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年纪轻轻,又不贪恋美色,不会一得空闲,就往后宫嫔妃的怀里汲取温柔,因此除了处理国事,微服出巡就成了君王的最爱,说好听点,借机了解民情,倾听民声,可事实上,是想趁机走出皇宫那个沉闷的大牢笼。
祈儒风早就习惯皇上突然微服来访,可是九五至尊如此任性而为,总是不太妥当。他突然有种领悟,“任性”是皇家共有的特质,莫怪心上人老是搞得身边的人人仰马翻。
“皇上有事召见,小民自会立刻进宫谒见,皇上不应该老是微服私访,以免教有心人士逮着了机会,对皇上不利。”
“从以前你就一直教导朕,不要坐井观天,不要坐在富丽宏伟的皇宫观看社稷黎民,朕乐于亲近百姓,走进民间,你这个帝师应该感到欣慰。”
“是,可是皇上的安危最为重要……”
“朕已经听过某人的唠叨,你别跟着凑热闹。”冷声打断他的话。
“皇上想微服出巡,至少多带几名护卫。”
“你是要朕走到哪都被人家盯着吗?这岂不是更危险?”端天穆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你管好那位喜欢惹麻烦的王爷……公主就好了。”
闻言,祈儒风立刻撩起衣袍跪下叩谢。“小民谢皇上成全。”
端天穆故作不悦的皱眉。“你的反应还真快!”
“小民要伺候皇上,怎能不机灵呢?”
“起来,你别开心得太早,朕的话可还没说完。”
他站起身,拱手一揖。“请皇上明示。”
“朕同意他们回归原本身份,但诚王爷必须娶妻消除皇城越来越不像话的流言,可还没有答应你和德和公主的婚事。”
这会他怔住了,没想到皇上会来这一招。
“虽然你透过那些企图谋害诚王爷的黑衣人掌握到礼王爷的罪证,可是朕很清楚,礼爷没有这样的本领,背后肯定另有高人指点,朕要你找出这个借胆给礼王爷的人是谁。”
“小民明白了。”
“朕明日就会传口谕让诚王爷和德和公主回归原位,同时教诚王爷准备娶妻,朕想问你,应该给城王爷挑选哪家姑娘?”
又来了,皇上怎么老是找他麻烦?“皇上应该早有定见。”
“朕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朕给你看过的名册,相信你应该还有印象。你认为哪家姑娘比较适合诚王爷?”
皇上想要答案,他有可能逃得掉吗?与其想方设法避免卷入他们之间的纷争,不如借此机会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好能如愿迎娶美娇娘。“小民心中有一名人选,不过,此女并不在皇上的名册上。”
“说说看。”
“此女乃是工部侍郎的千金,小民以为她是最适合诚王爷的人选。”
略一思忖,端天穆实在想不透他在打什么算盘。“朕还记得你上回挑选的是右相大人的千金,这回为何会选堡部侍郎的干金?“
“右相大人的千金只怕不适合今后的诚王爷,而工部侍郎的干金就不同了。传闻这位姑娘刁钻难缠,连工部侍郎都被这个女儿搞得头疼死了,相信诚王爷娶了她之后,日子必定忙碌又有趣,如此一来,也省得皇上为诚王爷费太多心思。”
皇上两眼顿时一亮。这个人选实在是太妙了!“诚王爷应该喜欢日子忙碌又有趣吧。”
“过去诚王爷只能待在暗处,日子无聊又无趣,如今还他自由了,皇上若能稍稍补偿他,岂不是更能显出皇上的宽厚仁德?更要紧的是,工部侍郎的千金乃是礼王爷心仪的对象。”宽厚仁德?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
“是吗?”端天穆饶富兴味的笑了。“那真是太有趣了!”
“不过,不知道诚王爷心目中是否有更合适的对象?”
“过去他只能待在暗处,那些官家千金他只怕一个也没见过。只要姿色才情足以匹配三弟,他对朕的赐婚应该不会不满意。”
“这一点皇上倒是可以放心,近来工部侍郎的千金被封为皇城第一美人,若非太过刁钻难缠,以至于拖延至今还未婚配,只怕早就许人了。”
“好吧,朕就将她许配给诚王爷,但愿他们可以成就一段佳话。”
“皇上,小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皇上晚几天再下旨赐婚?”
“这是为何?”
“小民想借工部侍郎的千金帮点小忙。”
端天穆了然的点点头。“朕会先给三弟提个醒,三天后再下旨赐婚。”
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她可以换上女装,穿上漂亮的丝绸薄纱。可是,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不管从头、从脚、从左、从右,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再瞧仔细一点,亮澄澄的铜镜都变成雾蒙蒙的,她还是觉得怪里怪气,究竟哪出问题呢?
侧头看着坐在卧榻上享受贡茶的双生哥哥,虽然还没有认真的对他品头论足一番,却已经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逼人的英气,见他这模样,绝对不会有人再说他是个姑娘家,她已经可以预见他会迷死皇城的姑娘……
啊!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如今的诚王爷是个尊贵的王爷,可是德和公主却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公主……怎么会差那么多?
“我以为你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怎么不开心呢?”端正曜好笑的看着她那副仿佛天塌下来的样。
唇角抽动了一下。她开心得起来吗?扭搅着手指,她清了清嗓子,别扭的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在我眼中,不管德和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姑娘。”德和的美是从内在散发出来,那张纯挚的笑靥任何美貌都无法超越,祈儒风那个小子真是捡到宝了!
“可是,你在笑我。”她又不是傻了,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有笑你吗?”他无辜的眨眼睛。
“我都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我不是笑你的样子,而是笑你像个木头人。”
“我是个公主,总不能像只虫儿扭来扭去。”她像木头人吗?好吧。铜镜中的她确实挺像木头雕刻而成的玩偶。
“你也知道自今儿老是像只虫儿扭来扭去。”他差点爆笑出声。
“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当诚王爷比较适合?”她垂头丧气的走到卧榻坐下。
“你只是还不习惯扮成女儿身,过几天就会自在多了。”
斜睨着他,她觉得很郁闷、很不服气。“为何你这么快就习惯了?”
“我不曾当自个儿是德和公主,所以没有什么不习惯。”
这会端意宁的自信更是跌落到谷底。他不曾当自个儿是德和公主,却比她更像公主……这该怎么说呢?他们两个根本上的差异在于天资一一她天资驽钝,而他天资聪颖……这种领悟真是令人悲哀!
“王爷……呃,公主,左相大人来了。”李妍急匆匆的跑进来。公主有令,左相大人一踏进德和居,就要立刻进来通风报信。
跳下卧榻,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逃窜到这,一会逃窜到那。“我要躲在哪比较好……这不行……这也不好……不行不行,我还是先回澄湖轩,换掉这身农裳……”
“德和……”端正曜还来不及伸出手,端意宁已经窜到窗边,然后翻身一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好笑又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时候她早忘了自个儿是姑娘家,行事应该端正有礼。
“王爷,卑职先告退了。”主子都走了,李妍当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端正曜摆了摆手,继续优雅的品茗。
半晌,祈儒风步入内房,见到卧榻上的端正曜,拱身一揖。“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听说过几天皇上就会下旨赐婚,迎娶的可是皇城第一美人,这真是王爷的福气。”
“福气是吗?那本王是不是应该设宴款待左相大人,以表达诚意呢?听说,这可是托左相大人的福。”端正曜一脸皮笑肉不笑,直觉告诉他,此事绝对不单纯。
“王爷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
“怎么会不满意呢?”原本他是想娶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小角色,过些日子再找个理由休妻,岂知,这小子给他弄了一个大角色,这么一来,他想休妻可要费很多心思了。
“王爷满意就好,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王爷。”
这个小子会担心得罪人?这是本王听过最滑稽的笑话。他真正担心得罪的应该是他的德和吧!“你得罪的人不是本王,而是工部侍郎。”
祈儒风不解的扬眉。
嘿嘿一笑,端正曜一副不怀好意的道:“你应该很清楚本王阴晴不定,万一本王闹脾气,决定休妻,这笔帐工部侍郎不是应该算到你头上吗?”
“原来王爷打算休妻来摆平这门亲事。”
“难道你以为本王会乖乖任人摆布,娶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姑娘吗?”
“王爷得到自由,这点小牺牲又何妨。”
“本王教你不要娶德和,你愿意吗?”端正曜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王爷此时跟德和公主还真是一个样,不过,他为何如此固执?“王爷对皇城第一美女有何不满?还是说,王爷早就有心上人?”
“你不用关心这么多,倒是本王想问你,为何挑上工部侍郎的千金?”
“因为她是皇城第一美女,匹配得上王爷。”
端正曜冷冷一笑。“你别想拿这种表面话掂塞本王,真正原因是什么?”
“好吧,确实还有一个原因,据说礼王爷仰慕她已久,可是近来他忙于干大事,一直没机会请求皇上赐婚。”
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安好心眼,这根本是借机清旧帐!“因为我狠心将德和推到刀口下,致使德和受伤,你就借机整我,是吗?”
“王爷误会了,我不是在整王爷,而是想借机逼礼王爷采取行动。我不希望德和公主再遭受生命威胁,王爷应该也同意小民的做法。”
“她已经摆月兑诚王爷了,往后礼王爷想危害的人是本王,不是她。”
“王爷不了解公主吗?她不会乖乖当个公主。”
眼睛微眯,端正曜一点也不喜欢他透露出来的讯息。“你是说,往后她还会继续假装诚王爷到处制造麻烦?”
“她不会刻意制造麻烦,可是不小心惹出麻烦,那是免不了的事。”
“你去警告她,不准乱来,本王的名声不想砸在她手上。”
“王爷的名声早就砸在她手上了。”他好意提醒,诚王爷在皇城的名声实在不堪入耳。
端正曜忍不住申吟,虽然知道她将诚王爷变成一个没出息又爱听闲言闲语的麻烦人物,却忘了自己才是真正的诚王爷。“……你只要管好她,别放任她再乱来,本王会挽回自个儿的名声。”
小宁儿若是可以管得住的人,就不会三番两次遇到危险,此刻他还是别泼王爷冷水。“我会尽全力约束公主,可是防不胜防,我希望可以尽快解除她可能遭遇的危险。”
“你手上不是已经有礼王爷的罪证了吗?”
“我确实已经透过医馆掌握到那些黑衣人的身份,随时可以教礼王爷俯首认罪,可是皇上真正想逮住的是礼王爷背后的人。”
“你想利用礼王爷逮到此人,所以将他的心上人硬塞给本王?”
“王爷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对方好歹是皇城第一美人……王爷别动怒,这是我能想到的法子。”王爷瞪人的样子真像个姑娘家。
“你认为礼王爷会为了一个女人干出愚蠢至极的事吗?”
“这就要靠王爷帮点小忙。”
“你要本王做什么?”
“不急,王爷愿意帮忙,事情就好办了,接下来就等皇上的圣旨下来,再采取下一步行动,这儿可以请王爷告诉我,德和公主此刻在哪吗?”
端正曜戏谵的扬眉,借此机会逗弄他。“你不用担心,她就是有两双脚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王爷最好告诉我,免得公主又变成诚王爷溜出去。”
得意的嘴脸瞬间一沉,端正曜差点失控的尖叫。“她在澄湖轩。”
“多谢王爷,我告辞了。”躬身一揖,祈儒风快步离开。
罢踏出房门准备溜之大吉,找个更隐密的地方躲藏,就被逮个正着,然后又被逼着回房更衣,端意宁一个时辰内从男变女,再从女变成男,又变回女……今儿个她是不是太忙了?
祈儒风看到她的女装打扮,会不会取笑她?万一,他觉得很可笑,认为她还是恢复男儿身的好,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只要想到他失望的样子,就心情沉重,不行不行,她实在没有勇气以这副模样见他,宁可在他面前继续当个不男不女的诚王爷……
“公主再不出来,天就暗了。”祈儒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端意宁好笑的翻了个白眼,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天刚亮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暗了?
“若是公主再不出来,我只好失礼了。”
“别急,我好了,可是你先答应我,不可以取笑我哦!”她一边回话,一边东拉西扯,偶尔再回头检视铜镜中的自己,手忙脚乱得很。
“我为何要取笑你?”
“因为我看起来很好笑啊。”
她真的很沮丧,实在想不通,同一张脸,为何装扮起来竟然天壤之别?
“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取笑公主,公主是否可以现身了?”
“我来了。”
深呼吸,她垂着螓首缓缓的从内房来到外厅,别扭的在他面前站定,因为很不安,干脆把眼睛闭上,静待他的批判,可是好一会都没听见他的声音,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悄悄抬头看他,她的心瞬间陷落在两道深情的目光中,原本混乱的思绪全部净空,天地之间只有他。
“我想过无数遍,可是皆不及此时亲眼所见,我的小宁儿好美!”过去白公子现身时,也是以男子扮相,他不曾见过德和公主的打扮,总是情不自禁的猜想她变成女儿身的样子。真的好美!虽然同一张面孔,但换成女儿装就是特别的娇艳动人。
她娇羞的红了脸,嗔道:“左相大人今儿个是不是吃了糖葫芦?”
“公主想吃糖葫芦吗?”
“我好久没上街了,真想念糖葫芦的滋味。”
虽然她变成德和公主,可以放胆走在街上,不必担心有人会危害她,可是皇上有令,若非要紧之事,她和曜哥哥一个月内不能走出王府一步。
这一个月内曜哥哥必须接受皇上派来的护卫训练,当诚王爷再一次出现在群臣面前,才不至于教人起疑。
皇上的担忧不无道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两个实在差太大了,想蒙骗那些比狐狸还精明的大臣,怎么可能?不过曜哥哥聪明过人,有办法自圆其说,倒是她,短期之内只怕无法摆月兑诚王爷的习惯,容易引来猜疑的目光。
可她已经闷得够久了,还要再闷上一个月,怎么受得了?可是皇上仁慈的让他们恢复自个儿的真实身份,她总不能扯皇上后腿,再难受,也得忍下来。
“公主想吃糖葫芦很简单。”
“左相大人可以变出糖葫芦吗?”
“公主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拉着她的手走出澄湖轩,然后从王府后门搭上他事先预备的马车,约莫一刻钟马车停了,他要她待在车上,自个儿下了车,过了一会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芦。
“公主这会可以吃糖葫芦了。”
她接过糖葫芦,看着,整个人已沉浸在香甜的滋味中。
“公主怎么不吃?”
“这种感觉好像在作梦,不但找回自己的身份,还可以跟祈哥哥……”她娇羞甜美的看着他,这种被他宠爱的滋味太幸福了。
“你不是在作梦,吃吧。”
她开心的舌忝着糖葫芦,这种甜蜜的滋味教人吃了,心情也跟着飞扬,仿佛化成一只缤纷的彩蝶翩翩起舞,眼前一景一物都幻化成一株株美丽绽放的花朵。
“我们要上哪?”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他就可以尽情的将她搂进怀里,放纵的亲吻她,真希望可以尽快将她娶进门,夜夜拥她入眠,同她一起迎接晨曦。
“我知道了,梅树林。”虽然姑娘家应该矜持,可是她就是想窝在他怀里耍赖撒娇,而唯有在梅树林,她可以尽情的扑倒他……真是好害羞哦!
他点了点头,情难自抑的靠过去亲吻她红润饱满的小嘴,她口中那股香甜的滋味随即在他唇齿之开散发开来,她娇羞的脸更红了,像是抹上了困脂。
“以后你想上哪,我都会陪在身边,你可别自个儿胡来,尤其不可以扮成诚王爷的样子,毕竟德和公主长年卧病在床,大伙早忘了诚王爷利德和公主是双生子,礼王爷当然也搞不清楚。”
她激动的跳起,脑袋瓜撞到车顶,立即哎呀一声,祈儒风连忙将她按在怀里,可是她没心思管头顶上撞出来的肿块,急忙问:“万一曜哥哥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诚王爷,他比任何人更懂得保护自己。”
“曜哥哥体弱多病……”
“诚王爷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软弱,多年的调养,如今他是个健健康康的人,说不定还可以上马驰驰沙场,拉弓射下天上飞鹰。”
一顿,她困惑的看着他。
“你对曜哥哥好像很清楚?”
“你忘了吗?当初救了诚王爷的人就是我师叔,师叔的医术在丹凤王朝无人能及、既然可以救诚王爷,当然有法子还他健康的身子,相信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诚王爷早与一般人无异。”诚王爷两年前第一次找上他时,他还真吓了一跳。
仔细想想他说的话,她点头同意。
“是啊,这么多年来好像未曾见过哥哥染上风寒,嚷着哪不舒服,只是见他苍白娇柔,终日待在德和居,我总以为他还像过去一样体弱多病。”
“再过不久皇上就会下旨赐婚,诚王爷要娶妻了,以后他自有娇妻挂念,而你唯一该挂念的就是我。”
“好,以后我只挂念祈哥哥。”
她伸出手,就像十四年前的小德和。“我们来拉勾,这次绝对不能忘记。”
“好,绝对不能忘记。”这一次是一辈子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