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儒因治水有功,被皇帝升为工部侍郎,另外为了弥补忻桐的委屈,免去了她的罪,外加诰封三品淑人。皇帝用了另一种方式,对死去的神厨忻昆做了补偿。
近来穆府里,大大小小都办着把府邸由开封迁至京城的事宜,大伙儿忙成了一团,但在这么忙的时候,穆弘儒与穆丞却没有忘了最重要的事——他们磨着忻桐,一定要她好好煮一顿,来慰劳一下父子俩已饿了两年的馋虫。
忻桐被他们弄得好气又好笑,却仍是依言下厨。江南与开封这内陆城市不同,水产丰富、蔬果缤纷,好久都没有煮过河海鱼鲜的她,恰好趁此大露一手。
第一道菜,荷叶蒸蟹上桌,父子俩闻到荷叶的清香、看到蒸得恰如其分红澄澄的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筷子一举,便飞快地各夹起一只蟹蝥,大快朵颐。
忻桐满足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相,又回到厨房,完成第二道菜。
当这道酒酿鲥鱼上桌时,她好笑地发现方才的蟹早已被他们清空,剩一桌子的蟹壳,两双眼又巴巴地瞪着还在她手上的鱼。
闻到酒酿的香气,穆弘儒在心里笑了,表面仍是十分严肃道:“丞儿,这道菜加了酒,你尚年幼,还是不吃为宜。”
“爹爹此言差矣。”也算苦读了两年书的穆丞,真要咬文嚼字起来,可也初有小成了,“孩儿未来若延续爹的脚步,总是要适应官场文化,这酒不早点让孩儿尝尝,怎知孩儿能否承受得了这穿肠毒药?说不定日后在重要场合酒后失态,更是大为不妥。”
穆弘儒居然被说得完全无法反驳,倒是忻桐忍不住噗哧一笑。“吃酒酿怎么会和喝酒一样呢?酒酿补气养血,最是滋补人体,你们父子俩如此推来推去的,要不这道菜我别上好了。”
“不不不,一定要上!”穆弘儒急忙起身,自个儿去将她手中的菜端来,还故作镇定地对穆丞道:“丞儿,既然如此,爹特许你吃这道酒酿鲥鱼,练一练酒量也好。”
“是,谨遵父命!”话说完,他筷子早已插上肥厚的鱼身。
穆弘儒见状,当然不遑多让,急急忙忙也跟着风卷残云吃起来。
接着的五色鳝糊、药炖羊肉等,全都让父子两人吃得满足又开心。最后,热腾腾的蒸笼由忻桐手上端来,可让父子俩乐翻了天。
包子、包子啊……外头的包子,他们都吃到退避三舍了,甚至闻到肉的香气就想吐,然而忻桐做的包子硬是不同,那种自然散发的清香,简直教人无法抗拒,只想快点将那些白白胖胖的包子塞进嘴里。
蒸笼一开,却只有两个包子,因为忻桐是想他们已吃了这么多菜,包子一人一个刚刚好。
哪知父子俩却只是沉默地盯着蒸笼,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独吞。
废话!等了两年的美味,怎能如此轻易罢休?
“咳!”穆弘儒清了清喉咙。“丞儿,你读书的时间……”
“早上就读过了,爹。”
“那习字……”
“也已经习好了。”穆丞没好气地望着他,“爹,你想些新词吧?这一招对孩儿已经没有用了。”
新词?穆弘儒想了想,皱着眉道:“那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能让出这个包子?”
条件?穆丞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就像他父亲在算计时的表情,教忻桐看得不禁莞尔。
“那,你要把小娘让给我五天,这五天小娘只能陪着我,晚上再还给你。”看着包子,穆丞忍痛道。自从小娘回府后,大部分的时间都被父亲霸占了,他想和她说些体己话甚至撒撒娇都没办法。
“五天?太长了!”要他和忻桐这五天都只有晚上才能见面,这怎么可以?
“四天?”
“那和五天有什么不同?”
“最少三天,否则丞儿就要吃包子了。”
“不,最多一天。”穆弘儒给了儿子一个眼神,“丞儿,你附耳过来。”
接着,忻桐只看到他们父子低声咬耳朵,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最后似乎达成了这笔交易,穆丞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好吧。就一天,爹不能耍赖呀。”
“当然不会。”穆弘儒得意地笑了,举箸夹起包子,咬了一大口吃掉一半,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令忻桐既讶异又纳闷。
“夫君,你怎么说服丞儿的?”
他朝她挑了挑眉。“你真想知道?”
忻桐一脸迷糊地点点头,但穆弘儒都还来不及开口解释,门房便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门房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穆弘儒打断。
“等一下!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每回你只要这么跑进来,就绝对没好事,我怕我听完就食欲全消了。”他先将剩下的半颗包子塞进嘴里,细咽入口后,有些可惜地望着另一个还没吃的包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好吧,你可以说了。”
门房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对着他道:“禀大人,仪安公主驾到。”
仪安公主一进门,身上的压金边大红锦袍便十分刺眼地闪亮了整座花厅,她的妆容精致、气势凌人,还带了十数名侍卫与宫女,将花厅团团围起。
“微臣参见仪安公主。”带着忻桐,依例行了一个宫礼。
至于穆丞,穆弘儒早就叫他先由侧门离开,免受池鱼之殃。
鲍主凤目淡淡地扫了一下他们夫妻俩。“都平身。”
礼行完了,他心知肚明皇上所说的第二个条件,今天自个儿送上门了,却依然只能故作无知地问:“仪安公主亲临,臣不胜惶恐,不知有何贵事?”
鲍主根本懒得听他的客套话,单刀直入地说:“我只是来看清楚是哪个民女,敢处处与本公主争。”
话说完,便移驾到忻桐身前,用一种睥睨的姿态,上上下下地将她仔细打量一遍,让她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在皇宫的御膳房里待了年余,不过我今天才看清楚你……不过尔尔嘛。”公主见她那副楚楚可怜、小家子气的模样,就一肚子不悦。
“禀公主,不管忻桐长相如何,她都是臣的爱妻。”虽不满公主批评忻桐,但穆弘儒忍住气,不想再自找麻烦上身。
何况就他看来,公主的艳光四射也不过就是有华衣美饰加身,若是去除了这一切,清秀自然的忻桐肯定比公主还怡人可爱。
“我不明白,你为何宁可娶一个长相平平的民女,也不愿本公主……加诸给你的殊荣?”公主话说得很漂亮,是因为她不愿承认穆弘儒不娶她。“硬要说这忻氏有什么优点,也就只是厨艺比别人好一点罢了。”
鲍主住在皇宫里,自然吃过忻桐的手艺,不得不说那是种会令人上瘾的味道。
即便如现在,穆府花厅里的桌面上,几道菜香就隐隐勾诱着她月复中的馋虫,要不是自尊心甚高再加上不服输,她说不定就涎着脸坐下来吃了。
“在臣的心中,忻桐这样子就已经是完美了。”穆弘儒就事论事地解释,“要比美、比才华,甚至是比权势、比家产,永远有人更美、更有才气、更有权力,甚至是更富有。如果臣见一个爱一个,那么永远没有停止的余地。人的情感不是这样的,只要感觉契合,心有灵犀,自然会心生恋慕而不可自己。忻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我衷心爱慕的对象,臣只认定了她。”
他说的有理,可是傲气比天高的仪安公主如何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口口声声爱着别的女人,在她耳中无疑相当刺耳。她可是迷恋了他好多年,甚至在他妻子出现之前,她就心仪于他了啊。
“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心呢?”言下之意就是,她可还没放弃对付忻桐。
“公主,你……”这女人简直不讲理!转眼穆弘儒就要动气,语气已经有些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