正主持着节目。他身为赞助商,远远地坐在观众席里看着。她中场下来休息,坐在他前排的位置。他拿起手边的矿泉水递给她,她落落大方地接过去,对他很和善很温柔地笑了笑。那个笑很客套,可是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后来他看也看出来了,她显然对他毫无印象,直到他开始使出死缠烂打的把戏追着她不放。她同那些与他假意周旋的女人不同,她从不曾知道他的底细,也不曾妄图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人是感情动物,相处久了自然就会产生情不自禁的情绪。更何况,她的坦然和随和,都是令人动心的理由。

可是该做的事,他还是要做,他家与她舅舅之间的恩怨,虽然牵连到她很抱歉,但却是无法避免。他想她的舅舅陶庆下台,受到应有的惩罚,事情一旦如愿,她必然不会原谅他的利用。

走至今天这样一步,他已经不期望还能与她转回原点去重新开始了。

他抬头看着段綦,很认真地说:“不要告诉她。”

他了解段綦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插这个手,所以他要一个保证。

段綦皱着眉叹了声气,“我本来就懒得管闲事,随你自己吧。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以你的性格,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你舍得就这样放弃了吗?”

就算他不想放弃又如何,就算有一天她原谅了他的利用,就能从此确保两个人会幸福吗?他的病是先天性的,随时都有走的可能。多少和他类似病状的人,最多也只活到了四十几岁。他不想真正去招惹了她之后,给了她牵挂,又不知道哪一天就丢下了她。

所以这一次借着她舅舅的事情,与她做个了断是最合适的契机。爱也好恨也罢,都让它就此成为过去。

转而想想,她对他的态度一直淡淡的,想必也没有真的爱上他。这样更好,他虽然耽误了她一段时间,却还好没有耽误她一辈子。

“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段綦见他神情低落,便转换了话题。

“医生建议我去国外治疗。不过你是知道我的,我打死也不要出国。”

段綦忍不住笑,“干吗,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爱国的愤青。”

“这跟爱国没关系。我这个毛病是先天的,就算外国的月亮比国内圆一点,他们也一样找不出真正根治的办法。反正是好不了的病,那我当然要把医疗费贡献给自己人了。”

“什么时候出院,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项华南笑嘻嘻地道:“小段,还真多亏了你这个半调子的保姆,没有你,我恐怕公司也倒了,现在哪还有钱住这样豪华的特等病房。”

话是半真半假调侃的话,但感激的心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段綦每每听到他说这种话,总是要怒上一回,皱着眉道:“你少给我推卸责任,公司是你的,迟早还是要你自己去打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吗?公司虽然是我在管着,但如果没有你决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发展?”

项华南捂住耳朵,告饶道:“好了好了,别人不知道一定以为我们这里在开表彰会。放心吧,我会好好养病,争取快一点再次获得刑满释放。”

段綦扬起眉梢,一本正经地道:“嗯,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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