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被父亲软禁,闷得紧,终日只能苦着一张脸,殷殷盼着香儿和婉容赶来。可盼了好些日子,仍是盼不到这两人回苏州,心里可真是急死了,幸而娘亲的病只是因为太想念她,没啥大碍,因此被关烦了的她,心中再度萌发逃家的念头。
苏总督像是知道她的盘算似的,这天一大早便叫她到书房去。
“爹。”芙蓉对爹亲欠了欠身,抬头惊讶的发现爹亲不知为何才几日不见,竟变得更加苍老。
是啊,芙蓉哪里会知道苏总督的心情。、
他一边担心皇上降罪,一边又怕女儿哪天趁他不注意又跑了,那种食不下咽、睡不安稳的日子,简直比他带兵在塞外作战还要难熬数十倍。
“坐。”
“爹找我有事?”
“这几日我忙着思考对策,没能和你长谈,现在想想,也该是和你谈谈的时候了。”
因为没听过爹亲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芙蓉竟有些紧张。
“你知不知道,你扮男装去打自己的招亲擂台赛,不仅把爹给害惨了,还可能连累我们苏家上下两百多门生命?”
早知道爹亲会翻旧帐,她识相的闭上嘴巴,准备挨骂。
苏总督继续说下去——
“太后知道擂台赛得主跑了之后,便让皇上给你指婚,蒙皇上恩宠,已将你许给兆宁王,两个月内须奉旨完婚,可偏偏这时候江仇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是你扮男装打败他,说爹是以打击江湖人士为实,比武招亲是假,为了鬼域刀门的面子上门讨公道来了。”
芙蓉惊讶地听着父亲说的话,怎她离家不过才一个多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江仇技不如人,竟还敢借题发挥,我这就赶他出府去!”芙蓉说完就要出房去。
“你给我站住!你是嫌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是吗?六王爷当初怎么说的?要我们好好招待江仇,难道你全忘了?”
“那个六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干嘛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苏州来管我们的闲事!”
苏总督无可奈何的看着女儿。“芙蓉啊,是爹没讲清楚,还是你太糊涂?六王爷不是来苏州管我们的闲事,他是皇上指婚给你的夫婿兆宁王啊。”
“什么?”芙蓉一听,惊讶得张大口,皇上……皇上好好地怎会突然赐婚给她?
“爹知道你很惊讶,但事已至此,你也只能奉旨完婚,所以说,你是该好好收敛你的小孩脾气,将来嫁进兆宁王府,可不比在府里,上上下下全让着你,兆宁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皇室有皇室的规矩,你可得小心言行,不许再给我惹是生非,累我跟你娘担惊受怕。”
芙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无法自己,哪还有心思去听爹亲到底说了什么。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逃婚。
可她到底是宫宦之后,心思一转,马上明白逃婚不仅行不通,甚至连试都不可以,违逆皇上赐婚的旨意,苏府就只能等着满门抄斩这个结果。
知道逃婚这条路行不通之后,她全身的力气似在瞬间消失,只能有气没力的说:“爹,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嗯。”苏总督也不知要再说些什么了。
芙蓉回房后,只能默坐床边。
她该怎么办?
她一点也不想嫁给兆宁王,不,不只是兆宁王,她根本不想嫁给任何人,师父说过,男人都是负心汉,只会欺骗女人;师父还说千万不能对男人付出真心,否则只会换来伤心。
想想婉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想婉容和杭州知府丘明堂还有婚约呢,但他不仅悔婚,还派人追杀婉容,一个杭州知府能有多大权势,都敢这样做了,那兆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岂不更有使坏的本钱?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唉!要不是师父在年初亡故,一定可以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帮她。
芙蓉拿起长虹剑,思及自己自幼因体弱,八岁便随师父白长虹习武,一想起师徒在府内练武的情景,不觉流出泪来。
当香儿掌着灯推开小姐的房门,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简直吓坏了。
“小姐,你怎么了?”香儿把灯放在桌上,急急问着。
“香儿,”芙蓉惊讶地看着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呢。”香儿答。
“婉容呢?”她很自然的探头看向门外。
“我怕老爷跟夫人责骂,所以一回来就马上带婉容小姐去跟老爷夫人领罚,结果老爷夫人一听婉容小姐的遭遇,很是同情,便留她在府里住下,托婉容小姐的美言,夫人只说丁香几句便唤香儿回房伺候小姐,婉容小姐这会儿正陪着夫人在池里喂鱼呢,婉容姑娘有交代,等她陪完夫人后,会马上过来找小姐。”
“早知我娘是菩萨心肠,一定会收容婉容妹妹的,我这会儿啊,见到你们,烦恼也跟着减轻不少呢。”芙蓉说完,把剑插进剑鞘,勉强一笑。
“芙蓉姐姐可是有什么天大的烦恼吗?”婉容笑着走进房里来。
香儿帮两位小姐斟了茶。“我们小姐啊,铁定是为了皇上赐婚的事在烦恼呢。”
“姐姐,你可是嫁进兆宁王府当王妃,婉容为你高兴都来不及了,你为何如此烦恼?”
香儿收拾着小姐的被褥,边说:“我们小姐啊,她可是心怀奇志,一心只想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一点都不想当谁的妻子,哪怕是当王妃,她也一点都不稀罕呢。”
婉容拉着芙蓉的手。“姐姐的事,夫人都跟婉容说了,只怕这次是由不得姐姐任性了。”
“啊,真是烦死我了!真想砍死那个什么兆宁王算了,那岂不省事多了,他不是皇上的亲弟弟吗?干嘛不去跟皇上说?”芙蓉边喝茶,心情却无比浮躁。
“他该跟皇上说什么?”婉容不解。
“说什么都好啊,说我是行刺杭州知府的刺客,说我是个丑八怪,或说我缺了胳臂歪了嘴巴缺了眼睛都可以啊!”他们明明交过手,当时闹得也不是多愉快,他何必非要娶她,耽误彼此呢?
她不解,真的不解。
听到芙蓉这么说,婉容和香儿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婉容推着芙蓉到铜镜前。“姐姐,你是装傻还是真糊涂?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吧?”
“哎呀!我已经够烦了,你就别再寻我开心了。”芙蓉捏捏婉容的脸颊,“不谈这些扫兴的事了,我们来聊聊你们在路上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没有……”
夜,很深。
可房里的三个女人知道日后要像今晚这般秉烛夜谈,机会恐怕不多了,因而都舍不得睡……
东方刚现鱼肚白。
苏家门房一打开门,就被门口的阵仗给吓了一大跳,只见长长的街上满是送礼的车队。
他惊慌的往门内狂奔。
李总管迎了出来,曾岳骑着骏马在门外候着。
“李总管,这是兆宁王府的礼单,是给王妃下聘用的,你快快随同苏总督清点完毕,我好回去向六王爷覆命。”曾岳冷冷说着。
李总管踮起脚尖往后面看去,天啊!真不愧是皇亲,这车队到底有多长啊?怎他好像看不到尽头呀!
“喂!你动作不快点,是干什么呢?六王爷说了,他辰时会来拜访苏总督,你想让他来时让这些车队挡住他的路吗?”曾岳抱剑在胸,冷冷催促。
“是是是!我这就进去通知总督大人。”
苏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总算把兆宁王府送来的礼品清点完毕摆进大厅和院子。
辰时初,苏总督换上官袍,候着六王爷公孙然。
“来了、来了!老爷,王爷来了。”
“还不快请!”
“是。”
鲍孙然一身轻便,摇着一把扇子,满面春风的走进大厅。
“下官参见六王爷!”
鲍孙然扶起苏灏衍。“苏总督快快请起。”
见苏灏衍立好身子,他随即收起绢扇,对着苏总督行揖。“小婿公孙然见过岳父大人。”
“王爷,快快请起。”说完,即请公孙然往大厅里走。
两人入座,下人送上两杯上好的茶。
鲍孙然送上一张红帖,“岳父大人,这是我命人看好的迎娶日子,请你过目。”
苏灏衍接过帖子,这行亲的日子定是宫里看过的,应不会出错,可教人担心的是江仇,想他此刻正住在自己府里,六王爷又交代过要好好招待他,是不好随便打发他离开,只是,这行亲的日子一日一日逼近,可不要横生甚么枝节才好。
鲍孙然打量苏灏衍的神情。“岳父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瞒王爷,我的确正在烦忧江仇的事。”
鲍孙然扬起嘴角、拿起绢扇,啪地一声将扇面展开,轻轻振着风。
“莫非王爷有什么好办法?”
“我哪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岳父大人就只有一名女儿,这时候若能再多出一名女儿,也和苏小姐一样才貌双全,您说这麻烦事是不是就可圆满解决了?”
“是啊,这倒是,”苏总督点头称是。问题是,这时候他上哪儿去找个女儿?
“既然岳父大人同意小婿的看法,那我就不打扰您思索如何“多”出一名女儿的事了,小婿告辞。”
“送王爷。”
“免了。”
鲍孙然嘴角带笑,轻轻摇着绢扇,有种说不出的风流俊秀,潇洒倜党地走出总督府。
见六王爷已走出府去,送礼的车队也全数撤走,苏总督皱着眉走进内堂,急忙唤人请来夫人商量。
“老爷,怎么了?六王爷不是下聘来了,您为何还愁眉苦脸的呢?”
夫人问。
“是啊,六王爷说啦,皇上不打算撤旨,所以他还是得俸旨娶咱们蓉儿。可江仇这会儿就住在咱们府上,我愁的是该怎么打发他呀,说到底咱们总是欠人家一个“理”字。”苏总督抚了抚胡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里不都传说六王爷机智过人,怎您没让他帮您想个主意吗?”
“什么机智过人,我看全是谬赞,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叫我自己想想,看怎么样能多出一个女儿,我的问题就全解决了,你瞧瞧,你瞧瞧!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要寻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