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览着巴黎的街道……我想喔我想,摆月兑那可恨的男人,我想。
在国际泛雅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中,苏紫莺看着窗外的街景,口中哼着自己改编来应景的心声,男人的脑袋不知道都怎么运转的,只要是女人就认为该归他们管吗?可恨的季尹诺,把梦渝当孩子训都已经惹人嫌了,居然连她这个邻居也列管。
那个姓季的真是不知死活,在气愤的同时,她的分析天赋还是发挥功用,姓季的会这么做,是因为那个姓宣的授权。
授权!这两个字说出来刺耳,写在纸上刺眼,宣靖涛有什么资格授权给季尹诺管她?套句“阿共”他们常用的学术用语,这是封建社会的思想遗毒。好好的封建一词被他们用得真不堪,但是这样不堪的用法,用在男人身上却是再适当不过的。
“男人等于不堪,等于低情绪智商、高肾上腺素行动物,这句话在文法上有没有语病?没有。”苏紫莺自问自答,接着又提出一个问题,“逻辑上有没有问题?”她的脑袋很快运转一遍,“也没有,那就是真理!梦渝——”
苏紫莺高兴地转过身来要向程梦渝宣告真理,不料却撞到了宣靖涛的怀中。
“这么热情的欢迎方式,我想我不会是那个妳想摆月兑的可恨男人了。”宣靖涛双手紧箍着她的纤腰,脸上的表情却不像他的话那么轻松。
苏紫莺推开他,“我正等着你来算帐,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授权给季尹诺好好看管我?我是你的东西吗?你只当我是东西一样看待吗?才新婚耶,我就成了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呀?”
苏紫莺劈哩啪拉地质问着,并尽量装得气愤不乎的样子,这叫先声夺人,不然会被叨念许久,宣靖涛别的本事她不知道,念经的功夫是一流的,一件事可以数落一整晚,用词绝不会重复。
宣靖涛宠爱地搂一下她,“别装了啦,原谅妳一次,下次不可以这样,一声不响就不见了,我当然会担心,跟尹诺道个歉,没事害他紧张半天。”
宣靖涛也是个聪明人,他这刁钻的小妻子是吃软不吃硬的,让她的良心教训自己,比直接说她有用。
“隔壁的,对不起,让你白白担心。”果然苏紫莺很大方地道了歉。
“好说。”季尹诺礼貌性地抬头看了她一下,马上低下头看着三张纸。
苏紫莺看了一下沙发上,季尹诺正板着脸检查程梦渝写的六字真言——凡事考虑安全。
“他居然罚梦渝写五百遍那六个字,真是幼稚,当梦渝是小学生似的,他有病,你得找精神科医师帮他看看。”苏紫莺不以为然地对宣靖涛说。
“尹诺这么做有他的道理,这叫强迫自我暗示,以后他就不必担心梦渝会做什么危害自己人身安全的事了。”宣靖涛还真佩服尹诺想得出这个方法呢。
“妳的手怎么了?字为什么会走样?”季尹诺看着第三张纸,俊眉愈锁愈紧。
“字写多了手酸。”程梦渝埋头认真写着这可笑的句子。若非为了证明她凡事以他为重的决心,才不会接受他这么幼稚的做法。
“以前妳一个晚上写三千遍『愿大哥哥早日出狱』几个字,就没见妳字会走样?”季尹诺怀疑地看着她的手。
早上一见她,就觉得她怪怪的,只是不知哪里怪,现在确定她的手有问题。
“以前功课多,写惯了,现在都是用计算机打字,很久没写那么多字了。”程梦渝仍是低着头边写边说。
季尹诺抬起她的脸,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程梦渝看着那深邃的眼,他心里有数了,于是坦然地说:“受伤了。”
“所以妳昨晚不让我开灯,今天出太阳妳有办法穿得住外套,妳非得要事事骗我才高兴?”他板着的脸比臭豆腐还臭。
“季,你这样不公平,这并不是骗你。”程梦渝解释道。
“那妳说妳受伤却不告诉我实情,不是骗我是什么?”
“是——”程梦渝看了紫莺一眼,一时辞穷了。
“季叔叔,梦渝妈妈只是不让你知道而已,这是瞒,不叫骗。”趴在办公室角落玩着拼图游戏的苏映帆,突然插进了一句话。
“谢谢你,帆帆。”季尹诺谢了小解说员,“靖涛,我失陪一下。”季尹诺认为有必要和梦渝说清楚,和靖涛告退后,“梦渝,妳到我办公室来。”说完,站起身,就往门口走。
“梦渝,妳不要去。”苏紫莺拦住好友,不高兴地对季尹诺说:“隔壁的,你太过分了,梦渝是个独立个体,是个自由人,你不可以这样对待她,不可以当她是个孩子一样地管。”
“紫莺,我认为有些事要顾及小孩子的感受,妳同意吗?”季尹诺乎静地问。
苏紫莺欲言又止,看了儿子一眼,他正忙着拼图,可恶、奸诈、卑鄙、阴险、狡猾……她只得在心里骂人。
就在季尹诺走到门口时,宣靖涛的秘书敲了门,叽哩咕噜地说了一串法文,只见季尹诺和宣靖涛的脸顿时都垮得很难看。
“请他们进来。”宣靖涛压下震惊,先以法语交代秘书,秘书出去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苏紫莺,发现她站姿有问题,以他曾是医生的底子看,是背部肌肉受伤会才站得这样。
不久两位警官随着秘书进来,其中一个是微胖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年轻人,几人寒暄了一会儿,程梦渝和苏紫莺一见那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个不妙的脸色。
中年警官拿出了两个奖牌,说明了来意。宣靖涛让苏紫莺和程梦渝上前接受奖牌,年轻的警官则负责拍照,最后警官又拿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给苏映帆,苏映帆很大方地接受了,他的法语才学没几句,大概只听得懂谢谢、勇敢之类的单字,也只会说谢谢。
“局长说妳很漂亮,身手又好,最难得的是有道德勇气。”季尹诺捺着性子替程梦渝和局长翻译着,每翻一句他的心脏就剧跳一次,“他问妳可不可以替他们的同事讲解一下,徒手搏击的技巧?据说妳昨天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制伏歹徒还抢了他的刀。”季尹诺得用全部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才能若无其事地翻译着。
客客气气地送走两位前来致谢的警官后,宣靖涛和季尹诺交换了个眼色,一致认为他们想做的事是儿童不宜的。
“帆帆,爸爸有事要和妈妈说,我请吉米叔叔带你去儿童乐园好吗?”宣靖涛抱起儿子说。
“喔,是不是为了刚才警察叔叔来的事要和妈妈沟通?爸爸你不要太凶,昨天妈妈和梦渝妈妈其实很害怕,只是看那个小弟弟和老婆婆很可怜,所以她们才勇敢地保护他们。”苏映帆说情道。
“好的,爸爸不会太凶,帆帆放心。”宣靖涛保证道。
“季叔叔你也是喔!对梦渝妈妈不要太凶。”苏映帆真是不放心。
季尹诺也点头向他保证,苏映帆得到两人的保证之后,松了口气,宣靖涛放下他,他也迅速收好拼图,到门口等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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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沟通守则项下的亲密对话原理,季尹诺把程梦渝带到他的办公室,锁上门,将所有电话转给秘书,完全地挪出时间跟空间。
“怎么回事?”季尹诺把程梦渝按在座位上。
“你不是知道了吗?”
“我要知道全部,为什么吉米去接妳会接不到?为什么妳们不坐出租车,要搭地铁和公车?为什么又会卷进社区的强盗案件中?”
“紫莺说让吉米接我们,等于是靖涛在帮我,你会不高兴;她说坐地铁和公车你才会感受到我的决心;我们到社区时,先向那位老婆婆问路,因为她会英文,就和我们聊了起来,那老人刚收到儿子汇来的钱,是她和孙子一个月的生活费,她们的经济有点困难,我们没走多久,就听见她在呼救,紫莺一下就跑过去了,我只好跟上前,我不是没有考虑安全性。”
“是啊,考虑过就可以徒手和歹徒抢刀子,抢过刀子还追着歹徒满街跑,妳在演动作片吗?”
“钱在他身上呀。”程梦渝理所当然地说。
“钱没有就算了,妳可以给那老人钱呀,为什么还要追,万一那歹徒有伙伴,怎么办?妳们两个大人顾着追坏人,万一帆帆走失了怎么办?”看她默不作声,他又说:“梦渝!妳到底都想些什么?聪明、理智、冷静的妳带着紫莺和帆帆去追捕强盗?妳知不知道那多危险?这里的歹徒不比台湾,他们可能有枪。”
“台湾这十几年来治安变差了,歹徒的枪比警察多,有时候不小心还会捡到枪。”程梦渝小声地说,他漂泊在外多年,对家乡有过度的期许了。
“程梦渝!妳知道我的重点,”季尹诺火大地警告着。
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她以前做的傻事不过就牵着车子在大太阳底下走,淋着雨在屋外坚持等他出来收下她送的生日礼物,追着垃圾车捡回他被小太保丢掉的笔记本之类,那都是小事,不会有多大的生命危险,现在却大胆到追捕高头大马的外国强盗。
“手给我。”季尹诺本想好好教训她的,但想到苏映帆的话,就板不起脸来。
程梦渝伸出左手,她早有心理准备了,第一次他看见姊姊抽烟的时候,第二天就在上学的路上等她,打她的手心训得害她迟到,在他眼中她永远是小妹妹。
“我不是要打妳。”季尹诺叹口气,拿起她的右手,掀了一下她的袖子,眉头纠成一团。
月兑下她的外套就看见她右手臂一片擦伤破皮,“嫌妳手臂太漂亮吗?再深一点会留下疤痕的,筋骨有没有怎么样?”
“没有。”他介意她的手臂留下疤痕?程梦渝心想那得买美容药膏来用才行。
“当时会怕吗?”他心疼地问着。
“嗯。”
季尹诺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下次别再这样了好不好,我受不了这种担心。”
程梦渝感动地流下泪,他不曾对她说过什么动人的情话,但是任何他说的话只要是有感情的,都令她心动不已,不可自拔地被他吸引已非一朝一夕,他的一点温存,就可以让她有勇气面对无数次他失望时的无情拒绝。
“不会有下次了,我说过会以你为重的,你放心,我什么都会听你的。”程梦渝保证。
那告诉我实情!季尹诺想这么说,却又不愿说出口,她只会说对不起,他又得失望地对她冷淡,此刻他只想紧紧地拥着她,感觉她的温暖,闻着她的发香,贴着她柔软的身躯。
“真的爱我吗?”他问得毫无把握。
“嗯!”她答得毫无疑问。
“为什么把戒指拿下?”他早注意到了,而且一直往心里面记。
“阿姨不准我戴,我爸妈也不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他们准妳爱我吗?”
“不准!”
“妳还是爱,不是吗?”为什么惟独把象霉两人婚姻的戒指拿下?他不曾拿下戒指,表面上要自己记住她给的伤害,下意识中却是保留两人的婚姻。
“在心中爱你不会伤到别人,戴戒指会伤人。”其实她拿下戒指是和父母交换条件的,她拿下戒指,他们放过他。
“不戴却伤我,想过没?这才是问题,在爱与不爱之间,妳不迟疑;但别人和我之间,妳选别人。我知道妳爱我,但得随时担心妳会离开,爱我就不要离开我。做得到吗?”他不要和她只有脆弱的关系。
“嗯。”她何尝舍得离开他。
“患难时跟我吃苦?”
“嗯。”这点她一定做得到。
“成功时与我分享。”
“嗯。”这更是她求之不得的。
“别人以我要胁妳时,不要因为救我而离开。”这是她父母每试必灵的方武。
程梦渝迟疑了一下,“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只在乎妳答不答应。”想得到的是她的承诺。
“我爱你,自然会在任何情况下都以你的福祉做考量。”只要能救他,她什么事都会做的,所以她不能答应。
季尹诺推开她,“难道妳不明白,我只需妳护卫我们的爱情吗?外面所有风风雨雨我都会挡,妳只要跟着我,守着我,再大的外力我都不会被击倒,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什么都不怕,但若是妳随时有理由要离开,我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程梦渝承诺道。
季尹诺叹了口气,试试看吧,也许运气够好,不会再有这方面的考验,会相安无事的。他决定既然放不下,就提一次看看,也许提得起的。
于是再度拥她入怀,恣意地怜爱温存着。十二年呵!忘了十二年忘不了,就沉沦吧,再一次地沉溺在她撒下的魔网!受伤了怎么办。受伤了就一个人认命地躲到山洞里舌忝舐伤口吧,从毫不考虑就带着她逃命那一刻起,就决定了得被她负累的,何必在乎多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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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莺察言观色了一个晚上,一等宣靖涛进房,就兴致高昂地问:“我隔壁的有没有跟你透露什么讯息?”
宣靖涛无奈地摇头,“怎么?嫌妳搅和得不够?”
“这什么措词?我从来都不惹是生非的。简直污蔑我的EQ跟IQ。”她不满。
宣靖涛揽着她坐到床边,“出馊主意避开吉米,提出苦肉计去搭地铁和公车,还有不顾一切去替人抢回支票,这些事是妳左脑想出来的,还是右脑想出来的?”
“什么意思?”苏紫莺困惑地看着他。
“评估妳的IQ出问题,还是EQ受损了。”
“不和你说了。”苏紫莺不高兴地爬上床,随手在床头拿本书。
宣靖涛跟着上床揽着她的肩要求道:“紫莺,答应我……”他顿了一下,想着策略。
苏紫莺抬头,看了他一眼,不侍他说完,闷闷地说:“你说要给我纯纯的爱,你说会先和我谈恋爱,等我准备好的。”
宣靖涛困惑了一下,他善解人意,会读人心事的聪明爱妻此刻在说什么?解读他的潜意识吗?
“答应我不可以再不声不响地离开我,答应我注意自身安全,答应我什么事都和我商量后再做。”
“前面两项可以,第三项不行。”苏紫莺认真地回答。
“好吧,那就前面两项。”虽然表面说得惋惜,但心里却高兴赚了一项。
策略奏效后他又柔情万千地问:“妳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妳受伤了?”
苏紫莺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不就好了,我说不说有什么差别?”
“妳说表示心里有我,不说表示见外。”差别在感到受重视的程度哩!
“我隔壁的也是这种心态吧?这什么心态?好幼稚。简直是小学生的二分法嘛!我去和梦渝说!”苏紫莺连忙拿开他的手,下床穿了拖鞋就跑出房门。
宣靖涛生了一肚子闷气了,蜜月才过一半,她就满脑子别的男人,隔壁的隔壁的,叫得多顺口,当初他可是被她没名没姓没称谓地对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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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后,苏紫莺直接打开程梦渝的房门,破坏了人家无声胜有声的感人气氛。
“对不起,我没打扰你们吧?”脸带歉意,通常她是不会这么粗心大意的。
“没有。”季尹诺大方地说,并将手由程梦渝的脸上移到她肩上。
“隔壁的,我想请梦渝帮我擦药,能不能跟你借一下梦渝?”
“当然,不过我想靖涛会希望有事找人帮忙时,妳的第一个人选是他,而不是找好朋友,妳们聊聊,梦渝留点事给靖涛做。”季尹诺替好友表达了男人的心声。
唉!女人必须不断地给予教育,才会了解男人,而且是学历和需要教育的程度成正比,学历愈高的女人需要更多的教育才会进入状况,季尹诺感慨良多地想。
季尹诺走后,苏紫莺马上拉着好友说:“我知道他什么心态了,不过你们的关系好象改善了。”
“不知道他想什么,但是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冷言相对就是了。”
“昨晚他睡这吗?”苏紫莺关心地问。
“隔壁,紫莺他始终保持着距离,友善温柔又疏远,只有偶尔失控时,才觉得他在乎我。”捉模不到他的心让程梦渝感到无措。
“我就是来跟妳说这个的,靖涛认为我主动把事情告诉他代表在乎他,不说代表见外,这是不是也是你们的问题所在?妳真的不能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吗?”
“嗯,紫莺我爱他,可以为他做任何改变、任何牺牲,可以没有自我,一切一切我都心甘情愿,那是我个人的事。可是妳想我可以为了爱牺牲家人吗?不可以的,我家人也爱我呀,纵然他们做法不对,但却出于对我的挚爱,我如果为了爱情而牺牲亲情,他们情何以堪?我可以反对他们做的事,可以为爱力争、为爱努力,但不能为爱伤害家人不是吗?”程梦渝说出了她的难处。
“其实我的家人和他之间的恩怨,还有我和他之间的爱是两回事,我爱他,会阻止家人伤害他,同样也不愿他伤害家人,但我不会阻止他讨回公道的。然而只要给了他答案,他会找我爸爸、妈妈、姊姊算帐,然后又是一场混乱,纠葛愈来愈深,于事无补呀,我需要的是足够的时间解开他们以前的结,他才一定可以要回公道不是吗?不然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她不认为一时的情绪发泄能解决什么问题:“所以我宁愿他把所有气都出在我身上,对我,至少他会留余地,等他不那么不平不那么恨了,再解我家人那边的心结。”她对一切已有了安排。
叹口气,程梦渝遗憾地说:“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地护着他,反而刺激我家人更是非伤他不可:现在我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了,我有把握可以做好的,就算不成,也防得了他再被伤害。”十二年来努力训练自己,为的就是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虽然知道不见得有再相逢的机会,但现在机会来了,她不甘心错过。
苏紫莺前思后想,考虑了种种变量后,点头说:“我认同妳的想法,问题是他脑袋转不过来就麻烦。”
“是啊,看他反反复覆地我也不忍。”明明很恨,却又假装若无其事,明明是爱却又冷冷相待,一个拥抱他得下好大决心,出言伤人他一定也不好过。
“男人的头脑真是不清楚,总看不见事情的里子,而盲目地执着面子。”苏紫莺抱怨道。
“嗯,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头脑不清楚,还自以为是女人的教师。”程梦渝想到季罚她做的事就可笑。
“男人最可怜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他们头脑不清楚。”苏紫莺叹口气,“而女人最可怜的则是知道男人这样还要嫁给他。”说完,发现自己无意间又悟出了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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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头脑非但不清楚,而且思考路线有如乱葬岗,毫无理路可寻。
苏紫莺在宣家的宅院努力地和负责清洁院子的几个工人比手画脚学法文,因为她有个大集团总裁的老公,丢下整个泛雅的重大事务给季尹诺也有几个月了,虽然季尹诺本来就可以独当一面,但是总裁回来了,总得要表现一下敬业精神,所以暂时无法陪她出去走走。
那没关系呀,她向来就很能独处,也很会安排自己的时间,本来就有打算跟他来法国,研究计画和写作计画都排好了。
只是人都有好奇心,初到了一个国家,当然想四处看看,她想带着儿子四处走走,他说不行,她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她说和梦渝一起去观光地区可以吧,梦渝是先会说英文五岁才学中文的,观光地区英文多少行得通。他又说不行,梦渝和尹诺分离那么久了,要多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那她请宣家里面的工人陪她出去走走可以吧,他的工人他总信得过,又是本地人,知道哪里好玩,语言更不会有问题。他还是说不行,这是他的地盘,所有美好的事物,他都想亲自呈现给她看,他不要她看到美景时,身边没有他,他要分享她所有的美感经验。
讲得多好听,这么动人的话说出来,连理性的梦渝都感动得表示支持,更何况是那些浪漫的法国人,于是全屋子里面的人,都不会带她去看什么风景名胜,所以她决定自立自强,先学会基本的法文,才可以理所当然的自由行动,才不要带着孩子跟他去上班。
宣靖涛极为羡慕季尹诺,每晚总是会说梦渝都肯陪尹诺去上班,总是百依百顺,自己总回他一句人各有志,其实梦渝跟季尹诺去上班,是名正言顺的,她是合作对象的副总裁,合作企画是她写的,她可不是去当花瓶让季尹诺欣赏的,她做的事可多,只要每天听见季尹诺抱怨梦渝对合作计画投注太多注意力,都不能像紫莺全心照顾老公和孩子,就知道他也没什么好羡慕的,这两个男人很奇怪,彼此羡慕对方的老婆,又同时抱怨自己的老婆。
宣夫人,余女士想见妳。
避家打断了苏紫莺的学习,拿了张字条给她,为了做学问,苏紫莺具有基础的法文阅读能力,写给她看比说给她听灵光。
苏紫莺谢了管家之后,和工人们打了招呼,就到客厅。
“您好,我是苏紫莺。”苏紫莺亲切地自我介绍。
余秀花打量了一会苏紫莺,那么平凡的女人,居然嫁得到靖涛那么体面的人,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但是看穿著又不像,朴素得很,哪像那贱女人,全身上下的行头包括发夹都是进口货。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手段高明的厉害角色。
“我是来告诉妳,请妳转告那个贱女人,不要以为阿诺被她迷住了,她就可以得意,阿诺很孝顺的,只要我不同意,她别想进季家的大门,她最好识相一点,别再纠缠我们阿诺。一余秀花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苏紫莺从容一笑,“余阿姨,我不认识什么贱女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平心静气地把话说清楚?不要让外国人误解了,妳知道这些人在宣家那么久,中文多少会听一点点的。”
罢到的那一天,余秀花把梦渝说得那么不堪,苏紫莺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宣家的隔音设施是一流的,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关在房间里面的,她不想再让人对梦渝有所误会。
丙然是个厉害角色,余秀花哼了一声,“看来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紫莺无辜地看她一眼,“余阿姨我的确不是东西,我是人,难道阿姨是东西?阿姨说笑了。”
“妳!”余秀花气炸了,一张脸涨得发紫,却无言以对。
单纯!苏紫莺微扬嘴角,已经知道可以怎么应对了,余阿姨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姨,别生气,我逗妳的。”苏紫莺亲切地挽着余秀花的手,“阿姨住苗栗南庄对不对?我住苗栗狮潭,就在你们南庄的隔壁,我们那么远跑来法国认识,表示有缘,为什么一见面要板着脸,亲不亲故乡人嘛,都是苗栗人!”
余秀花起初还有点戒心,但苏紫莺在工厂打工了几年,最会哄这些心地善良,脾气不太好、有点小心眼的欧巴桑了,“坐嘛!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聊,妳知道吗?我来那么多天,我先生一直很忙,孩子又和这里面的外国小孩玩得熟络,梦渝忙着打理合作计画的事,都没有人可以聊天,难得阿姨来,我就有说话的对象了。”
“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那些法国人说什么都听不懂,靖涛的爷爷女乃女乃又势利得很,看不起我这没读书的人。”刚开始余秀花只是应付。
苏紫莺专挑可以发泄不满情绪的话题讲,从有钱人的势利,骂到国民政府的山地保护政策,余秀花发现自己虽然没有苏紫莺会说话,可是她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渐渐就不防她了,一些个人的往事也都说了出来,当然包括和程家的恩怨以及对程梦渝的不满。
“阿姨呀,梦渝是我的好朋友,妳一定以为我会护着她,可是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妳一定也会偏向自己的朋友,保护自己的朋友,不然妳怎会那么义气地照顾朋友的儿子和丈夫?世界上很少有像妳这种朋友了。”苏紫莺灌尽了米汤,却又不是太虚假太夸张,所以余秀花很受听。
“哪里,朋友本来就是讲义气的啦。”余秀花不好意思地喝口茶。
“那妳可以理解我不想听到朋友被说得很难听的感觉吗?”
“好啦,我尽量啦。”看在紫莺不见外的份上,余秀花愿意留点口德。
“阿姨,我的意思是连朋友都不希望听到自己朋友被说得很难听,那么妳想有谁听得进去别人说他爱人难听的话呢?所以如果妳真要尹诺听妳的话,一直骂梦渝是没有用的,妳是想他听进去、为他好、怕他被伤害不是吗?结果妳说一些他听不进去的话,一点都帮不了他,只会让他更反感,男人最会长反骨了,妳不要他怎么做,他偏要怎么做,妳不觉得吗?”
“妳说得有道理,可是我要怎么做呢?”
苏紫莺马上把一箩筐的计策献出,看着余秀花惊讶、迟疑、认同、保留的种种表情她就益加鼓吹。
“紫莺,妳为什么要教我呢?”最后,余秀花不信任地问。
“阿姨一定以为我若不是故意要害妳,就是心理不正常、变态、没安好心,出卖朋友?可是我又不像会出卖朋友的人,那一定就是想害妳了对不对?”
余秀花露出了一个她怎么知道人心里想什么的表情。
“因为我相信阿姨只是纯粹为尹诺好,虽然和程家有些个人恩怨,可是不会利用尹诺来报复;而且我也相信梦渝是个好女孩,”见余秀花眼中有着不以为然,苏紫莺改口道,“就算她以前不好,可是我认识她十年以来,她一直很好。”觉得余秀花还是质疑,她改换策略,“人会变好的对不对?就像阿姨一样,曾经迷失过,可是变得比谁都好。所以梦渝要是经阿姨这样对待,还是守着尹诺,为尹诺忍耐,就表示她变了,那阿姨就可以放心,而阿姨是个好人,不是心理不正常,自然不会一直这样对待她,所以我说出来,认为对妳们有帮助。”
余秀花想很久,“妳真的对那贱——”顿了一下改口,“那女人那么相信?”
“我也相信阿姨,我相信妳们有误会,阿姨可以慢慢去了解她,如果还是证实她坏,那就是事实,那我也没话说。”她说得大公无私。
“那我知道了。”余秀花心里有数了。
她起身告辞后,宣靖涛、季尹诺、程梦渝也都进门了。
“阿诺,我送了些菜来给你,叫那女人有本事做给你吃,要当你媳妇,就别当程家大小姐。”余秀花看也不看程梦渝一眼,对季尹诺说完就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