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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鬼 第六章

拜訪過名單上最後一戶人家後,七曜拎著又挨了打的千夜回到客棧。按理說。將心結拆解開來後的七曜。此刻心情應當是很不錯的,但他卻面色沉部得比往常都來得可怕。

「別躲。」端著一張大黑臉的七曜,坐在窗邊一手壓著動來動去的千夜。一手想將沾了跌打酒的濕巾敷貼在她的面頰上。

「不用了……」左閃右閃就是不願合作的千夜,光是聞到跌打酒所散發出來的可怕藥昧,就不安分地伸出一腳想溜下長椅。

囤積著耐性與她周旋老半天的七曜,在她再度嘗試開溜時,終于毛火地放棄那些屬于溫柔體貼的東西,粗手粗腳地拉著的腰肢將她拽至懷里,一掌用力地抬高了她的下頷。

「我都說過不要緊——」在他又想將那條綾巾住她的臉上貼來時,干夜嫌惡地蹙著柳眉,不死心地推著他的胸膛想掙扎,卻遭慍惱的他惡眼狠狠一瞪,登時她畏縮了一下,怯懦地垂下了眼睫。

總算是成功地將絞巾覆上她淤青四布的面頰後,面色依舊不善的七曜,雖是稍微放松了點在她腰上所使的力道,但他不忘伸出另一條健臂將她摟進懷里,以免她再度月兌逃。

「好臭……」跑不掉的千夜啟著小嘴抱怨。

「有效。」才懶得管他是什麼味道的七曜,邊說邊瞪了她一眼。

「羅嗦。」她滿心不甘地瞪著雞婆的他。

「欠揍。」他不客氣地斜揚著一邊劍眉,回答得比她更毒。

「……」敗給他了。

「換邊。」一邊面頰敷得差不多後,他在重新上藥酒前指著她的鼻尖向她警告,「敢動我就宰了你。」

只能把所有抗議都吞回月復里的千夜,沒好氣地僵坐在他的懷中,看他一手緊抱著她,一手忙著重新在綾巾上頭添藥,她試著動了一下,腰間的大掌立即收得更緊,使得她只好放棄所有拒絕的念頭,乖乖地看著他忙碌。

但看著看著,停留在那只修長大掌上的目光,卻開始緩緩游走。她的眸光路經他健硬的臂膀、寬厚肩頭,她仰起蜂首,一路看上他那張俊臉,停留在他臉龐上的目光,像生了根似的沒有再離開過。

「看什麼?」回過頭想再替她另一邊面頰敷藥的七曜,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那專注的眼眸。

「你啊。」她溫婉地給他一記淺笑,回答得很老實。

疏雅輕淺的笑意,在她柔美的面容上漾開來,似朵雪中姿態嬌妍的寒梅。

沒設防的他,在不意中見著那笑意後,胸口的氣息梗窒了一會。他低下頭,試著將目光迎上她的,見她仍是一逕地直直瞅看著他後,他投阻止也設有反對,半響。他—言不發地放開手中的綾巾,抬手不確定地撫上她的臉龐,見她沒有拒絕後,修長的指尖緩慢地在她頰上游移。

些微粗礪的指尖輕撫後,笑意逐漸在她的頰上散去,千夜凝睇著他,讀不出此刻他眼中的意童緒,只覺得那雙黑瞳愈來愈像潭拉人淪陷的池水,在她有些受不了地將目光瞥開,微偏過面頰想避開他時,他的掌指卻強橫地將她勾了回來,並滑上她的唇瓣來回徐撫。,覺得兩頰微熱的千夜,在他俯低了身子,面龐愈來愈靠近、她的,想起了前兩回他說來就來的吻,她忍不住屏住了氣息,然而這時。他忽地將兩跟一瞥,直瞪向遠處的房門。

「怎麼了?」

「有客人。」不動聲色的七曜一手按向擺放在身旁的大刀轟然開啟的門扇。在下一劃制造出巨大的聲響。

「把你的手拿離我師妹遠一點!」一鼓作氣踹開客房入門後,來勢洶洶的燕吹苗,兩顆眼珠子,死死地定在七曜那只擱擺在千夜面頰的手上。

「大師兄?」千夜錯愕地看著這個久違多時的前任師兄。

她的師兄?

七曜轉了轉眼眸,側轉過身,打量起這個同是皇甫遲旗下弟子,卻跟那個軒轅岳不但在氣質修性,還有脾氣上,看似皆差了十萬八千里的男人。

「千夜。」踏進房內的燕吹笛,在提防著七曜之余,不忘對她勾著指頭要她快點離開那個男人,「過來。」

「大師兄,你怎會來找我?」滿月復疑惑的千夜才站起身想照他指示的上前。坐在她身旁的七曜卻一把將她按下。

「喂,,你是聾了嗎?叫你放開她听到了沒?」對他的舉止看得兩眉隱隱抽動的燕吹笛,邊撩大了嗓,邊劍披弩張地挽起了兩袖。

「又一個不自量力的。」收下戰帖的七曜,不屑地在唇邊淡淡冷哼。

燕吹笛听得可是不悅至極,「你說什麼?」他們兩個到底是誰沒去照照鏡子啊?

七曜噙著一抹冷笑,不介意把話說說得更清楚些。

「說你找上門前也不掂掂自個兒幾斤幾兩。」在鬼後的算帳名單上,只要是皇甫遲的弟子就都有份,來得正好,省得他還要費力去找。

骯火全面被點燃的燕吹笛,悶悶低笑兩聲後。躍躍欲試地交握著十指。

「哼,不過就是個半死不活的,哪來的威風?」被藏冬誆過太多次後,依照慣例的他。這回還是一樣沒把藏冬的警告給放在心上。

「等等……」眼看情況愈來愈不對勁。有些明白他們想做身什麼的干夜忙要站起來阻止。

「是他自個兒找上門來的。」準備殺他交差的七曜。在動手前將地推回原位坐下。

她連忙抱住他的手臂,「慢著,他是我的前任師兄,他已被逐出師門,不再是皇甫遲的弟子了。」

七曜頓了頓,听了她的話後本想放燕吹笛一馬,但一記來得疾快的掌風,令他忙把千夜推至窗邊避開,隨即陰森地撇過俊容,以牙還牙地回以一掌之余,還額外附送了燕吹笛一記遠比軒轅岳功力來得深厚的金剛印。

閃過了掌風,卻避不過金剛印的燕吹笛,胸口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止不住退勢地直退至門邊撞上廂門。他一手捂著胸口,一臉不可思議地瞧著居然也會皇甫遲家傳本事的七曜。

止不住的疑惑,開始在他的腦海里泛濫。

他不大置信地抖揚著音律,「你……這是打哪習來的法力?」打從他自立門戶後。他還不曾被哪一路的眾生給傷過,而頭一回開他先例的。怎可能會只是普通人?

「與你無關。」揚掌取來慣用的大刀後,七曜動作徐縵地拔刀出鞘。

「有意思……」燕吹笛抹抹鼻尖,也充滿了挑戰性地攤開十指亮出八張符令準備接招。

「停!」被他們遺忘在一旁的千夜,適時來到他們兩人間舉起手大聲喊停,「停停停……」

蓄勢待發的兩人,忙里分心地瞧她一眼。{「這是我的前任大師兄燕吹笛。」她一左一右地介紹,「這是七曜。」

「然後?」繼續互瞪著對方的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然後請你們把手中的東西都收回去。」千夜忙不道地把這個拉開一點,又把另一個推遠一些,免得他們瞪著瞪著又動起手來。

七曜先是看了看燕吹笛,再低首看向千夜懇求的臉龐,他哼了口氣,二話不說地收刀回鞘後,轉身留了句話給她。

「我在外頭等著,敘完舊就叫他快滾。」

「你……」被他那副以千夜自家人模樣自居給惹毛的燕吹笛,听著听著又想沖上前去,但只想息事寧人的千夜,卻拉住他的臂膀使勁地把他給拖回來。

「你就忍著點吧。」真是的,這也好扛上?

「忍著點?」外人一走,燕吹笛便馬上發作,立即把不滿的矛頭指向她。「干啥?你的胳臂往外彎啊?」這小妮子是站哪邊的?

模透他脾氣的千夜兩手掩著耳,「小聲點,你的脾氣又要上來了。」

「誰管他什麼脾氣不脾氣?」下一刻,死都改不了臭脾氣的燕吹笛果然又撩大了銅鑼嗓襲向她,「你!你最好是給我說清楚,為啥你會跟那個半人半鬼的在一起?你就不怕他殺了你?」

「他不會。」她嘆了口氣,「事實上,他照顧我還挺周到的。」

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啊?」

「意外吧?」她放下兩手。笑吟吟地對他偏著螓首。

「是很意外……」有些吃的燕吹笛愣愣地點著頭,不一會,他又記起他會來這里的主因。「不對不對,什麼意外不意外的?你根本就不該跟那家伙走在一道!」

「我與他之間有些私事。」被他吼得很習慣的千夜,無奈地撐著額,聰明地選擇把話給說在前頭,「大師兄,無論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我先告訴你,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留在他身邊。」,「啥?我千里迢迢的趕來這……」他怔怔地指著自己的鼻「你卻趕我走?」她到底有沒有說錯對象?

「對。」她輕聲頓首。

「理由?」怒抖著兩眉的燕吹笛,不肯死心地想討個原因。

「不說。」

不說?怕她出了什麼亂子,為她焦急,為她心憂地趕到這來,就只換來了「不說」這兩字?

枉作好人的燕吹笛,兩手叉著腰際,費力地大口大口吐著氣。好半天,才努力把憋到極點的悶氣給壓回月復里。

「好……」他恨恨地咬著牙關,「撇去那家伙不談,我問你,皇甫老頭是顛了嗎?他怎可讓你獨自出門?」

她一怔,而後勉強地釋出一笑。

「我是私逃出來的。」

他又是兩顆跟珠子死瞪得老大,「私逃?」

「大師兄,我的大限就快到了。」不想讓外頭的七曜听見。千夜放低了音量。「我想在我最後一段日子里。過過我想過的生活,去做我想做的事。」

腦中有一刻呆然的燕吹笛,張大了嘴,不怎麼能夠接受自她口中所吐出的字句。他甩甩頭,踱開步子試圖讓腦袋冷靜下來,屈著指頭數算了半天後,仍是算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索性步子一停,扭頭大步踱回她的面前,一把將她的左掌掌心拉來面前,而後又不死心地再拉來她的右掌。

仔細看清了她的掌心後,他震愕地定住眸心。緩緩放開了地。

他啞著聲,一手撫著額,「怎麼……」

「是真的。」她自嘲地笑著,低首看著掌心上頭幾乎快看不見紋理。

「千夜——」猛然回過神來的燕吹笛,急忙地握住她的肩頭。

然而,她卻趕在他開口前阻止他,「不要像師父那樣救我我不要。」

他無法相信地收緊兩屑,「你真不想活了?」她瘋了嗎?若是不求援的話,她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多了。

千夜拉開他的手,轉身踱至窗前,捕足地欣賞著窗外猶碧海頃坡的綠。

「這麼多年,夠了。」

「什麼這麼多年?你才多大?你根本就還沒——」他想也不想地就駁斥,卻在她轉過身看向他的,梗住了所有的話尾。

「真的夠了。」她神態安適地交扭著十指,伸首凝睇著他笑,在那刻,絕望和滿足同時出現在她的眼底。

呆望著她許久的燕吹笛,從沒想過,他會在她的臉上找到那些神情。

「大師兄?」千夜不解地看他走至一旁的小桌,取來一文筆,醮沾些許自他懷中掏出來的虹墨後,即在他帶來的黃符上頭書寫了起來。

「你先吃了這個,吃了後身子會舒坦點的。」他忙里分心的將寫好的一張黃符遞給她,手中的筆一刻也沒停地繼續在其他黃符上也寫上咒文。

千夜頓愣了半響,而後感激地取來黃符,施法燃起手中之符後,她將它擱在茶碗里,沖了些茶水後,再仰首將它飲下。

「把這些黃符帶著。餓了就燒來吃,它能止你的饑也能護住你的心脈。」他將寫好的黃符塞進她的掌心里,極其難得地端著一張肅容向她叮嚀,「等你把事情辦完了後,就來天問台找我,若是沒法來,知會我一聲,我去帶你。」

「謝謝大師兄。」

「關于那個半人半鬼的家伙……」交代完與她習習相關的吃食大事後,他將大拇指一歪,臉色有些臭地指向門外。

「請你別插手。」她仍是不改初衷。

听她這麼一說,知道自己不能多問也不能多管閑事後,燕吹笛再次板起了臉。

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好吧,你自個兒多保重點……」為什麼他管鬼管神管妖的閑事都管得成,就獨獨人這一方面老是不成?

等在外頭的七曜,在見燕吹笛出來後。有些意外他們師兄會晤的時間竟這般短。

「喂!」踩著悶步直走向他的燕吹笛,毫不掩飾地將還未敢去火氣全都分送給他。

倚在廊上的七曜懶洋洋地轉首瞥他一眼。

「你是鬼後派來的也好,或是想找皇帝算帳的也好。」燕吹笛亮出白牙,大刺刺地指著他的鼻尖向他撂下話。「我警告你,你要是傷了她一發一毫,我會讓你連鬼都當不成!」

在听了他的話後。七曜僅是以冷冷淡淡的目光慢條斯理的將他上下打量過一回,半響。嘲弄地勾揚起唇角。

「憑你?」真要見真章,只怕這家伙只能乖乖閃到一邊涼快「你一一」氣得蹦蹦跳的燕吹笛,才起了兩袖脾氣猶未發出。豈知根本無視于他的七曜,隨即轉身步人房內後,當著追出來的他的面將門扇給甩上。

鼻尖整點被門扇給撞平的燕吹笛,一手捂著鼻,眼眉搐地死瞪著門扇,恨不得馬上踹破這扇門,直接進去找那個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家伙再挑戰一番,但礙于千夜,嘔得牙癢癢的他無法進去里頭去踩踩那個競看不起他的七曜,只能黑著臉,硬是咽下這口梗卡在他喉際不上不下的鳥氣。

隱隱刺痛又自他的胸口傳來,他退了兩步,靠在牆上低首拉開衣襟,對胸前那記七曜賞給他的黑色五指印,看得是既皺眉又不甘心。

「臭老鬼……」他齜牙咧嘴地撫著已經痛了很久的胸口,誆我誆了那麼多次,這回要說真話,也不事先提點一下……「

***

「哈嗽!」莫名其妙的冷顫再次上身,令藏冬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正彎身在木槽旁漂洗豆腐的晴空回頭看他一眼。

「著涼了?」

他習以為常地揉揉鼻尖,「一定又是有人在罵我……」

「吃碗豆腐吧,剛撈上來的。」晴空將撈上來的豆腐盛至碗內,一碗泛著濃郁黃豆香氣,看來綿軟細致雪白的豆腐,看得餓了一早的藏冬,邊不及待地把它撞過來。

「晴空!」在場的第三者再次發出不平之鳴。

「好好好……」發覺自己冷落了另一名來客後,晴空笑眯眯地偏過臉。「咱們方才說到哪了?」

「說到你是不是還要繼續置之不理。」特意來找他商量,卻被拉來幫忙磨黃豆的神茶不滿地提醒他。

「好吧。」晴空一手撫著下鄂,想了半響後,于脆直接把問題扔給他,「你認為我該幫哪邊才好?陰界?還是人間?」對他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實在是太難選擇,因此還是先听听他人的意見再說。

神茶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這還用問?」

「當然要問。」蹲在一旁猛吃豆腐的藏冬,邊咽下口中的豆腐邊代答。

「要不要再來一碗?」招呼客人甚是周到的晴空,接過他遞回的空碗。再替他盛了一碗。

「那我就不客氣了。」吃出個中美味的藏冬,索性大咧咧往上一坐,顧不得什麼形象地開始一碗接一碗。

「都什麼節骨眼了,你們一個盡彼著制豆腐,一個忙著吃豆腐……」又被人遺忘在一旁的神茶,氣岔地左指一下這個只會呆呆傻笑的笑臉,右指一會那個亂七八糟的吃相。「你們到底在想什麼?」

「味道如何?」根本就沒管神茶臉上是否已經風雲變色了,晴空關心地站在藏冬的身旁,準備聆听對他作品的評語。

「好得沒話說!」吃得—臉幸福的藏冬,佩服地對他豎起大拇指,「幾年沒見,你制豆腐的火候是愈來越上乘了!」

「過獎。」晴空優雅地朝他頷首。

「你你你們……」神茶那只定在空中指著他們的指尖開始顫抖。

「我們都只是旁觀者罷了。」晴空持首看他一醒,慢條斯理地踱回術槽前挽起衣抽,準備漂洗其他的豆腐。

神茶一骨碌地沖至他的面前,「能為而不為,這算什麼神、什麼僧?」

「說得好!」馬上搶過話的藏冬,咧笑著嘴對他拍拍手,「我們本來就是不務正業的神仙與和尚。」

晴空微瞥他一眼,「我不是和尚。」

藏冬無所謂地揮著手,「你是仙佛轉世。」哎,差不多啦,這家伙每次都要在名稱上跟他斤斤計較。

「那也是上輩子的事了。」他搖著食指將身分撇清,「這輩子我只是個凡人,別把那麼那些神聖又偉大的擔子加在我的肩頭上。」

「你知道嗎?」藏冬直皺著眉,「你就是這個不愛負責任的心行最要命了。」等了兩千年,佛界好不容易才派了個代表轉世來人間,結果咧,這個不認分的代表白小到大,除了學會制豆腐和念經的本事外。什麼普渡眾生的大願一樁也沒干過。

晴空淡淡一諷,「少在這五十步笑百步。」他可不像某個神會自願降級跑去當什麼小小山鬼。

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晾在一邊的抻茶,錯愕地張大了嘴,瞪視著這兩個隨時隨地都有法子搶走他發言權的一人一神。他氣結地抹抹臉,再次重整旗鼓後,用力地在他們面前揮著手以爭取他們的注意力。

「喂,你們到有沒有听我在說?」是他長得不夠顯眼高大,還是他倆的眼珠子根本就看不到他?

「有啊。」正在閑聊的一人一神,動作一致地轉首應了應他。

「那就快想想辦法呀!」趕快把主題給拐回來的神茶,在他們又聊起天來前重新提醒他們一次。

「有啥好想的?」趴在木槽邊的藏冬挽高了衣袖,將手中的木碗伸至木槽里舀了一碗豆腐。「反正鬼後要殺的只是皇甫遲旗下的徒子徒孫,與百姓根本就毫無關系,神界去摻和些什麼?」

神茶听得筒直想跳腳,「但那些術士也是人哪!」

把責任撇得一干二淨的藏冬兩手—攤。

「嘿,他們可都是自願的,誰也怨不了誰。」又投入拿著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強迫他們去。

「可是……」

藏冬愛笑不笑地聳著肩,「你若真閑著,那好,愛管就去管吧。」他這個吃飽的都沒撐著,這個天生勞碌命的卻偏愛插手不該插手的事?那就讓他去好了。

「問題就出在那個七曜……」才被譬告過的神茶,支支吾吾地吐出他會跑來這求援的最大主因。

藏冬挑挑眉,「那口個半人半鬼的你要真應付不了,就去請郁壘出馬對付他呀。」

「找他?」說到這點他就更嘔了。t那家伙跟你都是同一副德行!「在來這之前,他就去過棲霞山找過郁壘一回了,可那家伙呢,懶得幫忙就算了,居然直接一腳把他給踹出大門。

那就識相點別多事的插手管陰陽兩界的閑事,不然……你就只有多多保重啦!「愉快地揮手恭送他後,藏冬又低下頭埋頭猛吃碗里的豆腐。

「你的意思呢?」踫了一鼻子灰的神茶,不抱期望地把兩眼調到比藏冬更愛推卸責任的晴空身上。

「你都听到了。」和藏冬打著同樣主意的晴空,靦腆地對他笑笑。

逐客令下來後,自來這里磨了一個早上黃豆的神茶。邊揉著酸澀的肩頭,邊攜著滿月復的嘔氣,大步跨出晴空制豆腐的小小磨房。

「喂。」神茶兩腳一走,藏冬立即自碗里抬起頭。「你真無動于衷?」不會吧?這家伙不是挺有慈悲心腸的嗎?還真拒絕了神茶。

「還輪不到我插手。」接手去磨黃豆的晴空,在石臼里添了點黃豆和水後,兩手扭著推柄賣力地轉動起石臼。

「什麼時候你才肯出馬?」登門拜訪。吃了一堆豆腐卻什麼忙也沒幫到的藏冬,大刺刺地在一旁閑著看著他揮汗。

「再說吧。」

「一個和尚也這麼愛擺譜……」他撇撇嘴,一鼓作氣地吃完豌中所剩的豆腐,「老鬼。」晴空手中的動作忽地頓住,轉身看了看藏冬身旁空無一物的木桶,正經八百地喚著他。

「嗯?」終于吃飽的藏冬,心滿意足地拍撫著肚皮,並舒適地伸了個懶腰。

「你把我今兒個要賣的豆腐全吃光了。」

***

楮日下,滔滔川水拍擊著水中流石。緞起點點剔透水花,將全身覆在水中的千夜。站在水深及肩的水中合閉著美目,兩手結印。

站在岸上遠看著她的七瞿,抬首看了看就將升到天頂的燦日,再將目光挪移至自曙色蒼茫時分就站到川水里的她,不由得擔心一直都投睜開過眼的她是睡著了,抑或是怎了,直在心中盤算著,到底該不該去把她給拉上岸來。

不一會,站在水中的千夜,身子漸漸住下沉,川水蓋過她的肩頭,泛過了她的下頷,眼看她就將埋覆在川水里,但她似乎投有發覺到。又像是沉睡得不自知。

七曜連忙涉水走至川中,在她整個人都沉至水里前撐扶起她的身子,將她托高讓她露出水面換息,但在見她仍是沒什麼反應後,他騰出一手輕拍著她冰涼的面頰。

「千夜。」他低聲地映,將她整個人拉靠至自己身上。「千夜?」

緩慢地張開雙眼的千夜,模樣看來似是很疲憊,她澀地扯動嘴角。

「我沒事。」

靶覺自己像抱著一塊寒冰的七曜,在將她捉穩了後,轉身要帶她上岸。

她輕搖螓首,「還不行。」表面上,她的身子是因川水而變冷降溫了,但實際上她體內無處不蔓的熱意,燒灼得令她有如烈焰焚身。‘聆听著她虛弱的音調,雖不知她為何要這麼做的七曜,本是想自個兒先上岸等她,但在端詳了她的模樣一會後,他索性站在原地。抱著她一塊站在川水中。

吧夜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前,些許笑意自她的唇釁輕輕逸出。

「你愈來愈在乎我了。」她微揚起首,滿足地瞧著他的臉龐。

七曜並沒有開口,只是抬起一手按著她的腦後,將渾身使不出半分氣力的她再壓貼回自己的胸前。

「看。」靠在他胸前的她想地啟口,目光停佇在遠方高聳的青山上。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挑了挑眉,不知她要他看的是什麼。

「雲守著山,山守著雲。」她出神地看著,眼中溢滿欣羨。

「就算是雲朵終有消散的一日,日後,它還是會再化為雲朵回到山的身邊,而青山,也一定會在原處等著它。」

「你想說什麼?」他看了看那繚繞在山間的白雲後,低首納悶著她這沒來由的話。

「說些你不會明白的東西。」千夜淡淡一笑,伸出左手試著將他的胸膛環緊一些。

她的指觸,她徽弱的力道,置在他的身上,是種未曾想過會發生在他身上的感覺。

他細細品嘗著這份出現在他生命里的感覺,深深覺得,因她,他多了一片從未看過的天際,在那片天際里。有她總是欲言又止的眼神,有她總是藏在唇畔神秘的笑意,她孤寂的模樣,她不遺余力想助他解月兌往事的熱忱,這是他再次返回人間時從未想過的。

他們倆,是兩個世界的人。在黎明混著夜色的時分,她只身來到他的面前,將互無交集、站在陰陽兩方盡頭的兩人聯系在一起,而後在這片天際下,他們暫時擱置後之事,有默契地不去想他來人間是為了什麼,她又曾為阻止陰界大軍而做過了什麼,像個遭合力忽略的現實,被他們有志一同地扔棄在一角。

但該來的總會來臨。

結束了那段屬于他過去的歉疚後,他身後的責任,再次窩據在他心底的一角,提醒著他。別再與她這般耗下去了,他有事得做,可只要這樣擁抱著虛弱的她,他又會忍不住想將這段時光拖延下去,好讓它再長一些,再讓他多了解她一點。

「舒坦點了?」當懷中的她開始動著身子,捉回思緒的他低首問著。

「嗯。」千夜點點頭,揚首看著遠處的岸邊。

抱著她上岸後,七曜與她在樹下坐著,他瞧著她了無生氣的雪白面容一會,拉開自己的衣襟後便捉來她的小手,想將它復上自己的胸坎,但她馬上縮了回去。

「我不餓。」將手緊扭成拳的她。將心意表示得很清楚。

「你已經很久都沒有進食了。」近來不斷遭她拒絕的七曜,愈看她那張日形憔悴的面容,也就愈感不安。

「我師兄留了些黃符給我。」她橫過身子,揚手拉來擱擺在樹下的包袱。

「那只是鎮住你的餓感,它並不能飽足。」扶抱著她的腰身的七曜,在她把包袱撈到後,又將她給拉回來。

「我不想再吃你。」她笑了笑,自包袱里拿出個她制的束袋,將它套上右手後,拉扯著袋口的細繩將它束緊。

「為什麼?」很想替她拿掉那玩意的他,對她為了不想在無意中踫了他而做出這種東西「新中不禁有陣火氣。

她輕聳香肩,「不為什麼。」

「理由原因都不給?」發現她又開始使性子,他的兩眉愈擰直深。

「不給。」

他再也不想壓抑累積在月復中的埋怨,「你向來都是這麼固執和任性嗎?」每回只要她不想,就沒人能強迫得了她,這個公主千金……分明就沒被人寵壞過,她這副硬脾氣到是自哪習來的?

「是啊。」千夜不但應得理所當然,還給了他一記述人的笑厴。

那笑意,美麗得讓他挪不開眼。

不克自持地,他的大掌滑進她帶著濕意的發中,來到她的腦後將她壓向前,他低下頭,徐徐緩緩地親吻著她,以自己的唇來溫暖她冰涼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輾轉了好一會後,他微微挪開,而千夜,只是不語地靜靜凝視著他。

他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龐,「我帶你回皇城,去找你師門的人讓你活下去。」

失望自她的眼中一閃而逝,她偏過芳頰,貪戀地看著跟前以往不可能看得見的種種美景。

「可我不想再那樣活下去。」自她踏出宮門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不會再回頭。

七曜的面色不自覺地變得峻厲,「我說過你還不能死。」對她始終都沒有動搖餅的堅持心態。他甚是反感。不肯讓她再為了她所謂為人的尊嚴而真餓死她自己。

她笑揚著眉,「你說了,就能算數嗎?」

「當然。」他想也不想,兩手緊扭著她細瘦的臂膀。

他似乎從不知道。他的指節,對她來說又粗又硬,而他的力道,也總是沒個拿捏,扭疼了她。由臂膀直痛至心扉,但他的話,雖只兩字,卻一字字地敲進她的耳,像鋼釘的,也像針扎的。留下了說不出口的印痕。

她定望著他,不久,唇邊的笑意滲了淒艷。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順著你心意的。」著他開口要她留下,她會留下的,若他要她活。她也會活的,只是,他怎跟上天抗搏?他不能,她也不能。

「千夜——」他語氣焦急,還想說些什麼好讓她改變心露或是相信,但她卻順勢一傾,將整個身子偎靠在他身上。

「想不想听個故事?」她側臉靠在他的胸口,凝望著遠方白雲織繞的青山。

他一怔,不善接觸的柔情,自她身上的體溫渡了過來,暖了他的胸膛,柔了他的思緒,密密貼熨著他的心口。他揚起一掌,在空中躊躇許久,最終,還是落下,落至她的發上,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未干的發。

輕柔的縴音,在南風中飄揚開來,「在很久很久以前,神界有位大將,在他心愛的人死去後,依照她的心願將她吃下月復。他將她的愛恨,她所有的悲喜,全都代她咽下。」

七曜低首靜看著她,在說時,她的目光很幽遠,好似對故事中人的遭遇很向往,又像是故事中永恆的那份感覺,永遠都不會降臨在她身上似的。這時的她,小臉上的神情就像那回她頭一次見著閨女出閣時那般,好不欣羨。但又不敢奢求。

他勾起她的小臉,「為什麼說這個?」

「我想,那個被他吃了的女人,一定可以了無遺憾地走。也許,還很幸福也說不定。」

葉梢間灑落的日光,將她總是按捺著的心事映得分明,或許是落寞寂寥,也可能是渴望憧憬,總之,藏不住,而她這回似乎也無意要藏,像個終于卸甲的武士,褪去了一直以來披覆在身上防衛的鎧甲,想要療傷止痛地把傷口給暴霹出來。

下一刻,帶有熱意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想療她的傷,也想解她的孤寂。

「你在同情我?」她沒有掙動,只是淡淡地問。

像是受了什麼重話的刺激似的,一番心意卻她解釋成那般,他沒來由地覺得受辱,他重重地吻她,帶點放咨也帶點報復,咬在她唇上的力道令她有些疼,她微微一動,他立即將她捉回來,強壯的胸膛貼合著她的身子,像要把她嵌進懷里似的,她默默領受著,在他燙熱的唇舌間,只覺得他的吻似乎和以往的來得不同。

直至他願撤開雙唇,千夜喘息不定地看著他黑黝的眼,他湊上前,以吻合上她的眼,珍惜地吻過她的眉,十指也滑上了她的臉龐,小心地捧著她,面後以額抵觸著她的額,感受她紛亂的氣息吹拂在他臉上的那份感覺。

「你……」他啞著聲,間斷地把話問出口。「找到那個願為你咽下一切愛恨的人了嗎?」

「我還在找,還在等。」千夜自嘲地笑著,轉過身靠在他的胸前,「但我想,或許我這輩子都尋不到這麼一個人。」

安在她腰際上的雙臂忽地收緊了些,半晌,在他的氣息較為沉穩後,他將她身後的發撥至她的胸前,調整好姿勢讓她靠偎著。

「你累了,睡吧。」修長的指撥開落在她額際的發,在她的面容上徘徊好一陣後,才心滿意足地擱回她的腰間交握。

「我會想念這一切的。」她沒照著他的話做,一逕地望著眼前明媚的山景川姿,試著把它們牢牢地記在心底。

陪她看著遠處猶如長龍蟠纏的青山,七曜聆听著她寂寂的音調,心中思緒錯雜翻涌,那份對她憐惜的感覺,又悄悄躡足來到他的心門前,輕輕敲喚。「我會想念你的。」她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我會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

未竟的話語,被他掩上小嘴的掌心全都收去,像是要抗拒她口中那份將要來到的離別,而後他的掌心滑下她的臉龐,與她的左手十指緊緊交握。

低首看著他們糾纏不放的指尖,千夜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沒看見的淚水,關回眼眶里。

***

「找到了,走吧。」

一頭大汗的七曜,在找著了今晚落腳的客棧後,穿過擁擠的人潮,好不容易才來到人滿為患的小川邊,走至坐在石橋上的千夜身後。

正與鎮上百姓一塊欣賞川中水燈的千夜。回首看他一眼,在他想把她自石橋上扶抱下來時,不舍地對他搖搖頭。

她一手指著水面,「再看一會好嗎?」

他不耐的皺著眉,「這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中元快到了,鎮上提前施放水燈,幾盞水燈在水里飄來蕩去的,這也好讓她一看就是幾個時辰?

「好看。」她轉回小臉,聚精會抻地看著被各色水燈照亮的川面。

水燈的燈骨,片片都糊上了艷色彩紙,模樣造形也都不同,各形各式的彩燈雅地在水演上漂映而過,映亮了幽然不明的川水。也照亮了川畔男男女女的面容。千夜安靜地瞧著川釁的對對愛侶相偎的模樣,再低首看著水中因波面撞靠在一塊的彩燈,勻淨的笑意,悄悄出現在她的臉龐上。

本是迫不及待想帶地回客棧的七曜。不意中瞧見了她歡喜的側臉後,他會意地瞧了礁四下,而後有些明白她之所以會不想走的原因。

「在這等我。」他一掌按在她的肩頭交代,說完又擠出人群。

不知他要去哪的千夜沒有叫住他,只是安靜地待在原處,過了一會,當身形魁偉的他再次出現在人群中時,她好笑地張大了杏眸。

一身武夫氣息的他,手捧著嬌柔粉女敕的水燈,任她橫看豎看,就是突兀得緊。而他似乎也是這麼覺得,在四下的人們紛紛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時,他更是將一張俊臉繃得緊緊的,這讓千夜看了忍不住掩嘴輕笑,但在見著了他慍惱的模樣後,她趕忙把露出來的笑意始藏起來。

向人借火點燃了水燈後,七曜將水燈交給她,她驚喜地望著他。同時也以眼神無聲的詢問著。他只是點點頭,帶她走過小坡來到川邊蹲下,扶著她的兩掌陪她一同將水燈送進水中。

盛載了她滿滿歡喜的水燈,逐波漸漸遠去,七曜側首瞧著她,兩眼貪婪地想多汲取一些她此時的笑意,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千夜轉首面向他,但才這麼一轉首,即被他吻個正著,她紅著臉連忙推開他,以眼神示直他四下有多少人在看,他只是不以為地聳聳兩肩,拉著她起身來到橋墩下坐著。

「高興了?」頭一回討女人歡心的七曜,在她唇邊雀躍的笑意始終都沒散去時,忍不住側身靠在她的耳邊問。

「高興。」她滿足地環著他的臂膀,靠著他的肩頭目送他們所放的水燈加入遠方其他凶同伴。

就在此時,一名混進人間的鬼差,在川岸的另一旁張望,在找到七曜後,立即以一雙青目直瞪望著他,若有所覺的七曜看見了,倚在他身旁的千夜也看見了,但她別過頭去,想裝作沒有察覺,不想讓現實闖進此刻溫馨的片刻。

以眼神打發了鬼差後,七曜不作聲地端詳著她的反應,見她似乎一無所覺,他不自覺地安下心來,伸手將她單薄的身子環緊一點。

「還記得那對你為他們置傘的雪偶嗎?」考慮了許久後,他決定托出往事。

千夜意外地張大了杏眸,有些不敢相信地仰首瞧著他,他淡淡釋出一笑,以指劃過她的眼眉。

「雪融時,他們也融了吧?」

怔望著他的千夜。從沒想過他會把她認出來。也不敢希望他會把那件小事放在心上。此時的他,就像漫不經心地在與她談淪一件他倆共有的過往,臉上的神態,有些惦念,他微側著臉龐,似在回想著那時的情景,令她覺得,像條甜蜜的小川潺潺流過她的心房。

「嗯。」隔了很久,她才出聲輕應,總覺得喉際似梗住了什麼般。

就著明暗不定的燈火瞧了她好一陣後,他深吸了口氣,有些不自在地輕吐,「待冬日到了,再做一對好不?」

雖然,他並沒有直接點出他想說的是什麼,但千夜仍是听明了他的話,胸臆間濃得化不開的感動,令她有些想哭。

他沒有給她什麼承諾,也從不曾給過半句甜言蜜語,更不像川畔那雙雙對對的愛侶,會濃情蜜意地訴說些風花雪月,不善應對的他,這個處世拘謹的武夫,只是給丁一個提議,一根簡單程微小的提議,可僅只是這樣,就讓她覺得這比什麼都足夠了。

「好……」她不住地點頭,他卻穩住她,在她額上印下個輕吻,而後伸手指著那盞愈漂愈遠的水燈。

那是一盞他們親放的水燈,也是第一盞讓她首次覺得,選人世間是如此美好明亮的水燈,千夜看著它漸行漸遠了,火光也融人了川面上一片焰火輝煌,在燈波交映間,再也找不出它來。

事前沒半分預兆的,溫熱的血液突地自她月復內一涌而上,她連忙屏住所有吐息,抬手在胸口連點數大穴,掙持了好一會,才將它給咽下喉去,隨後,她自袖中掏了張燕吹笛留給她的黃符,微拉開衣襟一角,將它貼在胸坎前壓鎮她日漸抵擋不住的調萎。

「怎麼了?」感覺她突地繃緊了全身,七曜不解地低下頭查看。

怕一開口就泄底的千夜,只是對他搖首,他看了她一會,除了她微抖著身子外,找不到任何異常的模樣,但隱隱的,自她氣息閑散放出來的血腥味,卻又招來他的猜疑。

「走吧。」千夜轉身走上小坡,動作飛快地自袖中取了繡帕拭了嘴後,再回頭對他漾著笑。

七曜沉默地估量著她那似想隱藏什麼的笑意。但在她想擠出人群時,他連忙扔去心中的疑惑飛快地跟上她,一手扶護著她的肩頭免得被人群撞著。

倚著他身畔而走的千夜,在走了一陣後,抬首望去,今晚他們棲居的客棧已儼然在望,她悄悄地握緊了拳心,感覺她生命的終點,也近在不遠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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