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萦的美眸中闪过诡谲的目光,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兀自沉思的卓佚。
只不过当卓佚望向她时,她眼中的诡异目光已不复见,微翘的眼睫毛不安地扇动几下,清秀的脸蛋看起来很无辜。
“林经理是这个月第四个离职的高级主管,少了他们四个人,公司岌岌可危;现在大家都在说安枫企业快倒了,若不赶快想个办法应对,恐怕我们会留不住职员们的心。”
“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讨论这件事。”卓佚佯装担心地道:“他们四个人都是公司的元老,爸爸能成功创立安枫企业,他们功不可没,失去他们是公司的损失,你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回来公司上班。”
“我曾试着慰留他们,但是他们固执得不得了,说什么女人难成大事,他们不屑与我共事,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晚辈。”
那几个男人是她的长辈,从小看着她长大,他们虽然疼她,却无法接受她接任董事长的职务。
这几位长辈十分固执,认为女人难成大事,所以一个接着一个求去;而且他们都认为,卓佚才是最有资格接任董事长一职的人。
“他们还说公司迟早会败在我的手中,与其看公司倒闭,他们不如趁早求去,省得难过。”白靖萦垂下美丽的眼睫,难过得不得了。
“他们真的这么说?”
“他们还说,我若不让位给你,这辈子甭想他们会回公司,为公司尽心力。”说到这件事,白靖萦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那四位长辈相当固执,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动,现在这四个人全离开了,莫非真是老天爷在考验她的脾气与能力?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爸爸的眼光绝对是‘独特’的,他既然能放心地把公司交给你,那就表示他对你有信心,你千万不能气馁,知道吗?”感谢老天爷待他不薄,给了他一张迷人的脸孔,所以他才能恣意散发他的魅力与自信。
在靖萦的面前,他得扮演一位谦虚的下属,以博得她的信任。
“唉!我真怕爸爸辛苦创立的安枫企业,会毁在我的手里。”白靖萦眉心皱起、语带自责。
爸爸不能再受刺激了,若是他知道公司现在的情况,那么后果绝不会是她所乐见的。
“你放心,只要我在公司的一天,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卓佚拍胸脯保证,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模样。
他炯亮有神的双眸,定定地望着白靖萦,企图将她电得神魂颠倒。
他认为此时的白靖萦是最脆弱的,而他得把握机会、乘虚而入。
“对了!表姐最近好不好?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白靖萦笑吟吟的问。
李亚晴是她的表姐,也是卓佚的老婆。
李亚晴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而去世,念旧的白寿安便将李亚晴带回家中扶养。
从小只要白靖萦有什么,李亚晴就有什么,白寿安从来不因李亚睛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就偏心,在李亚晴与卓佚结婚搬出去之前,她的生活一直不虞匮乏。
卓佚不想让话题绕到自己老婆身上,他立即转移话题:“比起亚晴,我比较担心你的身子,头还会不会疼?”
“已经不会了。”白靖萦堆起笑容,与卓佚保持距离。
“真的?”
三年前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靖萦的出现就像一颗原子弹般,带给众人无比的震撼与惶恐;就在众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亡之际,她却好端端的站在大家的面前,并且全身湿答答、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就是白寿安,他抱着靖萦痛哭失声,感谢上帝把她完好如初的还给他。
但是自从那一天起,靖萦每隔几天就会头痛,而且那种感觉像是千万只蚂蚁钻过脑袋一般,令她难受不已。
虽然白寿安找来了许多名医,却仍然无法将她医治好,但说也奇怪,她头痛的毛病,竟然就这样神奇的消失了。
这一年多以来,她似乎不再发病,而且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或许病痛真的已经远离她。
“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说也奇怪,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然绑架了你,还打算撕票?”卓佚含笑的脸,一瞬间变得冷厉。
“或许是对方看我不顺眼吧!”白靖萦咧嘴一笑,笑容中有些无奈,却没有不安。
六年前因为父亲的财富,不肖之徒找上了她,他们不只想向她父亲勒索钱财,那些没了良心的绑匪,竟然还想劫色。
她被绑到山上的一栋小木屋里,那是一个就算她呼天抢地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地方,她不敢奢求有人会从那里经过,并且出手救她。
所以她一直强迫自己镇定,不能慌了手脚,岂料那两个绑匪竟觊觎她的美色,打算先奸杀她再灭尸。
当时她拼命的抗拒,不让绑匪得逞,她拼了命的避开禄山之爪,当她以为自己难逃此劫之际,终于让她找到一线生机……
她使出浑身解数逃出小木屋,在陌生的山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她不断的跌倒、不断的爬起来,提醒自己不能倒下去,一旦倒下去就是永无止境的痛苦。
但是绑匪仍不放过她,他们仍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甚至还对着她的脚与胸口连开了两枪;落入山崖后,她只记得自己虚弱的身体直往下坠,当头撞到一颗大石头后,她陷入一片黑暗中……
三年前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一恢复记忆,她便立即返家,当她见到年迈的父亲时,她的心疼难以言喻。
随着时间过去,她对那段被绑架的记忆,并没有多大的恐慌与害怕;相反的,令她忘不了的是失去记忆的那三年,那段过去如影随形地时时鞭笞她的心,令她彷徨、痛苦,没有勇气去承受……
如今的她,就像一个懦弱的逃兵,只能徘徊在十字路口上……
“这种事或许还会发生,若不是你坚持不找个保镖,我跟爸爸也不会成天提心吊胆,担心你的安危。”
这不是他的肺腑之言,事实上他巴不得白靖萦能永远地消失在他面前,这样就不会有人和他争夺安枫企业。
虽然他与靖萦、亚睛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但野心勃勃的他只想拥有自己的事业,女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对自己有利的人,他懂得利用出色的外表去引诱对方;就像当年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靖萦迷得晕头转向,两人从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变成男女朋友,乐见其成的白寿安并没有阻止他们。
就在他决定要按照计划跟靖萦结婚之际,靖萦却被绑架了,靖萦的消失,令他十分错愕,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竟在转眼间消失了!但错愕之余他很快地将脑筋动到亚晴身上,因为白寿安竟在痛失爱女之际,主动让亚晴接触公司的业务。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那只老狐狸根本不相信他!
白寿安一直不肯将大权交到他的手上,这让他极为不满与不安,为了不让公司落入他人手中,他只有再度使出美男计,对亚晴频频示好,没多久亚晴便臣服于他的西装裤下,成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花了两年的时间,他终于得到白寿安的首肯,娶了亚晴,白寿安也豪爽的买了一栋别墅当作结婚礼物送给他们。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将亚晴娶进门的同时,消失了整整三年的靖萦却突然出现了。
这一切就像是老天爷在跟他作对一般,唾手可得的名利竟然再度离他而去,他怨恨白寿安的老奸巨猾,更气自己走错这一步棋。
白靖萦的平安归来,让他加深了对白寿安的怨恨,他告诉自己区区一个白靖萦不足为患,总有一天安枫企业一定会落入他的手里,届时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保镖只会限制我的行动,我可不想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失去自由。”然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她不再是六年前那个脆弱无助的白靖萦,经过“那个人”三年的训练,她的身手不是一般人可以偷袭得了的;只是回到家后,她将自己的改变隐藏得很好,因为她不想再记起那段痛苦的过去。
“要自由也要安全啊!”
“这阵子为了公司的事,我忙得分身乏术,改天有空,我会去找亚晴叙旧,好让自己喘口气。”
生命对她而言,早已失去价值,她活着只是想给父亲一个安慰,其实她美丽的躯壳下是一颗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心。
若不是因为体恤年迈的父亲,她早就负荷不了这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试问一个心碎的女人,怎会有生存的念头呢?
现在的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能勉强的活在天地之间,过着无心的日子……
☆☆☆
潘罄影慌慌张张的跑进董事长办公室,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慌乱与惶恐,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的白靖萦黛眉紧拧。
“你怎么了?”
“靖萦,不、不好了!”潘罄影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白靖萦讶然地想: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竟让罄影如此慌张,平日就算有天大的事,这女人仍能气定神闲,何曾这般狼狈过?
“你慢慢讲,别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教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公司都快易主了,我能不急吗?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人为什么要大量收购公司的股票?天啊!我快急死了。”潘罄影焦虑的走来走去。
白靖萦深吸口气,面对如此焦躁的潘罄影,她很难冷静的去思索她的话,不过她仍掌握住一个重点。
“有人在收购公司的股票!”
“没错!所以我很紧张,那个男人真是可恶,我们公司已经岌岌可危了,他竟然还想以这种卑鄙的手段入主安枫……
潘罄影一开口就说个没停,但沉稳的白靖萦却打断了她的话。
看来,危机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失去冷静以及思考能力,罄影的话没头没脑的,她根本听不出重点。
“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谁?”她直接切入重点。
“炅尧集团的段浪尧。”
“段浪尧?”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白靖萦轻蹙黛眉。“他收购我们公司的股票,动机为何?”
安枫企业的股票已经持续跌停板好几天了,她正想力挽狂澜、重振雄风,没想到已经有集团对安枫企业起了歹念,而这个集团正是她一直敬而远之、不敢接触的炅尧集团。
“没错!他放出风声说安枫企业已是他的囊中物,现在商场上的人都说他才是咱们公司下一任的董事长,而不是卓佚。”
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就连她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一得知此事便立刻赶来警告靖萦。
“他已收购多少股份?”
“这……听说已经有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落入他的手中。”
那些墙头草一听到炅尧集团介入,全都乖乖地让出股份,没有任何人敢跟这么大的集团作对。
“这么多!”白靖萦拧紧眉头。
“除了你之外,现在就只剩卓佚手中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没被买走。”
一听,白靖萦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也和缓了不少。
她知道卓佚根本不会把股禀卖给段浪尧,比起她手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段浪尧还无法入主她的公司。
但她猜不透的是,他这么做的居心何在?
莫非,段浪尧已经知道她就是当年的舒舞臻?
不!不可能的!
这几年就算商场上绘声绘影的在散播她的谣言,但是她一直不让自己在媒体上曝光,只因为她在躲“一段记忆”、“一个人”。
她认为那个人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她白靖萦就是昔日的舒舞臻,所以她才会放心的接下父亲的事业。
只是,她似乎太天真了,段浪尧的举动着实令人难解。
“怎么办?若董事长康复后知道公司即将易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潘罄影不安地道。
董事长若是再受刺激,或许就回天乏术了;因此这段期间,靖萦宁愿咬牙独撑大局,也不轻易落下一滴眼泪。
她的坚强不是那些爱玩、骄纵的千金大小姐所能拥有的。
“放心好了,卓大哥绝对不会将他手中的股份卖给炅尧集团。”所以罄影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确定?”她信不过卓佚的为人,只有傻傻的靖萦才会相信卓佚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君子。
“我这么说好了,你不是一直认为卓大哥想利用公司发展他的野心吗?就算他不是你想的那种野心勃勃的人,而是一个肯为公司、父亲着想的好人,那么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股票。”
白靖萦的话令潘罄影安心不少。
“你是说……我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
“没错!你放心好了,公司在我手里一天,我就不会让爸爸失望,我绝对要撑到最后,让所有的人对我刮目相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但为了不让罄影担心,她不得不这么说。
“但是你想想,段浪尧已经是公司的大股东,他一定会干预你的决策,我可不像你这么乐观。”
据说,炅尧集团的高级干部全是黑道份子,若是让这样子的人入主安枫,那安枫岂不成了炅尧集团的犯罪工具?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或许炅尧集团的介入,对公司来说会是一个转机。“现在这个情况,虽然她也很担心,但她不能在罄影的面前表现出来。
她不想让罄影担心,公司的事让她一个人来烦恼就好了。
傍了潘罄影一个甜美的笑容后,她立即嚷着肚子饿,拜托潘罄影去替她买午餐。
潘罄影前脚才踏出她的办公室,她甜美的笑容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段浪尧的举动,究竟会为安枫带来危机还是转机?
他是那个人的弟弟,三年前她离开那个人后,她知道他已彻底悔悟且认祖归宗了,这样的情况是她乐于看见的,毕竟当初离开他时,那是令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事。
这三年来,她不是没有他的消息,只是碍于目前的身份,就算她非常思念他,她也无法去见他;因为三年前那个错误的夜晚,已造成她终生的遗憾,她无法想像两人再见面时,会有多么尴尬……
他会如何看待她?
她一直存着鸵鸟心态,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想念他如刀镌般的冷酷面孔,没有一分一秒可以将他驱离自己的心。
他是她此生的最痛与最爱!
或许这辈子,她只能靠着思念他而活……
多可笑啊!没想到自绑匪手中逃月兑的她,在以为重获自由之际,却掉入了更令她无法自拔的心灵束缚。
她孤寂的心,始终无法找到更好的寄托。
失去记忆的那三年,是她最难忘的三年,虽然他的冷酷与无情一再地鞭笞她的心,但她就是无法忘掉那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他的伤痛像一张无法剪破的情网,一直将她困在其中,无法挣月兑,她只有不停的受困与挣扎;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她作茧自缚……
☆☆☆
“靖萦!不好了!”
像是天塌下来一般,潘罄影完全不顾形象,莽莽撞撞地闯入白靖萦的办公室。
她气喘吁吁的来到白靖萦的面前。
“罄影,又怎么了?”一夜未睡的她,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却无损她的美丽。
今天她穿了一件银色的套装,黑亮的秀发挽成一个髻盘在脑后,露出美丽的颈子,淡淡的腮红,衬托出她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肌肤。
为了段浪尧与段炅尧这两兄弟,她失眠了一整夜,想来想去就是无法猜透段浪尧成为安枫股东的用意。
“段浪尧来了!”她像遇到外星人一般,瞠大一双美目。
没想到才过了一天而已,事情的变化竟如此大,昨天靖萦还叫她别担心,但是今天一踏入公司,她所面对的却是这般局面。
她们都看错卓佚了!
“既然段浪尧已是公司的大股东,他来公司走走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罄影的神经最近因为公司的事而绷得比较紧,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她便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般无法冷静。
“靖萦!你猜错了,卓佚竟把他手中持有的股份全卖给段浪尧;段浪尧现在已经大摇大摆的入主公司,他正在会议室等你!”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一夜未睡,她的头更痛了,仿若有千万只蚂蚁正在啃咬她的脑神经。
她千想万想就是想不到,卓佚竟会将手中的股份卖给段浪尧,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她再怎么不能接受,也无法漠视安枫易主的事实,那可是她父毕生的心血,她必须坚强地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白靖萦忍住头痛、打起精神,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就算输了,她也要抬头挺胸的走出去。
“靖萦,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加油!我永远在你身边。”她知道靖萦绝对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打击。
“谢谢你。”
白靖萦将手搭在潘罄影的肩上,二人借由目光交会,传递无声的安慰。
白靖萦强颜欢笑,给了潘罄影一个微笑后,才慢慢的往会议室走去。
一路上,她知道她是所有职员目光的焦点;冷漠、嘲笑、不安,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她如何处理这样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