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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点玫瑰 第五章

忍受着宿醉的头疼,和脚踝微微胀痛,汪静娟一早就模到程梦渝家,看看她的病况有没有比较好,昨天陪程哥多喝了些酒,居然醉了都不知道,不晓得梦渝没人照顾要不要紧,因此一醒来就连忙赶了过来。

一进梦渝的房间,轻轻地坐在床沿,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体温还是有些高,不过比起前两天的高烧是好多了,她把梦渝落在外头的光滑玉臂放进棉被中,转身到浴室想替她准备冷毛巾,一打开浴室就发现一个大男人,弯着身在洗手台上洗衣服。

汪静娟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你们……”太多疑问,弄得她一时不知先问哪个问题好。

“妳好!梦渝的药吃完了,今天得再去看医生。”季尹诺神色从容地说着,仍是专注地洗着。

汪静娟倒抽了口气,连忙把程梦渝的内衣由他手上拿过来。

“这种事我来做就好。”她红霞满面,粉女敕的脸儿充满惊慌。

“小心妳的脚弄湿了,会让妳那位护花使者心疼的。”季尹诺昨天只见一个出色男子前前后后地护着她,就怕她再度累坏了伤脚。

然后,他又拿起——汪静娟看不下去了。

“季先生,你不可以这样,梦渝已经结婚了,虽然她和她先生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但是梦渝很爱他,你不要破坏他们。”汪静娟再度把程梦渝的底裤抢过来。

“梦渝虽然很漂亮,但是漂亮的女孩子不只她一个,请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介入,赶快离开。”汪静娟把抢来的衣物藏到身后,又继续地说服着。

她漂亮的眼睛中含着无比的诚意和坚决,诚心希望他成全,坚绝不让他介入好友的婚姻,完全没把季尹诺和程梦渝的大哥哥连在一起,她的勇敢让她益加美丽。

季尹诺带着有趣的眼光看着眼前美得令人目眩的女子,轻轻一笑,她很可爱,的确很可爱,然而如果知道她正在做的才是“破坏”,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你在想什么?不是已经决定结束两人的爱恨纠缠了吗?为什么这会儿居然觉得被破坏了呢?千万别动摇呀!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殷切地告诫着。

“那梦渝就麻烦妳了?”季尹诺转开水笼头,把手冲干净。“小心妳自己的脚,别太使力。”

退回程梦渝的房间,临去前他温和地叮咛了一下,为另一个可怜的男人做点好事,算是积阴德吧,下辈子再也不要遇上如此爱恨不得的情事了。

往程梦渝的床看了一下,不放心地又替她塞了一次棉被,醒来没见到人会不会又哭了?不会吧!她已经长大了。

潇洒地拎着亚曼尼西装外套,他淡然地走出程梦渝的房间,在门口驻留了一下,客厅窗外的阳光照亮了他,他的身上依然闪着光芒,而他的背影深深地深深地让程梦渝刻在心版上。

再一下下!不要回头,不要起步,就这样让窗外的阳光照耀着,回头我会流泪,起步我会来不及存下得用一辈子的回忆。就在那里,就这样让我一分一寸地记住你离开的身影!

不能流泪!哪怕是一小滴的泪影都会影响这一刻,要看清楚,要记得牢,能拥有的就是这一刻而已,不可以让泪水挥霍这惟一的机会!痴心的人儿如此心语。

她的视线,随着他背影的消失而茫然;她的生命,因他的离去而轻得可以随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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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宣家大宅,就看见新婚夫妻情深意切地携手走在院子里散步,对个失意人来说,这太无情,不过感到欣慰的是新嫁娘注视夫婿的眼光,多了许多感情。

“季先生!我想我们老板床上表现得很好,才会差别待遇这么多,新娘昨天对他多冷淡,今天好温柔。”吉米见季尹诺一进门,就把他拉到一边八卦去。

“寰宇的资料准备好,约程志新下午三点会谈。”他淡淡地交代。

“程先生刚刚来电,希望今天的洽谈延期,他妹妹送医就诊,他得在医院陪她。”吉米转达了最新的消息。

心里撼动了一下,季尹诺旋即若无其事地说:“那就由他定时间,三天后没消息,就取消这次的合作。”

“季先生,他是老板的大舅子,你们中国人不是最讲究人情世故吗?”吉米不解地问,心里面加了一句:而且你还送人家妹妹送到天亮才回来。

季尹诺看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吉米无奈地耸肩,入境随俗难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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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静娟来到宣家,和苏紫莺打个招呼,就直接找季尹诺。

季尹诺借宣靖涛的书房招待她,汪静娟看了他半晌,才开口,“季先生我还是请你去看梦渝。”在她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就已经来请他一次了,但他不为所动。

季尹诺平静地看她一眼,冷淡地说:“真的没有必要。”

“其实害惨你的不是梦渝,是她姊姊,也许梦渝说了你不相信,可是梦渝不会骗我,也不用骗我,所以请你相信我。”汪静娟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我为何要相信妳?她不骗妳,妳骗我总可以吧。”季尹诺不以为然地看她。

汪静娟直接回答:“我没有理由骗你呀!”

“妳想让我去看妳的好朋友不是吗?”

“我是想,可是不需要用骗的呀,只要让你知道你误会梦渝了不就可以消解你心中的恨?你就会愿意去看她了,我为什么需要骗呢?”汪静娟诚恳地说。

季尹诺微笑地看她,这么单纯的人好可爱,“事实不是这样,妳只好骗了。”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不信你可以问梦渝。”汪静娟心急地说,她很少被怀疑,大部分的人要听实话,一定都会找她。

“妳相信她,我不相信她,这样妳懂了吗?”季尹诺直接说出重点。

汪静娟想了一会儿,“你等一下。”

她匆匆离座,不一会儿拉来了苏紫莺,“紫莺妳告诉他,梦渝不会骗我们。”

“这有什么差别?”季尹诺带着好玩的心情看着汪静娟,误会他知道了,但梦渝不肯亲口说,她告诉所有人实情,惟独要瞒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静娟,妳别急,妳先说梦渝是怎么跟妳说的。”苏紫莺以前也不知道梦渝真的结过婚,从没听梦渝提起过往的事,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还是程哥在婚礼上说的。

汪静娟把那天程梦渝和她说的事说出来。

“静娟,梦渝没提后来的事对吗?”苏紫莺理智地分析道。

“嗯。”汪静娟点头。

“那么她亲口说,季先生三次救她,三次都被害得坐牢是吗?”

“嗯!可是她说在他眼中的她是怎么样怎么样,那就表示实际上不是。”汪静娟想到了有利于程梦渝的地方。

“没错,所以季先生,你应该可以相信我们,也可以相信梦渝没对我们说谎,我们并不知道全部的实情,梦渝不提后面的事,一定是有隐情的,当然她是刻意保留,在她刻意隐瞒下,漏出的破绽就是实情。”苏紫莺始终以她清明的眼注意着季尹诺。

季尹诺开始明白靖涛为什么会对这看起来像邻家女孩的童话作家着迷,她聪慧精明但不扬露。

“去看地之后又怎么样?诚如妳们所说的,我误会她了,她可以解释,连解释都不给,我能怎么样?”季尹诺还是说得冷淡。

“你因为误会才恨她,现在知道是误会就没理由恨她,不恨她就可以去看她,这和她解不解释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就好了呀!”汪静娟焦急地看他,这人怎么这样麻烦,比素有龟毛莺之称的紫莺还龟毛。

“静娟,既然他知道了,我们就不用多说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想通,硬要他去看梦渝,只会让梦渝更伤心,我们先下去,让他自己想一想吧。”苏紫莺见季尹诺在知道他和梦渝之间有误会时,并没多大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之间不是只有误会的问题,多说是没有用的。

她们两个人走后,季尹诺想了汪静娟的话许久,她解不解释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就好,她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就好。

知道就好,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可以忍受这件事一直横在两人之间吗?

会不会哪天她的家人又跑出来作怪,而她又再一次地倾向家人?

真的可以知道就好吗?

但是有一点似乎可以做到的,不恨她,去看她也不为过。

不能终生相守,当个点头之交的朋友没问题吧。

不去是怕不可自拔哩!

如果做得成朋友,也不会弄到今天的局面了。

丙然,女人是天真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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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天真,男人冲动。

季尹诺没有因为天真而到医院,却因为一时冲动而在程梦渝家楼下徘徊。

只因无意间听苏紫莺说程梦渝没经过医生的允许就自行出院了,所以已经提着行李打算登机的他,临上飞机前因一时冲动而折返。

在楼上的程梦渝体力还很差,但她知道最差的情况已经过了,现在就算她想死也死不了的,对于这宿疾她有多次的经验,不想待在医院所以坚持回家。

自然少不了要被好友们念上几个钟头,瞧现在忙事业危机忙得焦头烂额的崔心婷,放掉了个说服银行融资的大好机会,在她的床头数落着。

“上次妳训紫莺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这回换妳偷跑出医院,妳不是存心让静娟难堪吗?她将来可是那儿的院长夫人耶!还没进门就给人介绍不良病人,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送妳去剁家的医院,要丢脸,关起门来丢脸就好。”

“心婷!妳说这话好象在暗示和利家是一家人。”程梦渝涎着笑脸逗她。

“妳还敢嘻皮笑脸,我很严肃的。”崔心婷板起笑脸。

“心婷!妳真的对思晟哥有感觉了吗?”汪静娟喜出望外地揽着崔心婷。

“萝丝!妳不要在这时候瞎搅和好不好?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教导梦渝。”崔心婷无奈地撑着汪静娟的双肩一字一句地说。对于素有萝丝之称的静娟,在这时候牛头不对马嘴地扯别的事显得无力。

“可是妳明明就说是很严肃的呀!”汪静娟有那么一点点的困惑和失望,接着又不死心地说:“思晟哥真的很好耶!”

“静娟,我没说利思晟不好,但是我们现在先回到梦渝的问题,待会再演黄金女郎好吗?”崔心婷转过头看着程梦渝,她没事人一样的全然不知悔改。“紫莺,妳说说她。”崔心婷把问题丢给苏紫莺。

苏紫莺可没话说,因为是她先开这种不良风气,所以她非常明白要一个排斥医院的人硬留在医院只会加重病情,这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心婷,梦渝既然回来了,说也说过了就算了吧,如果有什么情况再送回医院不就好了?不好意思回靳培凯的医院,就去静娟她们医院嘛,反正利家那么疼静娟,不会介意的。”苏紫莺安抚道。

“妳们这些磨人精,就是惹人操心。”崔心婷仍不开心地数落了一下。

苏紫莺走到阳台往外看了一下,还是来了,看来他们情缘难断,“心婷,妳还是去银行跑一跑吧,大好机会不要错过了。”她对崔心婷暗示了一下,再对汪静娟说:“静娟妳也该回医院了,身为护理长不能走太久,我跟妳们一起出去,帮梦渝买些营养的食物。”

“放梦渝一个人不行的。”汪静娟自然没了解苏紫莺的暗示。

“没关系我会陪她,就算我走开也会找人陪,放心!走吧。”苏紫莺拿起汪静娟的背包帮她挂在肩上,就挽着她一起走。

崔心婷也配合地和程梦渝道别。

“紫莺,妳打什么主意?”一出程梦渝家的大门,崔心婷就好奇地问。

“喔,我来之前,『无意间』在某人听得到的范围内说梦渝『逃』出医院,所以某人没坐飞机离去,现在在楼下,待会儿就告诉他我们都有事,请他照顾一下梦渝,省得他挣扎于爱恨之间。”苏紫莺小声地说着。

“真的?紫莺妳好棒喔!”汪静娟转身开心地说。

“小心妳的脚!大美人,妳不怕疼,可有一狗票人心疼得紧。”崔心婷无奈地提醒这神经线少几条的好友。

“心婷,为什么妳会用狗这个字修饰票呢?”汪静娟不解地问,“紫莺这有什典故吗?”她突然想到这种修辞的问题,应该要问教中文系的紫莺。

苏紫莺欣赏地看了好友一眼,静娟的魅力无边就在于她认真单纯的心思,她有种大智若愚的特质,平常钝钝的但在重要时刻绝不含糊。

“妳知道我们崔大美女是大女人,所以形容男人总要贬抑一下,狗在求偶的时候不是成群结队的吗?所以她这么用,倒不是有什么典故。”

“心婷!妳就是嘴巴坏,不喜欢男人也不用有敌意啊,视而不见就好了嘛!”汪静娟不赞同地边走边说。

“那得有效,不是每个男人都会被妳这招打败的,妳看下面就有人无视于妳的视而不见。”崔心婷看着正和季尹诺说话的靳培凯。

“静娟,我去医院接妳换药,妳的助理说妳来这了。”靳培凯一见她下来就上前扶着她。

汪静娟柔声道个谢,很快地将眼光转到季尹诺脸上,“季先生,我今天得支持大夜班,心婷公司最近有点麻烦要处理,紫莺又新婚,能不能请你帮我们照顾梦渝,我很快就会处理好手边的事,请假照顾她。”

“好的。”季尹诺没多说什么。

“那这钥匙就给你了,梦渝刚刚吃药,四个小时后要再吃一包,发烧的话就吃红包,高烧不退吃青色的,如果有状况……”她顿了一下,转向靳培凯,“靳医师,借一下名片。”接过靳培凯的名片,递给他后,“就连络靳医师,他的医院比较近,没连络上的话。”她又拿出自己的名片,“就送到我们医院指定利医师,利医师如果不在找徐医师,徐医师不在……”

“静娟!不要担心,我会交代下去,只要梦渝就诊,就算我不能分身也会有我们医院最优秀的医生看诊的。”靳培凯打断她的话。

“谢谢!”好动人的友谊,好温柔的女孩,季尹诺被汪静娟的细心设想感动了,慎重地接过钥匙。

看到他的笑脸,汪静娟好开心,本来就对他深具同情与好感的,“梦渝说得没错,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才像是我们来自山上的阳光之子,再见了,赛夏王子。”她漂亮的眼眸闪着骄傲的亮光。

“再见!”季尹诺知道自己无法对这个同样来自山上的女孩保持冷淡了。

“他又笑了耶!”汪静娟兴奋地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小声地对两位好友说。

“而且妳有没有注意到,他跟妳说谢谢,以丈夫替妻子道谢的口气喔!静娟妳好棒喔!几句话就打动他。”苏紫莺更是欢心。

在场的人每个都开心,只有靳培凯不是味道,他本以为静娟对任何男人都一样,温柔和气好得没话说,但男人休想进入她单纯的世界,可是他错了,她会觉得男人笑得好看,什么阳光之子、赛夏王子?论外貌他哪一点不如季尹诺那个冰人?

他成天笑脸对她,就没见她希罕过,他吃醋、他嫉妒,好希望一笑就可以博得她大展欢颜的男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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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打开程梦渝卧房的门,她又踢被子了。

这样差的睡癖当然不爱留在拥有中央空调的病房,冷了只会缩成一团,从来都不会找被子的。

他轻柔地给她盖好被子,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没发烧。

“紫莺,回来啦,有没有买地瓜叶?我想吃地瓜叶。”程梦渝半睡半醒地问。

听她语音之中带着浓重的睡意,季尹诺没有回答,怕听到他的声音她会醒了,只是怜爱地抚着她的秀发,想想往事,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两人牵系得如此深却如此痛,如果她父亲没有破坏他们家庭,如果她妈妈没找人教训他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一连串的纠葛?

如果他只是救她的大哥哥,之前和她家没有任何牵连,那么她家里不会反对他们的感情吧?会的。他是个一无所有的山地人,而她拥有千万财富。

傻丫头,为我吃那么多苦,为什么要选择让我恨?季尹诺悄悄地问着,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她床头陪她,不断地帮她盖被子,一如每回他们独处的夜。

苏紫莺把所有食物都放到冰箱后,才进房看程梦渝,当她看见季尹诺深情地替梦渝盖上被子时,心中充满欣慰。其实相识十年了,她从不知梦渝心里藏着这么苦的感情,因为梦渝从不谈感情的话题,而她自己没谈过恋爱,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很正常,有些人就是很自然的没有感情生活。只是她一直知道梦渝有心事,但是心事之所以成为心事,就是在那隐密性,所以她从不曾试着去挖梦渝的心事。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说什么也要帮梦渝。

“季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苏紫莺轻声地问道。

季尹诺点头随她走到客厅。

“这里有四间房间,梦渝隔壁是静娟的,她这几天会来看梦渝,心婷最近有点状况,可能也会需要房间,你可以住我的房间,短期内我不会住这儿。”苏紫莺一开始就分配房间,然后一一介绍程梦渝屋子里面的设备和使用方式。

之后她在流理台上拿起一把地瓜叶,坐在小椅子上摘着叶片,“梦渝平常很理性,一点都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但是生病的时候会有点孩子气,她一发烧就想吃地瓜叶,我今天买了一些,明天你到市场第三个巷子第四个摊位上拿,要指明是我订的,不然拿到的不是新鲜的,吃起来口感不好。”她俐落地摘着叶子说。

季尹诺看她兀自地交代着,似乎料定了他会照着做,不以为然地说:“为什么妳不先问问我的意愿?”

苏紫莺迅速地看他一眼,“你不愿意吗?没关系,我明天自己去拿好了。”她笃定地继续摘着。

“妳也是苗栗人?”季尹诺也蹲下来拿起地瓜叶摘着。

“嗯,苗栗狮潭,和你们南庄是隔壁,所以我们算隔壁邻居,我也是乡下孩子,因此我们应该会谈得来。”苏紫莺的手非常的巧,很快地摘了许多。

“妳爱靖涛吗?”季尹诺直接地问。

“你不会看吗?”苏紫莺很自在地回答。

季尹诺淡淡一笑,靖涛说她某些时候很刁钻,看来的确如此。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靖涛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我希望他幸福,所以想知道妳是什么样的心态嫁他。”

“这个答案只有他才有资格听到吧!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他的钱吧?我们都是穷孩子,我想你了解钱的意义只代表某种程度的价值而已。”

“伶牙俐齿,妳在防备我?”季尹诺还从好友那儿知道苏紫莺的一些习性。

“当然,你都怕我吃掉宣靖涛似的,我自然会怕你伤梦渝。”苏紫莺坦白地承认。

“谢谢。”他又很自然地谢苏紫莺对程梦渝的护卫了。

“应该的,从我大一进宿舍,梦渝就很照顾我这小学妹,梦渝真的是个难得的女孩,不管你们有什么误会,我都希望你不要去伤她,我想这个世上,只有你伤得了她。可以吗?好邻居!”苏紫莺停下手诚恳地看着他。

季尹诺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事是由不得人的。”

“那这样吧,既然你怕我伤了你的好朋友,我也怕你伤了我的好朋友,我们不妨签个互不伤害条款,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苏紫莺慧黠的眸光瞬了他一眼。

季尹诺开心地笑了,梦渝真的交的都是好朋友。

“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告诉我梦渝以前是怎么样爱哭好不好?我认识她以来她就那么一副成熟冷静、高雅稳重的女强人形象,我都想不出她爱哭又软弱是什么样子。”苏紫莺好奇地要求道。

“她真的很爱哭,又胆小,专门给我找麻烦。”季尹诺的思绪飞到了他大学联考放榜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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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哥哥!季哥哥——”程梦渝哭喊的声音由巷口传来。

季尹诺心中暗自申吟,这千金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凶也凶过,骂也骂过,怎么又来了。

他探头往窗外一看,穿著漂亮洋装的程梦渝牵着一部自行车,手上拿了一袋东西踮着脚,挂得高高的,周围围了七八条狗,吓得她花容失色。

季尹诺老大不高兴地下了阁楼,幸好阿姨不在,不然又要被骂惨了。

“小黑不可以!”季尹诺对其中一只黑狗喝阻。

黑狗对他摇摇尾巴,望了望程梦渝手上的包子,淌几滴口水万分可惜地走了,其它的狗也“狗首是瞻”地跟着走开。

“季哥哥!我要……拿包子……给……你,可……可是狗……”程梦渝心有余悸,抽抽噎噎地说着,哭得满脸是泪。

“狗要吃,给牠们吃就好了,不是叫妳不要来找我吗?等一下又害我阿姨生气。”季尹诺不高兴地看她一眼。

“人家跟阿珠学做包子是要做给你吃的呀,狗下次我再做给牠们吃好了。”她咬了一下下唇,怯怯地说。

“谁管妳要不要给狗做包子吃?妳不要再来了听见没有,妳如果不想我再被妳父母警告,拜托妳离我远一点。”季尹诺吼道,上一回她硬要陪考,她父母透过管区警察警告他,如果再纠缠她,要告他诱拐未成年少女,也不弄清楚是谁纠缠谁。

程梦渝吓得双肩一抖,咬着下唇泪如雨下,哽咽地说:“对不起!”

季尹诺手一摊,心软了,“小妹妹不是我要凶妳,妳一直找我会造成我的困扰。”

“我知道,可是今天不一样,季哥哥,今天是你考上台大的日子,我来送你礼物的。”程梦渝鼓起勇气说。

“妳怎么知道我考上台大?妳去看过了?”季尹诺欣喜地问。

“还没有,可是我们去看榜就会证实了。”仰着的小脸写着不可理喻的信心。

季尹诺接过包子,拿出来大口咬了一下,“谢了!礼物我收了,妳可以回去了,下次别骑这么高的车子,前面还有横杆,摔下来很危险。”

说着他蒲洒地转身走回巷子。

“季哥哥!”程梦渝怯怯地叫了一声。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地转头,深邃的眼眸抑着几簇火花。

“包子不是礼物。”看见他眼中跳跃着火苗,胆小的人儿低下头小声地说。

“妳不是说做给我的?”他克制了一下火气才自以为心平气和地说。

当然程梦渝的哭声又传来了,“脚踏车才是,包子是点心,不是礼物。”

“谁要妳送脚踏车?我不要妳家的臭钱。”这下他再也按不下火气了。

“这不是用我爸给我的零用钱买的,是我跟阿珠假日一起去卖衣服,阿珠分给我的工钱。”她哭着辩解。

“是!妳就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孩子,看到作文题目是贫穷时,就写『我家很贫穷,所以我家的花匠很贫穷、我家的司机也贫穷、就连我家的佣人都很贫穷』妳以为钱那么好赚,和阿珠出去卖一天的衣服就可以买捷安特?”他讽刺道。

“我们不是出去卖一天,我们卖一年了,每次我们去看完季哥哥,就去卖衣服,我还剩很多钱。”

“谁教妳这么做的?小孩子不好好读书,卖什么衣服?”季尹诺更凶了,这天真的富家女真是会被她气死。

“阿珠说季哥哥是有骨气的穷人,不喜欢我们家的钱,所以才帮我想办法的,你不要怪她,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去卖了,我没有耽误功课,我这学期还是全班第一名。”看着季哥哥脸色愈来愈凶,她的泪也落得更凶。

“好了啦,别哭了,车子妳骑回去,我不会要的,妳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我叫狗咬妳。”季尹诺无力地恐吓着,情不自禁地拿出手帕给她,他不知什么时候起,都会带干净的手帕在身边。

“季哥哥!”她边擦着眼泪边求着。

“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你已经在生气了。”程梦渝扁着嘴委屈地说。

“我会更生气可以吧!”季尹诺得勉强压下笑意才不致泄漏情绪,真是被她气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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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的小女生到底在想什么?”季尹诺摇着头说。

“那辆脚踏车你没收下?”苏紫莺觉得好可惜,那么美的礼物。

“收了,为了那破脚踏车,她差点没命。”季尹诺说得心疼。

“又怎么了?”苏紫莺听这话心又悸动了一下。

“谁知道?她水做似的,爱哭还不打紧,又特别容易缺水,那傻瓜不会骑脚踏车,硬是把车从绍兴南街牵到台大,七月的台北街头,中午顶着个大太阳,她又走得慢,我比她慢一个钟头过去,看完榜单听见周围数声尖叫,往大家注意焦点一看,哪知她倒在斑马线上,脚踏车压在她身上。”季尹诺觉得当时情景就在眼前。

“多危险,万一当时后面的车子没看见她,就没命了,谁知道她醒来第一句话是问车子有没有怎样,实在会被她气死。”

“那她有没有怎么样?”苏紫莺听了觉得心疼。

“跌得一身都是破皮擦伤啊。”

“那还好。”苏紫莺松了口气,破皮擦伤对乡下孩子而言,是家常便饭。

“是啊,她醒了后知道我考上第一志愿,就求着我收下脚踏车,那时候不管认识或不认识我的人都同情她,我能不收吗?”季尹诺都还彷佛看见无数逼着他点头的热切眼光。

“是啊,如果你没收我会打你。”苏紫莺认真地说,接着她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要求我骑车载她逛台大校园。”

“她坐前面还是坐后面?”苏紫莺眼睛一亮。

“为什么妳会这么问?”

“可以想象十四岁小女生的幻梦!”她的眼就像十四岁女生般带着梦影。

“前面。”

“好美。你知道吗?我十四岁的时候也会这么想象,上一流的大学和喜欢的人在夕阳下骑着脚踏车在校园里兜风,当然我是坐前面,让我的长发飘进他的胸怀。你和她不可能同时上大学,你又口口声声不让她去找你,所以她只好把握那仅有的一次机会了。”苏紫莺觉得好心酸,小梦渝好可怜。

“女人都这么早熟吗?”季尹诺不可思议地问,他那时候可没想什么,她不过是个爱哭又麻烦的小妹妹。

“女人的心智比男人早熟,精神境界比较高,那时的她对你纯粹就是精神上的爱慕,她自己一定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喜欢你,很单纯的喜欢,然后想替你做些什么事。”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接帆帆。季先生,你们结缘得那么早,夙世一定有很深的情缘,难得彼此都有一份真心,何苦为了一些心结错过年华,十二年的分离还不够吗?梦渝把生命中最好的时光都投注在等待你的谅解上,不管是误会或心结,你就给她一句话,原谅她吧,原谅她因爱而犯的错,或者是她因爱而做隐瞒。”苏紫莺把地瓜叶收起,放进冰箱冷藏室中。

转过身来,她忍不住又说了,“你知道吗?梦渝被外面一些专门报导企业家族人事的八卦杂志称为『冰点玫瑰』,追不到她的人说她冷傲带刺,是冻在冰块里面的玫瑰花,只能远远看,碰到她即使不被冻伤,溶化得了她的冰,也会被她的刺扎出血来。”

苏紫莺顿了一下,继续说:“以前我对这个封号不以为然,现在我觉得很贴切,梦渝为了你,将自己的泪水凝成冰,把自己冰封起来,因为她是娇贵的玫瑰,禁不起岁月的风霜雪雨摧残,但是你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和横阻,于是她以冰来保存自己的美自己的娇,好在历尽所有无情的考验之后,再度相逢时,可以让你看到她最美的姿容,她的泪只为你流,所以她的冰一见你就会化,你再蹉跎,她就会憔悴、她就要凋零了。”

苏紫莺走后,季尹诺想了她的话许久。

冰点玫瑰!童话作家的浪漫呵!

她的话多么具有感染力,但是现实不是童话,阿姨说什么也不会接纳梦渝的,她家也不可能把宝贝女儿交给他这个前科累累的山地人。得不到家人祝福的爱没关系,但受到家人诅咒的婚姻能维系多久,何况是她爱家人甚于情人。

算了吧!但是甘心吗?走进程梦渝的房间,她酣睡的容颜如此艳丽,三十岁的她脸上没有一丝纹理,皮肤细致,不见任何瑕疵,十四岁时她就美得让人无法忽视,水灵灵的模样让他的大学同学们成天嚷着等不及她长大就要追她,现在除了灵性之外又添加了智性的风韵。

真的把自己最美的容颜冰存起来吗?真的等我乱来吗?

如果是真的,给我一句话,让我有勇气带着妳面对我们两家家长必然的无情考验,好吗?为了我们的将来,给我一句话好吗?只要妳一句话,就算要我再度入狱,我都愿意一试。

然而沉睡中的伊人是听不到他的心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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