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湘湘臉色發白地看著桌上的照片,她不願相信地敬愛的人會有這麼丑陋邪惡的一面,這個世界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猙獰?她又為什麼要受這種罪!
「湘湘,妳一定要幫幫爸爸。」韋之平幾乎要下跪了。
「爸,難道我愛的罪還不夠多嗎?」韋湘湘流著淚,大聲哭喊,「你知不知道浩庭哥的事已經讓我萬念俱灰了!」
「爸爸知道,爸爸也是想替妳出頭,可是──」今天的天氣冷得教人發抖,然而他的汗卻違反常理的一滴一滴地直冒出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媽媽?又為什麼要把我拖下水?」她憤怒地抓起桌上的照片,將它撕成碎片。說什麼替她出頭,這一年來他難道看不出來她的改變,難道看不出來她的黯然神傷嗎!
他到底算是什麼父親?!
「湘湘,爸爸就妳這個女兒,妳若不幫爸爸,爸爸只有死路一條。」韋之平涕淚縱橫,可憐地掬著老淚哀求道。「都怪爸爸太貪心,賭輸了錢,才會鋌而走瞼去買賣槍械,爸爸已經知道錯了。」
「爸,你听我說。」韋湘湘一任淚水滑落,現在她什麼都不在意了,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可讓她期待了。「你去向浩庭哥懺悔,他一定會原諒你的。」她是恨白浩庭的無情,卻不願為了這個原因而背叛『雲天盟』。
「湘湘,太遲了。白浩庭已經開始懷疑了,他最痛恨手下私自販賣槍械和白粉,如果他知道我買賣槍械,一定不會饒了我的。」韋之平的眼光轉成森冷,他萬萬沒想到女兒居然還一心向著白浩庭。「而且──」這才是最難啟口的部分。
「而且什麼?!」她崩潰地尖叫。不想再听到任何污穢的事,她真的不想再理這些煩人的事了,為什麼不饒了她?
「而且爸爸私自動用白家的錢制造兵工廠,被陳老大發現,我──我不小心殺了他。」
他艱困地址出話。
韋湘湘傻了,她真的傻了!爸爸居然殺了陳家幫的陳老大,陳家與白家形同水火,這下子他們一定會報仇的。更可怕的是,他們一定會以為這是白家授的意,雙方勢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械斗。
她爸居然為了錢做出這種事!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幾近崩潰。
「我也不想這麼做的,可是陳老大發現爸爸的事後,威脅我將工廠轉讓給他,爸心急之下才會──」
「下毒手殺了他。」她呆呆地生進椅子里,已經心痛的哭不出來。一直以為爸爸只是喜歡花天酒地,對白家絕對忠貞不二,沒想到事實卻是如此的傷人。好累,她真的活得好累,早知道在浩庭哥沒成婚前,就和他同歸于盡,何苦留到現在來受罪。黑道里充斥的就是黑吃黑,江湖道義早八百年前已消失殆盡。
「你想我怎麼做!」抬起殘缺不全的照片,她心灰意冷地拼湊著,眼里泛著死光,淚水從此遠離了她。這張照片就是陳老大拿來威脅爸爸用的吧!他的死亡是咎由自取,不足同情,只是他的死可能引發的後果讓她憂心。
「爸爸希望妳去接近青狼。」韋之平可憐、狠狠的老臉,老奸巨滑地帶著算計的眸光。
「接近青狼!」看著照片上貪婪地數著錢的人,韋湘湘死冷地瞥了一眼,怨恨地問!
「為什麼?」
「陳老大的弟弟陳老二放話,要爸爸一命抵一命。」
「這和青狼又有什麼關聯?」韋湘湘鐵青著瞼,咬牙切齒地問。她不要背叛『雲天盟』。
「他──他說,如果我想活命的話,就──就──」他冷汗直流,說不出口。
「就怎樣?!」她失聲嚷著,神經已繃到最緊。
「就得拿『五色組』來抵命。」如果沒有『五色組』的存在,接掌『雲天盟』將會是件輕而易舉的事,韋之平的野心不知不覺地顯露了。
「什麼?!」韋湘湘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我不能──真的不能。」她抗拒地搖著頭,頻頻拒絕。他怎麼可以──「湘湘,除了這樣,再也沒有別的法子可以救爸爸了。」湘湘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韋之平在心里咒罵一聲。白浩庭都已經對她不仁不義了,她竟然還對『雲天盟』死心塌地,真是傻。
「他為什麼要『五色組』的人來抵命?」她血色全失,沒有勇氣再听下去。一條人命要五個人賠,這是什麼樣驚人的江湖規矩啊!
「陳老二和『五色組』曾有過過節。」告訴她也無妨了。
「是什麼樣的血海深仇,讓他寧可放過你,將目標轉向『五色組』!」她不可思議地嚷嚷。
「妳知道陳老二被判刑二十年吧?」韋之平詢問地看向她。
「你是說──」她眼楮越睜越大。
「是因為『五色組』,他才會入獄。」這是實情,他但說無妨。「陳家與白家的仇恨就是這樣種下的。」
「陳老二不是自作孽的嗎?」她掙扎著。
「如果不是『五色組』,條子絕不可能抓到他。」韋之平只能這麼說,畢竟陳老二作奸犯科的紀錄名滿道上,若強說他有多善良,是顯得過分虛偽了。「不管怎麼說,他和『五色組』
之間的深仇大恨與我們無關,妳一定不願意爸爸被他殺害吧!」
「他不是還在坐牢嗎?」她快瘋了。
「蹲苦窖不代表他就不能為非作歹,湘湘,爸爸的命全靠妳了。」韋之平動之以情,「青狼對妳有好感,妳可以誘──」
「不,不我不要。」她無法承受地大喊,百截了當地拒絕父親的哀求,隨即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她就是不想害青狼才會拒絕他,才會惡毒地傷害他,現在她又怎能昧著良心和爸爸同流合污呢?
懊死!沒想到湘湘這麼固執。韋之平斂起愁容,兩眼陰寒地看著桌上支離破碎的照片。
他一定要得到『雲天盟』,即使利用自己的女兒也在所不惜。
他本是『雲天盟』呼聲極高的繼任幫主,誰知道白宏那個老胡涂居然將位子傳給了他的兒子白浩庭。那個斯文的小子一上任,就列了一堆禁止條文,把原是第一大驚的『雲天盟』搞得死氣沉沉的,所有的人都變得文謔謔的安于現狀。若不是因為白浩庭組了個『五色組』掌管幫務,這個組織里的成員又個個足智多謀、聰明異常,他早取而代之了,哪能讓白浩庭耀武揚威那麼久。
總有一天『雲天盟』會落入他手中的,他有十足的把握。目前得先將『五色組』那些兔患子個個擊破。
從明天開始,她發誓她一定要早起,然後跟丹茹一同上下班。每次才走進巷子,桑可琪就開始祈禱,祈禱老天爺保佑她平平安安地到達丹茹的PUB,祈禱她能活著回台北領畢業證書,祈禱她能再見到親愛的爸爸和弟弟,祈禱她安然地度過每一天。
桑可琪低著頭,僵直的身子照慣例走在路中間,心中不斷想著他的願望,藉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奇怪?怎麼好像听到小狽的哀號聲。桑可琪納悶地抬起頭四處張望,結果在左前方,她發現有行為怪異,不時發出奇異笑罵聲的青年男女圍成圈圈,從那堆腳的縫隙中,她隱隱約約看見了一條小狽淒慘地趴在地上,任那些人拳打腳踢。若不是小狽的哀鳴聲和那些人邪惡的嘻笑聲不時傳來,刺激了她,她可能不會發現人心也會有這麼丑陋的一面。
怒氣陡生的桑可琪火冒三丈地跑上前,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擋住她視線的高個子,輕輕地把趴在地上百發抖的小狽抱了起來。當她看到小狽瑟縮成一團,毫無抵抗力的可憐模樣,不禁怒火攻心,火焰頓時染紅了她悲憫的眼楮。
「喂,小姐,妳吃飽撐著沒事干哪!」被她推到一邊的高個子紅光滿面,兩眼迷蒙,全身散發著酒味。這里人個個如出一轍,顯然酒精濃度過高。
桑可琪知道喝醉酒的人有多麼不可理喻。她是有些害怕,可是膽怯卻敵不過熾熱的怒火,同時她也心痛地發現這些人的年紀都不大,頂多十五、六歲而已。唉!什麼國家未來的主人翁,真是悲哀。
「阿山,你不是缺馬子嗎?這個好像不錯哦!」另一個人一手掩著酒瓶,一手推推旁邊的人。
那個叫阿出的顯然也相當欣賞自闖虎穴的桑可琪,伸出手就要模她的瞼。
「好了吧!你們。」桑可琪爆發了,她生氣地拍開他的手,「你們看看自己的樣子,象話嗎?」她把小狽藏在皮衣里,鼓足了中氣開罵,「就算你們不滿意這個社會,不滿意人生,不滿意世界的一切,也不必把怒氣都發泄在這只可憐的小狽身上。牠並不欠你們什麼,沒必要讓你們拳打腳踢。如果有辦法的話,你們就去找比你們強壯的人打架,別盡找這種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動物出氣。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種可恥的行為有多丟臉,多讓人唾棄──」
「喂,妳屁夠了沒!」這里面唯一的女孩子開口了。她不耐地將手中的煙蒂彈開,很惡地瞪著她。「妳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啊!廢話一堆。我們做什麼事,用得著你來管嗎!看你年紀小,不想讓人說我們以大欺小。把狗放下,妳可以閃邊涼快去了,臭婆娘。」
「狗是妳養的?」桑可琪恨恨地質問她,實在很想拿牙刷狠狠地刷干淨她的嘴巴,臭死了。
教育真是徹底的失敗!這些人非但沒有悔恨之心,還個個凶巴巴的、一副要吞了她的模樣,這種頹廢荒唐的小孩,台灣到底有多少個啊!扁是想象就夠教人痛心了。
「牠是我們先發現的。」這里面的小孩,義正辭嚴的搶著回答。
「牠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
「是我才對。」
桑可琪被他們的爭執聲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好了!」她喝道,「不管是誰,反正這只狗我要帶走。」
「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的嘴巴真是超級的臭。」桑可琪盯著這個與自己一般高,體重卻明顯相差一倍的女孩,冷冷地怒道。
「放屁!什麼鳥東西嘛!」女孩擋在桑可琪面前,不讓她走。「操妳媽的!」
她話才說完,那里議藫[的男孩立刻哄笑。
「阿音,妳早上起來沒刷牙對不對?」有人怪聲怪氣地問著。
「難怪我剛剛和她打破時,覺得特別臭。」有人附和道。他才說完,一陣尖酸刻薄的大笑及狼里又低俗地響起。
「妳他媽的什麼玩意兒,憑什麼教訓我!」被糗得臉色發寒的女孩,伸手就給桑可琪一個轉徹雲霄的巴掌。
桑可琪沒想到她這麼暴力,會出手傷人,而且力道還那麼重。她被甩得耳朵直嗡嗡作響,脖子差點抽筋,整個人天昏地暗的模不清方向。左臉頰一定腫起來了,她氣憤地撫著發紅的臉頰。
「好,這巴掌算是我帶走小狽的代價。」她不想再和這里,喪失理智的笨蛋們攪和下去了。這些人比兵還難纏,反正是有理說不清了,管他們去自生自滅,自毀前途。
「小狽放下,妳方可以涼到天邊去。」拉不下臉的女孩,便擋著她不讓路。
「如果我不肯呢?」到這個地步了,害怕也無濟于事。桑可琪眼神冰冷地瞪著她,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她眼神深處的怒焰瞧得女孩毛骨棟然。
「妳瞪什麼瞪!」女孩被惹毛了,又狠狠地賞她一詞火辣辣的巴掌。
好,太好了。這下子一邊一個,腫也不會撞得太奇怪,這也算是變相之美了。桑可琪自我嘲解的同時,突然感覺到鼻子緩緩地流出商道溫熱的液體,她直覺地抬起手擦拭,果然是鼻血。
欺人太甚,她不發脾氣不代表沒脾氣,她也太小看她了。
里里桑可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漂漂亮亮地回敬她一巴掌。
「身體發膚,愛之父母,不可損傷。妳最好別再打我,不然我會豁出命和妳拚了。這巴掌不是我該得的,還給妳了。」全身罩著怒火的桑可琪,冷靜地推開她,瀟灑萬分地抱著小狽走出他們的包圍,一出險境她便開始跑。
「他媽的,那個臭女人竟敢打我!你們還愣在這里做什麼,把她給我抓回來,我要宰了她,SHIT!」女孩粗嘎的尖叫聲,震醒了楞在一旁的男孩們。
經她這麼一叫,他們才如夢初醒地丟下手中的酒瓶,興奮地追著已經開始急沖的桑可琪。
她知道他們不會繞過她。年輕氣盛的青少年,血管流的都是熱滾滾、灼燙的血,哪里容得他人挑釁,更不用說在一里群人面前打她一巴掌,讓她顏面盡失了。剛才實在太生氣了,沒想到這一點,現在才發覺,好像有些太遲了。桑可琪竭盡全力地沖刺著,拚了命地跑著,在她覺得胸腔就要爆炸時,齊丹茹的PUB總算到了。
她再一次撞進了店里,也成功的又嚇了齊丹茹一跳。
「可琪,妳又──」話還沒問完,齊丹茹就看到她懷里的黑色小狽了。「小狽?」
「別問了,我不是被狗追,而是被人追。」她急忙關上門,並落了鎖。
「為什麼?」齊丹茹見她驚惶失措地躲在窗戶旁邊向外窺視著,不禁好奇極了地移近她身邊,這一走近,她終于看見可琪瞼上的血,和印著鮮明五爪的雙頰。「可琪,妳流鼻血了。吃,天哪!妳該不是中了寒冰掌吧?」
『寒冰掌』這是什麼稀有名詞,她怎麼沒听過。唉!現在沒時間問丹茹了,先逃命要緊。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叫寒冰掌,不過我倒認為命名烈火學會比較合適。」她的雙頰現在不就灼熱得像人在燒嗎?
「這是新創的招式嗎?怎麼張無忌沒練。」齊丹茹的心思全飛到她狂愛的武俠小說上。
听到外面熱鬧的叫罵聲,那草人怕是已經氣沖沖地追到了。
「詳細情形,改天我再告訴妳,為了不連累妳,我先帶小狽出去避雞。」除了避難,她還必須為小狽找處安身之所。目前她寄宿在齊家的大廈里,而大廈又不準養寵物,真是傷腦筋。
桑可琪抱著小狽往後門走,邊殷切地交代,「丹茹,等我離開後再把門打開。為了安全起見,妳最好先打電話把阿川叫來。」放丹茹一個人沒關系吧?她不放心地回眸望著。
「可琪,妳為什麼要急著離開?」一直如影隨形跟著她的齊丹茹,搞不清楚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她很認真地听,很認真地觀察她的表情,可是她就是听不懂。雞道她真的少一根筋嗎?
因為我不小心打了人家一巴掌。」她真的有些後悔。但是桑可琪的懊惱只持續到小狽撒嬌地磨硝她為止。
「妳打人家?」齊丹茹驚愕地張大嘴巴,怎麼闔也闔不攏。
「別太驚訝,我是逼不得已才出手的。妳沒看到我的瞼又紅又腫,若不是別人先行我,本人是決計不會動手的。」她著急地解釋。雖然她不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卻有點內疚。
可琪怎麼會被人家打?是哪幾個不怕死的家伙敢打她?「我會替妳好好教訓那些人的。」居然敢在她的地頭打她的朋友,這些人太不把青狼大哥放在眼里了。
「妳最好別和他們起紛爭,只要假裝沒看過我就行了。」丹茹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孩,一向不會看臉色行事,桑可琪真擔心她會應付不來。可是留下來情況一定更槽,看樣子她別無選擇,只有蹺班的份了。
「別擔心,我會好好教訓他們的。」齊丹茹正義凜然地將她推出後門,笑吟吟地揮手,要她放心離開。
齊丹茹不說還好,一這麼交代她更擔心了。桑可琪躊躇地土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底就像糾結了好幾團的毛線,亂成一片。
「嗅,快走啊!放心,我只要抬出青狼大哥,就沒人敢對我怎麼樣。」齊丹茹催促著她,「妳的臉回去後快冷敷,免得明天起來腫得更難看。」
青狼!桑可琪的眼眸深處閃著亮光,她終于知道小狽可托何人了。
「丹茹,妳還是和我一起走好了。」她終究是不放心。
「不行,我的PUB全年無休。」齊丹茹傻氣她笑著,「我一定沒事,妳快走。」
「好,別推了。」桑可琪突然反身激動地抱了她一下,「我對不起妳。」
「可琪,這是妳第一次主動抱我里鵅I」她感動得要命。
「我──」門外猛烈的敲門聲,堵住了桑可琪的話。
「這些人真吵,沒看到人家正在話別嗎?」齊丹茹也回頭望著鐵門皺眉。
話別!丹茹以為她們是梁山伯與視英台嗎?桑可琪為她那副不耐煩的樣子好笑。她留下來對丹茹絕無好處,只會拖累她。沒人能和丹茹吵得起架的,想到這點,她忽然免得安心了不少。
「好了,我走了,自己小心點哦!」這次她走得干脆,不敢再回頭!深怕一回頭,自己的愧疚心作祟,不小心又留了下來,結果一定比她畏首畏尾地開溜來得糟。
是這里沒錯吧!老天,她已繞著這片土灰色圍牆走了快十五分鐘,大門到底在哪兒啊?
「小可愛,找人嗎?」黑暗中,傳來青狼爽朗、清亮得讓人為之一振的笑聲。
本來正低頭懊惱的桑可琪,吃驚地尋找著擊音的來源。
「我在圍牆上。」從上往下看,她顯得更加嬌小。青狼蹲在高牆上,露出亮白的牙齒,陶醉在她那副迷糊了的俏模樣。他剛接到手下的報告,說有位可疑的女孩子徘徊圍牆附近十多分鐘,遲遲不肯離去。本來這種蒜皮小事不用他出馬即可搞定,但他心血來潮地開了監視器,才知道原來這名可疑女子就是小可愛。
「青狼!」桑可琪高興地仰望著他。他的五官在樹影的干擾下,黑成一片,教她看不出他的情緒。不過,單從聲音听來,他似乎隨時都保有偷悅的心情。幸好,他的心情不錯,她實在很怕自己無故造訪會造成他的困擾。
「妳好像很高興見到我哦!」他長腳一蹬,在光和影的映照下,矯健地翻身下牆,漾著佣懶的笑容著陸在她眼前。
每見他一次,地想擁有他的就會增加幾分。她該不是對他著迷了吧!桑可琪替自己難過,明知道青狼對自己是怎樣的感情,她還是沉淪了。這注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暗戀,她明明知道的,為何──「小可愛,妳懷里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動?」他挑起眉,好奇地問道。
「這個──」桑可琪把埋在皮衣里的小狽抱了出來,遞給青狼,「你能不能幫我照顧一陣子?」『雲天盟』這麼遼闊,應該沒問題吧一.
「當然可以。這只小狽長得挺可愛的。」他勒著牠的脖子,高高地提起牠和自己平視,「牠叫什麼名字?」這只狗好像剛出生不久嘛!青狼秤著牠的重量想道。
「我不知道。」感謝樹影的遮蔽,讓他看不到她紅腫的臉頰。
「不知道?」他斜睨她,要笑不笑地撇著嘴。「妳打哪里撿來這只小狽的?」
「不是──不是撿來的。」不曉得他會不會討厭使用暴力的女孩子。老天爺會不會也開始唾棄她了?
「不是?」小可愛今天好像有點拘謹,她是怎麼了?「走吧!進『雲天盟』再談。」他拉著她的手肘,閑散地走著,很快便拐進一道小門。
「這里就是『雲天盟』嗎!」快活她恨著他,桑可琪明知故問。
哇!好多櫻花樹哦!她的視線馬上被夾道的櫻花樹吸引過去。
「不要告訴我妳不知道。」青狼含笑地瞄了她一眼,這一瞄剛好在北和影的交接處,很清楚地看到桑可琪白何的臉上那兩個鮮紅的掌印。「誰打妳的?」他詫異地將她拉到路燈底下端睨。以小可愛溫和的性子,絕不可能主動挑起戰端,難道又具哪些人看她好欺負,打了她?青狼輕松的姿態因他腦中出現的念頭,漸趨緊繃。
「不認識的人,而且我也打了她。」她坦率她笑著。
面對他的關懷,她覺得窩心。或許他只當她是妹妹,可是她不貪心,真的不貪心,目前這樣就夠了。她可以等,她有耐心且信心十足。
「妳打人?!」青狼的反應和齊丹茹簡直是一模一樣。
「是啊!必要時,我絕對會反擊。」她溫柔地模著他懷里的小狽笑道。她並不像她的外表那麼柔弱,不堪一擊。
青狼吹了一聲口哨,「看來,妳絕不是省油的燈。慢著──妳的臉頰該不會和這只狗有關系吧?」
「賓果。」她學他,笑容益發燦攔。「這只可憐的小狽被人又踢又打的,我看不過去,所以和一些人起了爭執。」
「哦!」他面無表情,僅是輕哼著,「妳一個人對多少人?」
「我沒留意,好像有六、七個吧!那些人喝了酒,所以行為有點無法自制。」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況真的很可怕,要是那里的人抓狂了,她的下場一定很慘。「我覺得對不起被我打的那個女孩。」她無助地催著青狼,自責地低喃。
「你可真了不起,能讓小可愛出手打人。這樣吧!我幫你取蚌名字叫──紀念,就是紀念了。」他對小狽例例嘴,轉移她的注意力。他多少猜到這是桑可琪第一次打人,她的內心會有多掙扎。
「紀念──」她輕輕地念著,笑逐顏開。是紀念她第一次打人嗎!
「我取的名字不錯吧!」他挽起她的手腕繼續走,討功地朝她眨著眼。
「不錯。」她笑吟吟地隨著他往前走,臉蛋因他隨意的親近而紅撲撲。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玩笑背後的他,是個溫柔且善體人意的男子;他身上所彌漫的剛毅氣息,讓她有安全感,他是如此的高大、俊挺。
在青狼面前,桑可琪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好嬌小、好脆弱。
「小可愛,妳被打了幾下?」他突然笑著問,眼神卻逐漸冰冷。他不喜歡在小可愛身上所看到的,因為那會使他難過、心痛。
「一邊一下。」她不在意地靠近他笑道,「你知道當那女孩賞了我兩個巴掌時,我想到什麼嗎?」
「什麼?」她甚至流鼻血了,青狼看到她沒拭干淨的血跡,瞼上的溫暖急遽地結冰。
「我當時在想,這樣剛好平均,不多也不少。」她悠悠她笑著。
「小可愛,妳有沒有恰巧听到他們的姓名,或是綽號什麼的?」他問得狀似無心,心底的怒火卻控制不住地從月復部直竄了土來,佔據了他毫無笑意的雙眼。他的意圖昭然若揭地教桑可琪頻皺眉。
他想替她報仇嗎?這不就是黑道一貫的處理態度嗎?或許他已經習于如此,可是地無法接受,她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不習慣凡事用暴力解決。
「沒有。」即使有她也不會說。
「別騙我了,妳的表情明明說有。」橫眉豎眼的,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別繃著臉,我好奇地問問,妳何必緊張?」
「哪有,我只是──楓葉?」桑可琪驚喜地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台鸞會有這麼漂亮的楓葉林。天啊!『雲天盟』可真有錢,光是前面那片櫻花林就夠教人羨慕了,再來的這座楓葉林更是美不勝收的教人移不開視線。住在這里的人真幸福,她喟嘆一擊。
「真搞不懂妳們女孩子,這些爛葉子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顏色紅了一點而已麻!」看她激動地沖到楓葉堆里坐著,一張小臉感動的只差沒涕淚縱橫,青狼看得是猛嘆氣。「紀念啊!
妳的主人是不是很可笑?」他搔搔打盹的小狽,打趣道。
「女孩子的心思本來就比較細密、絨柔,不是嗎?」等會她一定要瞼一些回去給丹茹,桑可琪雀躍不已地模著地上的葉子。「再說,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欣賞到這麼美又詩情畫意的楓葉林,你不覺得這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嗎?」風親吻著樹葉,發出沙沙的旋律,輕舞在空中的葉子,宛如風中的精靈,一片片落地,交織成這幅賞心悅目的奇景。她有幸欣賞到美景,焉能不高興。
「比較神經質倒是真的。」他彎身將紀念放在她身邊,也跟著坐在楓葉堆上,「我實在感受不到何來的詩情畫意。」說完,他哈哈大笑。「也許紀念知道,狗不是比較敏感嗎?紀念,對不對?」
紀念被拆騰了一天,早就不支倒地,哪有心力應付青狼。
「如果說女孩子比較神經質,我看男孩子就是沒有神經了。」她嗤之以鼻。
「對,說得好。」青狼大榮,「難得听小可愛發表高論,挺中肯的嘛!」他放軟身子側躺在她身邊,笑得十分開心。「小可愛,妳是不是老麼?」她這個樣子不可能是老大。
「才不是,我是老大。」她驕傲地昂起頭斜視他,「有一個弟弟。」
「哦?」青狼訝異極了,「老大啊!看不出來嘛!」他懶洋洋地捉弄她。
桑可琪看得出他在取笑她,她不在意也無所謂,更樂于配合他,只要能待在他身邊陪著他,她願舍棄一切。青狼是個謎樣的男人,第一次遇見他時,他的表現像個過分熱情的陌生人。
第二次救他時,他卻孤傲的像只狼,明明受傷了,寧願獨自躲在一旁缽傷,也不願人家關心和過分的靠近。接下來的幾次接觸,他雖待她如妹,像個滿月兌、開朗的大男人,她卻看不到他真實的一面了,在她面前他總是掩飾得很好,好得讓她心痛。
如果不是她在意、關心他的一舉一動,整顆心全放在他的身上,她怕自己也會被他那層保護包給蒙騙了吧!
她怎麼忽然發起呆了?
「小可愛,不要用沉默來表示抗議哦!」他輕輕地戳著她的手臂,打斷她的冥想。
桑可琪徐緩地綻出美麗的笑靨,定定地凝視著他,「青狼,你呃!你有沒有兄弟姊妹?」
青狼正要回答,卻看到藍虎施施然地從內院的方向直朝他們走來,他臉上那副看好戲的表情教人心生戒慎。
「你在干什麼,賞楓嗎?在晚上?!」藍虎雙手插在口袋里,閑散地開口。
就知道這家伙是來砸場的,青狼索性保持他現在的體態,懶得理他。但背對著藍虎的桑可琪倒是結結實實地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藍虎听到她嬌柔的抽氣擊後,好奇地繞到她面前。「這小東西,從哪里瞼來的?」他看著桑可琪問道。
「你說紀念嗎?」桑可琪直覺地以為他指的是蜷縮在她腳邊,睡得沉酣的小狽。
這人走路怎麼沒有半點聲音啊!她想將紀念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怎知才抬頭瞧他一眼,便馬上垂下眼瞼,不敢再看了。天!這人好嚴肅,而且好像在生氣。
「紀念?」藍虎依然眨也不眨地看著桑可琪。「紀念什麼?」看她緊張地模著小狽,一動也不敢動,臂膀僵得叉百又硬,他不禁好笑地蹲子。
青狼樂得返到一旁看戲,任由他們去雞同鴨講。
「紀念──是狗的名字。」她偷覷他一眼,很快地又縮回了視線。他不是在生她的氣吧!他瞼上的線條很僵硬又繃得好緊。
「她怕生!」藍虎納悶地轉向青狼,不懂她為何始終低著頭。
「她是怕你啊!虎兄。」青狼躺在地上,捧月復大笑。「夭啊!我受傷時,臉腫得一塌胡涂,小可愛都沒被我嘲著,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你嚇得連頭都不敢抬。藍虎,我看你該去整容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了。」桑可琪听他這麼一抹黑,賭得趕緊猛搖笑不可抑的青狼,希望他別再刺激眼前這個人了。「我只是覺得你好像在生氣,所以──」她覺得她必須說點什麼來緩和他的怒氣。
她一解釋,青狼笑得更夸張了。
「忘恩負義的家伙。」藍虎不為所動地瞥了青狼一眼,才轉回頭看著桑可琪。「小東西,青狼這個沒用的家伙就是你救的嗎?」他刻意放軟了音調,不忍心讓她害怕。
「什麼!」她愕然地抬頭,按著生氣地娥起眉頭,全然忘了對他的敬畏。「我不是小東西,我叫桑可琪。」除了青狼以外,她不喜歡從別人嘴里听到這些侮辱她的綽號。不過,這人也長得好高,幾乎和青狼一樣高、一樣好看。如果他瞼上的線條再柔和些,她敢說他一定出青狼來得英俊。
「妳的瞼比那些楓葉還紅。」他興味十足地看著她清秀的臉蛋,嘲弄道。
青狼的笑聲戛然驟止,他知道藍虎的劣根性。
「好了,虎兄,你可以回房去睡你的覺。」他暗示著。
「妳知道紅配綠是什麼嗎?」藍虎站了起來,看著隨他的動作而高仰起頭的桑可琪;對青狼的暗示听而不聞。
「什麼?」他怎麼會址到這個?!「是聖誕節嗎?」她當然知道狗臭屁,可是他不像是要這種無聊答案的人。
「狗臭屁啊…」藍虎非常驚訝地搖搖頭,好像她笨到了極點。
真是個無聊男子,桑可琪氣憤地在心里暗罵。相貌堂堂又如何,盡會尋人開心。
青狼心里明白藍虎所謂的『紅配綠』指的是他瞼上的瘀青,和桑可琪瞼上的紅腫。這家伙可真會損人。
「這小東西挺能忍的。」藍虎從她眼底看出了她的思緒。
「藍虎,別嘔她了。」青狼將狗抱起來,丟給他,「紀念這些天要暫時住在這里,你先和牠培養一下感情。」
「『紀念』這名字很有意思,可是牠身上的臭味實在難聞。」藍虎把狗又丟還給他。
「你們別折磨紀念了!」桑可琪從青狼懷中搶過小狽,氣呼呼地站在他們中間罵道!
「你們沒看到牠嚇得直發抖嗎?」
青狼和藍虎一致望向紀念,可憐的牠果然直發抖,哀哀地低嗚著。
「對不起哦!紀念。」青狼走近桑可琪,正經八百地向小狽道歉。他的知錯必改立刻博得紀念的好感,大方地添了他的手一下,表示牠既往不咎的偉大胸襟。「虎兄,該你道歉了。」青狼嚴肅地看向藍虎。
「我沒發瘋。」藍虎帶著一抹詭笑瞥眼桑可琪。要他向狗道歉,除非天降紅雪,不過這女孩似乎對青狼….
「藍虎就是這種鬼德行,別理他。」青狼也看到他幾乎稱得上邪惡的笑容了。這家伙不知道又在行什麼鬼主意。
「藍虎!」桑可琪當然知道『青狼』只是個代稱,可是她不曉得這里的人對動物特別感興趣。
「妳沒听過這個綽號?」藍虎如花崗石刻成的臉,露出鮮有的詫異。
「沒有。」她還是不敢百視他。這人天生威嚴,教人不敢直視。
「『五色組』呢!」他奇怪地曾向青狼,青狼大剌剌地笑著,彷佛從他的一眼里就可以知道他的疑問。
「別問了,她連『雲天盟』都是我告訴她的。」
「什麼『五色組』?」這些幫派真是復雜。桑可琪模不著頭緒,紀念也一頭霧水。
「她真的不知道白龍、紅狐和黑豹?」由此可知,她不是台中人,藍虎下了判斯。
「什麼龍、狐、豹?」動物越來越多了,這里不會是動物園吧!
「麻煩你把她丟出『雲天盟』。」看到她眼里的一堆問號,藍虎忍不住放聲大笑。
青狼的笑聲從頭到尾就綿延不絕,這下可好,藍虎又隨性地湊上一腳,現在她相信全台中的善良老百姓都听到他們絕對奚落的笑聲了。就算她真的無知,他們也不必笑成這樣啊!桑可琪有絲塭怒地瞪著那對不知節制的哥兒倆,直到紀念同情地添著她的手。
還是紀念最好了。她自艾自憐地抱緊小狽,非常慶幸那兩巴掌沒白挨。