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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闻 第九章

棒日,天气一改连日来的阴霾,撤去了雨帘,出现了阳光。

从四周赶来的人们聚集在决斗场上。

最想看到这一幕的皇甫向远,因为病得太重而无法前来观看,身为第一王子的皇甫宣维代替他主持这次的决斗。

穿著王子礼服的皇甫宣维出现在主位上,双臂伸出,顷刻问全场安静下来。他举手示意场中的卫上,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金色的衣袖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象征着权力与威望的手转动了场中人的命运之轮。

这座决斗场是皇甫向远建的,他在这里准备了凶猛的野兽,要留给那些反叛他的人享用。这交织着怨恨和不甘的地方,今天又将审判另一个人的命运。

如果在和野兽的搏斗中获胜,身为囚犯的人就可以获得自由,并得到一个女奴;反之,如果失败,就只有葬生虎月复。

铁门缓缓打开,走出一名拿着剑的男子,他倨傲地放弃了穿上钟甲的机会,仍然穿著当日的黑衣。这身衣服很适合他,适合他身为黑陵国将军的身分。

黑陵国的公主对这件事没有异议,而黑陵国似乎也不愿为了一个人和邑南国发生争执。

白易麟抬头看了看台上皇甫宣维身边的燕儿公王,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接着,铁栅栏打开,一头咆哮的老虎扑了上来。

这只老虎被饿了几天,一直等着今天的美味。

人兽之战,如火如荼的展开。

有人紧张,有人只当是看戏,还有人瞧不出什么情绪。

沅湘站在另一个铁栅栏后面,手心直冒汗。这个男人只是一时好心送她到高塔,没有理由为了她而赔上性命啊!

她双手抓着铁栅栏,试图寻找皇甫宣维的身影。

那个人真的把她忘了吗?那她早晨醒来,身上那件男人的外衣从何而来?她下相信他真的忘了她,可是他为什么都不看她一眼?

为什么?!

忽然,人声鼎沸,一声尖啸响起。

锐利,振奋,带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梗在喉咙里的嘶吼,低低而无力的咆哮。

最后一击,掌声雷动。

沅湘转头看去,一头如瀑的发在身后飞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

黑衣的勇士站在场中,朝天空举起长剑,剑上血光灿灿,宣示着他的胜利。他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剑上虎的血痕,看台上的一名红衣女子倏然站了起来。

勇士嘿嘿地笑了一声,大声喊道:“邑南国的国王,我胜利了!按照规定,请把这个女人赏给我!”

红衣女子颤抖了,勇士指的便是栅栏后的沅湘,一身白色囚衣的女人。

皇甫宣维缓缓地站了起来,颔首。

士兵们打开栅栏,将呆愣的沅湘拉了出来,推到白易麟身边。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在白易麟高大勇猛的阴影下,显得益发娇小,需要人的保护。

白易麟依着战士的礼仪向皇甫宣维行了礼,而后者拥着红衣女子的肩膀。

白易麟丢下剑,拉起沅湘的手,问道:“愿意跟我走吗?”

这哪里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沅湘悲哀地一笑,“愿意。”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那么,我们走吧!回黑陵国。”白易麟在沅湘面前保持着勇士的风度,目光忽然瞥到她胸前的银链子,“这个妳要带着吗?”

沅湘看着他,唇畔扯出一朵笑。“带着。”

她离开邑南,只带了当初在观风楼得到的那条银链子,皇甫宣维把链子交给她,宣告她的自由。

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步出决斗场。

这场决斗对沅湘来说除了可怕还是可怕,她不敢去看人与兽之间残忍的厮杀,脑海中只盘旋着自己的心灰意冷。

她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邑南,离开皇甫宣维,离开她第一个牵挂的男人。

有了第一个,会有第二个吗?

沅湘不知道,只得紧紧抱着自己,走进命运的深渊。

几天的餐风露宿,长途跋涉。

两人没有代步的工具,没有多余的银两,只得艰难地在路上走着,不时还得提防盗贼的侵袭。所幸白易鳞武艺超群,偶尔可以在市集上表演一下,挣得零星的小钱。

问题在于,他身边多了个包袱。

沅湘身体虚弱,没办法走很长的路,一路上走走停停,除了能给予他些许的关心和照顾,更多时候需要的是白易麟对她的关照。

坐在岩石上,沅湘微弱地喘着气,道:“你一个人走吧!”她知道自己拖累了他,累得他没办法尽快赶回自己的国家。

“不行。”白易麟断然拒绝。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许多次,得到的结论都是这样。他怎么可能放弃沅湘一个人回黑陵国?如果那样的话,他将会得不偿失。

沅湘不再多说,愣愣地望着天空。天上的白云在飞,偶尔有几只鸟儿冲破树叶的遮蔽,飞上蓝天,在她的视线里留下几点小小的黑影。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爱的男人要放弃她,而这个和她非亲非故的男人却不肯放弃她?这是一个怎么样颠倒的世界啊!让她无所适从。

“白将军,男人是种什么样的动物?”沅湘忽然问道。

白易麟望着她,嘴里叼了根青草,过了一会儿才道:“妳问的是皇甫宣维吧?很抱歉,我不了解他。”

“那你呢?”她接着问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也让她感到奇怪,他舌忝着虎血的模样深深地烙在她的脑海中,一再告诉她,这是个嗜血的男人。

白易麟哑然失笑,“我不过是个粗人。好了,走吧!”看看天色,“傍晚的时候我们要找到客栈打尖。”

沅湘站了起来,谁知双腿一软,颓然坐了回去,“我恐怕走不动了。”

白易麟不容许她放弃,径自抱起她,不去理会她苍白的脸色和无声的抗议,“我们一定要走到。”

沅湘只觉得整个人浮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此时,她暗恨自己是个弱者。

黑陵国的将军府早已没了白易麟的容身之处,他带着沅湘辗转几地,终于找到一个落脚处。随后,他把沅湘交给友人的妻子照顾,自己便不知去向。

沅湘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所幸那户人家心地纯良,待她还算客气。有时候夫人特意过来她住的小屋,陪她说说话,有时候那家的孩子会偷偷跑过来看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想说什么呢?”有一次,小男孩跑了过来,还是只看着她不说话,沅湘不禁开口问了。

吞吞吐吐半天,小孩子开口了,“妳好漂亮!”

“是吗?”她轻轻一笑,发现自己染上了皇甫宣维的坏习惯,永远都是这样轻轻地笑着,再不肯有其它的情绪。

“是啊!笑起来特别漂亮,可是却有点……”小孩子找不出词来形容。

沅湘对他招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梅林里叶子正绿,石桌旁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她摘下一片树叶,擦干净,放在唇边吹着,让孩子眼睛一亮。

“好听吗?”沅湘问道。

孩子拚命地点着头,道:“教我!”

“好。”她又摘下一片叶子,让他和她一样把叶子放在嘴里。

“很难吗?”孩子微微皱眉,不怎么有自信地问。

“不会的。”沅湘安慰他,看着他因吹不出来而涨红了脸。

孩子努力地尝试,却屡屡失败,最后负气地把叶子扔在一边,“我不学了!”

“如果现在放弃,将来还是学不会的。”沅湘柔声劝道。

孩子犹豫着,看看地上静静躺着的叶子,不知道是要把它捡起来还是就此放弃。

一阵风吹过,吹走了那片叶子,孩子一惊,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没关系,换一片吧!”沅湘说着,伸手就要再摘一片。一边说着,心里在想,她走了,皇甫宣维身边还会有其它女人出现吧?她并非多么出色,只不过是在他疲累的时候走进他的生命,分开也是在预料之中。只是,她心里还是有着无限的落寞。

“不要,我就要那个!”孩子倔强地说道,跑过去和风赛跑,追逐一片小小的树叶。

沅湘望着孩子的身影,怔怔地,眼角不期然地滑下泪来。

以衣袖代帕,她拭去了泪。

如果皇甫宣维像这孩子这般执着,他们今天会不会不一样?

孩子的母亲拦住了他,低声说了几句,孩子朝这边望了一眼,扭头跑走了。

夫人走了过来,在沅湘身边坐下。

“这几日过得还好吗?最近忙着,没来看妳。”夫人细柔的声音说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沅湘淡淡地道了声谢。寄人篱下,不就是这样?夫人能来看她一眼,她就该感到万分荣幸了。

而她,得好好想想该何去何从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啊!不管白易麟如何坚持,她都要走,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度过余生。

“将军派人来接妳了。”夫人又说,低垂的眉眼不去看她,彷佛这个“接”字不是那么美好。

沅湘应了一声,站起来,“我正想找他,他来了吗?”

“是啊!夫君让我来请妳过去。”夫人还是不看她,跟着站起来,在前面带路。

幽长的小径上裙袂翻飞,移动处有香风阵阵。

沅湘跟在夫人身后,想起了妹妹。这次去见白易麟,正好请他代为打听妹妹的下落,若是可能,她希望能在避居之前见见妹妹。

走到大厅,便看到一身戎装的白易麟,见沅湘进来,他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狼的光彩。

“萧姑娘的气色不错。”白易麟客套地寒暄着。

男主人站在他旁边,脸色严肃,夫人走到他身边,眉间拢着轻愁。

“沅湘打扰多日,正想找将军商量点事。”沅湘应道。

“也好,我们不便在此打扰主人家,萧姑娘随我一同走吧!”白易麟似乎急着想将她带走。

沅湘答应了。

她向夫妇俩行了礼,有些奇怪地看着夫人忧愁的脸。夫人是在担心她的将来吗?真是个好心人啊!

“夫人放心,沅湘会照顾好自己的。”

夫人想说些什么,却被丈夫阻止了。

沅湘也不多问,跟在白易麟身后走了。

上了马车,一个人坐在里面,习惯性地握着胸前的银链子。人已远,心是否也远?

他,过得好吗?

将疑问甩出脑子,沅湘蓦然发现自己身处军营之中。

黑陵国的军队驻扎在她住的附近,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

“下车吧!”白易麟温和地说着,掀开车帘。

强压着陡然看到他的惊异,沅湘扶着他的手臂,下了车,在一排排的营帐前站定。奉命前来迎接白易麟的士兵恭敬地行着礼,从白易麟的手中接过沅湘。

沅湘夹在士兵和白易麟中间,陡然觉得自己不是客人,而是囚犯。

“把她带到我的营帐。”白易麟冷硬地下令,说话的神情不像她以往认识的那个人,而像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她无力反抗,只能沉默地跟在士兵的后面,努力去忽视他身上那亮闪闪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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