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素寶齋在西廂別院,與殷綠兒生母的秋水閣比鄰。
原本秋水走了,寶大娘可以堂而皇之的進駐為正室準備的西廂主院「湘院」,但她不願意,因為她也愛秋水,想保留秋水擁有的一切。
因此,她自稱大娘,不許奴僕稱她夫人,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但府里的規矩一定要明言正令。
「坐。」領著殷綠兒坐在桂亭,待僕人送上茶食,寶大娘凝視著她那張神似秋水的容顏——
安額劉海下,精致的五官和白里透紅的肌膚猶如畫中仙女般,我見猶憐的外表卻有對渾圓的黑瞳透著古靈精怪,不了解她刁蠻性子的人很容易被她柔弱的外表所騙。
「可以開動了嗎?」瞪視滿桌的佳肴,殷綠兒咽了咽口水,從早餐後,她忘了帶午餐,就一直餓到現在,早餓扁了。
在寶大娘頷首後,狼吞虎咽也不足以形容她粗魯的吃相。
「吃慢一點,別噎著了。」寶大娘才剛說,殷綠兒就忙著槌胸頓足找水喝。
寶大娘立刻遞上一杯茶。「你早上又忘了帶干糧,是不?」看著殷綠兒喘口氣後,再度與食物展開第二回大戰,她沒氣的搖搖頭,「我早上看到廚房灶上擱了廚娘替你準備的糧食,就想到你這丫頭記性差,一定又是一個人跑去山上去,若是有丫環跟著,你才不會掉三忘四,更不會連午餐都沒帶。」
「寶姨,你又取笑人家。」殷綠兒噘嘴嗔道。
寶大娘淺淺一笑,寵溺的擰了下她的俏鼻。「你呀!真拿你沒辦法。吃吧!吃飽了好談正事。」
她不提還好,一提怒火沖上心頭,殷綠兒重重的放下碗筷,嘴翹得半天高。
「怎麼了?」寶大娘添杯茶給她降火。
「氣都氣飽了。」殷綠兒咕嚕的灌下一口茶仍無法消除憤怒。「寶姨,為什麼?我們又不缺錢,為什麼要賣地?」她希望寶姨能出馬去說服爹,那就沒什麼談不成的。
寶大娘優雅的含笑,莊嚴的線條全柔和下來,她拍撫著殷綠兒的頭道︰「別怪你爹,這是寶姨的主意。」
「為什麼?」殷綠兒提高音量,震驚得不敢相信,寶姨也有份。
「別急,我告訴你爹的打算。」這麼拗的性子不知遺傳了誰?也許是不顧家人反對而執意嫁給江湖草莽的秋水吧!想著,寶大娘不禁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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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丐幫為保護總舵君山附近的安危,因此買下洞庭湖附近的山林來建立一套有效的巡哨,不但可以防止敵人來襲,連附近居民也受惠。殷綠兒總算了解了。
丐幫弟子遍天下,勢力無遠弗屆,有武林人士做後盾,沒什麼不好,只是……
「他們非要殷家的地不可嗎?」殷綠兒仍不死心的問,因為那就表示她的天地不再屬于她一人,外人可以自由出入,平靜的大自然將不再平靜。
「唉!你可知道近來上山盜獵的人愈來愈猖獗,令人防不勝防,就算派再多的人手日夜巡守也沒有用,如果有了丐幫弟子的生力軍,多少有點助益。」
「什麼幫助?」殷綠兒不屑的撇撇嘴。
在她眼中,凡是自詡俠義之輩的,全是一群騙吃騙喝、游手好閑的江湖術士,而乞丐為最下品,屬于惡劣、好吃懶做、無可救藥的社會蠹蟲。
這群以行乞為業的叫化子不事生產也就算了,竟還集結成社倚勢欺人,扒盜、偷竊、行騙無惡不為,而且用討來的錢來壯大勢力,稱霸天下為第一幫。
這種社會敗類早該打入十八層地獄!
看著殷綠兒鄙夷的目光,寶大娘一時間也無法改正她對江湖人的觀念,其實絕大多數的俠義之輩都是正直、為民為義的,就像尚未成家立業之前的殷剛中與他的兄弟一樣。
雖然盤踞山頭為寇為盜,但盜亦有道,只劫貪官污吏,搶為富不仁的奸商,而且這筆不義之財全捐給受害百姓,他們從不取用半毫,完全靠山里種菜、養雞養鴨來自給自足,直到搶了秋大富的女兒。
以往,她父親秋大富的所作所為的確很過分,但她與秋水都是一介女子,無力置啄。
不過,一切是非恩怨都隨人死而煙消雲散,她也不願再去回憶了。
當務之急是幫殷剛中這莽夫澄清,他手粗腳壯,卻不太會說話,更不知如何向女兒表達關愛,就像個笨拙的彪形大漢捧著小女圭女圭,拙得可愛。
「不管怎麼說,多些人手多些助力,有丐幫不時派人來巡防站崗,我們殷家也可以省去一部分不必要的人力、物資的開銷,這樣才可以投注多些精神在維護山林及大自然。」
聞言,殷綠兒找不出任何理由可以駁斥,只有悶悶的低語,「這就是父親的理由?那為什麼不用租的,非要用賣的?」
「你爹也曾考慮過這個折衷辦法,但丐幫幫主執意要買下來。」理由她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為了防止什麼豬的滿山跑。
「他有能力嗎?」殷綠兒皺了皺鼻頭,她討厭任何侵入者,更何況是厚顏無恥、無賴至極的臭叫化子,太可恨了!竟敢打她家的主意。
「你別小看丐幫,它可是天下最富有的幫派,經營的事業森羅萬象,比殷家還會賺錢。」這可不是胡謅的!扁運船業、鹽、鐵等等只要能賺錢的行業,丐幫都有插一手,只是不為人知的在背後控制著。
「既然他們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乞討?」騙取世人的同情心,實屬罪大惡極。殷綠兒更不屑了。
「天下各幫派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風格,我們不便置啄。」就像她不願意讓綠兒涉入江湖,不啻她,這是殷家上下的希望,希望綠兒是個平凡、快樂的女孩,永遠保有那顆赤子之心。
「放心吧!我們和丐幫有訂契約。」寶大娘拍拍滿心不悅的殷綠兒。「丐幫答應我們絕對會好好保護山林的,如果沒做到,就算丐幫違約,我們隨時可以把山林收回來,並將丐幫驅逐出境。」
真是無商不奸,賣了還可以收回,除了可以賺大筆違約金,甚至還可以令丐幫顏面掃地。想著,殷綠兒內心洋溢著熱血和一肚子壞水。
「怎麼叫違約?」
「契約書有明載,分作兩份,一份在我這,另一份在丐幫幫主手里,只可惜我不能給你看。」寶大娘暗忖,這丫頭鬼靈精一個,天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還是預先示警,小心防範。「而丐幫幫主那一份,除非你混得進君山總舵。」
「嘿……我怎麼可能去做偷雞模狗的勾當。」被看穿心思的殷綠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不會偷,只是去借來閱覽。
「是嗎?」寶大娘微笑的凝睇著她,彼此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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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寶大娘告退後,殷綠兒抓了青悅到房里商議。
「什麼?!」
青悅雙眼睜得比銅鈴還大,下巴快掉到地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小姐,你要扮乞丐?」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去當又臭又髒的叫化子,這世界是不是變了?!
「幫不幫一句話。」
殷綠兒賊笑的逼進,齜牙咧嘴的威脅著仍處于震驚狀態的青悅。要做大事至少要找個墊背的,被發現時也才有人分擔罪責。
「我知道了。」青悅無辜又委屈的苦笑著,「小姐要我做什麼,我都會跟著,就算小姐要跳河,我也會先跳下去當墊底的冤死鬼。」做奴才的就是要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奉獻精神。
「不必做鬼,只要陪我當乞丐。」殷綠兒笑得好甜,有青悅陪她作伴,幫她壯大膽子,管那丐幫是什麼龍潭虎穴她都不怕了。
「怎麼開始?」
「首先要找些化妝道具。」
「這麼晚了上哪去找?」總不會要她三更半夜去搶一個乞丐吧?青悅在心中嘀咕。
「不會等明天嗎?」殷綠兒沒好氣的給她一個大白眼,有如看個大白痴一樣,「今天晚上先好好睡個大覺,養足了精神明天準備上工。」
殷綠兒打算先上街探听地頭,最起碼也要知道怎麼樣扮乞丐,以免還沒到君山就先露出馬腳。
「好啦!不必替我更衣了,早點回去休息。」殷綠兒打了個哈欠,甩甩縴縴五指。「明天見。」
「是!奴婢告退。」青悅躬身告退,心想,問題是,想到明天,她還睡得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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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大早,平時最會賴床的殷綠兒起了個大早。
「早!」殷綠兒對剛自父親書房端著臉盆出來的羅臣賓打招呼,越過他身邊後,接著……
「鏘!」一聲,看來羅臣賓嚇得不輕!
殷綠兒對能嚇到人感到得意不已,她踩著輕快的步伐越過主宅,來到僕人住的四季閣,分春、夏、秋、冬四棟獨樓、獨院,按夫妻、親友、男、女來分隔規劃,而青悅住在最後一棟的冬院。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見到她而眼凸嘴圓張的奴僕,她想,若是害人家下巴月兌臼,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來到青悅房門前,殷綠兒揚起手要敲門時——
「小……姐!」青悅拉開門,仍打哈欠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張嘴久久不能合上。
每天一早都是青悅叫殷綠兒起床,三催四請的,她才萬般不願的起來,今天,她突來的驚人之壯舉讓青悅嚇呆了。
「快點梳洗,我們要上街去逛逛。」她可是都計劃好了,先探君山在哪里,然後再想怎麼才能混進去。
青悅仍處于混沌狀態,簡直不敢相信她眼楮所看到的,她想,一定是昨晚沒睡好……
「動作快一點,別讓我等太久!」
小姐熟悉的聲音有如天降紅雨打醒了她,不是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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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乍現,安詳的青溪鎮漸漸熱鬧起來。
殷綠兒與青悅相偕走在大街上。
「小姐,好奇怪,今天乞丐是不是罷工啦?怎麼走了一個上午都沒見到半個乞丐?」
殷綠兒也覺得納悶,平常蹲在街角、坐在樹下乞討的乞丐都不見人影,仿佛商量好今天集體休息,居然連個小乞丐都找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乞丐沒遇到半個,倒是熟人不少,住在青溪鎮的百姓幾乎都認識住在山腳下的大戶人家殷家,因此,她每走幾步路就有老弱婦孺和她招手,而她也親切的頷首回禮,保持大家閨秀風度。
她始終微笑著,笑到臉部肌肉僵硬,還得一路笑到底。
「小姐,我們回去啦。」
看來青悅也受不了了,她也是又累又渴,渾身酸痛,抬起眼注意到城門就在眼前了。走遍整鎮連個乞丐鬼影子都沒瞧見,殷綠兒開始想打退堂鼓了。
她停下腳步,拭去額際的香汗,正要開口時,目光被城外聚集黑壓壓的一片所吸引,她凝眸直視,那些人不正是她苦尋不獲的乞丐嗎?
「找到了!」她喜上眉梢的驚叫。
「小姐,什麼找到了?」青悅一頭霧水的問。
「你看!」她的手指向城門外。
青悅順著小姐的手勢望去,天哪!不得了,小姐不找則已,一找居然發現了幾百個乞丐。
「他們怎麼全都聚在一起?」
「我怎麼知道?」殷綠兒不由分說的一把拉住青悅。「走!我們去研究研究。」
天哪!簡直瘋了,拿乞丐來當研究對象?!青悅在心中哀號,天下獨殷綠兒大小姐別無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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謗據殷綠兒幾天下來的觀察,要扮叫化子,首先要有補丁裝。她想,這簡單,找件舊衣服剪破幾個洞,再縫縫補補就成了。再來全身要髒得不能再髒,雖然有損姑娘家門面,不過為達目的,這一點犧牲算得了什麼?
以上都不是問題,麻煩的是君山在哪?
丐幫總舵君山在洞庭湖,這件事天下人皆知,但洞庭湖四周那麼多山,總不能漫無目的的搜山,說不定山還沒找到,她已經壽終正寢。
「愚公移山」的精神讓有志者去仿效,她沒有那麼多時間等。
「小姐,還要上街?」青悅苦著臉問,活像吞了十萬顆黃連。
「當然,我都還沒問到君山在哪。」不待青悅拒絕,一大早殷綠兒就拖著她上街找乞丐。
「人家會告訴你才有鬼。」跟在殷綠兒身後的青悅嘟噥低語著。哪有白痴會把秘密的總基地告訴陌生人?小姐想得太天真了。
「你在嘀咕些什麼?」殷綠兒雙手擦腰,回瞪走得慢吞吞的青悅。「天氣那麼熱,走快一點,還是你想在大太陽底下當烤鴨?」
「是!」青悅不敢批評,小姐的命令豈能不從。「我們還是去城外找那些叫化子問嗎?」
「那邊乞丐最多,總會有人知道的。」殷綠兒充滿期待的昂首闊步,她就不信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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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一路走到城門,卻不再見到任何乞丐,大街上也沒有,仿佛憑空消失一般,
「小姐,走了大半天,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青悅垮下雙肩,甩動雲袖搧風。
「我們再找找。」昨天還在的,怎麼今兒個都不見了?總不會集體失蹤吧?如果可以,或許該向官府報乞丐失蹤人口,請官兵幫忙找。
「還要找?」青悅瞥見周遭的過客投注的異樣眼神,不禁暗忖,真後悔答應小姐做那麼丟人的事,千金小姐不做做乞丐?!要是寶大娘知道她們上街來干麼,她這位頭號幫凶首當其沖被懲罰。
回憶出門時,寶大娘那對精明的鳳眼讓人幾乎無以遁形,她就不禁憂心忡仲的道︰「小姐,我們這些天常常往外跑,我擔心寶大娘已經起疑了。」
「有我在,你怕什麼?」她可是打定主意非問到君山的確切地點不可,最好是請叫化子畫一張地圖詳細明載,以免迷路。她突發奇想,如果有乞丐願意當導游,那是再好不過了,但她是去偷東西,當然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免得事跡敗露失風被擒,那可就糗大了。
看到小姐眼神中堅決的光彩,青悅明白說再多也沒用了,看來她也只好舍命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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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懸掛半空中熾熱的球體逐漸升到正中央,發揮它最大的效用,將所有的熱力放射到各個陰暗角落。
「小姐,可不可以休息一下?」青悅有氣無力的問。
她們已經繞鎮不下三圈了,走到日正當中,不但頭暈、腳麻,連肚子也發出抗議聲。
「再看一看。」炙熱的艷陽曬得殷綠兒香汗淋灕,她何嘗不叫苦,只是任務未達成,找不到半個乞丐,她無法放松心情。
「小姐,午時已到。」青悅的肚子咕嚕咕嚕叫。
「我知道。」殷緣兒也是又餓又累,渾身酸痛。「再找一下。」
還要找?青悅差一點沒昏倒,只能強忍著疲憊和辛苦,繼續陪小姐捱。
「還要走多久?」忍不住問道。
「再找一圈好了。」殷綠兒相信午時用膳時,應該有不少乞丐出來乞食。
結果,她們再繞了一圈也是一無所獲,全鎮的乞丐離奇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姐,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好不好?」青悅實在走不動了。
殷綠兒猶豫了一下,忽而注意到路旁一間香火鼎盛的土地公廟,她想起常常有小販和雜耍聚集,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也許……
「走!」不管廟口天井上多擁擠,她總要去看一看、找一找。
見到小姐瞳孔發亮,青悅知道又要累死人不償命了。「小姐!」她膝蓋又酸又涌,連腰也挺不直了。
「別苦著臉,難道你不想到廟里坐坐,有吃又有喝,還可以看戲,你……」
殷綠兒話都還沒說完,就被精神一振的青悅迫不及待的拖進廟口。
「喂!慢一點。」殷綠兒大呼吃不消,被推擠得五髒六腑翻攪不已,直到擠進寬廣的天井才稍稍喘口氣。
「小姐,我們到榕樹下去坐。」看到天井的蔭涼處聚集了各種攤販,有賣吃、喝的,甚至還有玩的,青悅興奮不已,不由分說便拉著還沒緩和呼吸的殷綠兒再度沖鋒陷陣,她快速而眼尖的掃到一個捏面人小販旁有人剛離開,立刻去搶佔位子。
在同時,也有人和她們一樣企圖搶位子,在動作一樣快的情況下……
「這位子是我先看到的。」青悅得理不饒人的道。
「誰說是你先看到,是我先佔到的。」那位大嬸婆身後跟了數十位僕眾,聲勢浩大。
結果她們兩相推擠,苦了被青悅抓緊的殷綠兒,冷不防青悅沒注意而放開手,再加上那位大嬸婆用肥臀與青悅互不相讓的一撞,比不上對方粗壯的青悅回撞到沒站穩的殷綠兒,而真正倒楣的卻是在殷綠兒身側的捏面人販子,因為那攤子被她壓倒了,霎時,慘叫聲和尖叫聲替人聲鼎沸的廟口更添一段小插曲。
「對不起!」殷綠兒連忙低頭向小販賠不是,雖然混亂又鬧烘烘的氣氛蓋住這角落發生的小熱鬧,但也夠引人側目,她覺得丟臉丟到家了。
「小姐,你要不要緊?」青悅趕緊攙起壓倒攤子的小姐。「都是我不好。」回頭看那位子已被鴨霸的大嬸婆的大給佔去,她還是忍不住氣惱和遺憾。
「沒關系,倒是……」她仰起小臉蛋,怪不好意思的瞄向身底下壓塌的木桌攤子,以及散落一地的捏面人,實在沒勇氣抬頭看它的主人。
瞧瞧滿地的捏面人栩栩如生,她更愧疚了,在她的觀念里,會這門精深的民俗技藝者多半是日積月累,少說也有數十年功夫的老師傅,這下子被她一撞損失慘重,把老師傅的吃飯家伙全毀了,她怎麼對得起人家?
「對不起,我賠您。」殷緣兒壓低了嗓音低頭說道,「青悅,你身上有多少銀兩全掏出來賠給人家。」
「小姐,一個捏面人也值不了多少錢。」青悅嚷嚷著,依市價行情,最貴也不過一兩,就算有二十根捏面人也不過二十兩,不必把全部家當百兩賠進去,這可是小姐一個月的生活費和制衣費。
「你別羅唆,叫你給你就給。」殷綠兒愧疚的低語。「這攤子是人家老伯伯養家活口用的,給我們這樣一鬧,豈不是要他活活餓死?」
她的話令青悅狐疑的打量眼前笑容可掬的年輕人,他俊朗斯文、星目劍眉,這樣容光煥發的人怎麼會老?小姐眼楮是不是有問題?
楊凌築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青溪鎮又再次遇到她,原本他是要擺攤子來觀察丐幫的意圖,因為愈熱鬧的地方愈安全,逃向擁擠的人群也比較容易月兌身,而另一方面可以順便賺些盤纏以做為跑路費。
前些時候看那群賊頭賊腦的老頭們及徒眾聚集在城門,他心中有預感,準是等著要攔堵他。哼、哼!他豈會那麼笨去闖關?最起碼得賺足了荷包,再想辦法,更何況路又不是只有一條。
早上沒看到那群乞丐聚結,倒是發覺不少鬼祟的人頭在人海中探頭探腦,似乎不耐煩的蹲在城門守株待兔,打算主動出擊了,嘿、嘿,老頭想和他斗智抓他,太好了,這正是他的目的,這樣等到發禿、牙齒掉光,老頭還可以多活幾十年呢!
年紀大的人多運動筋骨,常常腦力激蕩才是養生之道。這是他為何要逃家的原因,只是說開了就沒意思,有時看到老頭拿他沒轍時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也很好玩。
「還猶豫些什麼?」
「小姐,你確定是這位『老伯』嗎?」青悅特別強調老伯兩字。
「老……就……你是誰呀?」殷綠兒抬頭便嚇了一跳,這好看得過分的男人打哪冒出來的?
他沒有老爹的虎背熊腰,也不似賓叔削瘦飄逸,他的長相並不粗獷,也沒有江南公子哥的脂粉味,但又也不像個書生。在一襲粗布衣衫的襯托下,他給她的感覺像個落拓的江湖人,大概是武功太低才會淪落來擺攤。
「這些東西是你的?」眼前除了一堆圈繞住他們的觀眾,她實在沒看到任何糟老頭。「你是捏面人的小販?」
「正是不才在下我。」楊凌築微笑道,他早就想認識她這位活潑好動的殷家大小姐,但礙于逃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今天機會從她一撞那瞬間開端。
不知道為什麼,他見過她一次後就渴望見她第二次,比她美艷、風華絕色的女子他不是沒見過,像神偷曹汝兒偷來的大明公主朱玉兒,還有比她冷艷的大漠英雄冷妍,及清麗月兌俗的飛龍堡堡主的妻子、氣質出塵的崔皓雪、冰雪聰明的薛冰……
這一細數下來她還真的長得不怎麼樣,可是,為什麼腦海中就是無法抹滅那一日夕陽湖畔,沐浴在閃閃金光下她的一顰一笑?
他該不會是對人家一見鐘情了吧?楊凌築被腦子里閃過的念頭嚇了一大跳,但是胸口卻流溢著暖烘烘的溫情,或許有她來作伴也不錯……唉!誰教他周身的好兄弟都一個個心甘情願跳入婚姻的圈套,連剛正不阿的呂明義也在年底要娶老婆了,害得他也跟著心猿意馬。
「喂!」這家伙怎麼傻兮兮的瞅著她笑?莫非是個傻子,所以才听不懂她的話?「這些錢賠……」
被喚回神的楊凌築視線落到殷綠兒背後圍觀的眾人中晃動又鬼祟的乞丐,他心下大喊糟了,倉卒的抓起她遞錢的玉手便道︰「快走!」顧不得攤子了,乞丐們找到他並包圍了廟口,要是等老頭出現,他就真的逃不掉了。
「你干麼?」男女授受不親,大庭廣眾之下,他竟敢踫她,她可是身家清白的大家閨秀。「快放手!」殷綠兒不知是否該叫非禮。
「小姐!你這登徒子,快放開我們家小姐。」青悅才把錢包納入懷收好,一抬頭就見他抓著小姐走,該不會是綁架吧?
「豬仔——」
遠遠蒼勁有力的呼喚驚得他冷汗涔涔,偏偏這大姑娘的腳像生了根似的。顧不得風度,楊凌築一把抱起殷綠兒往人群鑽,一邊大叫,「讓開、讓開!我娘子受傷了。」
「啊——」殷綠兒的尖叫聲正好加強了效果。
他……他怎麼可以踫觸她的身體?她在他有力的臂膀箝制下動彈不得,而心跳莫名跳得好快。
「小姐!」青悅驚惶失措的大叫,拎起裙擺擠出人潮後,已不見那男子和小姐的蹤影,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楮。好快的動作啊!她腦海瞬間閃過——
糟了!小姐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