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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闻 第十章

棒日,白易麟押着沅湘上了战场。此时,她才知道白易麟篡位当上了黑陵国的国王,正派兵攻打邑南国。

两军已交战过数次,各有胜负。邑南国一向以兵力雄厚而著称,加上皇甫宣维刚刚即位,必定不允许自己的军队吃败仗,因此,邑南国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希望能狠狠地打击黑陵国之后,再举行皇甫宣维和燕儿公主的婚礼,然后入主黑陵国。

黑陵国一方开战的理由就在燕儿公主。她是前黑陵国国王的独生女,她的丈夫将会成为黑陵国的国王。白易麟正是抓住了黑陵国不能由邑南国的国王兼任的理由,取得众位大臣们的信任和支持,发兵攻打黑陵国,要求邑南国取消婚约,送回燕儿公主。

皇甫宣维不肯答应白易麟的要求,而白易麟像是胸有成竹,要求三日后战场上再次和谈;皇甫宣维也需要调整兵力,于是约好这一天再次谈判。

双方主将一出场,场中一片肃静,互相比较着彼此的兵力和阵容。

黑陵国占了地利之便,但邑南国兵强马壮,拥有众多经验丰富的将领。

皇甫宣维换上一身金色的铠甲,亲自挂帅上阵,只见他手里持着一支长枪,显然是他拿手的兵器。

反观白易麟,还是一身黑色的铠甲,身后还停着一辆用黑布围着的战车。

两人客套几句,互不相让。

“皇甫宣维,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女人,你何必固执呢?”

“我如果连一个未婚妻都保不住,如何坐稳我的江山?”

“就算那个女人是祸水你也要?”

“公主心地善良,绝不会是祸水。”皇甫宣维执意不肯让步。燕儿是他的妹妹,他自然明白燕儿和白易麟之间的纠葛,是以,他绝不放心把燕儿交给这个男人。

“既然如此,我只能让你见一个人了。”白易麟举起手,身后的士兵掀开战车上的黑布,里面站着被绑在十字木头上的沅湘。

沅湘的发飞散着,神色无比憔悴,粗糙的鞭子在她的颈间留下红痕,逼得她抬起头看着皇甫宣维。

那一瞬间,皇甫宣维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担忧。

被了,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她这一生就足够了,曾有过一个人真心待她,她死而无憾。

沅湘摇着头,无声地劝阻着皇甫宣维。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住所有人。

皇甫宣维和白易麟四目相接,后者无声地笑着。

“白易麟,你这么做不觉得太卑鄙了吗?”皇甫宣维低哑的声音平静地道。

“不。”白易麟笑了,“我并没有要求你怎么样,只是让你来选择一下,是这个女人重要,还是公主重要。”

他拿着一把剑,剑尖抵在沅湘的胸口,“我的剑艺你是见过的,这么近的距离我是不可能失手的,你考虑清楚。”

皇甫宣维的表情平静无波,冷冷的看着白易麟,缓缓的,他的眸子里浮上淡淡的笑,却是冷肃无比。

他不和白易麟多费唇舌,右手一挥,对后面的士兵道:“把公主请出来。”

白易麟的笑更明朗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燕儿袅娜的身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换下惯常穿的红衣,穿了一身黑衣,骑在马上,脸色肃穆,犹如高贵冰冷的公主。

“白将军,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本公主。”燕儿勒住缰绳,停在皇甫宣维的右侧。

白易麟敛起笑容,道:“公主请尽快跟我回去。”

燕儿看向皇甫宣维,后者道:“如今的情势妳也看到了,妳自己决定吧!”

她低声一笑,宛如回旋在心口的尖刀,“为了你,我就做一次好人吧!”燕儿纵马向前,逼近白易辚,“如你所愿。”

白易麟也不含糊,下令放了沅湘。

燕儿抓住沅湘,拉上自己的马背,倨傲地说道:“我要把她送到皇甫宣维的身边。”

“妳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我相信妳。”白易麟也不拦她,下令放行。

燕儿嫣然一笑,低声吩咐沅湘抓紧她的腰,纵马奔王皇甫宣维的身边。

沅湘努力保持着清醒,疼痛不堪的身子在马的颠簸之中像是要散了一般,骏马停下来的时候,她几乎要栽倒在地。

皇甫宣维早已在一旁候着,眼明手快地接住她的身体,一个旋身,将她扣入自己怀中。

那一瞬,时间彷佛就此停住。

沅湘的发重又沾上了他的衣,就在这一刻,她安然昏睡过去。

“好好照顾她吧!”燕儿说道。

皇甫宣维几乎不敢用力,深怕一点点轻微的力道都会弄疼了沅湘,他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拥着怀里的人,不肯把她交给身旁的手下。

“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及。”

燕儿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带着她一起来看我。”

他微叹一声,“我很抱歉。”

“不必了。”燕儿打断他的话,“娘那里,请你为我尽孝吧!”

“还有什么我可以为妳做的吗?”

燕儿回首望向虎视眈眈的黑陵军,道:“黑陵国王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为我和黑陵国王报仇,杀了白易麟。”

“可以。”皇甫宣维颔首,“如果妳死了,我一定会让他为妳陪葬。”

“如此即可。”燕儿掉转马头,“就此别过。”

皇甫宣维也道:“若有来生,还愿意做我的妹妹吗?”

“不必了,做妻子就可以考虑考虑。”

两人相视一笑,燕儿纵马而去,皇甫宣维看着她入了黑陵军中,白易麟命人前呼后拥,将她送到军队之中,然后两军各自鸣金收兵,战事告终。

两个相邻的国家保持了短暂的和平。

所谓红颜薄命,大抵说的就是沅湘和燕儿这类沦为战争中的俘虏的女人吧!

青草的味道在空气中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而甜美的花香。

苦涩的爱情也在空气中渐渐淡去,摇身一变,成了相对无言的守候。

沅湘在病榻上辗转数日,高烧不止。

皇甫宣维不眠不休地在床榻旁守着,当她清醒的时候,会心疼地抚上他消瘦的脸,心疼他的心疼。

他亦会握住她的手,喃喃说道:“早知会让妳落入这般境地,当初就不该放妳走。”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我害怕我的疯狂因子会在某一天发作。”那天在塔下见到白易麟,他体内的嫉妒便开始勃发,好在当时沅湘魂不守舍,满心凄怆,他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失手伤了她。

由此可以预见,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深深地伤害沅湘,扼杀她的生命,就像他的父亲对待端木纭那样。

思及此,皇甫宣维不再迟疑,无如何都要将沅湘远远地送走,送到他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远离他的伤害。

“如果我知道这么做会伤害了妳,我宁愿是用自己的手伤了妳。”他吻着她背上浅浅的鞭痕,不舍地低语着。

“你还有机会的。”沅湘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无意识地画着圈。

“妳愿意给吗?”皇甫宣维为她拉好被子,让她枕在自己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嗯。”沅湘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点点的泪水。

“好久没看见妳哭的样子了。”他吻去她的泪。

“很丑的。”

“那就笑吧!”

“明天等我睡醒了就笑给你看。”

“好。”

喝了药之后,沅湘睡了。

皇甫宣维靠在床沿,倚着床柱打盹。

她在半夜醒来,他也在那一刻醒转。

她哽咽着拉着他的手,道:“躺下来吧!”

“枕着胳膊可没枕着腿那么舒服。”皇甫宣维习惯性地玩着她的发。

“还有枕头的。”

“不,枕胳膊吧!”他甚至不愿意将她美好的头颅交给枕头。

沅湘柔顺地靠在他的胳膊上,蜷曲着身子,小手搭在他的胸前,安然入眠。

皇甫宣维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借着月光凝视着她的睡颜。在月光下,她的皮肤略显苍白,精巧的五官泛着月的银辉,柔软似水。

沅湘的身体是那样地娇小玲珑,完美诱人。

她凝脂般的肌肤一如她柔和的性格,教他一点一点地眷恋着,一旦成了习惯,便永难改变。

放与不放之间,皇甫宣维体会到了极致的矛盾和痛苦。

而这一次,他选择不放,无论将来如何,他都不愿把伤害她的机会留给别人。

他可以做到吗?从脑海中赶走父母的影子,恢复成当年那个男孩?

他们已经死了,他的桎梏随着他们的死亡而宣告消失,但心底深深的刻痕却是无法轻易抚平的,而他还必须为他们的死感到悲戚。

可笑吗?伤害自己最深的人死了,他还要伤心?

冰凉的感觉惊醒了沅湘,她疑惑地从睡梦中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熟睡中的皇甫宣维。

他的俊美一如当年,只是鬓边多了几缕白发,他额前的皱纹深了,嘴角的笑也不再飞扬。

短短的数月啊!竟让他憔悴如斯!

最令人?目惊心的是他的眼角,明显的挂着两行泪。

是泪,不是笑。

沅湘颤抖着双唇,缓缓接近他的脸,一滴一滴地吻去他在梦中的泪。

宣维做到了吗?将自己从旧日的梦魇中释放?

他做到了呀!终于做到了呀!

宣维,你不能再折磨自己了,你终于可以不再折磨自己了,宣维……

他的手悄然搂住她的腰,他的唇也吻上她满脸的泪。

互相将伤口舌忝净,互相将伤口抚平。

唇舌相交,相濡以沫。

轻纱薄衫尚未褪去,已如果裎相对。

“可以吗?”皇甫宣维小心翼翼地问道。

沅湘吻着他的唇,轻轻点头。

汗水顺着额头滑下,和着她疼痛与感动的泪水。

皇甫宣维停下动作,问道:“行吗?”

沅湘将自己交给他,道:“我只是高兴。”

他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来。

其实,何必说什么呢?她要的是他行动上的证明。

已经不是那一次悲哀与绝望中的交欢,而是获得新生般的洗礼。

在鱼水之欢里,他们才能彻底地体会到彼此的存在,真真实实的存在。

“宣维。”沅湘忽然唤道,在他退出她体内的时候,惊恐着,彷佛他将离她而去。

“我在这里。”他连忙应道,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肩,双腿环住她的腿,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重叠,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她这才安下心来,在激烈的余韵中沉沉睡去。

他却不曾再次入睡,黑夜就在对她的凝视中缓缓过去。

清晨,金色的阳光跳跃着。

纱帐里的人轻轻相依。

“宣维。”沅湘低唤着他的名,彷佛他是不真实的,而一切幸福来得太快。

皇甫宣维的手指缠绕着那条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银链子。

“妳一直带着吗?”他说道。

“是啊!”沅湘脸上分不清是苦笑还是真心的笑。“习惯了,没它在身边就不舒服。”

“妳去见端木纭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皇甫宣维忽然问。

“她说我的链子没有她的漂亮。”想起当时端木纭说的话,沅湘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条链子原本是她的。”皇甫宣维的脸色凝重起来,“那个时候我还称她为母亲,我父亲为她打造了这条链子,装饰在她成亲的礼服上。后来,为了锁住她,他又打造了一条链子,说起来,那条链子代表了他对她的爱和占有吧!”

这是感叹吗?不,这是伤心,还夹杂着潜伏的恐惧。

“我们成亲的时候把它扔了吧!”皇甫宣维说。

对沅湘来说,扔了它代表拋弃过去的一切:然而,在这个山城,拋弃一切只意味着未来的空虚。

“不,我喜欢它。”她温柔地坚持。

“它不吉祥。”他劝说着,将链子握在自己手里。

“也许曾经是。”沅湘将头枕在他的胸前,在他身上印了一个唇印,“但我相信你会让它变得吉祥。”

“我可以吗?”皇甫宣维很疑惑,如同迷途的孩子。

“可以的。”沅湘的吻落在他的颈上,“我相信你。”

“是吗?”

“你相信我吗?”她的吻落在他的耳上。

皇甫宣维没有说话,为她戴上闪闪发光的链子。

阳光下,皇甫宣维的头发渐渐变了颜色。

彷佛发生奇迹一般,漆黑的发渐渐褪色,显露一点银白的痕迹。

沅湘惊讶地看着他的发,久久无法言语。

她记起那个夜晚,在月光下和他说的那个故事。

银发的人因为痛苦,发色渐渐漆黑如墨。

现在,宣维的发色渐渐淡了,这是表示他心里的痛苦正在纡解吗?

她捧起他的发,放在唇边亲吻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发上。

“怎么了?”皂甫宣维紧张地问道。

沅湘带着泪笑了,“你看看。”

皇甫宣维看不见,发色的改变还没有到发梢,没有镜子,他就看不见自己头发的改变。

“你的头发、头发……”沅湘有些语无伦次了。她连忙下床,到处找着镜子。

“镜子在哪里呢?”她找了几圈,目光掠过每个东西,就是没有看到镜子。

“怎么了?”皇甫宣维跟着她下床,也有些急了。

“我要找镜子!镜子在哪里?”她急了,眼眶中滚下泪来。

他也跟着急了,到处为她找镜子。

两人找了一阵,谁也没找到。

没办法,只好把侍女喊进来帮忙。

沅湘愈哭愈厉害,皇甫宣维紧张地不敢离开她半步,却丝毫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侍女们也急了,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好在有个细心的侍女,静下来想了想,终于知道了答案。

“镜子送去打磨了,马上就送回来。”

沅湘这才稍微定了心,倚门翘首以待。

皇甫宣维一直问她怎么了,她只是笑笑地说:“你自己看见就知道了。”

她抹去眼泪,让侍女为她上了点胭脂,妆点得娇艳如花。

他索性不问了,醉在她的美丽里。

镜子终于送来了。

沅湘亲手接过刚刚打磨过的镜子,揭开那层红绸,露出光洁明亮的镜面。

她含着泪,将镜子捧到他面前,镜子里清楚地映出他的面容。

温和的凤眼,横剑入鬓的眉,英挺的鼻悬如胆。

最俊美的是那银白色的发,犹如月色倾泻而下,将光辉留在人间。

“银白色的。”沅湘笑着,忍着泪,欣喜万分。

皇甫宣维也笑了。

旧日的梦不再是梦,又有人赞叹着他的发了。

“喜欢吗?”他问。

“喜欢。”她回答,“喜欢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哪!”

“你会陪我的。”她笑弯了眉眼。

“嗯。”他也笑了,让笑意温暖每一个角落。

皇甫宣维确实喜欢孩子。

大臣们的妻子在他的命令下来到皇宫陪伴沅湘,有人还带了孩子过来,有抱在手中的婴儿、会自己的走路的孩子,还有那些追逐嬉戏的调皮鬼。

有一次,皇甫宣维回宫时,和一个飞奔而来的孩子迎面撞上,大人们吓得停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话。

“他母亲呢?”皇甫宣维的声音透出严厉。

沅湘走到他身边,将孩子揽进怀里,“李夫人为我采办绣品去了。”

皇甫宣维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以后不许把这么大的孩子带进来。”

大人们唯唯诺诺地应了。

沅湘望着他的身影,不禁在想,他是不喜欢孩子,还是怕孩子无人看管玩出事来呢?

她的答案是后者。

宣维不是只说别让这么大的孩子来吗?

因为,这么大的孩子,母亲通常都不会紧紧守在身边,才容易出事啊!

小一点的孩子,母亲都是寸步不离的。

正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大人们容易忽略,才最容易受伤啊!

她忽然想到,宣维就是在那个年纪遭到那样的命运吧!

连忙跟上去,一整天都随侍在他身边。

皇甫宣维比平时沉默,而沅湘比平时细心,甚至有点神经质。

独处时,他问:“怎么了,今天黏这么紧?不舒服吗?”

沅湘摇头,直直地看着他。

“在想下午的事吗?”皇甫宣维叹口气,说道。

她的眼眶中含着泪,点点头。

他抱着她,没有说话,从黄昏相拥到夜晚。

皇甫宣维抱她上床,耳鬓厮磨着。

临睡前,他低声问:“如果妳有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沅湘只是哭着,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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