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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爱越当真 第四章 孩子的父亲(2)

两人一同下了电梯,穿过停车场,直到坐进车内,都保持着缄默。

“去哪?”魏言轻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偏头问道。

“我都可以。随便好了。”月乐轻声回答。

他又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太赞同她这没个性的回答,“去‘月之砂’可以吗?”

她心口一颤。片刻的恍神后,微微颔首,“嗯。”

没有人再说话,半旧的休旅车轻巧地滑入逐渐浓厚的夜色之中。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灯红酒绿的衡山路。酒吧毗邻而开,路口拐角的红绿灯下,有块不起眼的小招牌,荧光蓝色的“月之砂”三个字,被俗气的彩色小闪灯所环绕。

池月乐站在招牌之下,望着它兀自闪烁,以廉价的七彩射灯招揽客人,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

这家规模不大也没什么名气的小酒馆,曾经,是她和魏言轻分享第一个吻的地方……

“发什么呆?进去了。”

她侧过脸,望着高了她一个比肩、脸色淡漠的男子,“我……”她可以实说吗?对“月之砂”这地方,总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呵。

然而,魏言轻却似乎并不是那样心思细腻的人,“走吧。”他轻碰了一下她的背部。

门口风铃声响动,他们一先一后跨了进去。室内灯光幽暗,简略摆了几张玻璃方桌,沙发区更是黑得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一排高脚凳簇拥的吧台后头,酒保朝魏言轻轻扬手,“唔,来了。”

魏言轻冲他微微点头,“老样子。”又低头看向月乐,“你要什么?”

“我也……老样子好了。”她小声回答。

两人捡了张靠角落的桌子相对而坐。店内的氛围也是疏懒到有几分潦草,唯有每张桌上摆着的明黄色月亮型台灯,散发淡淡柔和光晕,带出些许雅致气息。

所谓的“老样子”,于魏言轻而言是拌了青芥汁的海贝意大利面,于池月乐而言则是最简单的蛋包饭了。

月乐很喜欢这一家的蛋包饭。蛋皮被煎成弯月的形状,鼓囊囊地裹住茄汁味的烩饭。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她曾鲁莽地用叉子划开蛋皮,然后被里面溅出的烫热番茄汁绘成一张花猫脸;而那一刻魏言轻脸上错愕的笑容,成为她陷落至今的第一股推力……

月乐眼色恍惚地望着对桌的男子。他半挽袖管,手势优雅地以叉子卷起意大利面,缓缓送入口中。眼前的景致,和两年之前的某个画面,倏忽重叠一处——

“池月月。”男子以有些沙哑的声嗓低低唤着,“发什么呆?想吃什么,自己点。”他将菜单推至她跟前。

她抬起头来,用抗议的口吻纠正他的错误发音:“我不叫池月月,叫池月乐,快乐的乐。”抱怨归抱怨,声音却不知为何软绵绵的。

“也可以读成音乐的乐吧。”魏言轻抚额低笑,“你父母给你取名的时候,有特别规定过一定要读成快乐的乐吗?”

“……”那倒没有,不过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爸爸妈妈妹妹幼儿园老师和总拽她小辫儿的淘气男同学……都唤她月乐啊。这男人才认识她多久?干吗没事儿擅自给她改名啊?

“总之,我叫月乐,月亮的月,快乐的乐!”她郑重声明。

“什么涵义?”他手势轻巧地挑了一根面条在叉子顶端,眼望盘中餐,逗哄的语气却是冲着她来。

她一怔,“什么什么涵义?”

“你的名字。什么涵义?”

“呃……”苦思一阵,她讪讪回答,“大概我妈是希望我像月亮那么快乐吧。”

听了这个解释,魏言轻停下进餐的动作,抬起眼光,倍感有趣儿地望着她。

月乐很尴尬,脸上浮起两团红潮,“你想笑就笑好了。”她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多牵强。

魏言轻弯起嘴角,很配合地摆出一个“笑”的表情,“月亮哪里快乐了?”

“……”都说了她是情急之下胡扯的啦!月乐很窘,以手指不住敲打着桌面,眼光瞟向吧台后的工作间,嘴里自言自语:“我的蛋包饭怎么还不来啊……”和魏言轻这样相对而坐是件很有压力的事情,这男人身上散发出一种颇具压迫感的雄性魅力,尤其是当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时候,那眼神会让她不由自主地以为自己是个老说错话的笨蛋。

“这一家的蛋包饭做得很讲究,蛋皮都是现摊出来的,耗时可能会长一点儿。”魏言轻声音温淡地向她解释,突地手腕一抖,将叉着一簇面条的叉子伸至她嘴边,“饿了吧?先尝尝这个。”

月乐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不用了!”就着他用过的叉子吃东西……这感觉好暧昧。

见她推拒,他也没再坚持,手腕调转了个方向,将原本打算拿去喂她的那口面条,放入自己口中。咽了下去,才道:“上次拜托你的那件事,帮我和池夜汐说了吗?”

月乐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那个啊……我说不合适,还是你自己去和她说吧。”

“月乐,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直视她闪躲的神色。

“这种事,我真的帮不上忙啦。”她垂头望着桌面,心里好苦恼。他说他们是朋友,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自从上次,他自说自话地要拿车送她一程之后,事态——就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会主动约她出来,吃饭或者喝下午茶,邀约的时候口吻很自然,好像他本来就该那么做。她是想过要拒绝的,可他似乎总能找到让她拒绝不了的方法。

见了几次面以后,她的心里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了。魏言轻这男人太有魅力,说话又时常暧昧不明,令她忍不住偷偷幻想: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是不是想追她?

心里明知道这么想不对,妹妹喜欢魏言轻,她这个当姐姐的不该再掺和进去。更何况,若连条件这么好的夜汐都无法令他心动,他又怎么可能看上相貌平凡的她呢?

丙然,在他们单独吃了三次饭以后,他诚实地道出了自己的意图:“可以替我向你妹妹说一声吗?她的好意——我恐怕无福消受;事实上我希望她别再打电话给我了,也别再动不动就跑到我公司门口堵我。”

月乐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原来妹妹热情大胆的倒追,已经造成了人家男方的困扰。可是,要由她去说服妹妹放弃魏言轻?这样的请托,未免太……不合适了吧。

当时她没明确答应也没断然拒绝,支支吾吾地把话题带过去了,他也就没再深究。后来,仍是以一周一次的频率约她见面,而她……也没出息的难以拒绝。

谁知道今天,他又旧事重提了。

“魏言轻,我妹妹……到底是哪一点不好啊?”趁着自己点的餐品还没上桌,她轻声问他。

“她没什么不好,只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坦率地回答。

“那……你喜欢哪一型?”糟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怎么会有点心虚呢?

他抬起头,又用那种她很怕的带笑眼神打量她了。月乐心口一颤,紧张得不敢再与他的视线对上。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会自称是快乐的月亮的那一型吧。”他慢条斯理地说完,低下头去继续吃他的意大利面。

而她就惨了。被他一句话,搞得心惶惶。脸颊热热的,心脏跳得又重又急,好像生病了,又好像被鬼附身,讷讷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接。

这男人……是个老道的坏家伙哪。故意说出这样暧昧的话语来扰乱她,用心何其不良。可是,她为什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为什么又有点儿开心?糟了糟了,明知他这话是陷阱,她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悸动的心……

“小姐,这是您点的蛋包饭,小心烫口,请慢用。”就在这个时候,侍者的声音从天而降,解救了月乐。她连忙抓起刀叉,朝着铁板上弯月形状的蛋皮奋力一划——

“啊!”她掷开刀叉,捂脸低呼。软绵绵的蛋皮表层迸裂,里面滚烫的沾着茄汁的饭粒溅了出来,有几粒正正袭上她的脸颊。

“小姐,你没事吧?”侍者被吓到,连忙抓了好几张餐巾纸往她手里塞。这位客人也真够冒失的,他都说了“小心烫口”了她还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往上凑!

“没事、我没事!”此刻的月乐尴尬得想死。自己又在魏言轻面前丑态毕露了!接过面纸,按住嘴巴,她跳起身来仓惶地想逃往女洗手间,“我、我去里面收拾一下……”

“等等。”她的手被按住,她回头惊视,见魏言轻正朝她温柔地笑着,“你这里沾到了。”他伸指点点自己嘴角。

“噢,谢谢!”赶快擦,丢死人了!

然而,他冲她摇摇头,“我来吧。”一手拽回她,另一手直接朝她嘴角抹去。有些粗糙的指月复,在她烫乎乎的皮肤上轻捻了一下,捻走茄汁味的饭粒,放回自己嘴里。

“味道还不错。”他把那粒饭粒吞了下去,然后笑意悠悠地发表意见。

月乐震住,耳根炸红,心中警铃大作:怎么办?这男人是存心勾引她的,她知道。而她,恁的抵挡不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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