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五章

回到顾家,看望过已复原得七七八八的冬姨,他忍不住问卢太:

“家杰回来了吗?”

传宗有种莫名的不安,刚才看见那纠缠着被大汉推进汽车的人是否家杰?

希仁召他去书房聊天。希仁看来很疲乏,那种倦意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来自深心。

“顾先生——你不舒服?”他冲口而出。

“没有。”希仁抚弄眉心,“有一件事我到现在才弄明白。”

传宗望着他,从他眼里看到悲哀,看到遗憾,看到惋惜。

“我明白你为甚幺要离开顾氏。”他说。

传宗瞪堂结舌。

“我让会计师覆查公司里所有数簿账目,包括你和家杰的。”希仁轻轻摇头,

“很委屈你,传宗。”

传宗心头发热,眼泪忍不住往上涌。希仁完全明白情理,完全不怪责他,他觉得以前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委屈一点也值得。

“你不想出卖家杰,却又不想骗我。”希仁竟然真正了解一切,“走,是你唯一的路。”

“顾先生!”

“我明白你的心情,完全明白。只是你离开到现在仍是我最大的遗憾。”

传宗相当激动,他不知道该说甚幺,有甚幺比希仁的谅解、了解更好,更重要?

“传宗,你的个性太像我,我遗憾的是:你为甚幺不是我的儿子?”

“我——我——”泪水已冲上眼眶,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控制。

“回来,回来帮我。”希仁提出要求,“你知道,家杰另有发展,下午他已递上辞职信。”

“自己儿子不帮我也没办法,他嫌我太保守,阻挡了他的发展。”希仁唏嘘,

“让他在外面碰碰钉,撞疼撞伤了便会回来。传宗,目前我极需要你。”

安澜街口几个大汉和家杰纠缠的镜头掠过眼前,他无法再令自己沉默下去。

“晚餐时,我碰到家杰,他似被人推进一辆汽车带走。”

希仁紧紧的皱着眉心,想了一会。

“可能是他的猪朋拘友。”他摇摇头,“他做生意的意念、手法跟我不同,却不致于与非法分子拉上关系。”

“也许我看错。”传宗说。他已后悔说出令老人家担心的话。“家杰——是否另有住处?我是说他并不常回来。”

“是。他与一位女明星同居。”希仁淡淡的,“我请人查出来的。”

“有电话吗?可否试试看他在不在家?”

希仁沉默的找出一张纸,交给传宗。

传宗照上面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却没人接听。

长长的铃声单调得令人深感不安。

“怎样?”希仁坐直了身体。

传宗照实回答。

希仁非常沉得住气,他说:

“不要自己吓自己,明天再试。反正他夜游的节目多的是。”

传宗将离开书房,希仁再加强语气说:

“回来帮我,传宗。”

这彷佛是道金牌,是命令,他有不能抗拒的感觉。但——就这样回顾氏?怎样对振东集团的人交待。

半夜睡不稳,却又有相类似的梦境,梦见似是而非的黑影飘然进房,隐入墙里。

连续发着相同的梦,这代表甚幺?

在振东上班,心却挂念顾氏,想着希仁要他回去帮忙的事,心绪一直不宁,直到下午接到希仁的电话。

“请立刻来,发生意外。”

传宗来不及问:是否家杰出事,电话已收线,他只能请假,立刻赶过去。

希仁的办公室里坐着两个陌生人,经希仁介绍,原来是便装警探。

“有勒索电话来,要一亿,他们已有家杰在手。”希仁深锁眉头。

“你和顾家杰曾是同事,又曾同赴外国谈生意,是好拍挡,我们想请你提供一点顾家杰在外面活动的情形,譬如朋友。”

“我并不认识他任何朋友。”传宗答。

“请仔细想一想,回想以往每一个跟他在一起的细节,对救顾家杰很有帮助。”

传宗看希仁一眼。

希仁眼中充满了冀盼之色,父亲始终心疼儿子。

“实在是——私底下我对家杰的一切很陌生,除了工作,他从未介绍过他的朋友给我认识。”

“他曾要你调用顾氏的流动资金?”

“是。几次。他都依时归还。”

“今天顾老先生才发觉,顾家杰辞职前已挪用公款七千多万,并未归还。”

“我已离开顾氏多时。我很愿意帮忙,只是所知有限。”传示说,“他只告诉过我所做的生意比较冒险,有投机成分。”

两位便装警员互相看了一眼。

“请相信传宗的话。”希仁立刻说,“我对传宗的信任比对家杰更甚。”

“你们曾去纽约,结果谈的那单生意并没有成功。”

“是。被人夺了先机。”传宗电光火石的想起在酒店大堂电梯外碰到家杰的事。“生意谈不成并不代表甚幺。”

“我们只想请你讲事实,不需要意见。”其中一位便装警探说,“他那夜不曾返酒店?”

“顾老先生说你昨日曾目睹有人掳走顾家杰?”

传宗把昨日所见再说一遍。

“只是我站得远,不能确定是否顾家杰。”

“甚幺样式的汽车?”

“黑色。好象是平治。”传宗补充,“纯粹因为我好奇又怀疑,多看几眼。”

“肯定是?”

“肯定是。”传宗想一下再回答。

两位警探再问几个问题,便告辞而去。

“居然是真的。”传宗说。

“这孩子——该吃点苦头。”希仁仿佛又爱又恨,“不知天高地厚。”

“电话是怎幺回事?”

“陌生的男人,说他们已捉到家杰,要一亿港币交换。”

“没有原因?理由?”

“没有。还叫我不许报警。”

“怎能肯定家杰在他们手中?”

“他们放了一段家杰的录音。”希仁一边思索一边说,“勒索的那人并下凶神恶煞,颇斯文有礼,他限我们二十四小时回答,十天之内交款。”

“他们怎幺会找上家杰的?”传宗说,“城中更大的目标也不少。”

“我也这幺想,”希仁提高了声音,“那些人必然熟悉家杰的一切——所以警探怀疑他的朋友——啊!有法子。”

他匆匆找出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他立刻说:“我是顾希仁,请立刻来一赵。”然后转头向传宗解释,“替我查家杰私生活的私家侦探,他跟了家杰四十多天,必定清楚他来往的朋友。”

“要不要告诉警方?”

“迟一步,”希仁犹豫一下,“我们自己先弄清楚再说。”

他仿佛有甚幺顾忌。

“这件事最好别告诉顾太。”传宗突然想起,“我担心她受不了。”

希仁嘉许的点点头,传宗很周到。

“我也这幺想,曼宁身体不好。”希仁突然握住他的手,“传宗,还不肯回来帮我?”

传宗依稀看到他眼中泪光在闪,心灵大是震动,唯一的感觉是别让对方失望。

“我回来工作,只要你希望,我立刻回振东辞职。”他十分激动,一种从未有的感情在胸中激荡,他好象听到一个父亲的召唤。

“我需要你,尤其在这个时候。”希仁张开双手欢迎,

传宗迟疑一下,他有个想冲过去拥抱希仁的想法,却被自己抑制了,他感情内敛,羞于表达。

他只用力点点头。

回到振东,他立刻递上辞职信。原本他不好意思开口,公司的人都对他甚好,但希仁的召唤——他觉得必然粉身碎骨才能报知遇之恩。

振东的总经理在下班前见他。

“刚接到希仁的电话又看到你的辞职信,大家几十年老朋友当然放人,不过,传宗,振东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我们都喜欢你。”

于是在大家同意之下,第二天传宗已回到顾氏上班。重回旧地,表面上好象一切都没有改变…心理上,他已觉人事全非。

早上,希仁带同他一起回顾氏,由希仁亲自宣布传宗接替家杰的位置,当总经理。

大家都意外愕然,为甚幺不用自己儿子?这才传开家杰已辞职的沽息。

坐在家杰的办公室,传宗千头百绪不知该从哪里整理。秘书阿欣——就是家杰以前重用的那个,带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进来。

“江心月?她来做甚幺?”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江心月脸色不好,—丝笑容也没有。

“什幺事?我并不知道。”

“我今天重回顾氏上班,家杰已向顾老先生辞职,其它的事我不清楚。”

“家杰辞职?他疯了吗?这是他自己的公司,为什幺要辞职。”江心月叫起来。

“是。才多久呢?你已坐上家杰的位置。”她笑起来,“而家杰是个傻儿子,竟向自己的父亲辞职。”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江心月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

传宗找来阿欣,算是他的秘书了。

“下次有人要见我,请先通传,不能随便带人进来。”他说。

“但是江女七一直都不必通传,顾家杰先生随时见她,她是顾家的人。”阿欣说。

“我并非顾家的人。”传宗坚持。

阿欣意外的望着他一会,点头离去。

传宗有点烦,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心中很不愉快,他有个预感,他不能顺利工作。

江心月很针对他,认为他抢了家杰的位置。

接着又接到家仪的电话。

“我刚做完功课,快十二点就上床休息。”她愉快动人的声音,“妈妈告诉我你已回公司,太好了。”

“决定得很仓促,但我希望做得到。”

“绝对可以,我们全家欢迎你。”

“你认不认识家杰的朋友?”

“为甚幺?”她杲怔一下,“我从未见过他的朋友,他从不带朋友回家——为甚幺?”

“随便问问,没事。”

“嘉文好吗?我复活节回来,你一定要带我见她,我们一定相处得好。”

“我相信会。”传宗的心情开朗起来,他几乎忘了还有个阳光女孩顾家仪,

“一定会。”

“想请问一件事,妈妈最近是否身体不好,讲话时有气无力的。”

“没有,我每天见到她,她很好。”

“你为甚幺搬到我们家住?”

“冬姨身体下好——哎,我是说冬姨出了点意外,摔断了腿,我去陪她,暂时的。”

“怎幺会?家里——是不是有事?我发觉每个人讲话都怪怪的。”

“不要敏感,能有甚幺事呢?”传宗很难招架,他一直在说谎话,“相信我。”

“我相信你。”开朗的笑声又回来,“你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突然之间,传宗就觉得有了负担,有很大的压力,他已介入顾家的事太深,每个人对他都有指望,包括江心月的针对,他再回顾氏,是否错了?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从头到尾看一次会计师覆查的账目和数簿,的确是,家杰挪用了七千多万流动资金已超过一个月,甚幺生意梆得他那幺紧?那幺死?只有辞职离开才能解决问题?

他们父子之间难道全无商量的余地?若家杰开口,希仁会拒绝援手吗?希仁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照理说,平日区区几千万应该难不到家杰,他任何生意上的朋友都可周转。这七千多万只是冰山一角?

希仁的内线电话过来,他很紧张的说:

“对方又有电话来,我没有肯定答应,等待警方的布置。”

“警方答应妥协,付款?”

“他们希望我继续拖延,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确保家杰的安全。”

“对方威胁?”

“还算客气。”

办公室门被打开,怒容满面的江心月冲进来,阿欣欲阻无从,只无奈的站在一旁。

传宗匆匆收线,沉着脸面对江心月。

“我不认为还有甚幺事能帮你。”他说。

“家杰去了哪里?为甚幺瞒我?”江心月的紧张惶急不是装出来的。

“对不起,关于家杰的事最好间顾老先生,我完全不知情。”

“我已四十八小时找不到他,他并末离开香港,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面对江心月,他无端的烦躁起来,再没有比她更不讲理的女人。

“说谎。你一定知道。你们在干甚幺?逼他辞职又失踪,一定有内情。”

“内情只有顾老先生知道。”

“你比谁都阴险,目前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江心月突然变脸,“你用甚幺方法逼走家杰?你说,我——跟你决不罢休。”

传宗啼笑皆非,这女人一定疯了,怎幺无理取闹成如此这般?

“请安静,我在上班。”他不得不提出警告,“你该找有关的人,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的。”江心月的手指几乎指到他的鼻尖。“我不会放过你。”

“请别胡闹。”他不得不再提出警告,“你扰乱我工作,我可以叫警卫带你走。”

“你敢。”江心月悍然瞪着他,那眼光竟带有恨意。恨?怎幺生出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阿欣!,”传宗大声叫,“请带江女士出去。”

“我不走。你不讲出真相我不走。”她铁青着脸端坐着不动。“谁敢碰我一根汗毛?”

传宗做个手势,阿欣聪明的会意,转身离开,两分钟之后带来希仁。

希仁看见江心月后,脸色从来没有这幺难看过,他的声音又冷又严。

“你来做甚幺?谁说你可以随便闯上来?”希仁毫不客气地直斥她。

“哎!—大哥。”江心月脸上立刻挤出笑容,变得真快,“我是来看家杰的。”

“你可以到家里看家杰,不许再来公司,更不许骚扰传宗。”希仁瞪着江心月,绝对威严的说,“这不是让你捣乱的地方。”

“大哥,家杰他—”她委屈的。

“回家去,立刻。”希仁拂袖而去。

江心月呆在那儿,她没想到希仁完全不给她面子。她阴森的瞥了传宗一眼,又把视线转到阿欣身上,然后顿足怒愤含怨而去。

“吩咐警卫,下次别让她进来。”传宗透了一口气。

被江心月这幺莫名其妙的吵了两次,他的情绪无论如何也好下起来。

江心月对家杰的去留这幺紧张、这幺着急,她到底是为甚幺?

希仁去而复返。

“以前你认识江心月?”他怀疑的问。

“从未见过。”

“她——彷佛针对你。”希仁思索,“难道她知道家杰出事?”

“无法猜测。”传宗苦笑,“她今天已来过两次,目的何在我完全不明白。”

希仁想一想,转身叫:

“阿欣,进来。”

他摇摇头,问这个机伶的秘书。

“江心月常来找家杰?”

“是。”阿欣面对希仁有点胆怯,“江心月来时是不必通传的。”

“她来这里做甚幺?”

“她——”阿欣看传宗一眼,“她总是要钱,总经理每次都给她支票。”

“你经手的?”

“是——哎,是。”阿欣神色犹豫,“不过那都是总经理的私人户口。”

传宗突然想起家杰要他整理账目时常有不注明的支出,总是二十万、三十万,他曾经以为是给女明星的。

“你负责管理家杰的私人账目?”希仁问。

“是——”阿欣的脸色越来越坏,“不过有一段时候全是殷先生管的。”

“传宗,你也经手?”希仁意外。

“我替他整理过一些数簿。”传宗坦然,“是家杰的私下要求。”

希仁皱着眉,思索了一会。

“随我回办公室。”他领先出去。

传宗完全不担心,他从未做过亏心事。

转身离开之际,他看见阿欣脸上有一丝奇怪的笑容。

阿欣为甚幺笑?

“告诉我,你还为家杰做了些甚幺?”希仁在他的办公室问。

“除了你知道的,再没有其它。”传宗说,“他的私人账目很乱,要很费精神才理妥。”

“有甚幺来往不明的数目?”

“只有江心月的一笔没有注明。”

“奇怪,家杰为甚幺要常常给她钱。”希仁喃喃自语。

“是她带大家杰,可能有特别的感情。”

警方有电话来,要希仁答应付款,也要他讨价还价做得更真实点。

“已有头绪?”希仁很紧张。

“希望有妤消息。”对方只这幺说。

希仁思索一会,摇摇头。

“我始终觉得有点奇怪。”希仁说,“这绑架案似乎太不凶狠,没有穷凶极恶。”

“但是他们要一亿。”

“不。是态度上的。”希仁又摇头,“他们好象知道我必定会付钱,甚至没有威胁我。”

“这并不代表甚幺。”传宗呆怔一下,“一开始你就没有拒绝他们。”

“如果我屈服,今夜他们会说付款的方法。”希仁透了一口气,很累的样子。

“家杰辞职,绑架案发生,会下会有关连?”

“我们完全不知道怎幺回事,不能胡乱猜测。”传宗回忆着在安澜街口发生的情形,彷佛——是,仿佛家杰并没有激烈的反抗或挣扎,这是否有点奇怪?

他不敢讲出来。

“晚上会有便装警探在我们家,他们说在四周也布置了人,但愿能成功。”希仁叹息,“家杰受了这次教训,不知会不会有改变?”

晚餐后,传宗正陪冬姨看电视,有人叩门进来,是警探表示要和他谈话。

冬姨露出紧张的神情,传宗轻拍她背脊以示安慰。

“我很快会回来。”

警探在小客厅里坐下。

“你以甚幺身分住在这儿?”他问。

传宗呆了,一时间答不出话。他是以甚幺身分?顾家的职员?冬姨的亲戚?或顾氏夫妇的朋友?这些仿佛都是但又像不贴切。

“冬姨出意外,我来陪她。”他只奸这幺说。

“我们查过你和冬姨的关系。”警探态度友善,不至令他难堪,“请原谅,我们不能错失每一个线索。”

“我明白。可以帮助的事我都愿做。”

“你对冬姨的意外有甚幺意见?”

“没有。”他犹豫一下,“有时下意识的会想,这——可能不是意外。”

警探望着他一会,没有再问下去。

“我们发觉你一进顾氏公司就受重用,和顾氏父子关系又密切,尤其是顾家杰。你们以前是朋友?”

“不——如果我说缘分,你信不信?”

警探一笑置之,没表示可否。

“我知道你不会是绑匪,但你这人突然加入顾氏圈子,的确有理由令人产生怀疑的。”这的确也是事实。

“我曾离开,最近才回来。”

“甚幺原因离开后又回来?”

“我不想陷入太深。”

“你发现公司里有不妥?”

“只因为我和顾家杰工作方式不同。

“你知道顾家杰要辞职,所以回来?”警探的问题很尖锐。

“他辞职后顾老先生找我回来。”传宗吸一口气,“我说报答知遇之恩,会不会很老土。”

警探轻轻摇摇头。

“你和顾家仪有甚幺关系?”

“朋友,单纯的朋友,”传宗心生警惕,警方对他的调查很详细。“我曾为她补习数学。”

“你两次去美国探望她。”

“是。顾太太要求去的,”他坦然,“我本身有未婚妻,顾氏夫妇、家仪都知道。”

“李嘉文。”

“你们甚幺都知道。”他忍不住笑。

“我们甚至查过保良局。”

“原来我有这幺大的嫌疑。”

“你出现在顾氏公司、顾氏家庭就好象一个早经安排的计划。”

“若说早经安排,不如说命运,是上帝安排了我的命运,命运安排我如此。”

“人世间就是有些真实的事,偶然巧合得比小说、电影情节更令人怀疑。”

“我还有嫌疑?”

“道理上你有嫌疑,可是我本人相信你。”警探笑起来,“你有一种令人相信,觉得你是真诚的好人本质。”警探收起笑容,突然说:

“我看过冬姨的整个案件,我也怀疑不是意外。”

“有可疑对象吗?”传宗急间。

“就是找不到对象才束手无策。”警探说,“这案件非常古怪。”

“你会继续调查?”

“还没有结案。”警探站起来。“谢谢你的合作,对我们很有用。”

回到冬姨卧室,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放心,他们循例问问,只是普通问题。”传宗自动说。

冬姨做了连串手语。

“江心月?你怎幺知道她去麻烦我?顾太太告诉你的?”他意外。

冬姨默不作声,眼色更是深沉。

“你和她——到底有甚幺关系?”他问。

冬姨把手缓缓放在他双手上面,摇摇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冬姨,你为甚幺哭?江心月有甚幺事?她欺负你?”他叫起来。

冬姨咬着唇,抹干眼泪,又轻轻摇头。

“一定是,是她害你,对不对?”

冬姨的头摇的更坚决,她用手语表示:

“家杰出意外了?”

“是,被绑架,要赎金一亿。”

冬姨紧紧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但放在传宗手上的手却是冰冷。

“江心月就是为这事来找我。”

冬姨用手语表示:“为什幺找你?完全不关你的事,对不对?”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我目击这件绑架案。”

于是传宗把所有的事从头讲一次,包括替家杰作帐簿,发现家杰私下给江心月很多钱。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幺。

然后,他突然做了连串手语,快而复杂,习惯看她手语的传宗也不明白。

“你说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问,“什幺?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诉我什幺?慢慢说,别急——”

冬姨鼻尖已渗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语更是不清楚。传宗握住她双手,诚心诚意的说:

“不必着急,我总会懂的,你慢慢说。”

冬姨涨红了脸,长长透了一口气,停止动作。

“明天再说。”他吻她面颊,“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会解决,你先休息。”

她点点头,顺从的躺下去。传宗替她熄灯,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泪再次涌上来。

传宗这夜睡得极下安宁,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梦。梦中有黑影飘来飘去,屋子里的气温逐渐升高,他感到难耐的燥热,喉咙极干,好象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动弹,就躺在这儿永远不再起来:睡着了也许清凉些,舒适些——不不,他看见冬姨的影子远远的蹒跚而来,她的腿伤还没好,她也被晒得无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声,整个人清醒过来。

窗外阳光普照,床畔站着焦急又不安的希仁夫妇,管家卢太,还有医生护士——他看看自己,汗水竞已湿透全身。

“怎幺同事?”他沙哑着声音。

希仁和曼宁对望一眼,他说:

“今早预备跟你一起去公司,你没起床,叫人来看你,你却满身大汗的昏迷着,我们也不知道发生甚幺事,只好请医生来。”

“我昏迷不醒?”

希仁和医生一同点头,医生说:

“检查之后并不知道原因。”

“我——只觉得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像火烧般的燥热——是病吗?”

“最好去医院再详细检查一次,”医生推推眼镜。“这里仪器有限。”

“我并没有病。”传宗说。

“去吧!听医生的话,”曼宁轻拍他肩,传宗看见她面有忧色。“多检查一次我才放心。”

就为了曼宁的“放心”,他在医院住了两天,作全身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病,所有器官都健康。

他的突然昏迷是没有原因的。

晚上,他仍然陪着冬姨看电视。

冬姨望着他好久,犹豫着甚幺似的。

“一你有话要告诉我?”他问。

“已经逼到你身边了。”她表示着。

“谁逼到我身边?甚幺事?”

冬姨摇头,然后做一个狠狈的表情连着手语,那意思令传宗吓了一跳。

“你说甚幺?不放过谁?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到底说甚幺人?”

她做出“很快你会知道”的动作。

“是不是有事一直瞒着我?”他问。

她点点头,极有耐性的慢慢用手表示着“时候还没到,我要证明一些事,你要有心理预备,事情非你所能想象。”

“真是猜哑谜。”他笑,“根本是顾家的事,我不必想象。”

她又问:

“家杰的事怎幺了?”

“只等对方提出付款方法。”他摇头,“我觉得最近发生太多事,我们搬回家,好不好?”

她问:

“你会离开顾氏公司?”

“家杰平安回来后,我便打算离开,我不想再夹在他们父子之间。”

冬姨考虑一会,终于点点头同意。

这令传宗开心点。他们根本不用陷在这些烦脑中,离开顾家,就会没事了吧?

下班后,他约嘉文见面。他知道这两天希仁很紧张,需要他在身边,所以送嘉文回家后,他就立刻赶回顾家大宅。

有微小的感觉告诉他,有人在背后跟踪他。他看不见人,看不见车,但感觉却是真真实实的。

心生警惕。

又想起冬姨说的“已经逼到身边”的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他这样背景、环境及所有的一切都单纯的人,难道背后也有阴谋,有故事?

“小心一点,你印堂晦暗。”嘉文取笑。

他从来不相信命运,但这次似乎是命运在捉弄他。

一直回到顾家大屋,那被跟踪,被监视的感觉才消失。

一进门,希仁就告诉他,已减低至六千万成交,对方已说明付款方法。

“要汇到瑞士银行的一个户口。”

好象小说电影篇段,是不是?传宗没有讲出来,始终觉得这次绑架案很怪异。

“人呢?甚幺时候放?”

“收到钱才放人,”希仁说,“限三天内汇款,到时他们会通知到哪儿接真的——付款?”

“警方到现在还没有线索,家杰好象在香港消失了一样,我只有一个儿子,钱对我来说不算甚幺。”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

“是。我预备明天付款,怕夜长梦多。”

避家卢太静悄悄的走进来。

“夫人请先生上楼。”她说,“夫人觉得不大舒服。”

“嗯,我立刻上楼。”他挥挥手。

卢太又静悄悄的退出。

她是个绝对称职的好管家,除了把家务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外,她从不打扰任何人,就连走路也轻手轻脚,仿佛不存在似的。

她极有教养。

“曼宁老毛病又发了,她心脏一直下好。”希仁摇摇头,径自上楼。

第二天,希仁没回公司,一定是处理家杰的事。传宗人在公司但心不在焉,老想着这几天发生的连串事故。(那警探曾对他说:“你出现在顾氏公司,顾氏家庭好象是一个早经安排的计划。”或者是旁观者的看法。)他觉得一切皆是偶然,偶然在事件中担任了个小角色。

阿欣面有难色的望着他半晌。

“江心月女士电话,她说有极重要的事,非亲自告诉你不可。”

厌恶感由心底发出。

他从来没有这幺讨厌一个人,尤其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然这江心月——他深深吸一口气。

“接进来。:他说。

“殷传宗,你不肯讲的事我已完全知道。”一副胜利者的口吻,“家杰被绑票,大哥已准备付钱,是不是?”

“我能为你做些甚幺?”他沉住气。

“甚幺都不用做,最好你离我们远远的,所有的事都是你弄出来的。”

“这是你的误会,我不想再解释。”

“你从那里来,就返回那里,你再搞事,我死也不放过你。”

“你我之间有“死”这幺严重的仇恨。”

“不是仇恨,总之——有我就没有你。”她恨恨的说。

“你这幺憎我,总有一个原因。”

“原因是——”电话筒里,她狠狠的哼了一声,“你我天生是死敌,就是这样。”

“以前我们素不相识,何来是死敌?”

“你不要问那幺多,总之——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她似乎在咬牙切齿,“家杰能平安回来是你的造化,否则——我要你有最恶劣的下场。”

“你仿佛比顾氏夫妇更紧张。”

“家杰是我带大的,我视他如子,曼宁跟他也未必有我们之间的那种感情。”

“所以你可以从他手上得到大笔的钱。”传宗故意这幺说。

电话里一阵沉默,然后从牙缝里逼出像刀锋般的声音。

“你——还知道甚幺?卑鄙。”

“甚幺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不再打扰我,可以远离我,我将万分感谢。”

“你仍然要占着家杰的位置?”

“你不需要知道。”他先收线。

他无法禁止自己想下去,江心月恨他到如此地步,必然有个中的原因,绝对不只是他抢了家杰位置的关系,那原因一定严重得很,只是——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和顾家——他和顾家又有甚幺关系呢?

冬姨的脸孔浮上心头。冬姨那边也是个谜,这两个好象有深仇大恨的女人拉扯着他掉进一个大纲里,缠得他梦里也翻不了身。

下午,希仁匆忙的出现在公司,紧张的拉着传宗在办公室一角低语。

“请替我明天去东京一趟,我接到对方电话,他们在东京交人。”一他说。

“日本?”传宗愕然,“警方难道查不出家杰出境的记录?”

“对方极了解我们的一切,说如果我不能去,就要你代我去。”

“对方知道我?”

“他们一定策划很久,把我们的底子模得一清二楚。我已叫人替你买好机票。”

“好。我去。”传宗爽快答应。

“非常感谢。现在我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你。”希仁叹息,“我甚至怀疑公司里有内奸,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传宗下意识的望望玻璃内外,只见秘书阿欣在接电话。内奸?

阿欣放下电话匆匆奔进来。

“顾先生,有位不肯透露自己姓名的人找你。”

希仁接过电话,“喂”了一声,脸色就沉下来。

“你们在玩游戏吗?我汇到瑞士银行的是真金白银,希望你们讲信用。”他说。

电话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甚幺,希仁慢慢的放下电话。

“对方说——改在台湾放人。”

“这幺快就改变地方?”

“不知道他们玩甚幺把戏。”希仁恨恨的拍拍桌子。“我让人预备好台北机票,也许他们还会搞花样。”

“任何地方也没问题,只要他们真放人。”

直到第二天早晨都不再有电话来,顾家的一切也正常得很。传宗睡梦中再没有隐入墙壁的黑影,半夜也没有苦热如在沙漠的情形。他已整装待发。

早餐桌上,管家卢太送来电话,希仁接听,脸色又变得严肃。

“我们立刻就要出发,请你说清楚正确地点,不要再玩花样。”他咆哮起来。

对方说了一些话后,他惯然扔开电话。

“且有此理,完全没有诚意。他们说再过半小时才告诉我最后的地点。

“一大概是故布疑阵。”传宗沉思,“为甚幺要这幺做?拖延时间?”

只有猜测而没有答案。苦等半小时有如半世纪那幺长,

电话再来,卢太把电话筒交给传宗。

“对方指定你听。”她说。

传宗越来越下明白,对方想他越陷越深,最终跌落陷阱?他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最后通知。”电话里那人的声音的确冷但不够恨,不像亡命之徒。“听清楚了,殷传宗。澳门东方酒店x号房,你去柜?拿门匙,报上你的姓名,然后,你可以接走顾家杰。”

“我怎样才可以相信你?”传宗问。

“你只能相信。”对方冶笑,“这是赌博。钱,我们收了,你最好祈求我们真的放人。”

传宗二话不说,立刻坐飞翼船过澳门,在指定的地点顺利的找到半醒半醉,甚幺都不知道的家杰,以最快的速度带他回港,亲自把家杰交还给希仁和曼宁。

家杰依然半醒半醉,酒气熏天,不知是绑匪灌醉他或是他自己暍醉。家庭医生来了,替他打了针,让他好好休息。警方也来了,想取家杰口供,却没得到只字半语。

“明早我们再来,请别让顾家杰外出。”警方人员这幺说。

江心月更在第一时间赶到。

“家杰呢?大倌呢?让我看看他。”她流着泪要求。

“他已休息,明天才能见你。”希仁很不耐烦,江心月总是一厢情愿的不识好歹。

“到底是怎幺回事?”她问。

“等他醒来才知道。”曼宁说,“警方也在调查,我们不能随便说话。”

“不是回来了吗?警方还调查?”江心月问。

“警方希望破案,因为我们付了很多钱。”

“家杰——情形怎样?”

“烂醉如泥。”希仁皱眉,“这孩子,自小就没有好好管教。”

江心月不敢再出声,她知道希仁是在骂她,只好状似委屈的守在一边。直到深夜,楼上的家杰仍没有声息,她只好回家。

早晨,传宗正预备上班,管家卢太静悄悄地走进来,很斯文的微笑着。

“殷少爷,大少到现在仍未醒,不会有事吧?”她很关心。

“医生九点钟会到,不会有事。”

“在澳门,你有没有和对方碰面?”

“完全没有,找到家杰后,我立刻带他回来。”传宗笑,“也许他们在旁监视,我并不认得他们的样子。”

“你们都平安回来就还得神落了。”她说,“刚才老爷让我转告你别上班,希望你在家裹帮他应付警方人员。”

传宗相当意外,这不是希仁的性格,他应该愿意承担,可以面对一切的人。

“好。顾老先生呢?”

“回卧室了,他说有点累。”

“那幺我等着,医生或警方来了便请通知我。”

卢太转身离开,在门边转回头说:

“老爷和夫人最信任你,比对少爷更信任。”

传宗呆怔一下,这话——是否另有意义。

想一想,笑了。不要这幺敏感,不是人人都针对他的。

医生先来,替家杰检查一下。

“很好。中午就会醒来,别让他再往外跑,他需要休息。”

警方也来电,说中午以后他们会来。

传宗坐在有阳光直射的玻璃绿屋里,四周种满了各种生气勃勃的植物花草,非常清雅。

曼宁在不远的门边凝视他好久好久,他一点也没注意到,

她脸上的神情很特别,有喜有忧,又仿佛遗憾。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进来。

“你可知道你很像一个人。”她说。

“是你。”他立刻起身,想称呼她又不知道该叫甚幺才合适。阿姨、安悌、夫人仿佛都不对劲。“我像谁?”

“我也不知道。”曼宁摇头,“我想——你像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可是,我说不知道他是谁?”

“昨天卢太说你不舒服。”他不想再讲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很尴尬。

“心痛。”她叹息,“最近又有心痛,是老毛病,二十多年前生家杰时的毛病。”

是真痛?还是一种情绪上的病呢?他没有问。

“家杰还未醒?”

“有工人照顾他。”曼宁摇摇头,“家仪就回来了,她十号考完试,十一号便回来。”

“家仪能为这屋子带来阳光。”他冲口而出。

“知道吗?传宗,你也给我这感觉。”曼宁凝视他,“是我要求希仁请你回来,有你在公司,在这屋子里,我觉得安定踏实,你给我很大安全感。”

“我——并没有帮到甚幺。”他窘迫。

“真的,连希仁也有这感觉,你能给我们精神上的支持。”她诚心的。

“如果能帮助,我很乐意尽力。”

“不不,不是要你做甚幺,你在,已经很好,很好。”她说得很特别,

“我——只是个外人,冬姨的腿好了,我就会搬回自己的家,”他不能不这幺说。

非亲非故,长久住在顾家怎说得过去呢?

“我有个请求,傅宗。”曼宁露出热烈的眼神,“你没有父母,不如认我们做义父母,我们会当你亲生子般看待,真的。”

传宗吓了—大眺,这令他意外。同时,心底也涌上一阵热,一阵激动,一种类似亲情的温暖在向他呼召。

“我——我——”眼眶一热,再也讲不出话来。

“我不为难你,你自己慢慢考虑。”曼宁退后一步。“只是我的希望而已。”

千头万绪从心底涌出,父母、家、兄妹,亲情内天而降,这幺大的恩赐他一时还接受不来。自小便孤伶伶一个人挣扎长大的他,好象一下子得到全世界。

“我怕——没这幺大的福分。”热泪夺眶而出,他再也控制下了自己的情绪。

尤其是这要求出白曼宁口中,曼宁——他极敬爱又有着特别亲切感觉的人。

“传宗——”曼宁行前两步,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眼泪也是簌簌而下。背后有阵轻轻的咳嗽声,卢太已站在那儿。

“少爷醒了”她说。

“来,传宗,我们上楼看看。”曼宁握着传宗的手不放,他好象家杰更重要。

奔出玻璃屋,看见手持拐杖的冬姨站在那儿,眼中透出泪光。

“我就下来,家杰醒了。”她匆忙说。

家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带着一脸惊诧的神色。

“我——怎幺在家里?”他第一句话。

“你以为该在哪里?”曼宁沉下脸。

家杰苦苦的思索一会,颓然说:

“我想不起来。我不是被人——推上汽车吗?然后呢?”

“你被绑架了——昨天才赎出来。”传宗说,“你要努力回忆所有经过,警方快要来录口供。”

“为什幺?我又没犯法?”家杰跳起来,“到底怎幺回事?我甚幺都不知道。”

“住口。”希仁从门边走进来,卢太太跟在后面。“你该自问做了些甚幺坏事,惹来这件绑架案。”

家杰对希仁还是有些畏惧,果然安静下来。

“等警方问完口供,你到书房来见我。”说完便转身离去。

“爸——”家杰叫。

希仁并没有回头,大步离开。

立刻,一个人影从门边窜进来,扑向家杰。

“家杰,家杰,大倌,你终于平安回来。”江心月抱着家杰的手又哭又叫。

“没有你的消息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幺事。”

家杰眉心微蹙,轻轻摇动,想摆月兑她的纠缠,不果,最后只好由她。

“不要哭,月婶,我不是回来了吗?”家杰安抚着她,她表现得比曼宁这做妈妈的更紧张。

曼宁脸色一沉。

“谁通知她来的?”她不悦的问。

“她打电话来,我说的。”卢太轻言细语,极有教养。

曼宁没有指责卢太的不是,只拖着传宗转身离开。一边吩咐着:“让她回去,不要阻碍警方。”转头又对传宗说,“你帮忙应付警察。”声音却是柔和多了。

ClD不知是否也布下线眼,几分钟后就赶到。江心月被卢太说好说歹的安排在她房里,让警方的人单独和家杰倾谈。

当然传宗陪伴着家杰。

非常令人意外的是,家杰除了被推上汽车之外,真的甚幺也记不起,一问三不知,脾气还暴躁得很。警方问他是否记得捉他上车的人,他也是摇头说不。

几天以来,他一直是昏迷不醒的一直被人囚禁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你坐过飞机或船或任何交通工具没有?有没有离境?”CID似乎也问不出甚幺。

“我说过甚幺都不知道,一睁开眼,我就在自己的卧室中。”他叫。

“没有受过皮肉之苦?”

“不知道,看来没有。”家杰看看自己身体。

两个CID互看一眼,偕传宗一起离开。他们转到希仁的书房。

“暂时没有任何进展。”其中一位CID说,“但是,我们有个很大的怀疑。”

“怀疑甚幺?”

“暂时不能透露。”他说,“人既然平安回来,就请他多休息几天,不要出境,我们随时会找他问话。有进展时会再通知你们。”

“能有进展吗?”希仁问。

“希望有。毕竟你们付出一大笔钱。”

警探离开后,希仁、传宗相对无言。家杰虽平安回来,让他们不再担心他的安危,但是,他们都不觉得快乐,因为他们甚幺都不知道,对整件绑架案还是一头雾水,面对着一团谜。

下午,父子俩在书房密谈一个多小时,连传宗也不知道他们谈甚幺,只看见家杰杰悻然,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等了家杰大半天的江心月立刻迎上来,随他回到卧室。

晚餐桌上,家杰和江心月都出席,不知道为甚幺,气氛就是不好。

“听闻这阵子你一直住在我们家。”家杰望着传宗,用淡淡的语气问。

“是。为方便照顾冬姨的伤。”传宗说。

“为甚幺所有的事都发生在冬姨身上?你们没查明原因吗?家杰问。

“你最好先管自己的事。”希仁不客气的,“家里的事你不必多理。”

“家杰是善意——”江心月打圆场。

希仁瞪她一眼,她立刻不敢说下去,但那眼神——传宗吓了一跳,竟带着恨意。

“警方吩咐你不许外出,随时问话。”希仁对着家杰,“你好好的闭门思过。”

“这不是我的错,谁做生意都有成败——”

“成败是另一回事,私自挪用公款就是错!”希仁脸色坏极,“你还敢说话。”

“以后——我一定还你。”家杰很不服气。

“当然要还,钱是公司的,我们是上市公司,由得你自作主张吗?”希仁拍桌产。

“大倌,家杰,吃完饭你早点休息。”江心月不安的劝他,“不要惹爸爸生气。”

“不知道为甚幺会生出你这种儿子出来。”希仁瞪着家杰,“好高骛远,野心大,本领小,急功近利,想一步登天,又投机冒险,我看你啊,有人找你贩毒你大概也有胆子。”

曼宁轻轻拍着丈夫的手,希仁终于不再说话。为转变气氛,曼宁说:“我们已决定收传宗为义子,不只是上契,要正正式式成为家族的一员。”她心满意足的微笑着,“我们的家将有多一位生力军。”

江心月脸色大变,家杰也意外愕然。

“这——怎幺行?你们已有儿子。”她下意识的冲口而说,“家杰呢?难道不算?”

希仁和曼宁一起望着她,她自知失言,连忙改变笑脸,但极为勉强。

“我是说——哎,恭喜三位。”

饭后,江心月找到一个机会,在传宗身边低声说:

“你终于如愿以偿,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传宗真的不懂,她到底要纠缠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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