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月爱越当真 第三章 这次来真的(2)

魏言轻扔下手机,抄起茶几上的烟盒,起身走到露台上,在夜风里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仍是止不住胸中的烦躁。

方皓朗此刻在干什么?和池月乐在一起?他说要送她回家,他说要带她上医院看一看……他该死的想对池月乐做什么?想追她?老板和秘书的万年老梗滥情剧码,他有没有那么爱演?池月乐又有什么好?人又不算漂亮,个性也闷蛋似的讨厌得很。方皓朗怎会看上她?

不知不觉间,灼烫感袭上了指尖。他低声呼痛,抖落烟灰,这才发现自己已失神太久。

是呵,池月乐有什么好?为什么明明是他主动提的分手,如今却又……该死的放不下?

夜色渐沉,春天的晚上仍是透着阵阵寒意。他觉得冷了,一手按熄烟头,怀着一腔隐怒转身进房。

浴室里传来阵阵流水声,池夜汐瞪住沙发绒布抱枕上横放的手机,原本漂亮红润的脸蛋像浆上一层石灰,渐渐转为无血色的白。

原来,姐姐和魏言轻还在一起。方才在电话里,她不会错认那道低哑如砂石的男性嗓音。

原来,她走避美国两年,只是更加速了他们的结合而已。

原来她的眼泪和心碎,在姐姐眼里都不算什么。一向什么都让着她的姐姐,这次却抢走她喜欢的男人,还对她撒谎。

一阵泪意涌上眼眶,池夜汐抓过一张面纸,覆住眼睑。她讨厌哭泣,哭泣是弱者的行为,还会把她美美的眼妆弄花。

这时浴室里水声歇止,她连忙伸手捞起姐姐的手机,删除魏言轻打来的通话记录。

“夜汐,我洗好了,换你。”月乐踩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浴后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我刚才好像听到手机响了。有人找我吗?”

“没有,是我拿你手机调闹钟啦,明天想早起出门去晨跑。”池夜汐甜甜一笑,避开了姐姐询问的目光,起身去冰箱里翻找了瓶果汁出来喝。

“哦。”月乐点点头,环顾四周,眼神有些恍惚。

“夜汐,我出去一下哦,去趟超市。”她抓起外套披在肩上,冲妹妹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

池夜汐立刻站起身,“我陪你去啊!”

“不用了!”月乐有些慌张地截断她的话,“我只是出去买个冰淇淋而已,突然想吃冷饮了。”

“哦。那帮我也买一个呗。”池夜汐点点头。

“好。”

月乐逃出大门,背靠在走廊墙面上,才终于出了一口大气。她并非有意要对妹妹撒谎,而是……想到了等一下要做的事,她的脸色愈加苍白了。

池月乐默默地将一支女圭女圭雪糕放在超市的结账柜台上。

收银员将它拿起,过红外线扫描,然后不可避免地——将目光停留在被压在雪糕下的货物上。

——那是一支验孕棒。

月乐涨红了脸,嘴闭紧如蚌壳一言不发,以煎熬的心态等待收银员替她结账。她不知道别的女人在买这东西时会不会这么尴尬,唯有将目光不住地到处乱瞟,避免和收银员对视。

倒是对方完全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在她临走时还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现在这个阶段吃冷饮恐怕不太好哦!”

月乐将购物袋用力抱紧,落荒而逃。

回到家门口,先将验孕棒小心翼翼藏入里襟口袋,才敢放心敲门。

“来了来了!”夜汐穿着热裤,露着两条健美的长腿跑来应门。见到月乐手中雪糕,兴奋地接过来,拆去包装舌忝了一大口,才想起来问:“姐,你自己不吃啊?”

“回来的路上吃掉了。”月乐换好拖鞋走进门来,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夜汐颇为满足地舌忝着女圭女圭头雪糕的巧克力尖角,突然状似不经意地冒了一句:“姐,什么时候介绍你男朋友给我认识?”

月乐一怔,随即笑了出来,“拜托,我这么宅,哪来的男朋友啊?”

“真的没有吗?”夜汐跑过来闹她,“那那天的‘草莓’是怎么回事啊?”

“都说了是蚊子啊!”

“你真当我三岁小孩子啊?”

“哈哈。”月乐回以很没诚意的傻笑,将目光调回电视屏。那里正在播放一出轻喜剧电影,于是她笑得更欢了。

一个小时以后,夜汐先顶不住了,“姐,我困死了,想睡了啦,你回自己房间看嘛!”她伸腿踹了仍旧团坐在沙发上抱肚憨笑的月乐一脚。

月乐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边走边嘀咕着:“可是我房间里又没电视机……”她倏然转了个方向朝浴室走去,“算了,去上大号。”

“姐,讲话文雅一点不会死。”

不顾妹妹在外头碎碎念,月乐关上浴室的门,从里头反锁了,然后从衣襟内掏出验孕棒,拆去外包装,放在水斗上。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做出祈祷的姿势。平日里虽然不信佛也不信耶稣,但在这当儿口,她仍是临时抱佛脚地将她所知道的中西方诸神的名讳都默念了一遍。

罢才就是在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她恍然惊觉:自己的“好朋友”似乎已经迟了大半个月没有来了。再联想到近日时常发作的头晕、想吐、气虚……她没在浴室中当场表演昏倒,委实要算心脏坚强。

而现在——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到了。

如果没中,那么她改天可能要去医院挂个妇科看看月事不调;如果中了……如果中了……她心情微妙地叹了口气:如果中了,则意味着她肚子里有了魏言轻的孩子——这该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哪。

月乐将验孕棒拿到马桶旁边,依照上面的指示“操作”,然后洗干净了手,呆立浴室中央,静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答案揭晓。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以后,她以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猛地抓起验孕棒放到眼前——

加号。

丙然,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啊……佛祖没在保佑她,耶稣没听见她的祷告。

月乐双肩一垂,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虚软地蹲坐地面。

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们说,像我这样的女人……有可能胜任单身妈妈的角色吗?”

周末的午后,氛围温馨、回荡着低柔乐曲声的“阳宝咖啡店”内,当池月乐以蚊子哼哼般的音量说出这句话时,坐在她对面的蓝芽衣和阳宝旎都愣住了。

“什么?”阳宝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池月乐,你怎么了?搞出人命来了?和哪个男人?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一串连珠炮似的发问打得月乐有些招架不住,涨红了脸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我只是突然异想天开,随便问问而已啦。”

“这种事哪能随便问问啊?”年纪最小的蓝芽衣细声细气地插口,“做单身妈妈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呢,你看阳宝——”

“就是啊,你看我!”阳宝旎戳戳自己的胸口,“——又要开咖啡店,又要顾小孩,连和男人约会都嫌没时间!生孩子不过是爽一下累十个月然后痛到你想死而已,你以为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就轻松了吗?错,灾难才刚刚开始,之后的十八年才是最漫长最累人的好不好?我也是当了妈才知道,小孩子很难养哎!”她摇晃着擦了大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指,给出最终结论:“月乐你——绝对不行!”

这斩钉截铁的最后四个字令月乐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反驳道:“阳宝你也不算是什么太负责任的妈妈啊,小暖不是照样被教育得很好?”小暖是阳宝旎的女儿,今年七岁了,父不详。月乐来店里坐时见过几次,那小丫头生得白女敕可爱,个性也十分乖巧懂事,和她那个乱来的母亲全然不像是一路人。

“哈,那是老娘命好,恰巧生出了基因突变的乖娃而已!”对于好友“不负责任”的指控,阳宝旎毫不介意地咧嘴一笑,“池月乐小姐,你记好,真的对自己负责任的女人——就不会让自己变成单身妈妈了。当然,老公翘辫子的除外。”

唔,这话虽毒,但听着还真有那么点道理。绑着高高莴苣发型的蓝芽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阳宝旎的观点,但又忍不住追加问题:“阳宝,我听说你先生也是……”

“对啊,他早就死透透了,重新投胎都已经投了好几次了吧。”阳宝旎说着低头轻抿了口杯中的红枣茶,美艳动人的脸庞上是洒月兑到有些没心没肺的笑容。

“对不起。”蓝芽衣连忙低头道歉。她们几人最初在网络上结识时,阳宝旎便宣称自己的丈夫死于八年前的一场严重事故,而小暖是遗月复子。这段叫人伤心的往事,芽衣一直就不太敢真的向阳宝旎求证,却没想到这位长了她五岁的姐姐讲起来是毫不忌讳。呃……感觉反而怪怪的呢。

“没事啦!”阳宝旎一挥手,“不说我了。池月乐,说说看你又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住了,竟然想到要当单身妈妈?你有合适的交配对象可以帮你达成这个愿望吗?”

交、交配对象?!蓝芽衣害羞地涨红了脸。阳宝旎到底曾为人妻,讲话就是荤腥不忌呵。

月乐尴尬地扁了扁嘴,“没有啦。我只是在乱想,反正我将来八成也是嫁不出去了,不如——现在国外不是很流行那个什么精子银行的吗?听说在那里可以获得优秀父体提供的……”

“月乐,别说了——”蓝芽衣听不下去了,“我们还在喝茶呢。”她垂眸呆呆睇着杯底沉落的透明蒟蒻粒。吼……心理障碍了这下子。

“就算父体再优秀又有什么用?”阳宝旎倒是觉得这话题的尺度没什么,只是难以苟同月乐的观点而已,“就算你生下的是贝克汉姆的Baby,难道它就不会生病、不会受伤、不会整夜不睡地哭闹了?所以我说,小孩子嘛就是一个字——麻烦!”

“呃……是两个字。”芽衣怯怯举手纠正。

“哎,都一样啦!一个字那就是‘烦’!我说月乐,你连给自己做顿饭都嫌麻烦,怎么可能一个人把小孩子养大啊?”

呃……那倒是。阳宝姐姐批评得对,她既宅且懒,和成为一个好妈妈所需要具备的条件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月乐沮丧地皱起脸容:她也知道自己不行、不适任,但是眼下的情况,似乎容不得她说不行吧……

抬起眼来,呆呆望着桌子对面的两位好友:阳宝旎自己已经有个小拖油瓶要养了,还要应付一大群狂蜂浪蝶的追求;芽衣比她还没用,暗恋一个男人多年却没勇气告白,至今还在原地踏步;而今天缺席的那位骆粉雪医师呢?她唯一的嗜好可能就是参加相亲宴把自己推销出去了吧。

看来那些鄙视网虫的“正常人类”说得没错呢,通过网路而结识的她们,各有各的问题所在。相形之下,怀了前男友的孩子而不知如何是好的她……也许,还不算是最为悲剧的一个?

月乐沉沉地叹了口气:改天还是再约粉雪仔细地替自己检查一次身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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