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居里,到了晚上生意总是很好。
项华南坐在另一边,帮对面的人倒茶。
对面坐着的,是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穿着制服,梳着利落的发髻,看起来十分的精明能干。
“我说,你给点诚意好不好?每次请吃饭总来这里,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平时招待那些商业上的客人就是一直来这里对吧?”
吴明华,本城政法界颇有名气的一名女检察官。其实她还有个更显赫的身份,市长千金。但她今日所取得的名声和成绩,靠的却是自己的能力和努力。
她跟项华南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项华南也不知道惭愧,理直气壮地回道:“正是因为总来这里,才好跟他们经理混熟,这样我才能让他给我打折啊。”
吴明华指着他的鼻尖道:“难道你公司要倒台了吗?也太抠门了!”
因为关系太熟了,所以说起话来都是怎么损怎么来。
项华南对她露出暧昧的笑,“怎么会呢,公司有段綦看着。他那么出色,维持一间小鲍司根本不在话下,顶多人忙一点,没什么时间休息罢了。”
吴明华忍不住伸张正义:“亏你好意思说,老拿兄弟情谊的大帽子扣他。他那个人又偏偏太死心眼,才会一直让你欺负。”
项华南啧声道:“看看,看看,还没确立关系,就已经心疼上了。”
吴明华被他揶揄了,却是半点小女儿家的娇羞也没有,豪爽地承认道:“那是,他比你这个痞子强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老实了。我既然喜欢他,不帮着他难道还帮你这个人精吗?”
项华南按住胸口,做了个痛心的表情,“你伤了我的心,没想到有朝一日兄弟和姐妹竟然一起把我给背叛了,世态炎凉啊人心不古。”
吴明华忍不住笑,然后道:“行了,你演技太烂,还是不要吓唬人了。说正事,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提到正事,对面的人才收起玩笑的态度,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咨询你一点小问题。”
“说来听听。”
“你说要到什么样的程度,纪检部门才能把一个人拉下马?”
吴明华皱起眉,问:“怎么回事?”
项华南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还需要做哪些事才能达成心愿。”
吴明华是明白人,见他话说得含蓄,便也不再追问,回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证据确凿,再将对方置于无法遮蔽的位置上,相信就算他后台再硬,也是躲不掉的。”
项华南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明华。”
吴明华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把人情还掉,露出奸诈的笑容,“光用嘴巴道谢也太没诚意了,为了能顺利让你还上我这个人情,有件事我就让你帮一下忙好了。”
吴大小姐开口,必然没什么好事。
不过,他对于朋友间凑热闹的事向来感兴趣,于是笑道:“有什么事尽避说好了,为你两肋插刀那还用说吗?”
丙然,吴明华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道:“听说段綦前段时间相亲相来了一个对象,我要去搞破坏活动,你得帮我。”
“具体点,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你假装追求我。我要让段綦觉悟,我对他来说,并非只是一个路人。”
见对面的人露出鄙弃的神色,她不客气地道:“你也别委屈,反正你花心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不差我这一件。”
项华南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倒也没错。
“不过小段的性格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太严肃,你就算搞破坏也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不然有你受的。”
至于他,就勉为其难再牺牲一次形象好了。
算算日子,芳菲已经一个星期没见到项华南了。之前有打电话联系过,他只是说最近工作忙,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后来想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一直都是生活第一工作第二的人,突然变得热爱起工作来了,总是让人有些猜不透。更何况,他再忙,也不至于忙到连见个面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她却又想不出他避不见面的原因,之前的相处一点问题也没有,一如其他普通的情侣那样。
或许她的确不该拿正常的态度来对待他,他的生活方式、生活圈子都与她存在着差异,也许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是他一贯对待异性的伎俩,只是她无法习惯罢了。
当然,她还没有喜欢他到对他千依百顺的地步,所以也没打算纵容他的随性。她等了一个星期,等不来他的解释。无妨,她可以主动去找他,将话说个明白。
芳菲直接去了华信公司本部。
去到一问,却没有见到项华南。听工作人员说,项总很少来公司,偶尔碰上大的会议才会出现一次。至于最近一次的出现,也是三天前的事了。
丙然不出所料,他说工作忙,原来都只是借口。
堡作人员也认出了芳菲,芳菲只好维持着和善的态度,解释说她被电视台委派来,有点合作的事想找项总谈谈。
这个借口不够高明,但人家工作人员唯恐怠慢了她,竟然十分热心地说,韩小姐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段副总谈。
芳菲本打算拒绝,转身要走的时候,刚好碰上那位段副总从办公室出来。
堡作人员一禀报,他停下脚步看向芳菲,脸上的神色有点深沉不明。
然后他对芳菲伸出手,十分有礼地道:“幸会,韩小姐。”
芳菲顺势打量了他一眼。俊眉朗目、修长挺拔,看起来很年轻,却是气质沉稳。
她回握了一下,笑回道:“你好,段先生。”
他继续问:“韩小姐是来找华南的吗?”
芳菲点点头。
对方挑了一下眉,淡然一笑道:“那真巧,华南打电话邀了我见面,我正准备去。韩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坐我的车一起过去。”
他的邀约看似无心,事实上,最近几天华南那小子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居然插手到他的感情问题上来了。明明他自己的问题还摆在这里吧?看韩小姐此刻的脸色可并不怎么好看,亏他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将韩小姐带过去,到时候要闹脾气还是要惩罚,那也都是他活该。
芳菲本来就打算去找人,听他一说,自然很乐意同行。
于是一起坐上了车,直奔市中心去。
约的地点是位于环城路上一家叫“绝色”的酒吧。
芳菲对于这种地方来得少,原先以为是个灯红酒绿之所,到了之后才知道,人家是正经经营的酒吧,而且档次很高,布置得十分有情调。
没想到他们到了,项华南却迟迟未出现。酒吧的老板难得才现身一次,见到段綦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叙了一会才离开。
酒吧的老板叫顾南明,居然也是省立医院里的医生。芳菲这边还在诧异,对方已经十分温和有礼地对她露出微笑,点头致意。
看样子,他与段先生和项华南都是朋友,才会对她露出早就相识的了然表情。
段綦为芳菲倒着红酒,目光却看着酒吧的入口方向。不一会,他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觉得有好戏看了。
芳菲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过去,看到远远入口处走过来的,正是久未见面的项华南。
而此刻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高挑修长,衣着精致,自信且美丽的样子。
这就是他避不见面的原因吧?又或者是,他的猎艳速度远比她想象中还快一些,她以为他们才开始,在他心里,也许早就已经结束了。
即便如此,她也要他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才能罢休。
抿了口酒,她也露出微笑,看着那一双外形登对的人渐渐走近。
段綦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只是伸手朝他们那边挥了下。
项华南也看到他了,微笑着走近。只是走到近前站定之后,他才注意到了在座的另一个人。表情没出意外地微微一愣,笑容也停在了嘴角。
“芳菲?”
芳菲抬头对他一笑,“你好,公事繁忙的项先生。”
项华南感觉自己额角的神经微微一跳,有些头大地瞪向一旁看好戏的段某人。
段綦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笑容。谁让他光顾着管别人的闲事,连自己家的后院也不管不顾了?活该。
随后走过来的吴明华看到在场还有外人,也是微微一愣。
“这位是?”看起来居然有点眼熟。
芳菲站起身,落落大方地笑着道:“你好,我是韩芳菲。至于身份,得问项先生怎么给我定位了。”
项华南最近没有跟她见面,一方面是在忙明华的事,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他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和思路。从一开始他就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认识她靠近她都是理智规划好的计划。可是人的感情却往往无法完全被理智掌控,在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有些偏离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就是暂时地分开冷却一下。
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未见了,这一个星期里,他在电视上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她主持的那个综艺节目,另一次就是播放之前的那个杭州行活动。看着电视,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杭州的那几天生活。
他不能放任自己迷恋上她的微笑和她眼底眉梢的那一份温暖,这会令他所有的计划月兑离掉原本的轨道。
看了她一眼,而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分明在等他一个解释。
解释可以给,但他可不打算让外人看好戏。
于是他对段綦道:“臭小子,这次算你狠。不过你也讨不到便宜,自己掂量着点吧,弄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转对芳菲道:“走。”
芳菲不理他,闲闲一笑道:“要去哪里?”
他看着她,也是淡然一笑,“你不是等我的解释吗?所以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芳菲站着不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没再打算站在这里继续耗下去,直接牵起她的手,拉着朝门外走去。
身后,段綦与吴明华对看了一眼。她神色尴尬而他表情淡然,同样各怀着自己的心思。只是纠缠分明已经开始了,躲也是没用的。
最后哪里也没去,就坐在了车里。音乐开了,又被芳菲按掉,整个车里便只剩下尴尬无比的沉闷。
项华南无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此刻她正脸色沉沉。他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生气了?”
她头也未转,靠在座位里,直视前方,声音冷然地回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也转视向前方,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已经带着几分冷淡:“我是什么样性格的人,你早就清楚。公子的生活就是这样,将来自然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况出现。你之前不是说得很自信,说要做终结我浪荡人生的那个人吗?怎么了,想放弃了?”
芳菲的气息渐渐难平。她像所有普通的女朋友一样,与他闹脾气,等的也不过是他的认错。可是他的态度却出乎她的意料,看样子,他分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吧?
他嘴角的冷笑又深了一分,“可是你现在想退出去,也迟了。”
芳菲抬起眼,探究似的看着他,看了很久,她冷然一笑道:“我开始怀疑,你对我抱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心思。”否则为何刚才那一刻,他语气里的冷漠,像是把她当作了敌人一样?
他顿了一秒,恢复笑容道:“我能有什么复杂心思?”
她扬眉,“无所谓,你想做什么那也是你的事,我只关心我自己。”她转了笑脸,看着他道:“谁说我想退出去?游戏不是还没结束吗?”
他也看着她,眉心淡淡一蹙,然后用平静的语气道:“如果你觉得不安,那我们就先订婚如何?”
芳菲自然是一愣。他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说到了订婚?
“项华南,这又算是哪一招?”
他恢复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回道:“你也知道自由对于我这种人有多重要,可是谁让我离了你不行呢?为了让你安心也让我自己安心,我们可以先订婚。如此一来以后你若再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撒泼耍赖,当面给我一巴掌,外人也绝不敢置噱半句。”
“听起来不错。”
她不懂他的真实心思,可是这样的前景对她来说的确很有诱惑性。
“这么说,你同意了?”得来太简单,反而令人有些意外。
她淡然回了一句:“不,我还要想一想。”
芳菲将她与项华南的事告诉了舅舅。
陶庆听完之后,居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淡然一笑道:“我早就猜到,你们会发展到这一步。”
芳菲叹气,“舅舅,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在担心什么?”
舅舅果然是了解她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
“除去之前的那些顾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总觉得他那个人心思太深,我看不透他,所以我有点害怕。”
陶庆身为局外人,人生阅历又远比她丰富,他也觉得那个项华南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温良无害的一个人。只是———
“芳菲,不管你做什么选择,舅舅还是那句话,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
芳菲其实已经潜意识在心里做过了决定,她会对舅舅说出来,也只是想寻求心理上的支持。
“我喜欢他,所以想答应他。反正订婚只是一个形式,回头如果真的发展到我无法接受的地步,就再解除婚约好了。”
陶庆看着她坚决的表情,却隐隐在心里开始担心。她明知道项华南不单纯,还是义无返顾地想跟他在一起,说明她对他的在意已经超出了理智可以控制的范畴。嘴上说得轻松,只怕将来万一真有什么事,她所受到的伤害肯定不会轻。
不过那个项华南,也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一点,能力显然是不错的。换个角度想,芳菲如果有本事让他臣服,那未必不是一段良缘。至于他做长辈的,只要尽可能帮忙促成小辈的缘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