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有人!」船上的人驚呼。
三、四個人都放下自己手邊的事跑過來。
‘看起來好像是個女孩子……’
‘快點把她拉上來吧!’
‘這怎麼行?’其中一個比較老成的開口道,‘來路不明的,萬一是個偷渡客怎辦?」‘偷渡客’三個字一被提起,大家都沉默了。
‘我看……讓她上來吧!’
看那名落水者在海上載浮載沉,有人還是于心不忍。他動手去取繩索,‘再不快點,可是人命一條!’
‘算了算了,管她是不是偷渡,先拉上來再說!’
眾人于是七手八腳地幫忙,當人被拖上甲板,大家都傻了眼︰
月光下,她一張蒼白的臉孔美得下似真,白色的衣飾閃著細碎的光芒,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一個墜入凡間的落難天使,好一瞬間,誰都說下出話,直到‘好美的女孩子……」一個年輕人贊嘆出聲。
他的聲音喚醒在場的人,大家的討論更熱烈了︰
‘那里來的啊?怎麼看部下像偷渡客……」‘看看她的衣服,那些是下是真鑽、真珠啊?如果是真的,搞不好值個幾百萬!看得我眼楮都花了……’他邊說著,手就伸了過去,他的同伴急急打掉他的手︰‘別亂來!她好像快醒了!」所有的人于是都張大眼盯住這個神秘的落海女子。
深雪慢慢張開眼楮,眼前擠進好幾張男人的臉。喉嚨突然一陣急街上來的省?她咳出好幾口的海水。
‘小姐,你沒事吧?’問話的這個人想想不對,又加上一句,‘你听得懂我的話嗎?」深雪下意識地一直往後縮到角落里,直到有人拿來一張毛毯給她,她將自己的身子整個藏起來。
‘小姐,你如果會說話--’
毯子里,她解開綁在腿上的金塊,丟出來到男人們的腳跟前。
‘請、請帶我上岸……」‘哇,發財了耶!’馬上有人眼明手快地撿起金塊,貪婪地看著她,他已經不懷疑她身上的衣飾是真是假了︰‘小姐,要載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上岸,價錢很高的哦!’
其他見錢眼開的人想伸手去拉開她的毯子,沒想到她還藏著另一樣東西--看清楚她手里竟然拿著掌心雷,打著歪主意的人嚇得退開。
另外有不想多生事的人開口制止,‘喂,你們不要太過份,人家都給錢了,好歹把她送上岸就是。’
終于大家都散了開去,留在甲板上的深雪望著茫茫的海面,心里也茫茫然,終于逃出來,可是她能去那里?她已經沒有家沒有家了……
剌骨的海風迎面呼嘯,風里仿佛吹來歐陽極的狂吼︰
‘你在那里?深雪!你到底在那里……’
深雪痛苦地搗住耳朵,可是那聲聲嘶吼仍然回蕩不止……
※
賓客散盡,留下杯盤狼藉,歐陽極屏退管家與下人,一個人關在自己與深雪的臥房里。
他的儀容凌亂,眼神灰暗,他沒有經歷過這麼絕望的時刻。
深雪失蹤後,他馬上派人出去找,快天亮了,傳回來的回報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再找!沒有找到活的人,至少我要看到尸體!’他幾近瘋狂地喊道。
走出房間,他想找點酒喝,無意經過了放置望遠鏡的窗前,他由望遠鏡里看出去,腦海里回想起譚文曾說過的玩笑話︰
‘你不怕她就這樣游走了啊?’
歐陽極沖進書房里,檢查東西;他的掌心雷不見了,金塊有被動過的痕跡,再打開電腦--檢查後,他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電腦里的記錄檔里,顯示他的資料曾被解讀。
--這麼說,深雪已經得知實情了?
她的失蹤全都是有計劃的!
他終于明白她所謂的‘禮物」。深雪為他準備的‘禮物’,就是離開他,毫無留戀,毅然決然地走。想想,要跳下海去,得有多大的勇氣?
而她竟然做得出來?她寧願冒生命危險逃走,也不肯留下來。
太可惡,她居然這樣玩弄他,他歐陽極發誓絕不放過她!
※
衣服已經干了,深雪卻還是止不住地發冷,更糟糕的是,她開始感到饑餓。船上的人問她要去那里,她也不回答,一上岸就匆匆離開。
沒有穿鞋,全身弄得髒兮兮,她到那里都引人側目。
深雪對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完全沒有概念,她只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依靠著生存的本能,她想找食物裹月復。
走著走著,腳底突然感到剌痛--深雪停下來檢查,發現自己踩到碎玻璃,血不斷地冒出來!她慌亂地止血,拖著腳一步一步地走進騎樓里。
經過的人都以異樣的眼神看她,誰也不敢接近,生怕她身上有什麼細菌跳蚤會傳染到他們似的。
她終于再也走不動,在一家店前面停下來。里面的一個女人探出頭來看看,嚇了一跳。‘小姐,你下要站在店門口,會嚇到我的客人的……」這家女裝店的老板娘,本來是想出來趕深雪走的,她注意到她的腳正在流血,動了惻隱之心︰‘你是不是走不動了?進來吧,你的傷口不處理不行的!來吧!’
這家店的里面有個小廚房,老板娘讓她坐下來,檢查她的傷口。
‘唉呀,怎麼弄成這樣?小姐,你怎麼連鞋子都沒穿呢?還有這衣服,你這樣穿出去,很危險的。’
老板娘一眼就注意到這個陌生女孩穿了一件很高級的禮服,光上面的鑽石與珍珠的流蘇就價值不斐,她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淪落至此?
老板娘嘆了口氣,算了,要幫就幫到底吧!
包扎好她的傷口,老板娘從店里找了一套衣服和一雙鞋子給她,又帶她到洗手間廣︰
‘你自己好好清理清理吧!」深雪看到鏡子里照出來的人影,自己也被自己的模樣給嚇到。
逃離歐陽極的代價就是如此嗎?
深雪趕緊將瞼洗干淨,頭發梳整齊,她告訴自己--雖然什麼都沒有了,可是這是新的開始,只要能離開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吃什麼苦都值得。
深雪再次出現在老板娘面前時,後者的眼楮一亮。
‘你長得奸可愛,怎麼看都不像會流落街頭的孩子啊,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個漂亮女孩子,弄成這樣子,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肚子里突然冒出咕嚕嚕的聲音,深雪難堪地看著老板娘︰‘我想吃東西……’她終于開口。
老板娘馬上進小廚房下了一碗面,上面蓋了一層自己最拿手的鹵肉,還沒端出來,已經香味四溢,深雪吃得心滿意足,卻也非常不安︰‘我該怎麼謝你?我沒有錢……’
身上的金塊都給船上那幫人了,她只剩下那把護身用的掌心雷藏在身邊。
老板娘將深雪換下來的衣服包好,塞還給她。
‘沒關系啦!你吃飽了就快回家去吧,你的家人會擔心你……」‘請你收留我!’深雪突然沖口而出,這位親切又好心的老板娘,深雪很想依賴她,她令她想到自己的母親,那已不在人世的母親……
‘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實說,你這身衣服很值錢,其實你大可以--」‘若你不介意,請你收下吧!’深雪馬上把衣服塞回老板娘手里。
‘我不會白吃白住,我可以幫你做事,我會打掃、洗衣服、還有……還有什麼呢?」為了讓老板娘收留她,深雪拚命想著自己還會做什麼--‘我、我還會算數學,我可以幫你算帳……不用給我薪水,求求你,讓我留下來!……’
‘小姐,你--’
‘求求你!’深雪怕她開口又是拒絕,幾乎要跪下了。
‘小姐,你別這樣!」老板娘連忙把她拉起來,‘我只是要問你名字啊!要不然以後怎麼叫你呢?」‘我……我叫阿雪。’
‘阿雪,’老板娘叫著她的名字,確定了他們的關系,‘你就留下來,這衣服,我先幫你收著,如果有一天你要走,我再還給你。’
沒有女兒的老板娘十分高興,深雪的到來簡直像上天賜給她的意外驚喜。
這時,一個穿著牛仔褲、白T恤戴著棒球帽的男人大搖大擺走進店里,他正是老板娘的兒子阿斌,成天游手好閑,在自己家里開了賭場,以賭博為生。
‘阿斌!過來見見阿雪,今天開始,她在這里工作。’
阿斌這才拉開棒球帽,瞟了她一眼,他什麼也沒說,隨即上樓。
‘不要理他,他就是這樣。’老板娘說。
深雪于是在這個好心的老板娘家開始她的新生活,晚上,她睡在店里;早上,她早早起床打掃、洗衣服,準備開店。
她其實從來沒做過這些事,難免有些笨拙,但她聰明又勤快,很快就成了老板娘少不了的一個幫手。
‘阿雪!’睡到日上三竿的阿斌從樓上下來,‘昨天的帳呢?’
深雪把算好的帳本交給他,阿斌一聲謝也不說,抓了抓頭發就上樓。
‘他的那本爛帳,你都幫他算好啦?’老板娘走過來問她。
‘嗯。’
阿斌在樓上的家里開賭場,幾年的爛帳,深雪花了兩個晚上就幫他整理好,老板娘在旁邊看過,照她的說法︰阿雪只用‘看」的就將那些帳目處理地清清楚楚。
她拉起深雪的一雙手,左右瞧著。
‘看你的手就知道,你不是做粗重工作的人,你以前的生活環境很好吧?」深雪還是不說話,她從不肯提自己的事。
‘好-好,」老板娘知道她不想談過去,‘那我們談談以後好了,你覺得我們家阿斌怎麼樣?他有沒有這個福氣,讓你永遠留下來幫忙他?’
見深雪不答,她又繼續說︰‘我知道阿斌不成材,成天不務正業,他交的那些女朋友,也都是亂七八糟沒一個像樣,但如果是阿雪你,我就可以放心了,你應該可以幫他走上正路吧?’愛子心切的老板娘熱切地望著她。
深雪低下頭,不知怎麼回答。
雖然阿斌對她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但她有時會害怕他的視線。
一到黃昏,就有許多人眾集在樓上賭博,抽成是阿斌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但他有時也下場賭兩把。
深雪剛好送飲料到賭桌上,大家又開始議論紛紛︰
‘阿斌,你什麼時候交了這麼漂亮的馬子?也不介紹一下?’
‘什麼馬子?她是幫我媽工作的,不知道從那里來的。’
‘飛來艷福耶,還不知道好好把握?你不上我可要上了!’
阿斌啐了一口,‘少胡說八道了!’
‘喂,阿斌!把她再叫來讓我們多看幾眼,不要那小氣嘛!’
‘吵死了!’阿斌雖然嘴里罵著,其實心里很得意,有阿雪這麼一個漂亮女孩子在家里,他終于也有讓人羨慕的地方。
‘喂,阿雪!過來一下!’
深雪順從地來到他身邊,‘什麼事?」‘沒什麼事,幫我看看牌,出那張好?我輸了一晚上了。’阿斌將手中的撲克牌推到她眼前,要她出主意。
‘這怎麼玩?’
‘這個都不僅?真笨!」他故意罵道。
牌桌上的人都出聲,‘阿斌你別這樣嘛,我們來幫你教阿雪,你不要嚇壞人家。’
阿斌享受著眾人欣羨的目光,飄飄然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藉這個機會跟深雪說話,她將規則都記起來。
‘來來來,我們重玩一把,讓阿雪試試!」師父們迫不及待想驗收成果。
阿斌說話了,‘別開玩笑,這笨女人怎麼跟我們賭錢?跟我一家就好了,反正輸的部算我的!’
可是深雪沒讓他輸,阿斌連連告捷,之前賠的不但翻本回來,還多拿回一兩萬塊在乒上。
大家本來以為是巧合,可是後來再玩幾次都證明︰只要有阿雪在場,阿斌就絕不會成為輸家。
三罪!這太邪門了!阿雪你過來我這邊,贏了我讓你吃紅!’這個嚼著檳榔的胖子,一邊說著一邊就抓住深雪的手。
‘喂,大畔,你別踫她!’阿斌突然被激怒似地,用力將深雪扯回來。
他不許別的男人踫她!他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侵犯的感覺。
深雪心里一驚,阿斌這樣的神情,她不陌生。
她的日子又不安穩了,她害怕同樣的事再發生,從那天以後,她就小心翼翼地避開阿斌,她仍然幫他算帳,但總是經由老板娘轉交。
直到有一天……
老板娘和朋友有飯局,天一黑就拉了鐵門關店。
‘阿雪,今天你也早點休息,到樓上看看電視,不要再做家事了,听到沒?’
她交代完深雪,換了衣服,打扮打扮就出門去了。
阿斌叫她上樓幫忙,她不敢不答應,幸好只是倒倒茶、收煙灰缸。
‘要不要丙汁?剛剛買來的。’收拾完後,阿斌很稀奇地遞了一杯果汁過來。
深雪猶豫著,沒有接下。
阿斌用激將法,‘不敢喝啊?’
‘謝謝。’她接過來,拿在手里。
阿斌卻還不走,他在等她下。
深雪了一點,他才滿意地讓她走了。
她到樓下,整理今天剛送來的衣服,在結帳的櫃台下,她找出藏在底下的掌心雷放在身邊,又拉開鐵門,她要開著門等老板娘回來。
可是卻漸漸感到濃重的睡意,四肢都慢慢變得沒有力氣,深雪縮在椅子上,整個人覺得疲累。
恍惚間,她發現自己被抱起來,然後是鐵門拉下的聲音,她被帶進樓上的房間。
有人拿走她手上的掌心雷,‘居然有這玩意?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是阿斌的聲音,她還認得出來。
阿斌壓著她,貪婪而狂熱地吻著她的耳垂。
深雪想出聲、想反抗,但手腳都不听使喚,她真的被下藥了。
她的耳邊都是他吹來的熱氣,他已迫不及待--砰!房間的門突然被撞開,昏暗的房里,頓時燈光大亮。
‘不要動!把手舉起來!’
是他嗎?是歐陽極嗎?
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再落入那個人的手里!
天啊!誰能來救救她?
但現實無視她的驚恐,深雪終于闔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