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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絕(上) 第1章(2)

「喔,妹子,你總算長出息了,想離開古城的話,跟哥說一聲,包你一切妥當!」韓水用力拍胸,早就暗示無數次,只要她想離開,童年那票玩伴個個都會出手幫忙,就不知她逞什麼氣概,死撐在那。

「這麼有義氣!如果我想做的事是殺了城主呢?!」

「你現在才想替自己的遭遇復仇雪恨嗎?」韓水馬上環上她的肩,清清喉嚨,開始滔滔大論。「是這樣的,這麼偉大的目標、充滿理想的志向,需要審慎計議。首先,等哥哪天先和我家老頭斷離父子關系,再早你一步背叛古城,之後,就可以挺你了!」

「還要等你月兌離父子關系,再先背叛古城!」袁小倪「嗟」的一聲。「還以為你多有情義呢,原來你水哥的義氣要這麼久才展現呀!」

「你很趕嗎?」這麼急著背叛。

「不行嗎?」

「行、行、行,等城主回古城,毒解了之後,你想怎麼搞背叛,水哥心里上支持你!」

「行動上呢?」

「一句話!」他馬上拍胸,豪氣萬千的道︰「等我家老頭直接折了我這株韓家根苗,哥就顯靈支持你!妹子,小心。」他忙拉住身軀忽然倒了一下的袁小倪。

「拜托,妹子,坐穩行不行,小心跌出去。」馬車行進中多危險,剛才還嫌他沒坐穩。「你也知道,我家老頭對古城死忠到連兒子都可以折損,古城和城主絕不能有失,哥這個顯靈相挺,還要冒著我家老頭搞不好找道士收掉我的危險呢!」

「是、是、是。」

「瞧,哥連死後,都還記得要顯露挺你,就知道我真是義氣過人。」

「感動、感動。」

「喔——你這種心領的表情,哥太受傷了。」

「溯溪村」內,一群漁村少女、婦人們,把握秋末最後的陽光,趁雪未落前,在山後一處水井邊的大空地上,共同忙碌過冬的準備。

寒冬不出海,女人們開始將食物腌存、柴炭、米糧、飲水,都得提早備妥,這是個每年必備的大工程,能做事的孩子,個個都得來幫忙。

「袁姑娘——」

「袁姊姊!」

眾人看到前方小徑,拎著幾大包油紙包,跛行走來的少女,都熱情的朝她揮手喚著,幾個較小的小孩子已快樂的跑過去揪著她的衣服,圍著她喊。

這位剛來村莊的袁姊姊常拿東西給他們吃、陪他們玩。

「我帶了很多熱包子來給你們。」袁小倪提著手上幾袋油紙包誘晃著。

一看到吃的,小孩們都樂得跳起來,幫忙提過去給大人,讓大家分著吃。

「袁姑娘,怎麼好讓你破費。」

「這是韓少爺買給大家的,謝謝你們常到我們那幫忙,算不上什麼破費,再說東西一起吃才美味。」她幫忙大家分包子。

在小漁村內,袁小倪化名為「袁三」,依然一身粗布衣物,卻不再滿頭長發亂扎,而是梳綰起長發,端整的短衣裙、素色長褲,別著簡單木釵,完全融入簡樸、俐落的漁村女子模樣。

「大家在做什麼?有什麼可以幫忙,讓我學著做的?」袁小倪挽起衣袖間。

這幾天只要沒事,她都喜歡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做事,小村鎮的樂天、質樸,是大城鎮感受不到的。在一道,沒人會對她的腳殘和身分側目,自在不少。

「不了,吃你們家少爺這麼多東西,怎麼還可以讓你老幫我們做事。」

每個人都先停下手中的工作,滿足的吃著熱包子,住家較近的,遣小孩回去替大家拿茶水過來。

「哪的話,和大家一起做事,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呢!」回「朝嵐古洲」後,要好好教導手下,更進一步的食物保存方法,替她的小莊院再節下支出。

話說回來,為救任雙雙,她緊跟著跑出「朝嵐古洲」,她的小莊院和部下們,憐憐會幫忙照顧吧?!

只是以憐憐精算的生意腦袋,絕對是連本帶利跟她討回來,說不得,得押幾個屬下,在她那幫忙幾個月的生意好抵利息!

「袁姑娘,你脖子上戴著什麼呀?!」一名婦人拿起她胸前掛著像管狀的長珠子,上頭還畫著符,之前沒見她戴。

「回來時去宮廟求的,長珠里面還有平安符,住持還特別作法,听說能趨吉避凶。」幸好有韓水在旁,付錢的事,就踢韓水去展現義氣,這下無論哪道陰風都別想沖煞她了吧!「住持還說,感覺屋內哪不平靜,就把這串珠掛在那方位,包靈。」

「要趨吉避凶,我們村子可有比任何宮廟都靈的神物呢!只要把它供出來,什麼事都好了。」

「真的嗎?這麼神奇,是什麼?」

一講到眾人口中的神物,個個都興奮的事著和她說。

「過兩天,大娘到你們那做飯時,再請一株過去供著,你就知道了。」其中一個常去幫忙做晚飯的方大娘笑著說。

村鎮後山所住的,都是村中較富裕的幾門大戶,村中婦人也常去做些幫佣雜務,掙點家用。

「一株?」听起來不是神像?

「平日放在村尾土地廟後面的小房間內照顧,門都鎖著,讓土地爺神力加持,有需要再去請來。」

全都是村鎮的人集資買來,供在土地廟內,有需要再去請來。

「是呀!我們這村子得天庇佑,一個西南方來的大爺替我們帶來這神物呢!」

「只要將它供出來,什麼邪物、邪氣都不用怕了。」

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用力保證這神物的「奇特」,袁小倪好奇極了。

「這麼厲害,那可真要見識了。」

「喲……大哥,這幾天運功調息的如何?」一走進內房,韓水朝枕靠在被榻上的人朗笑招呼,房內四名負責保護的屬下朝他一揖。

「溯溪村」內的屋宅,寢房大多是整個平面木地板,矮櫃、茶幾,入寢處則圍著層層紗帳,此刻紗帳已被系到一旁。

「無礙。」靠坐在厚枕上的俊雅男子,眉宇中透著英氣,更有一股威嚴,回應的聲是一貫的淡然。

「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的身分太敏感,因此在此的身分,是他韓水的兄長,專門來此養病。

這座宅郎的四周,都有韓水派人喬裝的武護,請來幫忙家務的漁村婦女們,也只在前廳和廚房,一牆之隔後的內房,都由他的屬下來照顧。

「是嗎?那今天食欲好嗎?」幾天前他都還是喝藥昏睡的人,和現在的差別就是清醒的時間多一些。

「一樣。」

「有沒有什麼……咳,需要弟弟我幫你改善的地方?」

「沒有。」

「那……有沒有特別想吃的?弟弟我翻山越嶺,從市集帶回不少上等好肉,要不要來點野味?」

「都行。」

滿室又恢復一片靜默,今天依然是他的獨角戲,哎,眼前的城主和中毒受傷之前的城主真是判若兩人!

不,更正確的說,現在的城主和小時候印象中,還是「二少爺」時的感覺比較像,內斂寡言,不喜笑。

但是當時古莊內玩耍的小孩都還挺喜歡接近這位二少爺,因為雖然不帶笑容也不擅常和小孩相處,但只要小孩們靠近,他都會安靜又有耐性的坐在原地,听小孩們拉著他的衣袍童言童語。

後來二少爺成為城主後,口舌犀利、經常帶著笑容,卻不知為什麼那雙眼一看著人笑,就讓人發抖也發毛,小孩子都不敢再靠近了。

「堂主,這是洪大夫看過城主後,新開的藥方子。」

「命人到鄰鎮老畢那抓足七天份的藥。」他將藥方交給門口的屬下。

鄰鎮老畢開的藥堂,是「斜陽古城」在此的暗樁之一。

「城主,我和三總管到市集探到了些消息,目前看來,屬下建議繼續在這小漁村內再待上一段時間。」

原本韓水打算等城主能行動之後,遷往他處,越近入冬,海風的寒潮對養傷者並不佳。當時選擇此處只是避開「三門邪教」的權宜之計,但現在「月泉門」和官府追查太緊,不便在此時有動作。

以東方目前風聲鶴唳的情況看來,古城的人馬不宜在此時喬裝混進,太引人注目,一旦被拆穿,「月泉門」、「斜陽古城」雙方再起事端,將是麻煩。半個月後,「心層」武護將來到邊界,他得另想辦法和古城取得聯系!

「就照你的建議。」听完韓水的解說,任燦玥略一沉思後,認真回應。

從任燦玥清醒之後,幾天下來,功力已恢復了三成,但他幾乎記不得任何事,唯有武功,因本能而能每天自我運氣調息,恢復被「瞬失」之毒所影響的五感。

其他全由眼前這位據稱是他屬下的「韓堂主」,將他的身分、還有失去記憶的原由一一告訴他。

韓水也將目前江湖上的情況,和此時切身的利害關系分析一番,因此任燦玥知道此地屬于東方地界,在這兒最大的派門「月泉門」與「斜陽古城」有世仇,再加上被目前江湖最可怕的黑道勢力「三門邪教」追設,也清楚自己是藏身在此養傷,身分絕不能暴露。

「剛才你說到三總管是指她嗎?那位我清醒時,在身旁的姑娘?」

「是,就是那位衣衫不整,城主最後昏倒在她胸口上的姑娘。」

見任燦玥瞪來,韓水馬上打打自己的嘴巴,表示不該說得這麼明確。現在的城主,雖寡言不笑,但是韓水倒是很喜歡對這樣子的城主,三不五時來點言語調侃。

床上的任燦玥,只想著這段時間,傷體和藥物常令他沉睡,半夢半醒中似有感覺到她的到來,但只要清醒就看不到她的人,偶爾听到房外傳來她的聲音,以為她會進房探望,卻只是詢問門外武護關于他的情況,就又離開。

日前,他終于能坐起,意識和體力都好多了,也終于見到她進房,卻是和韓水一同進來稟告,兩人要一起離開幾天到「茂口」的大市集去打探消息。

他不解,為何兩人一起見他,卻只有她單膝跪于一旁,始終低垂著頭,由韓水講話。

她明明一腳不便,卻一直跪在他眼前,顯得異常卑微,讓他看著萬分難受!

他想叫她起來,卻見韓水一講完話,她立即起身要退離房中,始終不曾抬頭看向他,任燦玥忙出聲想喚,終于見她回頭,卻是一對上他的眼,馬上低頭,匆忙退出。

為何?她是……怕他嗎?他想問清楚,想了解清楚,但太重的傷、混亂的記憶,讓他不知從何問起;傷體、藥力也讓他始終處于精神、體力不濟的沉睡狀態。

「村人叫她袁姑娘,她姓袁,是嗎?」

「城主似乎很留意三總管?」

「她和我只有……主從關系嗎?」從他清醒以來,那跛足而行的女子,身形與聲音始終吸引著他。

「她是‘斜陽古城’的三總管,這個身分由城主您親口所定。」韓水謹慎回應,看來城主真的對小倪妹子相當好奇。

「總管總管這個職位是不是代主處理大小事務,貼身服務主子?」縱然對很多事記憶混亂,甚至失去,但這個職稱的功能應該沒記錯。「為什麼她沒候在我身邊,而且似乎跟我保持距離?」

他既是主子,又受著傷,身為總管,為何不像韓水這位堂主一樣,在他身邊?

「因為她和城主您有些……」

「還有,來到我眼前,為什麼只有她跪著又不抬頭?」

「這個……城主對她訂下了一些規定,所以……」難道真如小倪妹子所說,因為「仇恨」所以本能這麼在意嗎?

「她的眼很特別,一雙清澈的眼好像藏著很多事。」任燦玥望向一旁,白日為了通風而開敞的一扇小窗,窗外晴空湛藍,但過于深遠的藍,也讓人看不清隱藏著什麼?

就像她的雙眼,仿佛好懂,卻似乎有更多的秘密,凝在瞳中深處。

「是嗎?小倪妹子的眼很特別嗎?」

「只要不和人說話,她的眼神常不自覺地飄向遠方,不知她在想什麼?她的心藏著什麼事?為什麼她的笑有點無奈與滄桑?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清醒,他便常從敞開的小窗看著她。

任燦玥那專注的連番自問,一旁的韓水听到目瞪口呆!不會吧!難道……城主真對小倪……

「太猛了,這下精采了!」

听到他莫名的低呼,任燦玥皺眉。

「屬下……是說,三總管確實是個……很精采的人。」

「她看起來堅強,卻又讓人感到……有種脆弱。」

脆弱?!韓水動動身軀,在宮廟請住持作法畫完符,被小倪妹重擊背部,要他展現義氣付錢,那力道再催上幾分,他大概可以吐口血,供住持君來畫符。

小倪妹子還真不是普通的脆弱呀,隨便一掌,都有拆人骨頭的力量!

「韓水?」怎麼整個人和五官都像呆住一樣。

「呃……屬下和城主一起思考三總管內心……脆弱的部分。」

「她的身分只是三總管嗎?」為何他的內心有一股特別的感覺,還有,她的腳……發生過什麼事?

為何看到她的跛足,他的心就一緊,甚至開始感到煩躁與……難受!

「這個……屬下不知該不該說……」韓水苦惱起。

「有何難言之處?」

「屬下確有難處,畢竟這件事,在此時此刻說,對三總管的立場不利也不公平。但不可否認,三總管對城主真的是很特別的存在。」

「說,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片刻後,正快樂的和村人學習打魚技巧和料理更美味魚肉的袁小倪,被緊急召喚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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